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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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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帐!”
“东翁……”
“我问你,合婚书上当家的是谁?”
“是余师父。”师爷欠身答。
“不行!”俞五爷怪叫,瞥了师爷一眼又道:“换上我好了。”师爷吃了一惊,期期艾艾地说:“这……这恐怕不……不太好吧?”
“废话!难道五爷我配不上那丫头?”
“这……这倒不是,只怕不久赶回来过年的泼皮程三爷找麻烦。”
“这倒用不着你担心,姓程的压我五爷压够了,这次他再多管闲事,反正早晚得和他算帐,不如敞开来干,看看谁是处州府的主人。”
“东翁,这恐怕不太好,会引起蜚语流长的。”
“那……”
“反正将人接回,合婚书当家的是谁无关紧要.由余师父出面,东主便不会沾上是非了。”
“这……好吧,依你。洪师父,你呢?”俞五向一名打手领班问。
洪师父干咳了一声,站起来说:“小的主张派三十几个人,防范万一程三的人找麻烦,便狠狠地给他们一次教训。”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程三那痞囚欺人太甚,多年以来咱们不跟他计较,这次如果他敢出头,非要了他的命永除后患不可。”俞五爷翻着猪眼恨恨地说。
“他那些徒子徒孙。由小的派人负责。如果整治了程三,这些人再加以收买,留给五爷派用场,谅无困难。”另一名打手领班阴森森地说。
“好,先教大管家拨给你银子三百两,应该够了。府、县两衙门的礼送去了么?”俞五爷向另一名师爷问。
“已经送去了,上下关节共送了四五百两重礼。”另一名师爷笑答。
俞五爷嘿嘿笑,向众人说:“你们留心了,这次的事,势在必得,不可大意。并不是为了一个小丫头,五爷我才肯花那么多银子,如果要用这近千两银子去买,我可以买七八十个更年轻更美貌的女人。为何要为了章家的小丫头花这笔大钱,你们知道我的用意么?”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小丫头不识抬举,所以东翁要将她弄到手,是么?”鲍师爷馅笑着说。
洪师爷嘿嘿笑,说:“女人算得了什么?五爷岂会为了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女人而争胜呕气?”
“依你之见,另有原因罗?”另一名师爷歪着脑袋笑问。
洪师父盯着五爷洋洋自得地说:“章家的老奴方才请李兄弟雇请向导,想逃过五爷的监视,拉小道逃向龙泉母舅胡家托庇,李兄弟本来就是咱们的人。”
俞五抚着大肚皮狂笑,道:“洪师父不愧称黑心狐,看得明白。”
“五爷是想找机会拔去程三这根眼中钉,一石二鸟,美人到手,整治程三,这些银子花得有代价,值得的。没有程三,各店便不受干扰,不需一年,这笔银子便可赚回来了。”洪师父自鸣得意地说。
俞五挥手赴人,说:“你们好好办事,明天程三便可到家,后天咱们发动。”
当天,丽水客栈住进两个穷小子,两人身高不足六尺,一双明亮的大履睛表示他们仍是个未成年的小伙子,但谈吐老练,脸膛苍黑。一个石颊有一块大胎记,直拖至耳根延至颈下。一个左颊有两条褐黑色的瘢痕,倒是两人的五官相当端正,小嘴说话时,露出两排整齐而又黄又黑的牙齿。总之。已经够丑的了。
两人穿得臃肿肮脏,穿了三五年的烂棉袄油光水亮补钉重重叠叠,至于是否里面长了虱子,便不得而知了。
两人穷得只带了一个包裹,包裹是竹丝编制的提筐,长约三尺四五,霓高各尺十左右。胁下各挂了一个布袋,手提罗汉竹精制的手杖,看表面,定是两个小叫花,但他们却住上房,与艾文慈毗邻。掌柜的怕他们懒帐白住,藉口年关不留旅客。两个小叫花立即发横,要砸了店门的招牌。将十两银子丢在柜上,证明他们有钱住店,再罗嗦便要揍人。
店家真怕他们砸招牌,乖乖赔不是,领他们到上房安顿。
