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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浅灰城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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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纸铺展开来,竟然是张复印件。晚宁逐字读来,其中写道:
  我叫赵安诚,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罪人。
  因为懦弱,所以我选择了逃跑,却害了更多的人,我并没想到我会伤害到其他人、其他家庭,这是我的错!
  可能是因果报应,我现在重病缠身,大概活不了多久了。趁着还有口气,我想把这件秘密说出来,然后我甘愿受到任何惩罚。
  2003年7月19日,杨树街86号的案子,是我做的,人是我杀的……
  晚宁的脑子里像炸开了花,红的、白的、一片一片的……她无法再读下去了。
  只有一个盘问无比清晰,这寄信人是谁?
  这赵安诚,是谁?
  

☆、淡淡血色花

  怕是再难平静了。
  可肉体与感官变得迟钝至极,这在他人看来,却是极平静的。
  矛盾与否,晚宁无暇顾及。
  脑海里好些个忽闪而过的片段,既连不得线,也聚不成面,更加捕捉不全。
  ……
  是谁?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们要去哪?
  14岁的晚宁,还不太明白男女之间的微妙关系,在她单纯的认知中,母亲的手,只能由父亲牵起。
  可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她分明瞧见了,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
  ……
  玻璃破碎的声响,把画面转入另一时空。那里有父亲迷醉的眼、落魄的胡茬和满身酒气……
  “没出息的东西,完蛋玩意儿!”爷爷吼着说。
  奶奶说:“清醒点,一个男人,遇事得挺住。”
  碎了一地的玻璃残渣,也许因为阳光太足,闪烁着略显无奈的光。
  ……
  亮光乍闪,待回复清晰,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跑吧,跑得远远的。”17岁的晚宁,惊慌无措的说。
  “你还等什么,跑啊!”她用力一推,差点推了他一个趔趄。
  那时的她还以为,可以逃得出这纷扰。
  ……
  这又是哪儿?
  人有点多,天太热了,阳光也毒得很,晃得人眼睛生疼。
  “开枪,赶紧开枪。”有人低声说。
  “不是他,不是,你们这些傻子,瞎子!”她多想挡在他身前,可有个人死死的拽着她,怎么也碰触摸不到他。
  “晚宁……”他满脸憔悴,看着她。
  “你放开我……”她用力捶打禁锢自己的那双手臂,“你滚开……滚……”
  是什么声音?为什么之后又如此安静?溅到腮边的是又什么东西?晚宁伸手去抹,却沾得满手血红。低头看去,白色衬衫上的点点血红,像绽放了的花。
  他躺下了,如此狼狈的。
  “爸,爸……爸爸……”
  画面就此定格:毒辣的阳光、流下的汗或泪、躁动的人、晚宁撕心裂肺的呼唤……
  思绪回聚,自己依旧坐在病房,手里依旧拿着那封复印信。现实与虚拟逐渐重叠,手中的信变得如烫手山芋。
  “啊!”晚宁小声惊呼,弹簧一般的站起来,那信便飘飘然的落了下去,先前放在腿上的书也应声落地。
  那书是精装的厚实册子,落地声响颇大,惊醒了浅眠的慕母,更别提慕晨了。“别一惊一乍的好么!”他说笑着走过来,蹲下去帮她捡书,“写什么了,你那么兴奋?”他顺手把信也捡了起来。
  晚宁见他拿了信,便闭起了眼睛,什么也没说。
  慕晨心里的小恶魔早就千呼万唤着想要窥探这信中一二,这下信在手中,更由不得他了。一眼扫过去,字句组合间,他其实也没看明白多少,可有几个字,却分明刺眼得紧。再定睛瞧去,不由得心下一凉,只因为那“赵安诚”三个字。
  他抬头看许晚宁,却正好对上她的眼睛,那眼光含杂了太多东西,竟有些模糊迟缓。
  她没阻止,他便迫不及待的读了下去。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动作,这短短的时间犹如静止。下一刻,他缓慢的起身来说道:“田依之前找我问过这个人,赵安诚。” 
  晚宁猛然抬起头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眼神中一半是不安,一半是希望。
  “不知道。”他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
  “那她找你做什么?这个人一定和你有些关系对不对?”晚宁有些急了,抓着慕晨的胳膊。
  她这举动却让慕晨冷静了下来,“能有什么关系?”他小声重复着,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信,“就算这信里说的是真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论是谁,都改变不了现在的一切,不是吗?”他看着晚宁,轻轻推开抓住他胳膊的手。
  晚宁收回了手,两手在心□□叠,缓慢揉搓间,似乎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看向慕晨,“把信还我吧。”
  慕晨本就对这信的真实性有些怀疑,见她如此执着,不免要提醒她几句:“事到如今,再翻这些旧账还有什么意义,你就……”
  “这不一样,慕晨!”她打断了他的话,“这对我、对我爸爸来说,都不一样!”
