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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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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据章姑娘所言,半月以来,她与你同甘苦共患难,同行同寝不避嫌疑,互情互敬可质天日鬼神。据下官所知道……”

“大人不必说了。”他凛然地说,冷冷一笑又道:“大人是难得的好官,贵州府有口皆碑,精明干练,满腹才华。大人,你瞧着办好了”

“壮士别误会。”杜大人若无其事地说,淡淡一笑又道:“胡家是本县的大族,缙云郡怕余荫及于孙,可说是赫赫名门,章姑娘亲友,希望高攀壮士结一门亲,将章姑娘许配……”

艾文慈脸色一沉,猛地撑起上身,凛然地说:“大人,休怪草民无礼,大人此话,简直存心侮辱人。”

杜大人一怔,半晌方讶然问:“壮士,下官说错了什么?”

“大人既然已从章姑娘口中,得悉此事本末,草民不再狡辩。草民与章姑娘素昧平生,路见不平挺身相救,不敢言义,多管闲事打抱不平而已。沿途历尽凶险,草民与章姑娘兄弟相称,事急从权,饥餐干粮,夜宿荒野,同行同寝事非得已,此心天日可表。大人既名之为行义,那么,救之而据以为妻,何得云义?何以杜绝悠悠之口?兄弟相称,表明双方心存亲情友义,章姑娘即使愿下嫁草民,相信她日后亦难以自安,陷草民于不义,她何忍出此?大人,断然不可。”

杜大人没料到他说得如此坚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渐显肃穆,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沉下的脸,久久方自言自语地说:“怎么办?”

久久,杜大人又清晰地说:“壮士,你要知道,敬与爱不可分,章姑娘先存感恩之念,敬重你这位侠胆慈心的英雄豪杰。由敬而生爱……”

艾文慈摇摇头,苦笑道:“大人,这是不可能的,宁可我无情,不可我无义。人生在世,时日无多,草民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只要我认为对的,绝不后悔。这件事如果我错了,就让我错吧,因为我觉得心安,无愧于心,无愧于人,别无他求了。

草民为了报复俞五的暴行,曾经夜入俞家行劫,劫得不少金银,大部分已被四微山紫虚观的宏光老道所劫走。草民已经表明,要了金珠便不许追赶,但老道食言,仍然跟踪追杀。草民曾经留下一些贵重的金珠。

藏在意姑娘的小包裹内。这些金珠不是无义之财,而是章姑娘受迫害,家破人亡的应得代价,务请大人成全,不予追缴,请转告章姑娘,我这个做大哥的只要留有一口气在,会永远惦念她。只要我不死,我会来看她的。金珠送给她做嫁妆,我祝福她平安。快乐、幸福,嫁一个爱她的人,自首偕老。”

“下官真……真想不到……”

“草民感到困倦,大人恕罪,草民支持不住,要歇息了。”说完,他躺下闭上虎目,吁出一口长气。

杜大人吁出一日长气,默默地注视着他,喃喃地说:“你是个值得敬重的人,是个值得爱惜的人,是个无辜的人,我成全你。”

说完,轻轻转身走了。门口的张巡捕在后紧跟,低声问:“请大人明示,该如何办理?”

“你能找到一个有骨气而身材高大的人吗?”

“卑职找到。”

“去找来,回头一,同前往见我。”

“是,卑职遵命。”

“你敢担当?”

“卑职的为人,大人明若观火。”

“好,我信任你。”

两人一面走,一面商议,扬长而去。

尚氏与绛玉主婢,藏在尚云松的病房中,隔了一道墙。绛玉用银针在墙上赞了一个小洞,注视着邻房的一切,随身暗藏长剑,准备着风色不对,要不顾一切蜒而走险。等杜大人走了,三人急急回到艾文慈的房中。

绛玉擦掉额角的冷汗叫声“好险!”走近床前说:“李兄,我觉得你很傻。”

“我傻?有说的?”他张目问。

“我认为你与章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爱……”

“你要我骂你不成?”他抢着问。

“至少,在下认为你阁下所说的反对理由不够充分,拒绝的理由也有点牵强。”

“那是你年轻识浅,怪你不得。”

“咦!你的话另有文章,你我是道义之交,能明告吗?”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我这种亡命之徒,爱一个人不啻害人害已,你还不明白?”

