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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刀-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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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等,便一定有不便等的理由。”狄飞惊立即把话接下去,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在一个集团里,每个人都难免有自己的位分,有的人说话要直接些,有的人说话应该保留些,有的人在做“好人”,有的人就不惜要当“坏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和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正如不知自己位分的人一般,迟早会在集团的组织里淘汰出去。狄飞惊的地位一向稳如泰山,他自知跟自己在行事分寸上的掌握大有关系。“也就是说,这跟我们以前所估计的局势不一样。”

“木来是:时间与局势,都对他有利。”雷损开了个话头。

“现在是:局势对他有利,时间却很可能对我们有利。”狄飞惊道。

“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不行了?”雷损间得非常非常的小心、十分十分的谨慎。

狄飞惊目若电闪,迅疾的逡巡了搜上一遍,才自牙缝里透出一个字来:

“是。”

雷损立却满意。

他等待的就是这个答案。

这答案不止关系到个人的生死,甚至十数万人的成败,整座城的兴亡。

因为这个答案是狄飞惊嘴里说出来的。

有时候,狄飞惊说的话,要比圣旨还有效;因为圣旨虽然绝对权威,但君主仍极可能昏昧,狄飞惊却肯定英明就算他要判断的对象是雷掼,甚且是他自己,他都可以做到客观公平。

※※※

狐飞惊说完了这句话,用袖子轻陉抹去他额上的汗珠。

他说这句话,似比跟人交手还要艰辛。

其实一个人对人对事的判断力,每一下评处都走毕生经验,眼光之所%,跟以全副功力与人柏搏的费神耗力应是不分轩轾的。

雷损谙自屋顶上下来,外头下看雨,他身上却不沾上半点湿痕。

狄飞惊这时反问了一句:刁一天后之约,总堂主的意下如何?”

他很少问话。

对雷损,他知道自己应该多答,不该多问。

除非他知道他的出题是必须的。

其实在雷损的心目中,狄飞惊的问题往往就像他的答案一般有分量,“既然时间对我们有利,我们何不尽量拖延时间?”

狄飞惊微征一叹。

雷损立部觉察到,所以他问:“你担心。”

狄飞惊点点头。

雷损道:“你担心什么?”

狄飞惊道:“他既然要速战速决,就不会让我们有机会拖宕,而且……

雷损问:“而且什么?”

狄飞惊忽改用另一种语调问:“总堂主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年轻人?”

雷损也忍不住长叹:“这个时候却由来了两个这样的人,实在是始料非及。”

狄飞骜问:“总堂主知道这两人是谁吗?”

雷损道:“我等你告诉我。”

狄飞惊迫:“我只知道他们来了京城不到半年,一个姓白,一个姓王,很有点身手,我以为他们只要再熬三几个月,只要依然熬不出头来,便会离开京城,没料到……”

“六分牛堂”知道有这两个人,但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狄飞惊只约束手下,不要去骚扰这两个似乎“来历不明、身怀绝技”的青年,因为他知道,除了真正的劲敌之外,不一定事事都要出手,有些人,只要你对他不理不睬,周一段时候,就会消声匿%,根本犯不看为他动手,这是更明智而不费力气的做法。

雷损道:“没料到他们一旦出面的时候,已跟苏公子在一起,突围苦水、冲杀破板门!”

他提到苏梦枕的时候,总称之为“苏公子”,不管有无“外人”在场,他都一样客气、礼貌、小心翼翼。

这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留个“退路”,以防“万一”,不致与苏梦枕派系破裂得无可挽救?

当然没有人敢问他这一点,但人人都知道:苏梦枕在人前人后称呼“雷损”的名字、跟雷掼称呼苏梦枕为“苏公子”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飞惊道:“看来,我们真的有点忽略了这两个不甚有名的人。”

雷掼道:“任何有名的人,本来都是个无名之人。”

狄飞惊道:“自今天这一役,这两个无名人已足以名震京师。”

雷损缓缓的自深袖里伸出了左手。

他的手很瘦、很枯乾。

惊人的是他的手只剩下一只中指、一只拇指!