年关已届,店中客人少得可怜,两个小花子闹店,并未引起外人的注意。艾文慈耽在房中,也不知外面厅座间所发生的小冲突。
次日入暮时分,三名肩宽腰圆的大汉,进入了四伯的上房。
艾文慈已久候多时,从小孔中偷窥邻房的动静。
为首的大汉生得豹头环眼,耳大口方,四方脸,留着八字胡。神情不怒而威。他就是本城大大有名的浪子程三程锦江,曾经一度在县衙任过巡捕。
四伯将来客接入,老泪纵横地拜倒在池,声泪俱下地说:“三爷大恩……”
程三爷慌不迭将四怕扶起,按在椅上说:“老伯,不可如此,不怕折了小可的阳寿么?坐下来谈,请从头说起。李三曾将概略的经过说了。
语焉不详的,为明真相,小可不得不亲向老伯请教。”
府北九十余里,是缙云县,县城内住了一位书香世家的章思任。章了原籍龙泉,二十年前方迁居缙云,妻子是龙泉胡家的闺女。说起龙泉胡家,在浙江可说家喻户晓。
胡家在本朝初年,出了一位大人物,姓胡名深,字仲渊。文才武艺出类拔萃,且精术数之学,元末天下大乱,他挺身而出,集各地子弟自保,在处州镇守将石扶宜孙帐下任参军,讨平群盗,封为元帅。明军攻处州,他反元投明;太祖召见,授司员外郎,返乡召集旧部。总制处州军民,平山寇,兴文事,境内辑安。击败张士诚攻处州的大军,破方明善,大胜陈友定,且太祖下八闽,与朱亮相攻福建建宁,他认为天候不正,不宜长驱直入。朱亮相是太祖手下勇将,不听,终于遇伏。他率兵突围,马蹋被俘遇害,追封缙云部伯(唐天宝初年,处州称缙云郡)。
胡深处治乡郡,驭众宽厚,兴文教,重治安,一生不曾妄杀一人,是本朝初年浙东的保障,深得民众爱戴。目前府街后的三贤词,所担的三资就有他在内。三贤是丽水叶琛(功臣南阳郡侯)章溢,胡深、胡章两人皆原籍龙泉。龙泉的忠贤祠,祀的就是他两人。
胡深这一房子孙凋零,他死后,忠骸范葬在丽水,未能归葬龙泉,位于府城西面五里地小括山下,距故城不足三里,恰好在俞五爷的领地内。
章思任的妻子胡氏,是胡深一族的另一支,娘家中落,目前景况并不佳。胡氏逝世三载,章思任也于一年前病故,遗下一子一女,子名章安国女名敏姑。安国十八岁,敏姑十六。安国就读缙云总学,喜爱游山玩水。合该有事,九月九日重九登高,敏姑偕几位闺友,在仙都山至玉虚宫途中,被前来访友的花花太岁俞渊遇到,惊为天人,倚仗人多势众,出言调戏毛手毛脚,恰好碰上缙云的几名巡捕,总算替他解了围。
之后,花花太岁逗留缙云不走,终于和安国结为朋友。安国年轻不懂事,不知世道艰难人心叵测,终于陷入花花太岁布下的陷阱中,不明不白地沉尸好溪溺毙。好溪原称恶溪,南流九十里共有五十八做,水流湍急,其中多水怪害人,唐朝刺史治括州有善政,水怪远避,所以改称好溪。一个少年书生掉下险恶的溪中,不死才是奇迹。
安国尸骨未寒,俞家兄弟便派人前来提亲。章家只有一个老仆四怕,照应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已够吃力,怎受得了俞家兄弟的纠缠呢?
主仆俩一商量,决定卖掉家产,迁回龙泉故乡依母舅度日。
返回龙泉必须经过府城,糟了,等于是自投虎口,送上门来。俞家兄弟得到消息,不断地派人前来骚扰。假仁假义说要照顾故友的弱妹,要接主仆两人至家中安顿。四伯早知少主人的死因,怎肯依从?章姑娘更心凉胆怕,每日以泪洗面。
程三爷只听得七窍生烟,与两位同伴商量片刻,断然地说:“老伯,明天你与章姑娘准备停当,在下亲自送你们出境,看谁敢阻拦你们。”
四伯千恩万谢地送走了程三爷,将喜讯禀知小姐,主仆俩即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一早,俞渊带来了十七八名大汉,押着一乘大轿,浩浩荡荡到了店门。花花太岁带了两名师爷,两位打手,大踏步进入店中。
四伯正在柜前会帐,程三爷带了四名弟兄在一旁等候。
艾文慈未带行囊,正在厅中进早餐。
程三爷一看进来了花花太岁,冷笑一声,缓步迎上。
“三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听说三爷这次在杭州很得意……”
“哈哈!谈不上得意,遇上了几位好朋友,痛快地玩了几个月而已。
俞渊,喝!你带了师爷打手,光临这间小客栈,稀罕着哩!有何贵干?”
