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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佛-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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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中白刚要开口,为首一名僧人大袖飘飘,手捻数珠大步迎上,单掌一立,打了个问讯,道:“小僧动问一声,施主可是墨指挥使墨大人么?小僧法光,几天前受风捕头所托,说墨大人若是先到一步,先让小僧在此恭迎。”
墨中白上下打量了法光一遍,见他年约五旬,身著一袭灰布僧袍,胖袜云鞋,忙敛身站定,还了一礼:“不才正是墨中白,敢问法光大师,你可是此寺的主持?”
法光微微一笑,捻着胸前数珠道:“阿弥佗佛,小僧蒙佛祖点化,已在此寺主持十载。惭愧的紧,小僧虽为主持,‘大师’二字却愧不敢当。墨大人,此处非是讲话之所,且随小僧前往大雄宝殿一叙。料得过不片刻,风捕头便会来到,请——”
听他连说了两个“风捕头”,似是与风遗仙并不陌生,饶是墨中白艺高人胆大,心里也暗自提防,起了警觉之心。当下问道:“怎么,听大师的口气,似乎与风捕头有过相识吧!”
法光依然微笑着道:“也说不上什么相识,小僧与风捕头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一年前,他来敝寺进香还愿,小僧见他气度不俗,便与他席地而谈,方知他便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总捕头——风遗仙风大人。自此一别,便无来住,没想到几天前他突然来访,说要借敝寺大雄宝殿一用,要在今日与墨大人商量一些事情。墨大人,未知风捕头和你商量一些什么事,你能否讲将出来,也让小僧听听?”
墨中白淡淡一笑,仰起头道:“不是在下拂大师的面子,此事与大师无关,大师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何况贵寺乃是清净之地,这件事,中白实在不便出口。”
“那好,小僧不问就是。”法光忙合掌称诺,引着墨中白迈步进了大雄宝殿。二人分宾主落座,法光令小和尚献上香茶,一挥手,小和尚躬身退出。
墨中白略一扫视,见得殿内所供,也无非都是些神佛、金刚、罗汉等一干塑像,与别处的大雄宝殿殊无二致。刚要举杯品茶,心头却蓦的一惊,暗道:“自古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与法光素昧平生,怎知他是何用意?为防这茶中有毒,我须多加小心才是。”只笑着将一杯香茗托在手中,并不品尝,过了一会,方自问道:“大师参禅数载,定然佛法高深,对于人生苦乐,更是大彻大悟。人生滋味为何,中白想向大师当面请教,不知大师肯否赐教?”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墨大人太客气了。”法光微闭二目,笑着抿了一口茶,捻起一颗数珠道,“我佛弥勒有曰:‘无生即无灭,无我复无人;永除烦恼障,长辞后有身;境之心亦灭,无复起贪嗔;无悲空有智,翛然独任真。’墨大人认为,人生中百味俱陈,充满了喜怒哀乐,小僧则以为不然。佛谓人生,本是无色无味、无空无相,所有的悲欢离合,皆因烦恼而起。快乐之人认为人生是甜的,幸福之人认为人生是香的,嫉妒之人认为人生是酸的,而绝望的人,则认为人生是苦的。实事上,他们看到的人生都是虚幻的,任何一种都不足以修心养性。而小僧参禅,心中便只有一个字——静,因为静,而常觉无色、无味,佛理如是,人生亦是如此。”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佛门之法,果然非我辈所悟。”墨中白见他喝了一口兀自无事,便自放下心来,当下托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茶一入腹,顿觉清香润喉,直沁心脾,当即笑道,“好茶,今日听大师一番宏论,方知真正的茶也是没有滋味的,妙极!”
法光陪他坐了一会,又令知事僧重新点了几柱香,站起身道:“墨大人稍坐,小僧去山门之处等一下,瞧瞧风捕头为何直至现在还不曾到?”