“我可糊涂了。你是龙泉的英雄,杜大人显然地愿意替你们一双爱侣主婚,你在此落籍,谁又敢冒大不韪挖你的老根?两全其美,怎说害人害已?”

“当然你还不了解我的处境,我不能说。姑娘们找终身伴侣,仅是情与爱是不够的,她必须获得温饱、安全、幸福。而我这些一无所有,有的只是艰难、困苦、凶险,灾祸永无穷尽。男子汉爱一个人,他不会问自己能获得些什么,而是问自己有什么给自己所爱的人,给的首先当然是清与爱,而更重要的是温饱、安全、与幸福,不然,便不是男子汉,而是个极端自私残忍的小人了。”

绛玉双目红红地,幽幽地说:“那么,你不否认你对她不能忘情了。”

他扭转头,回避绛玉的目光,低声说:“她是个好姑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哪你……”

“我一无所有……”

“所以要挥剑斩情丝?”

“就算是吧。”

久久,绛玉苦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不是个伪君子,不是个斩情灭性的人。能将真姓名见告吗?”

“请恕我,不能。”

绛玉转身走到了门旁,突又转身幽幽地说:“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李兄,日后如有困难,需要相助,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在江湖,我还有此实力,寄柬或传口信,我接信必到。”

“谢谢你,小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

“咦!你……”

“在小括山俞家,你见过我的庐山真影。”

“什么?我……”

“我叫萧绛玉,江湖绰号叫隐红。”说完,出房而去。

艾文慈张口结舌,不住叫:“哎呀!我真该死,怎么没想到她是女孩子!”

这期间,他在生死线上挣扎,连同行同寝的章姑娘他也不在意男女之分,哪有闲工夫去辨别两个小花子是不是女人?

申牌之中,天色不早,神剑秦泰领着岳家兄弟,一行十三人浑身热气蒸腾,踏入了东口。四个时辰,他们赶了一百二十余里,还未减去在武澳事村查问半个时辰,确是脚程惊人。

杜大人未牌方进午膳,膳后继续升堂问案,倍极辛劳,堪称公忠为国,勤政廉能。堂下跪着悍贼花花太岁一群恶徒,杜大人脸色肃然,追问掳人投匪的口供。卫役突然出现在堂口。将一封拜柬递给内面的公没。

公役将拜柬侧方呈上,拜柬上的具名写着:“上直卫虎责左卫飞骑尉岳珩云骑尉岳琳同拜。”

飞骑尉是从五品,云骑尉六品,都比七品知县官高,但竟然用拜柬。

事态不寻常,显然有所求而来,别具用心。再说,京卫中的上直卫共有十二、虎贲左卫是十二上直卫之一。上直卫便是所谓余军,余军不可能擅离京城,唯一例外的是十二卫之首的锦衣卫,该卫的人方可以奉密旨出京查案。虎贲左卫的人出京,极为罕见。

杜大人一怔,亮声向下吩咐道:“本官升堂问案,公务在身,速请岳大人花厅小歇,本官退堂往拜。”

片刻,差役又将话传上,大意是说:“岳大人有急事公务待商,务请在三堂一见。

杜大人毕竟不敢得罪京中来的大官,随即宣告退堂。堂上堂下一阵陷喝,杜大人离座进入三堂。

三堂上,坐着岳家兄弟。堂侧,站着神剑秦泰。双方行礼完毕,岳琳取出了勘合、手令、都督府的公文等等,开门见山地说:“请贵官先验证这些公文。本官有急事请教。”

杜大人验看毕,双手送过含笑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末能远迎……”

岳珩接过公文,抢着说:“杜大人不必客气,听说大人昨天进剿七尺渡武溪亭村的贼巢,一鼓而下,其中有几位破贼有功的村民,现下皆在大人卫中。那些人中有一位李三,极似督府发下的公文上所要缉拿的大盗艾文慈,特请大人协助,领本官缉拿此人归案。”

“不错,有这么一个人,他受伤不轻,两位大人……”

“他住在何处?”岳琳抢着问。

“在后卫养伤,下官这就派人……”

“本官带有从人,不劳大人派人,请大人领本宫前往便可。”

“这……”

“大人是否有所不便?”