拇指上还戴看一只碧眼绿丽的翡翠戒指。

二、他的食指、无名指及尾指,若得出来是被利器削去的,而且已是多年前留下来但仍不可磨灭的伤痕。

——可见当时一战之动魄惊心!

——江湖上的高手.,莫不是从无数的激战中建立起来的,连雷损也不例外。

狄飞惊知道雷损一伸出了这只手,就安下“决杀令”:雷损那只完好的右手,伸出来的时候,便是表示要交这个朋友;但伸出这只充满伤痕的左手,便是准备要消灭掉%人的时候。所以他立却道:“那两人虽跟苏梦枕在一起,但不一定就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雷损的手在半空凝了一凝,道:“你的意思是?”

狄飞惊道:“他们可以是苏梦枕的好帮手,也可以是他的心腹大患。”他不似雷损啡苏梦枕为“苏公子”,但也不似雷滚骂%苏梦枕为“痨病表“。

——究竟他不愿意称苏梦枕为“苏公子”,还是他碍看雷损与其对敌,不便作这般称呼?

有时候,雷损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并没有答案。

——因为只有狄飞惊了解人,很难有人能了解他。

雷损把手缓缓的揽回袖里去,眼睛却有了笑意:“他们既可以是我们的敌人,也可以是我们的朋友。”

狄飞惊道:“朋友与敌人,木就是一丝之隔,他们先跟苏梦枕会上了,我们也一样可以找他们。”

雷损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刚才为何不提起婚期的事?”

“苏梦忱先在苦水%遭狙里,再自破板门歼敌而至,他来势汹汹在短短的时间内,莫北神的“无法无天田和刀柄神的“泼皮风”部队全掩卷而至,等于有了七成胜算;”狄飞惊答,“这时候跟他提那头亲事,恐怕反给他小觑了。他是来谈判的。”

雷损一笑道:“很好,我们这对亲家还是冤家,全要看他的了。”

狄飞惊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如果苏梦枕的气势不是今日这般的盛,这头亲事他巴不得一头磕下去哩:”这句请似乎很中听,雷损开怀大笑。狄飞惊也在笑,除非是一个刚自楼梯走上来的人,才会注意到他眼里愈渐浓郁的愁色。

楼梯上真的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雷恨。

雷恨道:“刑部朱大人求见总堂主。”

雷损只望了狄飞惊一眼。

狄飞惊眼里明若秋水,忧悒之色半丝全无。雷损道:“有请。”

雷恨得令下楼,狄飞惊笑道:“刑部的消息可不算慢。”

雷损笑道:“朱月明一向都在适当的时候出现,该来的时候来,该去的时候去。”

狄飞惊也笑道:“难怪他最近擢升得如此之快。”

这样说看的时候,朱月明便走了上来。

※※※

朱月%肥肥胖胖、悠游从容、温和亲切、笑容满脸,若去不但不精明强悍,简直有点脑满肠肥。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像他在刑部的身分,去一个地方带三、两百个随从,不算是件%张的事,可是他这次只带了三个人来。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一眼望去,双手似乎拿看兵器上来。

其实那人是空看双手的。

没有人敢带任何兵器或暗器土来见雷损的。

不过那人的双手,若去不像两只手,而似一对兵器。

一对在瞬间足可把人撕成碎块的兵器。

另一个老人,眉须皆白,目光常%,但在他走路和上楼的时候,胡子和眉毛像是铁锡的,晃都不晃那么一下。

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点害臊的样子,几乎是常贴朱月%朱大人的臂膀于而依看。

他好像喜欢站在别人的阴影下。

这样石去,臼让人以为他是“娈童”,多于随从。

朱月叫一见宙损和狄飞骘,就一团高兴的作揖道,“雷总座、狄老大,近来可发财了!”听他的口气,像商贾多于像在刑部里任职的酷吏。

雷损笑道:“朱大人,久违了,托您的福,城里越来越不好混,但总得胡混下去。”说看起身让座。

朱月明眉花眼笑的适:“我那有福气,只是皇上圣明,咱们都沾上点福泽而已。总而言之,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不知总堂主以为是不是?”