墨中白微一欠身,作势相让道:“大师请——”
法光合掌一揖,笑着退出大雄宝殿。墨中白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见法光竟自一去不回,不觉心生狐疑,忙将茶杯置于桌上,想到殿外看个究竟。
殊料他不起身也没什么事,身子刚一站起,猛然觉得鼻子一甜,眼前金星一闪,整个头似是昏昏沉沉,居然提不起半点精神。
墨中白心头一沉,暗道“不好”。并拢双掌呼的一推,大声喝道:“法光,莫非你在茶中下了毒药不成?”
殿外的法光沉声一笑,道:“墨大人,茶中怎会有毒?小僧只是在香里面加了一些软骨熏香散。说来小僧也别无恶意,我见你上山劳累,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罢了。墨大人,你本应感激小僧才对哟!”话音刚落,殿门轰然一声大响,已给他牢牢掩闭。
“枉你还是出家之人,无耻——”墨中白刚要飞身疾纵,竟然双腿一软,险些儿跪倒在地。无奈之下,他只好重新坐下身子,五心朝天,默运玄功,抵御大殿之中飘起的一缕缕熏香。
只听殿外的法光又是一笑,接着道:“墨大人,非是小僧想要加害于你,你要怪就怪风捕头好了,小僧也是受制于人,迫不得已哦。另外,小僧还想再劝劝墨大人,这几柱香就是燃上一个时辰也不会熄,什么样的内功都挡不住。你不如识趣一些,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哈哈哈……怎么样啊!”
任他百般讥讽,墨中白兀自一语不发,毫不理会。一边运功,一边暗自盘算。他知道要想避此熏香,唯一的法子便是先熄了那几柱香。
计议已定,他猛然提起一口真气,右手蕴力,向着桌子硬生生运劲一按,砰的一声,一张桌子已给他击得四分五裂。
墨中白身子一拔,便即一个“杨柳随风舞”腾空纵起。
他自忖只要自己再向前纵出两丈,便可抢到供案近前,只须内力一吐,便可将香火一掌震熄。
然而他没想到,桌子甫一碎裂,他脚下也跟着发生了变化。随着格格格格一连四响,四条铁链势如闪电,已自由地面呼啸穿出。刹那间墨中白便觉得双腿一紧,竟吃四条铁链缠了个结结实实。
到了此时,墨中白方才明白,原来桌子下面暗藏了机关。
值此生死悠关的当口,墨中白蓦地里一声长啸,右手刀光一闪,向下斜斜一拖,四条铁链铮然齐响,应声而折。
于此同时,他真气一泄,鼻子里又吸入了一缕熏香,禁不住身子一坠,再次落于地面。
墨中白忙用左衣袖将鼻子掩住,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时间如一潭死水,无声无息,一分一秒,缓慢得令人可怕。
而大殿之内,听上去比坟墓里的声音更静。
墨中白不由得暗自着急,他很清楚,此处不宜拖的太久,殿内除了熏香,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机关。
——所以,他决定破窗而出。
他相信只要出了这座大殿,到了外面便是海阔天空,自己想飞多高便飞多高,任何人想要杀他也决非易事。
于是,他一边想,一边向着窗棂方向一步步的退了过去。
他退得极为谨慎,每退一步,便用刀尖轻轻点了一下。看他每落一步,如履薄冰,生怕一小心,便掉到了水里。
当他退出第七步刚想迈第八步的当口,他陡的感觉刀尖所触,仿佛有些不大对劲。
可未等他将刀收回,便听得脚下发出格的一响,一块翻板已随之翻起。十几柄短刀嗤嗤声响,疾向他双腿和后腰刺了过去。
墨中白倒吸了一口凉气,百忙之中,急将身子用力一拧,一连打了三个横旋,肩头一甩,呼的凌空撞向窗棂。
饶是他身中熏香在先,身法也依然快的惊人。
人随风起,如一只愤怒的苍鹰。
然而他身子撞出,非但没有撞破窗棂,却撞入了一张又软、又绵、又紧的网中。
看这张网的大小,与一张鱼网并没有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便在于这张网比鱼网多了几百个光闪闪、亮晶晶的倒须钩。网一收紧,这些倒须钩也便跟着收紧。
墨中白刚要奋力挣脱,不料那张网收的快,去势更疾,似是给人在关空一把提起,竟自呼的一声,悬在了半空。
墨中白人在网中,怒声喝道:“风遗仙,你身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总捕头,却用这种下三滥的卑劣手段赢我,你算哪门子京城‘四大高手’?”
