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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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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淡然一笑道:“右手上有伤,岂不碍了二位与人拚斗?”
严松龄呆了一呆,道:“先生,我二人要跟谁拚斗?”
黄先生道:“照今夜事看,二位跟那帮人拚斗的时候该是近在眼前。”
严松龄神情一震,道:“先生高明……”
黄先生道:“夫子请运功!”匕首飞快地划了下去。
严松龄只有连忙闭口收心运起了功。
他这里闭起目运了功,黄先生那里转望姑娘道:“姑娘,你可曾摸过那张柬帖?”
姑娘摇头说道:“没有,怎么……”
娇靥颜色一变,急道:“先生,莫非这张柬贴上……”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姑娘说着了!”
拿起那张柬帖就了灯,柬帖着了,他脸上泛着笑意,看着那张燃烧着的柬帖,一直等烧剩了一角,他才把它丢在地上任它燃烧成灰。
姑娘定过神来忙道:“先生,你怎么敢摸……”
黄先生笑道:“这柬帖上的毒俱被令尊跟令叔二位抢了去,我没有这份福气分享,严站娘,稍时令尊的手也请偏劳包扎一下,一顿年夜饭我永记不忘,告辞了!”话落,伸手抓起那床被往身上一裹,转身开门行了出去。
姑娘忙叫道:“先生,你不能走,请等等……”
黄先生充耳不闻,人已出了门。
姑娘急了,跑过去就抓,抓是抓住了,但“嘶!”地一声,却扯落了一块破棉被,黄先生一叹道:“严姑娘,请照顾令尊令叔,以后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他说完了这句话,人已到了竹篱门。
姑娘想追出去,可又明知自己离不开,急得她直跺脚:“先生,请等等,你等等啊!”
北风怒号,也许黄先生没听见,出了竹篱走了。
姑娘没再叫了,她只呆呆地站在门口,眼望着黄先生逝去处,娇靥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片刻之后,忽听乃父在屋里叫道:“丫头,你……黄先生呢?”
姑娘倏然惊醒,忙转进去道:“爹,他走了。”
严松龄此时毒已尽,他自己闭了手臂上的穴道,闻言急道:“走了?你怎么能放他走?”
姑娘道:“我不让他走,可是……我也没想到他会走……”
严松龄霍地站了起来,道:“丫头,看好你五叔,我追他去!”转身就要去开门,可是身形才动,他又停住,微一摇头,道:“我糊涂,他岂会再回村西去……”
姑娘道:“爹,您这话……”
严松龄目光一凝,道,“丫头,你看他像个落拓寒儒读书人么?”
姑娘美目一睁,道:“爹,您说他是……”
严松龄苦笑摇头,道:“丫头,你还好,爹跟你五叔算是白活,枉为‘十奇’中人了!”
姑娘道:“可是五叔刚才在后头对我说……”
严松龄微一点头道:“不错,丫头,刚才你去了村西之后,我跟你五叔的确还听见‘玉龙’在外头说话,从这一点看,这位黄先生绝不会是‘玉龙’,可是从他刚才那高明的医术及高绝的智慧看,他已经不该是个落拓寒儒……这究竟是……”
微一摇头,苦笑说道:“连我也糊涂了……”
姑娘道:“爹,刚才他在咱们屋里,那‘玉龙’却在后头用他那信物阻拦了那黑衣人……”
严松龄双目猛睁,道:“丫头,一语惊醒梦中人,刚才爹开门的时候,黄先生他可曾往旁边一躲,并且喊冷……”
姑娘道:“是啊,难道说这……”
严松龄跺脚叹道:“栽了,栽了,爹枉为‘十奇’之首,分明他是趁那一闪身的刹那间,用他那高绝手法把玉龙打了出去……”
姑娘急道:“您怎么早不说啊!”
严松龄苦笑道:“丫头,爹也是刚明白过来……”
姑娘忽一‘摇头,道:“不对啊,爹!”
严松龄忙道:“怎么不对,丫头?”
姑娘道:“那黑衣人一见‘玉龙’立即恭谨躬身,口称主人,这是不是证明‘玉龙’皇甫华确是关外那帮人的主人?”