“他受伤甚重,两位大人何必费心亲自……”

“这人武艺高强,即使受伤,亦不可轻视,本官必须亲自擒他。”

杜大人略一迟疑,伸手肃客道:“好,两位大人请随下官前往。”

从岳珩兄弟两人的兴奋神色中,可知他俩对杜大人的表示合作极感快慰。来自京师的大员,偏远地区三等贫脊县的地方官,怎敢不合作巴结?

病室前面有一座相当宽敞的院子,刚踏入院中,病房前突然跃来两个小花子,劈面拦住。绛玉佩了剑,不客气地叱道:“止步,不许前来打扰病人。”

杜大人跨前一步,拱拱手笑道:“萧壮士,这几位大人来自京师,奉命前来查案。并专谈前来探问李壮士的伤势,不可无礼。”

绛玉清澈的大眼一翻,摇头道:“不行,李大哥伤势沉重,目下仍在昏迷中,除了大人之外概不接见。”

杜大人正待分说,岳琳摇手相阻,举步上前含笑拱手道:“两位小兄弟想必是破贼英雄中的萧绛玉昆仲了,失敬失敬。”

绛玉淡淡一笑,和气地说:“不敢当。不是草民斗胆相阻,而是李大哥伤势沉重,险期未过确是不便打扰,以免令其受惊,大人宽恕。”

“下官来自京师,听说李壮士协助官兵攻破贼巢,功在国家,故而前来致慰问之意,并察看伤势以便调治,不至于打扰伤者,两位但请放心。”

“怪!怎么没听说过京城中有人来?”绛玉自语,其实声音不小,接着又道:“京师派人到偏远的浙南来,大有可疑。哼!你仍可能是冉贼的余党;胆大包天侵入县卫,挟壮大人假冒京官意在置李大哥于死地,为悍贼报仇是吗?阁下,你打错主意了,放了杜大人,在下不为已甚。”

一面说,一面拔剑出鞘。

小秋向左移,亮剑列阵。

杜大人赶忙摇手叫:“萧壮士,使不得,他们确是京师来查案的大人奉有朱都督与锦衣卫提督钱大人与及东厂提督张大人手今,不是贼人,这位是骑尉岳大人岳琳。”

绛玉好了两人一眼,冷笑道:“那几位狗官,不是改姓朱的江彬、钱干、张锐三个混蛋吗?狗官们差来的人,还会有好东西?”

“住口!你好大的狗胆。”后面的神剑秦泰抢出沉喝。

绛玉冷冷一笑,收剑轻蔑地说:“再神气也是国贼狗腿子,在下不和你们计较。”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你小辈好狂,何人调教出来的招祸弟子,说!”岳琳也忽不可遏地问。

绛玉转身冷笑,一字一句傲然地说:“出身武当门下,太和山提点真人辖下,高土玄吴仙师的俗家侄孙。飞骑尉前程不小,三国贼权倾天下。但吓不倒行侠天下的武当门人。”说完,扭头便走。

道教将受朝廷管辖的道官分为两等,称全真,正一,皆受道录司管辖,但道录司的四等官阶中,首阶左善也有善世(四阶是善四,阐教,讲经,觉义,各分左右,左右各一格阶只有正六品,但龙虎山的正一真人,竟高至正二品。龙虎山是道中官阶最高人的,原称天师,本朝初改称真人,直至目前。后来僧道的封号甚滥,在全真、正一之外,真人、高士等等。官阶有封至太常卿、礼部尚书、官保、伯爵等等,滥至天下大乱。

太和山朝廷派有提点,也是正一真人。玄吴是武当元老,曾获封高上,来头不小,武当门人遍天下,飞骑尉出京查案,不怕得罪地方一品大员,可不能不顾忌武当弟子的武林威望与江湖势力。

所有的人皆不敢乱摆官架子发威,眼睁睁目送两人昂然而去。

岳琳到底见过世面,沉着地抢入房中。

床上,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手脚包了染满血污的伤布,气息奄奄,脸色败灰。

岳琳仔细端详片刻,失望地向杜大人问:“大人,是这人吗?”