突听得殿顶之上有人笑道:“不错,墨指挥使要恨,就去恨风遗仙好了。什么劳什子的京城‘四大高手’?嘿嘿……狗屁!”
话一出口,殿顶处亮光一闪,顺着亮光,一只可怕的手掌已探了进来。
看到这只手掌,墨中白先是一惊,接着整个人便觉得一阵阵发冷。
原来探进来的手掌,竟然是深绿色的。
不仔细看,这只手掌就像是一块翡翠雕就的“仙人掌”,晶莹剔透,夺人二目。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致命的手,绿竟愈深,杀气也就更深。
那人手掌一舒,眨眼间绿竟全消,墨中白的一张脸犹如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登时由额头至下颔,已自添了一个深绿色的掌印。
那人听到响声,手掌一收,宛如“仙人掌”般的东西夺的一声,长了翅膀也似,飞入了他的衣袖之内。随后殿顶亮光一灭,又重新归于原状。
而此时的墨中白,一张脸七窍流血,身子在网中缩做一团,动也不动,已然绝气身亡。
过了片刻,便见殿门两下一分,法光在前,贺顶红和唐宇二人在后,相继走进大殿。三人掩上殿门,法光来到香案切近,双手抱定香炉轻轻一扭,悬于半空的那张网呼的一声,便即凭空跌落。法光拍了一下双手,走上前解开网口之结,闪身站在一旁。
唐宇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伸手在墨中白额头处微微一探,直觉触手冰凉,僵硬已极。缩回手掌悠然一笑,看着贺顶红道:“姓墨的果然已死,贺指挥使,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贺顶红的眸子里闪着阴森森的光,看了一眼法光道:“那就需要仰仗法光大师了。”
法光吓得面似土灰,不知所措,连忙扑通跪倒,连声道:“小僧该当如何,还望二位大人明示。”
唐宇笑着将他扶起,和颜悦色的道:“你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关于墨中白的死,我们只要你在十三日之前守口如瓶,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另外,我们还想请法光大师做个证人,请大师俯耳过来……”说着贴在法光耳朵上一阵耳语,法光忙连声应是,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顺着脑门涔涔而下。
交待已毕,法光半启殿门,唐、贺二人侧身闪出。法光在背后望着二人身影,喉咙里似是刚刚吞进了一条难以下咽的毒蛇,吞又吞不进,吐又吐不出,脸上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
腊月十三、未时。
——大万寿寺中竹林院。
大万寿寺,俗称潭柘寺,因前有柘树,后有龙潭而得名。其寺始建于晋,初名嘉福寺,至盛唐时改做龙泉寺,后至金皇统年间,方正式称名大万寿寺。该寺分东、中、西三路,共计竹林院、牌楼、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毗卢阁、方丈院、延清阁、流杯亭、帝后宫、舍利塔、地藏殿、元通殿、戒台、观音殿、龙王殿、祖师殿、西南斋、大悲坛、写经室、以及千年银杏“帝王树”、石碑、石塔等数十处名胜所在。整座寺院殿宇崇宏、格局完整,并随山势起伏,错落有致。与寺外的安乐延寿堂和塔院互为连璧,相得益彰。
风遗仙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到与墨中白所致回书,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意气用事,把事情看的过于简单了。饶是宦海生涯数十载,人生中的许多玄机和道理,直至现在,自己还依然看不破,悟不透。
尤其是想到归天鹤的死,他此时更觉得人生苍凉,恍如一梦,当下感慨万分,随口吟道:“布袍宽袖,乐然何处谒王侯。但樽中有酒,身外无愁。数着残棋江月晓,一声长啸海门秋。山间深住,林下隐居,清泉濯足,强如闲事萦心。淡生涯一味谁参透,草衣木食,胜如肥马轻裘。”
