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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佛-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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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似有一股无形的风吹过,易水寒竟似弱不禁风,连人带伞随风飘起。
看他由屋顶飘落的姿势,就仿佛是风中的浮萍,雨中的落红,缓缓的欲沉还起,又恍如与蝶共舞,留恋依依。
易水寒终于缓缓的落下,撑着伞落在申功对面。
二人相距三丈,目光互视,谁也不肯先眨一下。
易水寒伸出右手中指微微一点,首先开口说道:“姓申的,你可以出手了。”
申功一低头,右手霍的一斧,硬生生斫在脚下。
劲风一起,罡气四溢,地上的一大片雨水恰似兴风作浪,呼的一声,标起了四尺多高。
他左手一抡,跟着一斧横扫而出。斧卷厉风,风助水势,刹时数不清的雨水聚丝成线,密如万箭齐发,一齐射了出去。
雨之箭。
箭蒙蒙。
目标只有一个。
朝着伞下的人。
——易水寒。
面对眼前的纷纷雨箭,易水寒似乎只有两种办法,合起手中的伞挡一下,或是闪身避过。
然而他都没有。
只跺了一下左脚。
这一脚并不算很重,可力道却甚是惊人,脚下的雨水立时砰的暴起,迅如一道逆行的瀑布,剧啸着飞向头顶。
易水寒看也不看,蓦的一脚飞起,正踢在雨水里。
雨水登时蓬的炸裂,随易水寒一脚旋转之势,千万点晶莹的雨珠儿犹如一大片断线的珍珠,急啸着迎向射到的雨箭。
雨珠遇上雨箭,构绘出了一幅极富诗意的画面。
雨珠对上了雨箭,发出一种极其奇妙的声音。
雨箭俱折、纷退,雨珠儿闪闪,呼啸、急进——
见势不好,申功也只得退、只好退。
他一边退,一边舞动着双斧遮拦,饶是他舞动得风雨不透,肩上还是挨了几记雨珠。
易水寒一手撑着伞,一步步的跟进。
一步一脚,步步为营。左脚落、右脚进,右脚落、左脚起,每每一脚踢出,无论有多快、多狠,都透着稳。
看易水寒走路,就像是脚下深深的扎了根,稳重而踏实。
如果说申功方才与王佛交手,只是感到别扭,那么碰到了易水寒,他才知道什么是可怕。
伞下可怕的人、可怕的腿以及不可思议的可怕腿法。
申功每进一步,便退两步。他一口气劈了十八斧,劈中了十八斧。
但不知为什么,不论他从哪一种角度出手,斧头有多诡和多鬼,劈中的同是一处部位。
——易水寒的脚尖。
申功的斧头除了够鬼之外,同时还够硬。
可惜的是,他碰到的脚尖更硬。
以常理推算,斧头斫中人的脚尖,应该能听到骨头的断裂声。
然而不是。
而是金铁交鸣之声。
甚至还能看到一溜溜溅起的火花。
一闪一闪的火花,就像是夜里一眨一眨的小星星,看上去极是动人。
雨仍在下——
不过,密集的雨却浇不熄这些美丽的火花。
申功拼尽全力又劈了十斧,仍感到如劈到了石壁之上,不但劈不动,反而觉得易水寒的脚尖上似有一种反弹力,使得虎口部位被震得隐隐做痛。
望着易水寒一步步的逼近,申功感到就像是一堵墙“挤”了过来。对于自己的轻功,申功素来自负,他原本有过逃跑的念头,无奈易水寒根本不给他机会。
于是他只有退。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退。
一进。
一退。
——在雨中。
等申功看到了王佛和三王爷时,这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退回了一楼的大厅内。