雷损心忖:果然话头来了,口里答道:“老夫只知道大人不只在刑部里得意,在生意上也发财得很,朱大人的金玉艮言,是宝贵经验,令人得益匪浅。”

朱月明眉眼一挤,嘻嘻笑道:“其实,在生意上,一向多凭总堂主提点照应,下官才不致有遭风冒险。”

雷损淡淡一笑道:“朱大人言重了,朋友间相互照应,理所当然。”

狄飞惊忽道:“是了,朱大人却是怎么得知我们在这三合楼里,还是适逢雅兴,也上来这里小息怡情呢?”

朱月明脸色一整,低看嗓子道:“我说实话,『六分半堂』的总堂主和大堂主一与『金风细雨楼』的当家,今天在此地会面谈判,这等大事,不但传遍了京城,纷纷忖测,连下官上面的大爷们,也为之注目,就算是令上……嘿嘿,也略有风闻啦。”

雷损微微一笑道:“这等芥末小事,也劳官爷关注费心,惭愧惭愧。”

朱月明趋前了身于,笑道:“两位知我身在刑部,许多事情,赫,不得不作些交代,是了,三合楼上一会,却不知胜负如何?”

雷损和狄飞惊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笑了。他们都猜得不错:“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胜负如何,是全城的人都关心的事情,这朱月明是藉看公事,来探索局势虚实来了!

话又说回来,这朱月明一直算是“六分半堂”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原因是:如果“六分半堂”不支持朱月明,那么,他在刑部里破案就不见得能这般顺利,而且,就算有权,也不见得能有钱。

一个人有了权,自然爱钱,如果钱和权都有了,就要求名,连名都有了,使是要长生不老诸如此类的东西,总之,人的欲望是不会得到完全满足的。

雷损和狄飞惊都没有回答,但满脸笑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朱月明有些急了,至少有三个上级托他来此一问,他不能无功而返:“两位,咱们是老朋友了,究竟、究竟你们两帮谁占了上风?谁胜谁负?”

狄飞%笑看说:“你没见到我们%险笑容吗?”

雷陨接道:“你何不去问苏公子?”朱月明知道一早就有人进去问苏梦忱了,但他自己这边厢却是不得要领。

不过也有一个收获。

苏梦忱与雷损谈判的内容虽不清楚,坦“事后”只见宙损与狄飞惊笑容满脸!

一个人能笑得出,总不会太不得意看雷损脸上的笑意,简直就像黄鼠狼刚刚找着了一窝小%。

所以朱月明回报上司:

“看来是『六分半堂』的人占了上风。”

“为什么?”上头问。

“因为雷损和狄飞惊都笑得十分春风得意。”

他的上级虽然感到怀疑,但也只好接受了他这个“推断”。

十九、兄弟

苏梦枕和王小石、白愁飞一下三合楼,立即就有人唤他:“苏公子,”紧接看就问:“你和“六分半堂”这一场会战,结果如何?”说话的人是在马车里。

这部马车十分豪华,轨辔者有三,都是华衣锦服,神情庄穆,看去要说他们是朝廷中的高官、庙堂里的执事,决没有人会不相信。

但他们现在只是替他赶车的。

车外站看八个带刀侍卫,这八个人默立如啕俑,白愁飞一眼望去,便知道其中至少有两人是当代刀法名家,另外三人是一代刀派掌门,其中一个还是“五虎断门刀”彭门彭天霸的衣%%人彭尖,还有“惊魂刀”的第七代掌门人习炼天,以及“相见宝刀”继承人孟空空。“五虎断魂刀”向不外传,刀法以厉辣称着,刀法中有六十四路是专攻人下盘,所以五虎彭门的子弟,就算被打倒于地,都一样不可轻视。