吟罢,暗自思忖:“待墨中白来后,我便索性认输,不和他比了。什么‘高手’之名,不要也罢!隔些日子,我索性辞了南七北六十三省总捕头之职,从此无官一身轻,也图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念犹未了,忽听竹林院外足步杂沓,似有人急奔而至。
风遗仙微微一惊,急忙循声望去,但见得数十各衙皂一一手持腰刀,已如狼似虎般的冲到院子里。
风遗仙见他们个个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当即愕然一惊,退了一步,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风捕头,打扰了。”一名身着知府服饰的官员缓步走出,望着风遗仙拈须一笑,“下官不知风捕头是故作湖涂,还是真的不明白?实不相瞒,眼下有人将风捕头告了——”
风遗仙眼前一黑,立时感到一阵眩晕,忙拱手问道:“大人,风某一向奉公守法,犯法的不做,犯歹的不吃,不知我身犯何罪,要劳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那知府笑容一敛,摇了摇道:“风捕头,下官问你——你与锦衣卫指挥使墨中白墨大人可曾写过挑战字鉴?”
“写过。”风遗仙颇有几分后悔的道,“唉!也怨我一时冲动,应了墨中白的挑战,与他定于今日竹中院中进行比武。怎么,别人告我,难道说还与此事有关不成?”
“嘿嘿……岂只有关?而且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呢。”那知府员认真的望着风遗仙的眼神,肃然道,“因为墨指挥已然死了,而且偏偏有人指证,是风捕头暗中设了机关埋伏,才使得墨中白身遭惨死。风捕头,这事儿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风遗仙听到这里,脸色立时一片惨白,身子陡的晃了几晃。过了一会,才强自镇定道:“大人,风某敢对天起誓,此事绝对与我无关。”
“下官又何尝希望这是真的,不过人证、物证俱在,不知风捕头又该如何解释?”那知府蓦的踏上一步,紧接着道,“据资福寺主持方丈法光言讲,几天前你曾去寺中找他,令人在大雄宝殿内巧设机关,说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墨中白致于死地。法光还说,你与墨中白的比武之期定于本月十一日,当天你亲手暗算墨中白的场景,也均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风捕头,这里还有一张你亲笔写给墨中白的字鉴,你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说着一伸手,在袖子里取出一张字鉴。
风遗仙颤抖着手接过字鉴,读出声道:“浪得虚名‘七风斩’,‘八仙台’上应堪怜。‘四大高手’今安在,唯存神捕风遗仙。十一‘资福寺’中会,未染鲜血终不还。既生吾来何生汝?须是造化弄人间。”身子一晃,忍不住怫然变色,“大人,这上面的字虽是我的笔体,可却非风某亲书,实是有人想嫁祸于我,代笔而就。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和墨中白写过什么字鉴,我所知道的字鉴,乃是墨中白写给我的,风某只不过作了回复之言。”
那知府吸了一下鼻子,有些为难的道:“风捕头,空口无凭,请问你的证据何在?我再问你,你说这张字鉴非你亲手所书,那又是何人所书?”
风遗仙使劲摇了摇头,恨声道:“这个……风某也说不清楚,总之是有人想嫁祸于我。什么十一日、资福寺和法光,风某都一无所知。”
那知府颇为无奈的叹道:“风捕头,仅墨中白一个人的命案倒也罢了。你可知道,除了墨中白之外,你身上还背着数十条人命血案?据苦主们说,死者生前个个都是你花钱所雇,你怕墨中白不肯与你比武,便令他们四处放出风声,说你才是当今武林武功最高之人。为了激怒墨中白,你且扬言——墨中白自与王佛一战而败后,声名扫地,根本已不配‘四大高手’之誉。加之‘黑白两道’死后,‘四大高手’已是名存实亡,理宜重新排名。而新的名次应当是你与王佛、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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