严松龄道:“对啊,丫头。”
姑娘道:“那么,限五叔三月内往‘张家口’报到,否则杀无赦的是不是也是‘玉龙’皇甫华。”
严松龄一点头道:“不错,那也是他。”
姑娘道:“那为什么他为咱们守护在先,又救您跟五叔在后呢?”
严松龄呆了一呆,道:“这,丫头,我又糊涂了。”
姑娘道:“您想,如果限五叔三个月内到‘张家口’报到,否则杀无赦的如果是‘玉龙’皇甫华的话,他就不会为咱们守护,更不会救您跟五叔,假如……”
严松龄道:“丫头,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不是‘玉龙’!”
姑娘道:“您以为谁是谁不是?”
严松龄道:“黄先生不是‘玉龙’皇甫华?”
姑娘摇头说道:“不,爹,我跟您持相反的看法!”
严松龄道:“怎么说,丫头?”
姑娘道:“如您所说,他不是‘玉龙’皇甫华,至少他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人物,对么?”
严松龄一点头道:“不错,丫头。”
姑娘道:“那么我请问,他何来‘玉龙’信物?他又有多大的胆,多大的能耐敢跟‘玉龙’皇甫华作对?”
严松龄呆了一呆,道:“丫头,你的意思是说黄先生是‘玉龙’皇甫华,关外的那个不是?”
姑娘微颔螓首,道:“是的,爹,这是我的看法!”
严松龄摇头说道:“丫头,恐怕你这看法也错了。”
姑娘道:“爹,怎么我的看法也错了?”
严松龄道:“那黑衣人一见玉龙信物立即恭谨躬身,口称主人,这该表示他的主人的确是‘玉龙’皇甫华,可对?”
姑娘道:“是的,爹,但……”
“还有,丫头。”严松龄道:“假如黄先生是‘玉龙’,那么你去了村西之后,在外面说话的那位‘玉龙’他又是何人?”
姑娘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再说……”严松龄接着说道:“假如黄先生是‘玉龙’,他就不会救你五叔跟我了!”
姑娘道:“可是他要不是‘玉龙’,何来玉龙信物?咱们或许看花了眼,可是那黑衣人绝不应该看错的!”
严松龄道:“既然他是‘玉龙’,为什么要杀人的是他,而救人的也是他呢?”
姑娘摇头说道:“爹,这我就不明白了。”
严松龄摇头说道:“丫头,我比你更糊涂,爹闯荡半生,还没有碰见过这种莫测玄奥的事,而且人家看出爹也中了毒,爹自己却茫无所知,甚至连怎么中的毒……”
姑娘忙道:“爹,我知道,您跟五叔是怎么中的毒……”
严松龄一怔道:“怎么,丫头,你知道?”
姑娘点了点头道:“是的,爹,我知道!”
严松龄讶然凝注,道:“你快说说看,我跟你五叔是怎么……”
姑娘道:“那张柬帖上有毒!”
严松龄又复一怔,旋即跺脚说道:“对,丫头,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丫头,看来爹这个‘十奇’之首还不如你……”
姑娘忙摇头说道:“爹,不是我,是黄先生说的……”
严松龄目光一直,道:“怎么,丫头,不是你,是黄先生说的?”
姑娘道:“是的,爹,他还问我有没有摸过那张柬帖呢?”
严松龄摇头叹道:“那就难怪他知道我也中了毒了,丫头,那张柬贴呢?”
姑娘道:“被黄先生就着灯烧了!”
严松龄点头说道:“烧了好,烧了好,没想到一张柬帖上竟涂有剧毒,此人之智,此人之心,可谓高绝,可谓狠……”神情陡然一震,急道:“丫头,黄先生也摸过那张柬帖,他,他……”
姑娘摇头说道:“当时我也这么说,可是他说柬帖上的毒都被您跟五叔沾了去,他没有这份福气分享了!”
严松龄道:“丫头,你信么?”