  她将信叠好收进口袋,便朝门口走去,开门之前她稍作停留,背身说道:“我去警察局,请会儿假。”
  直到她离去,慕晨一句话都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恰恰是想要表达的太多,怀疑的、愤怒的、恐惧的…… 却不知说哪一个才好。
  “你不和她一块去吗……小晨。”一道低缓的声音说。
  “不了,我……”酸涩渐起的胃,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此前话里的某些异常瞬间便击中了他的神经,他猛的看向母亲,“妈?”
  “你先去,回来再说。”她依旧背对着他,用十分平静的语调。
  慕晨静站了片刻,然后也就出门去了。
  晚宁破天荒的打了车,她恨不得长出双翅膀来,好飞到市局去。才不过下午光景,天却阴沉得如同傍晚,就好像晚宁此刻的心绪。她想给徐正新打个电话,在电话本里翻找一通却以无果告终,晚宁这才想起,她根本就没存过他的电话!这么多年,他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可她根本就没想过,会有回拨这通电话的必要。
  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他若不在,这事还能和谁说呢?
  直到下车,晚宁思来想去还是这些,但很快她的担心便取消了,因为她远远的就看见了徐正新,他正在院里和几个人一起说话。
  晚宁正向他走去,他倒先看见了她,和那几个人说了几句,便朝她走了过来。“来了?”他说。
  “我有事找你。”晚宁开门见山。
  “进去说吧。”他也不多问,直接带着晚宁进了大楼。
  “说说吧,找我什么事?”刚一坐下,徐正新笑着问她。
  “我一直有些恨你,你知道吧。”晚宁低头说。
  “知道!”
  “但这件事,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找谁。”她拿出信,沿着桌面推送到他面前。
  “我说过,只要能帮到你,我会拼尽全力。”他手拿过信,眼睛却望着她。
  这并非那么简单就能办到的事,晚宁在心底想。她将视线转向窗外,乌云又积厚了许多,黑压压的盘踞在低空,让人心口发闷。大雨欲来,也不知道将是怎样一番天地。
  不过,大雨并未突降,徐正新也没如她预料的那般惊慌。他读完了信,就小心的沿着之前的折痕把信叠了回去,压在手下。“什么时候收到的?”他问。
  “就今天中午。”晚宁回说。“我该怎么办?”她心下太乱,各种各样的念头突突的直往外窜,到头来却是乱糟糟的一团。
  “单靠这个,恐怕有些单薄,还需要其他证据。”
  “可当年你们用了什么证据,就把他……”晚宁话头突然哽住。
  徐正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自己却没再坐下,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晚宁,“我只说现在,这确实需要些证据才行。有些话,我现在对你说了也无妨,其实,这个案子,我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调查……说实在的,这真不太容易。”
  “一直在查?”
  “对,一直在查。呵,说起来也不算是了不得的事,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一条后路,一道下得去的台阶……当年你该记得,我并不是自愿的……我当年还太嫩……”
  晚宁透过他的背影,当年那个炎热下午的景象仿若重现,在那画面中,初出茅庐的他因长久持枪而手臂轻颤……
  “我们之前说过的,晚宁,如果回到过去,我愿意付出所有改变这局面……可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回不去的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尽量修补现在!重查,是我唯一能弥补的事,不管你今天有没有来找我,有没有这样一封信,我都会去做。”
  “弥补,能让他重新活一次吗?”晚宁的语气无比平静,犹如窗外暗自流动的乌云。
  “晚宁,我知道你不信,可我……”
  “我信?我还能信什么?我一直相信我爸爸什么都没做,一直相信他会平安无事,一直相信你……可最后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平缓的语调,述说着最揪心的往事。
  “现在不一样了,晚宁。”他忽而转回身,眼里闪烁着光芒,“现在有了这信,也算是一个转折了,这对调查非常有利,或许会推进很多难办的事!”
  “调查很不顺利吧?”晚宁从他话中扑捉了某种讯息,其实也无需多问,这是必然的事。
  “这不重要!”他又坐了回来,“现在是时候把这件事摆到台面儿上进行了!晚宁,只要你申诉,我马上可以安排立案重查!”
  “我要让他清清白白的!”晚宁抬头,眼光坚定。“我该怎么做?”她问。
  “这信你先收好,别随便拿出来。”他把信递回到晚宁手边。“过些日子,我会找你复印一份,其他的,就交给我。”
  晚宁把信收回口袋,“这一回,你不会再失手了吧?”她低头说道。
  “你就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窗外有闪电划过,就如他深不见底的眸中忽闪而过的光。
  送走了晚宁,徐正新并没马上离开会客室,他点了一支烟,他不常抽烟,但今天,这些氤氲的烟雾能让他冷静下来,有太多细微末节需要思考了,这一次,他不想再有任何闪失。
  雷声从厚重的云间传来,“看来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徐正新轻叹一声,起身掐灭烟头,走出了会客室。
  “这才是找我回来的真正目的吧?”
  徐正新才关好了会客室的门,便听身后有人说道,也无需转身印证,他知道是谁。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对,我在重查!”徐正新转过头,慕晨正在他眼前。
  “果然,我早就觉得怪,那田依,她也什么都知道?” 