壮大人点点头,叹口气说:“回禀大人,是的,他就是李三,伤得太重,三五个月不知是否能复原,可惜。”

“还有一个云松呢?”岳琳希望未绝地问。

“在后房,大人请随下官来。”

半个时辰之后,街背的龙泉客栈中神剑秦泰向岳家兄弟说:“两位贤侄,此事可疑,愚叔得查个水落石出。”

岳琳苦笑,无可奈何地说:“见过李三的人不多,张巡捕和不多几名兵勇,一口咬定那人就是从武溪亭村抬回来的李三,杜知县更是力证其实,咱们找不出反证,怎能揭发他们的掉包罪证呢?”

“愚叔要在两个武当小辈身上着手,咱们分头封锁通向各地的要道,谅那艾贼也插翅难飞。等会儿咱们探县卫,盯住那两个武当小辈,他们会露出破绽的。愚叔先走一步,去探道,你们等候我的消息。”

龙泉客栈通向县后街有一条小巷,神剑悄然从小巷岔出,到了一处转角,冷不防一颗飞石从暗影飞出,“噗!”一声正中后心,老江湖向前一仆,人事不省。

屋檐下跃出老道三绝剑,从神剑身上搜出日精剑,冷笑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阁下,我知道你会来的,你这个老江湖老孤狸,不出贫道所料。呵呵!谢谢。”说完,得意洋洋地一溜烟走了。

激愤羞怒交加的神剑与岳家兄弟,在备要道上苦守半月,艾文慈的音讯全无。

两个小花子在城中走动,成为龙泉地方人士的佳宾,大摇大摆出游,游综所及,皆受到英雄式的欢迎。她们逗留至月初,方启程南下飘然而去。

尚云松在龙泉呆不住,伤好后重返杭州去了。尚氏母子也不愿在龙泉落籍,带了一批珍贵的礼物与及龙泉地方人士的人情温暖,秘密迁赴杭州去了。

至于杜大人,他依然精明干练,耿介清廉,地方人士以有这好官而自傲。

章姑娘得到了抄自俞五的部份财物,安居在胡家。她的香闺内,挂了一幅艾文慈的像,上款写着:“大哥肖像”。横披是:“恩同再造,义薄云天。”每天,她在像前点上一柱好香,喃喃地含泪祷告:“大哥,上苍保佑你保佑你平安,保佑你健康。大哥,来看我啊!别忘了哪!”

两个小花子萧绛玉主婢走后,岳家兄弟跟踪至鸦春隘,进入福建浦域县境,方失望而回。众人再查了半个月,方死了这条心。

假李三伤势略有起色,但仍然起不了床,精神委顿,脸色不正常,距复原之期遥之又遥,损耗过巨,连说话也感到艰难。

龙泉客栈中,众人商讨此行得失,重谢了程三爷弟兄五人,打发他们返乡。送走了程三,八人在房中计议。

神剑老脸无光,愤愤地说:“咱们也白跑了一趟,得不偿失。依我看来,姓艾的定是在府城救章姑娘的人,而不是这一位杀冉峰的李三。暗算愚叔劫定小剑的人,八成儿是艾文慈所为,与两个武当小辈无关,那晚两个小花子根本没离开县卫。

“依秦叔之见……”岳琳懊丧地问。

“假定艾贼不敢见官,找人冒名顶替,他自己却该暗中跟来龙泉看风色,乘机夺回遗失的小剑了……”

“那……他怎知刻在秦叔身上?会不会是夺剑另有其人,无意中击倒秦叔,顺手牵羊将剑弄走了?”岳珩抢着发表意见。

神剑秦泰不以为然,这老狐狸不明不白地被人暗中击倒,夺走了发横财得来的小宝剑,阴沟里翻船,无头公案无从查起,心里面的难过自不必说,脸上更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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