姑娘道:“爹,您的意思是说……”
严松龄道:“分明他不畏毒,这世上能臻百毒而不浸境界的有几人?丫头,他绝对是‘玉龙’皇甫华,没有错。”
姑娘呆了一呆,道:“不错,爹,当世有这么高功力的,只有‘玉龙’皇甫华一人,可是他既然是‘玉龙’皇甫华,为什么还……”
严松龄一摇头,苦笑说道:“丫头,别说了,爹刚有一点明白,再听你这么一说,爹就又要糊涂了……这真是件怪事,真是件令人莫测玄奥的怪事……”
只见赵滔睁开了两眼,道:“大哥,什么怪事?”
严松龄忙道:“五弟,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赵滔窘迫一笑,摇头说道:“没事了,大哥,我这毒是您……”
严松龄道:“不,五弟,是黄先生救了你!”
赵滔腰一挺,叫道:“黄先生,他人呢?”
严松龄道:“走了。”
赵滔霍地站起,道:“走了?上哪儿去了?您怎么让他……”
严松龄抬手拦住了他的话头,道:“五弟,你耐着性子听我说……”接着,他从头至尾把适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了这番话,赵滔瞪大了一双巨目叫道:“有这种事,竟有这种事,大哥,您看他到底是不是……”
严松龄摇头苦笑,道:“我要知道不就好了?”
赵滔满脸诧异,沉吟着说道:“的确,大哥,这真是件怪事,真是件玄奥莫测的怪事。”
严松龄道:“五弟,这件事必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一天,目前咱们不必费脑筋去想了,重要的是咱们得赶快谋取一个对策!”
赵滔茫然说道:“大哥,谋取什么对策?”
严松龄道:“你以为那位‘玉龙’会放过咱们?”
赵滔道:“可是他救了大哥跟我……”
严松龄摇头说道:“这件事目前咱们还不能明了,在咱们还没有明了之前,谋取一个妥善的对策是必须的。”
赵滔道:“那么大哥的意思是……”
严松龄道:“咱们找二弟他们去,等‘十奇’聚集全了之后,咱们再到关外去,把这件事查个明白。”
赵滔道:“难不成大哥也要……”
严松龄道:“五弟,你要明白,那位‘玉龙’虽然找的只是你一个,可是那就等于找上了‘十奇’,等于找上了咱们十个。”
赵滔道:“大哥,不行,您隐居多年,好不容易退出武林,在这宁静的小地方住了下来,我怎么能让您……”
严松龄道:“五弟,你要知道,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赵滔道:“大哥,为什么您不能让我一人……”
严松龄道:“让你一人去应付?也可以,我仍是那句话,那要等咱们拔了香头之后再说,在香头没拔之前,你得听我的。”
赵滔沉默一下,道:“那么,大哥您是打算……”
严松龄向着姑娘一抬手,道:“丫头,取过文房四宝来。”
姑娘应声从茶几上捧过了文房四宝,严松龄展纸,抽笔,磨墨,然后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赵滔叫道:“大哥,您这算……”
严松龄掷笔笑道:“给他们留个话,请他们的子弟别投名师,我不干了。”
赵滔猛然一阵激动,哑声说道:“大哥,我心里很难受,愧对这儿的孩子们,也愧对……”
严松龄一摇手,道:“五弟,别说了,‘孔家店’不乏饱学之士,他们何愁没有名师?”