花花太岁皮笑肉不笑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特为舍下的余师父迎取新妇。有钱没钱付个老婆过年,好事嘛!余师父曾经指导过兄弟的拳脚,因此亲自带人前来张罗。”
程三爷一怔,心中明白了三分,不由勃然大怒,变色问:“你替余青田娶亲?女方是不是缙云章家的姑娘?”
“是嘛!三爷晚上如果有空,请到舍下喝两杯喜酒。少陪,兄弟得跟章家的四伯商量商量,他是送亲来的。”花花太岁客气地说,目光落在如被五雷轰顶,浑身颤抖的四伯身上。
“你这畜牲!”四伯久久方进出一声咒骂。
程三爷是个闯荡江湖的浪子,不必多想也知道这是俞渊设下的毒谋,猛地一把抓住俞渊的衣领,厉声道:“姓俞的,除非你不要命,不然赶快给我收回你这卑鄙恶毒的念头。”
花花太岁被抓得挺不直腰,急叫道:“三爷,放……放手,你……你不能不讲理。”’两名打手班头左右齐上,程三爷的四名弟兄冷笑一声,向前猛扑。
师爷退在一旁,大叫道:“三爷,有话好说,打不得,打不得。”
门外十余名打手一声大叫,向店内涌,不由分说,双方缠上了。
艾文慈以手抱住桌面,保护他的食物,不住大叫:“打不得,打不得。
哎呀!我的菜,我的饭……”
口中在叫,双手轮流挥动,一掌击在桌旁的一名打手的背心上,打手向前一仆,昏厥了。接着右手一拂,又拍昏了一名打手。
两个小叫化本来站在柜台旁,大概昨天便打听出章家主仆的隐情,突然大喝道:“谁敢在店中撒野,打断他的狗腿。”
叫声中,两人冲入人丛,双手一分,便倒了四名打手。程三已将花花太岁撒在桌上,饱以老拳,只打得花花太岁鬼叫连天。正乱间,门外喝声震耳:“处州府推官胡大人驾到。”
接着,喝声又响:“住手!斗殴的人全给本官拿下。’”
十余名差役如狼似虎地涌入店门,斗殴倏止。
艾文慈两手圈住桌面,保护他的饭菜。谁能说他参预斗殴?无人敢信。
两个小花子鬼精灵,溜滑如蛇,厅中的人谁也没留意他两人是如何走的,反正不在厅中。
地面上,横七竖八躺了十一个,有六个昏厥,五个人头青脸肿鬼叫连天。
程三爷仍然抓住花花太岁,像是饿虎揭羊。花花六岁口鼻出血,丑脸上一块红一块青,杀猪般嚷叫个不停。
程王爷的四位弟兄衣衫凌落,多多少少受了些伤,但并无大碍。
推官胡大人穿了正七品官服,年约四十开外,生得五短身材,脸色阴沉,在八名公人的拥簇下,威风凛凛地踏入店中。其他的十余名差役,已对封住了前后门。
程三爷放下花花太岁。他还不敢公然抗拒掌理一府刑名,握有生死大权的推官。推官本身没有兵勇,这些差役与巡捕皆屑同知大人管辖。如果他不服而且抗拒,不啻与同知大人过不去,更是存心和推官为难。
他大踏步上前,行礼道:“胡大人万安,俞家的人在此行凶……”
“程锦汀,又是你闹事?”胡大人不悦地问。
程三爷曾任巡捕,自然认识推官胡大人。过去胡大人对他颇为赏识,他也曾多方协助胡大人,破了不少疑难大案,今天一听口气不对,不由心中一惊,硬着头皮说:“不是草民闹事,而是俞渊光天化日之下,入店抢夺良家妇女。一言不合,草民不得不制止他任性妄为。”
“怎么回事?谁是俞渊?’胡大人向众人问,似乎他确实不认识花花太岁。
花花太岁抹掉口角的血迹,爬下磕头叫:“草民俞渊,求大人做主。”
“你们是怎么回事?’”胡大人沉声问。
“草民的师父余成龙,九月天凭媒说合,定下缙云县章家的一门亲事,说好了年底迎亲。不想章家的姑娘兄长亡故,姑娘无依无靠,由老仆四伯送亲。早些天到了南水客栈,差人前来送信,催家师早行大礼。
草民今展带了轿子前来迎接,拟接至家中暂且安顿,择日成礼。没想到章四怕已被程三爷威迫利诱,三爷并且带人前未禁止草民接人,不由分说行凶殴人,求大人做主。”花花太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尖着喉咙诉说。
胡大人脸色很难看,盯着程三爷问:“程锦江,你好大的胆子,造反么?”