易水寒收腿、敛足,气不长出,面不更色,依然气定神闲的撑着伞。看他的气色,仿佛方才不是在与人做生死之搏,就像是轻轻松松散了一回步。
第一眼看到易水寒,王佛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易水寒也点了点头。
然而,他并没有笑。
三王爷一指申功,叱道:“来人,将此人与本王拿下——”
申功自知再做抵抗也是徒然,索性收起双斧,任冲上来的大内侍卫按倒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三王爷回过头向着易水寒一笑:“原来是易总管,多谢你帮了本王的大忙,将此人逼了回来。”
易水寒躬身一揖,缓缓合上雨伞,微微笑道:“王爷无须客气,小人举手之劳,说不上帮忙。”
“易总管为何到了此地?”三王爷试探着问。
“小人办一件事,顺路至此。”易水寒伸手指着申功道,“说来凑巧,昨日‘七风斩’墨中白墨指挥使大人正好于此落脚,小人暗中观察,发现这家‘八方来’客栈不但是一家黑店,而且还是一家贼店。墨指挥使等人怎么样被药倒和被送上山寨,都被小人瞧了个清清楚楚。”
“易总管果然心细如发,本王佩服。”
“多谢王爷夸奖,除了墨指挥使一干人等,小人发现当时被拿的,还有两个人。”易水寒扫了一眼王佛,脸上有种很复杂的表情,“这二人一个叫容帝尊,一个叫满十六,曾是驸马所招之贤。在猛虎堂的大厅内,王爷是见过的,他们只所以被人擒拿,不是因为他们中了迷药,而是遭了这客栈内的机关埋伏。”
三王爷笑道:“如此说来,客栈内的机关也是易总管破坏的喽?”
易水寒道:“我趁他们夜里上山之时,破坏他们的机关总弦。另外,小人还专程去了一趟都梁山,经小人探查,墨、容、满等人均被押在后山。全山上下,共计三名寨主,七百八十六名喽罗。他们依次——是大寨主‘啸天虎’秋枫、二寨主‘灵犀狐’智宗、三寨主‘鬼斧’申功。眼下王爷抓到的,便是三寨主‘鬼斧’申功。”
王佛听到这里,暗自佩服易水寒心思缜密,有着过人之处。三王爷轻击一掌,由衷喝了一声彩:“易总管孤身探山,胆魄过人,果然称得上是条汉子!你还知道什么,尽管讲来,本王洗耳恭听。”
易水寒接着又道:“说起这三家寨主,智、申二人倒也罢了,‘啸天虎’秋枫实是非同小可。据悉三十年前,他便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道的总飘把子,七十二路‘啸天刀法’纵横绿林,鲜逢敌手。后来不知何故,他竟引身自退,辞了总飘把子一职,到了都梁山占山落草。”
三王爷道:“但不知那二寨主如何?”
易水寒道:“‘灵犀狐’智宗不但是山上的二寨主,而且还兼着军师之职。此人熟兵法、懂谋略,擅长斗隐埋伏,攻杀战守及机关设置。若论武功,自不及‘啸天虎’秋枫,但他仗着手中一对短把‘狐尾幡’,也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至于‘鬼斧’申功,小人就不再多说。”他顿了顿又问,“不知王爷何时动身上山?”
“本王现在就想动身。”
“上山之前,有一件事,小人想请王爷恩准。”
三王爷负手笑道:“易总管忙了本王大忙,有什么事只管讲来,本王可以考虑。”
“小人多谢王爷。”易水寒双手抱拳,当胸一揖,“小人此次前来,便是要找龙狂龙先生对饮几杯。所以小人所求,正是这一件事,不知王爷的意思……”
三王爷大笑道:“当然可以。易总管想和龙先生对饮几杯,自是英雄惜英雄,大大的好事。来!本王也算上一份,念及易总管拆除机关总弦有功,本王当敬你三碗。”
易水寒忙道:“王爷且慢!不是小人不给王爷面子,小人今天只想和龙先生一人对饮,而且不是在这里——”
三王爷道:“哪里?”
易水寒伸手向上一指:“三楼之顶,沐雨而饮。”
三王爷略一迟愣,看了一眼身旁的王佛:“龙先生意下如何?”