赵滔默然不语,没说话。
严松龄转望姑娘,道:“丫头,收拾,收拾,然后去到后面把你五叔的小黑,跟咱们的墨玉拉出来,咱们是说走就走。”
姑娘应声而去。
赵滔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没说话,那双跟神十足,目光犀利的巨目之中,神色难以言喻。
片刻之后,三人两骑,踏着雪,顶着风,悄悄地离开了这座小茅屋,离开了这安宁的“孔家店”。
那两骑,一匹是赵滔的黑色坐骑,另一匹则是匹墨黑墨黑的小毛驴,耳精蹄健,毛色发亮,看上去也神骏无常。
严松龄一身皮袍坐在驴背上,姑娘则换上一身轻裘,外加一件风氅,骑在那黑马之上。
赵滔他一手拉着驴,一手拉着马,踏雪步行。这三人两骑刚消失在茫茫夜色风雪里,一条雪白人影从空而落,电一般地射进茅屋……
第三章 檀香车
距“孔家店”二十多里处,有一大片树林子,这片树林子占地广,远远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近看,每棵树几几乎都是合围巨干,浓荫蔽天。
在这风雪交加的大腊月里,这片大树林子之上,白茫茫的一片,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阵寒风过处,雪花坠,冰磕儿飞舞,可就落不到树林子去。
这时候这片树林子就好像一把大伞。
这时候这把大伞下,停着一辆豪华考究的雕花马车。
车前,双套,两匹雪白的骏马。
这辆车之豪华气派,不下凤辇,在这辆车上,看不见金银装,珠玉饰,但任何人一眼便能看出这辆马车名贵异常,必是豪门巨富所有。
车两旁各有两个雕花窗户,遮得密密的,车前是一块厚厚的锦帘,也遮得密密的,让人看不见车里的情景,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可是借着车前马后隐挂着的那两盏琉璃风灯,可以看清楚车外或坐,或站的几个人。
车辕上那手执长鞭的车把式,是个身材瘦小,穿着一件既厚又软的皮袍,头戴三块瓜皮帽,看上去像个猴子的干瘪老人,他闭着眼,似乎在风雪中假寐。
车前,套车双骏的两侧,一边各站着四名身躯高大,虎背熊腰,胳膊比人大腿还粗的中年妇人。
她四个,个个似无盐转世,奇丑无比,看上去好怕人。
女人,以体态轻盈,纤小婀娜,貌美如花的最为动人。
但这四位个儿比一般男人还大,面貌丑陋无比的中年女人,不但使人倒足了胃口,而且还像夜叉般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一桩奇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迹。
另一桩奇迹是寒风冰冷刺骨,无色无臭,但若有人站在这辆马车的下风头,他定能闻到那阵阵冷冰刺骨的寒风,带着阵阵的异香,扑鼻沁心。
无他,仔细看看,这辆马车敢情是一块块名贵异常的紫檀木拚凑而成的。
就这么一辆马车,这么一个车把式,这么四个中年丑女人,静静地停在树林子里紧靠边缘的地方,静静地。
蓦地,一名丑女人开了口,话声沙哑,像谁家敲了破锣,好不刺耳难听,她这么说:“禀姑娘,马夫回来了。”
密遮的车蓬里,传出了一声轻嗯,虽然冰冷的程度不下车外的冰冷,可是任何人却宁愿听这声轻嗯,而且百听不厌,而不愿站在风雪里受冻。
只因为这声轻嗯无限甜美,听进人耳朵里,能令人混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服。
那就好像喝了琼浆玉液一般,虽然嫌冰牙了些,可是仍是天上人间的最名贵的珍品。
远处,一条黑影腾跃疾射而来,足不沾地,雪地上没留一个脚印,那怕是半寸深浅也没有。
阵阵旋劲的寒风,也没能吹得他的身形幌一幌,逼得他的身法稍微慢一慢,转眼之间射落在车前一丈内。
他,是个身材瘦高的黑衣人,落地躬身,恭谨异常:“禀姑娘。属下复命。”
只听车内传出冰冷而甜美的话声:“把赵滔的人头奉上来。’瘦高黑衣人忙道:“禀姑娘,属下未曾割得赵滔的人头。”
“怎么?”车内那冰冷甜美话声说道:“那你拿什么复命,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令谕,跪下。”
瘦高黑衣人机伶一颤,砰然跪倒在雪地上。
随听车内那冰冷甜美话声喝道:“阿花。”
车左最前面那个丑女人应声扬掌。
瘦高黑衣人忙颤声说道:“姑娘开恩,属下有下情禀报。”
车内那冰冷甜美话声道:“怎么,你还有辩?”
瘦高黑衣人忙道:“属下不敢。”
车内冰冷甜美话声道:“那么,说。”
瘦高黑衣人忙应了一声道:“禀姑娘,是因为主人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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