程三爷脸色气得发青,躬身道:“大人明鉴,草民不敢。这位俞渊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在府城之内,竟敢强夺良家妇女,他的话纯是一派胡言。目下章四伯与章姑娘俱在店中,大人只消传他们一问,便知其中原委了。草民只带了四位好友,打算送姑娘至龙泉投亲,而姓俞的带了二十余名师爷打手前来生事,要说草民行凶无人敢信。”
“大人明鉴,章姑娘主仆已受程三爷胁迫,这时岂敢承认?要说草民强夺良家妇女,真是天大的冤枉。草民带来了合婚书,三媒六证全在,当日下聘的礼单,章姑娘亲兄长的许婚函等等全带来了,请大人过目。”花花太岁大声叫,召来了鲍师爷。
鲍师爷呈上一包打开了书函礼帖,双手呈上。
程三赶忙说:“禀大人,这些……”
“住口!退下去。”胡大人不悦地叫,挥袖令程三爷退,然后命鲍师爷将书函等物在柜上撩开,慢条斯理地逐件审视,久久方向鲍师爷叫:“传三媒六证。”
三煤六证早就在店门外等候,略一查问,胡大人脸色一沉,向差役门叫:“将所有参预斗殴的人押回衙门,重办祸首。”
“大人……”程三爷高叫。
“拿下他!”胡大人沉吟。
差役们不由分说,取出了铐链、程三爷气愤填膺,却又无法反抗,拒捕的罪名极为严重,差役们人多势众,拒捕也枉费心机,他钢牙一锉,同花花太岁冷笑道:“你做得很好,但是你已惹下了滔天大祸。”
艾文慈并未被带走,没人眼见他出手,他是旅客,只是在进食而已。
章四伯被带走了,两名差役把守在章姑娘房外,里面的章姑娘还不知外面的事呢。直至近午时分,店伙午餐送来,方将出事的经过告诉她。她能怎么办?只能在房中哭了个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虽是在府城出事,但仍须由丽水县衙门初讯,府衙的推官不能扭权,因此当天便将双方人犯解交县衙,已经过了升堂的时刻,必须等到明日审讯。同时,俞家的控告状已经呈入,控告程三爷的罪名是胁迫妇女,纠众行凶伤人,诬良为盗,身藏凶器预谋杀人,夺人妻女……罪名一大串了。
怪的是次日并未开堂审讯,近午时分,程三爷大格大摆出了县衙,被他的弟兄们兴高采烈地接走了。他们到丽水客栈,章姑娘却失了踪。
程三爷大惊失色,盘访店伙追问姑娘的下落。店伙莫名其妙,正为了姑娘失踪的事急得六神无主哩!据店伙说,把守房门外的差役昨晚便走了,今早送早膳时方发觉人去房空。他猜想必是俞家父子弄的手脚,可是,他派在附近监视的手下弟兄,发誓不曾看到俞家的人在附近出没。无凭无据,他不能鲁莽地上俞家要人,立即返家召集好友,分派人手监视俞家分布在城内的数处宅第。
午后不久,章四伯被无条件释放。程三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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