王佛笑着点了点头,右手蓦的一抖,运指如飞,连封了申功身上的十几处大穴。跨步来到易水寒眼前,伸手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
“好!龙先生果然爽快。”易水寒瞧了一坛眼尚未开封的酒坛,左腿一起,虚踢了一脚,相隔七尺开外的酒坛立时一个筋斗凌空翻起,稳稳落在了他的脚尖上。
三王爷早知易水寒有“神腿”之名,眼见得易水寒只是轻轻一脚,便将几十斤重的酒坛隔空“吸至,”羡叹之余,禁不住猛然一惊。
他突然想到,易水寒毕竟是归天鹤的人。即是归天鹤手下的人,又岂是饮酒那么简单?
等三王爷想要阻拦时,已是迟了一步,易水寒和王佛已联袂出厅,飞身到了“八方来”客栈的楼顶之上。
※※※
“以你看,这坛酒咱们该怎么喝?”易水寒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将酒坛托在胸前,“譬如说‘温酒’而饮,怎样?”
王佛站在雨中,望着易水寒轩眉一笑,颌首默许。
对易水寒来说,这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笑。
无论风里雨里,还依稀笑得那么暖、那么真、那么诚,如同记忆里的阳光。
“果然是你。”易水寒撑伞的手微微一抖,“我一直怀疑龙狂就是你,没想到果然是你。”
“是我。”王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眸子里闪着期望的光,光里面闪动着一点点的泪痕,“兄弟相逢,我很开心。只是想不到,竟是在风雨之中。”
易水寒望了一眼王佛,眼里面同样闪动着泪痕。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道:“不错!风雨中。”
王佛充满沧桑的一笑:“风雨之战,岂不更好!”
易水寒低着头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王佛仰起头道:“当然!”
易水寒猛的抬起头直视王佛,他看着王佛,眼神说不清是喜是悲:“今天的雨不小,你应该撑一把伞才是。因为你说过,风雨中,伞是你最好的朋友。”
王佛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自叹自嘲的道:“我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并一直相信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不过现在,我改变了这一看法。”
“你变了。”
“不是!我还是我,是伞变了。”王佛望着易水寒手中的伞,一字字的道,“想到变了的伞,我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
易水寒道:“你说——”
“一把伞只能挡得我一时的风雨,而我的一生、一世,却不能。”王佛昂起头吸了一口气,“我算了算,当一把伞变旧和变腐时,充其量,也仅能为我挡十年的风雨。对我来说,十年太短,十年后我还要遇到多少风、多少雨?不但伞不知道,就连我也不知道。所以说,我今后的路不会再依靠一把伞,风雨患难,我想靠我自己。”
易水寒侧着脸道:“可伞毕竟替你挡了十年的风雨,说到底,也终究算得上是朋友。”
王佛道:“不错,是朋友。当它不能用时,我依然感激、感恩,我会把它永远珍藏在心里。”
“所以今天你有意不打伞,就是想证明一点,你要靠你自己。”
“不错,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靠任何人。”
“包括我这样的朋友?”
“是。”
“说的好。”易水寒大笑着一扬手,手中的伞呼的脱手飞出,“那好,今天我也一样,靠自己。”他霍的踏上一步,“为何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你?”
王佛望着风雨中翻转飞舞的雨伞,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问这种问题。”
易水寒哽咽着一笑:“好。知我者,王佛也。不过,你就是不问,我还是要说。”
王佛道:“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全是为了她,而且……听说她很美很美。”
易水寒轻声叹息道:“她名叫颜如玉,名字美,人比名字更美。在我心中,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我相信。”王佛跟着轻声叹息,“因为说这样的话,你还是第一次。”
易水寒凝视着王佛,深深叹息道,“其实你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杀手,一个真正的杀手,绝不会像你这么重情。”
王佛冷笑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颠倒的,世上皆谓‘杀手’无情,实际上真正无情的人不是杀手,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虽不是杀手,却比任何一个杀手杀的人都要多。”
易水寒拍了拍胸前的酒坛:“酒已然温好,咱们二人谁先喝?”