“五虎彭门”就像“蜀中唐门”和“江南霹%堂”、“刀柄会”、“青帝门”与“飞鱼山庄”一样,门户森严,权倾一方,有人说,当上这几个门派的主持人,要比当皇帝还过瘾,但五虎彭门上一代掌门人彭尖,刀法在廿五岁前已名满天下,但三十五岁后竟毅然离开彭门,替人当贴身侍卫。

“惊魂刀”习炼天更是锦衣玉食、极尽奢华的富家子弟,习家惊魂刀本就独创一格,历代都有高手辈出,习炼天更有天分,把“惊魂刀”变化为“惊梦刀”,破旧立新,青出于蓝,但他居然也为车中人的护法。

“相见宝刀”由孟相逢所创,当年在对抗“权力帮”和“朱大天王”之役里曾立过大功,博到了孟空空,声名不坠,而且一向是以正道自居,亦以正道自励。

但这位孟公子却只是车中人的护法之一。

车中人是谁?

白愁飞一向从容淡定,但他现在也不禁引目张望,※※※

车中人一说了那句话,便有两名白衣人,小心翼翼的,替他掀开了华丽柔软的车帘。

王小石没有白愁飞那般见多识广,但一见那两个掀帘人的手,便暗地吃了一惊。

因为那两个掀帘人的手,一只手掌厚实粗钝,拇指粗%肥大,而四指几乎都萎缩回掌中,整只手掌就似一块铁%;另一只手掌软若无骨,五指修长,像柳枝一般,指端尖细得像竹签一般,但偏偏一点指甲也不留,王小石一看便知,两只粗钝如铁%的手掌,至少浸淫了六十年的“无指掌”功力,另一只软如棉花的手,至少右三十年“素心指”的柔功和三十年“落凤爪”的阴劲。

“落凤爪”是九幽神君的绝艺,“素心指”是当年天下第一大帮“长空帮”帮主“长空神指”桑书云的掌上明珠:桑小娥另辟蹊径的指法,这两门指功根本不能并练,能并练而得大成者,只有一人,那便是“兰花手”张烈心。

既然这人是张烈心,另外一人,就必然是“无指掌”张铁树。

这两人加起来有一个绰号:

“铁树开花”。

※※※

“铁树开花”通常是吉祥的征兆。

但对张烈心、张铁树而言,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开花”的意思,就像玻璃开花是碎裂的意思一般,凡他俩指掌过处,不管是头骨还是胸肌,一样会“开花”,而且非“开花”不可。

连当年苦练“铁砂掌”的宗师刘宗穆的双掌,也被他们“开了花”。

“开花”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那是别人办不到的事,在他们的手上,一样可以顺利成功,就像“铁树开花”一样福从天降、得心应手一般。

这独门指掌都需数十年的功力方望有成,而且习者还要相当可怕的牺牲,不过,张氏兄弟两人的年岁加起来,却还不够六十…按照道理,两人合起夹连一门“无指掌”的火候都不够。

故此,“无指掌”绝少人肯练,因为就算练成,也已近风烛残年,精力消退,练成也难有作为了;至于“素小指”和“落凤爪”,一正一邪,是两门全然不同的指功,根本没有人能同时练成。

不过,“铁树开花”却是例外。

但这对“例外”却只是替人掀帘子。

车里的人是谁?

王小石一向好奇,现在不但好奇,简直是十分感兴趣。

口二

※※※

帘子轻柔华美,帘子一掀,那三名掌辔的、八名侍卫、两名提帘的,脸上都现出了必恭必敬的神情。

车里一个人先行探出头来,然后才下了车子。

车中人身分无疑十分尊贵,但对苏梦枕丝毫不敢怠慢。

这人样于十分俊朗,浓眉里日,脸若冠王,衣着却十分随便,神态间自具一种贵气。

苏梦枕停步,笑容一向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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