  “知道一点儿,让她进来,自然有我的想法,她……是很有用的人。”徐正新笑得深不见底。
  “你们爱怎么样就这么样吧!”慕晨身体低靠着窗台,转头看窗外,那视线中许晚宁刚巧走出院门。
  “我只想找出真相,真正的真相。”徐正新视线不转,眼光灼灼。
  “真相?再怎么查,还不是被人家弄死了,换个人而已……啊,也许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让人家那么恨。”慕晨低头苦笑,尽力隐去鼻端渐起的酸涩。
  “慕晨,我也不用拐弯抹角的和你说话,当年的判断,当年的做法,可能……真的错了。错了就要改过来,否则不仅活着的人不舒坦,也对不起死去的人。就算是你,也应该找到一个正确的记恨对象吧。慕晨,人这一辈子不长,别总留下些遗憾事儿……”徐正新往前走了几步,离他近了些。
  “别和我说这些煽情话,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你自己心里过不去,想找补,想给自己洗白,你随便!只是别拉着我,别给我扣帽子!我过的舒不舒服,我恨谁不恨谁,那都是我的事!”慕晨抬头说道。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那时是故意的?”徐正新眼望向窗外,说了一句最不着边际的话。
  慕晨略有些讶异的抬眼看他,但下一刻便移开了视线,“故不故意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连你都怨我,我还真是失败啊!”他嘴边掠过一抹笑,万分无奈的意味。
  “晚宁那信,我也看了,估计你们之前就查到赵安诚了吧?”慕晨转移了话题。
  “嗯……”
  “我没说假话,这个人我真的不认识。”他说道,随即又苦笑了起来,“我认不认识八成也不重要,你们就是想从我这里套点信息吧?现在好了,他自个都认了,你们查他就行了,也犯不着再搅合我!”慕晨说完似是打算走了,窗外渐暗的天色让他有些担忧。
  “这个……也不容易!”徐正新说。
  “什么?”慕晨站在几步外,回头看他。
  徐正新从窗口那端转过身来,对着慕晨说道:“想查赵安诚也不容易,他已经死了。”
  到停车场取了车,慕晨脑子里还回绕着徐正新的话。赵安诚死了,那这案子还怎么查?许晚宁的信是谁寄来的……
  出市局大门的时候,刚巧打了一道闪电,慕晨很感谢这突兀的光亮,它适时阻止了爱车与路灯杆的亲密接触。
  大雨将至,路上行人少得很,即使有,也是在急切的挥手打车。而稳稳当当坐在公交车站等车的简直是这场景中的异类,偏偏眼前这个异类慕晨忽视不了。
  “上车!”他停下车,对那个“异类”说。
  “你先走吧。”异类并不买账。
  “要下雨了,你没看见啊。”老天爷倒是买账,配合着加了两道闪电。
  闪电之后是几声闷雷,还带了几颗雨点下来,在地上落了星星点点的印记。晚宁看了看眼前的形势,还是上了车。
  “不见棺材不落泪!”慕晨在心里送了她一句,不过嘴上倒还算和善,“你就倔吧!”
  “先去一下我家行吗?”车上了主路,晚宁才说了句话。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不是说了让你先走。”
  “你又没说明白。”
  “你也没问啊。”
  慕晨一时没话了,能说啥,人家说得头头是道。
  “那在路边停一下,我去坐公交。对了,你给我一会儿假吧,我很快就回去。”晚宁说道。
  “让大雨浇坏了,可别赖我!”他说归说,还是在前方改了方向。
  车窗玻璃上也落了些雨点,因为惯性的关系雨丝被拉得长长的,晚宁看得出神,“我什么时候赖过你?”她低声叹息。
  可慕晨听得真切,他面色微变,竟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这车里的沉默,远比天际的乌云更令人窒息。
  慕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走进这个家门。
  到了晚宁家楼下,慕晨的忍耐也终于到达了极限。憋得满头汗找了一圈卫生间无果之后,十分挫败的回到了他那银色辆自由光旁边。
  “这附近没有公共厕所。”从车那头忽然就冒出了一句。
  慕晨吓了一跳,险些酿成“大祸”,但他更生气,“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会随便找个地方。”
  “那我宁可憋死。”慕晨咬牙切齿了。
  许晚宁从车那边绕了过来,她看了看慕晨的囧样,又转头看看楼上,才说道:“走吧,跟我上去,我借你卫生间。”
  慕晨跟在晚宁身后,当她打开房门让他进去的时候,他有一刻恍惚。这座旧楼房,这个屋门,他曾经长久的注视。当一切扭曲变形,这里无疑成了他的禁地,而此刻,禁忌之门已开,他该进还是不进?
  当然是进了,膀胱都要炸了,哪还有心思矫情!
  进来的时候过于匆忙,都没来的及打量这屋子,等卸下了“头等大事”才有了心情观察。屋里的陈设简单得甚至有些简陋,但每一处却都是很整洁的,而最显眼的却只是阳台上葱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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