王佛接过酒坛,啪的拔去封塞:“今天即是你来请我,当然由我先饮。你还是老样子,以手温酒。”
易水寒笑道:“你说过,你最喜欢喝我用手温过的酒,喝下去如饮尽一腔热血,可以使一颗心为之沸腾。”
王佛没有说话,将酒坛高高托过头顶,一仰头,伴着一天风雨如鲸狂饮。
他一边饮一边流泪。
冷的雨、热的泪。
——多情总被无情恼,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王佛一口气饮尽半坛,大笑着一抹嘴,大声道:“好酒!易兄,请——”
易水寒一语不发,接过便饮。他和王佛一样,也是一口气的饮,仿佛冲锋的战士,一鼓作气,一气呵成。
王佛看着他,想起了许多住事,泪水忍不住再次涌出。
“哈——”易水寒一口气饮尽坛中之酒,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一反手,砰的将酒坛掷于脚下,流着泪道,“受人之托,必办忠心之事。无论现在如何,归天鹤以前待我不薄,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最困顿、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是他收留的我。而且他已经答应,只要我为他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可以让我和如玉远走高飞。所以……你……你莫要恨我……”
“我当然不会。”王佛凄笑着点了点头,“只要你和如玉姑娘过的好,我无所谓。易兄,出招吧——”
“不必留情,拔你的剑。”
“你知道,我不会拔剑。”
“那好,我便逼你拔剑。”易水寒伸出双臂平平一展,身子蓦的向上一弹,宛如大鸟振翅,倏的决起而飞。
雨虽在下,但挡不住易水寒上冲的姿势。
风雨中,易水寒飞起的身子如一只孤傲的鹤,显得轻盈而优雅。
当易水寒飞至三丈多高之时,突见他的身子先是一扭,接着又一拧,双腿挂风,迎着王佛前额便是一记“旋风踢”。
腿还未到,易水寒脚上旋起的一篷雨水波的炸裂,雨花儿纷纷,一齐追向王佛。
王佛反手一掌,拍了出去。
雨水激荡,易水寒右脚飞出,砰的一脚,正踢在王佛的掌心内。
王佛掌似瓦拢,“摩云手”一牵一引,向旁一带,破了易水寒一脚。易水寒一声大喝,右脚一缩,左脚随至,跟着一记“鹤惊长空”踢向王佛胸口处的“神藏穴。”王佛躬背吸胸,右手一格,左手拿出,同时一记“擒龙手”直扣易水寒脚踵处的“附阳穴。”
易水寒赞道:“好一个‘擒龙手’!”左腿一曲,一记凌空飞膝,硬生生撞向王佛肩头。
王佛不敢大意,他知道易水寒的腿不但比铁还硬,比箭要快,甚至比磨了二十年的长剑还要锐利。眼看对方一膝撞到,王佛左掌一按,右掌一拖,一招“脱铐手”抵了易水寒一膝。
二人膝掌相拒,发出砰的一响,王佛感到手肘被震得猛痛了一下,就连十根手指也同时响了一下。
易水寒一膝撞出,也觉得膝头被震得一痛,当下身子一转,腿走连环,背对着王佛便是十二脚。
此刻的雨,愈下愈急。
然而再急的雨,都急不过易水寒的双腿。因为再急的雨,雨中的人还有喘息的机会,而易水寒的腿一经踢出,别人就很少有喘息的机会。
劲风一起,王佛身子向后一仰,一个“金刚铁板桥”躺倒在屋脊之上。
遇上易水寒,王佛只能感到无奈。因为他所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朋友,他不忍出手,也不愿出手。所以他除了挡、退和闪避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但他也清醒的知道,为了家人和柳依依,他不能死。但要想活下去,则必须闪避。
易水寒右脚踢空,未等招式用老,当下说收便收。猛然间双腿一并,一个“千斤坠”借力一沉,易腿为膝,一记“跪膝式”跪向王佛胸腹处的“商曲穴。”
王佛肩头一抖,忽如一尾轻灵的鱼,躺在屋脊上“游”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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