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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柳鸣蝉-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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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毫无所动,看着蝉姑娘,脸上既无惧意,也无亮剑相搏的意思。
蝉姑娘一见柳湘昂然不动,叱道:“既然你不愿意出手,仇关灭门之恨,我也饶你不得。”
说着话,脚下滑步欺身,手中剑光一闪,剑尖直点柳湘心窝。
柳湘似乎毫无闪避之迹象,眼见得这一剑穿胸,柳湘当时就要溅血紫盖峰下。
忽然,旁边怒龙凌雷一声高叫:“蝉姑娘手下暂停。”
话音刚一出口,人似闪电飘风,蓦地横掠而前,一股劲风直朝蝉姑娘右腕脉门上刁去。
蝉姑娘此时之功力,已断非昔日吴下阿蒙,闻风知警,柳湘微微一挫,脚下不动,右手沉腕回肘,长剑霍然一翘,疾化大罗十九剑的狠招“舍利三点”,迎着袭来的这股劲风一连闪电样地疾速点出三剑。
这三剑震幅不大,可是,三剑几乎是同一时发出,三点一式,剑气大生,攻出极为凌厉。
怒龙凌雷这位中原七省的总瓢把子,端的名不虚传,刚一发出一掌,旨在阻止姑娘递剑,脚下早就一个千斤坠,屹然停身于姑娘身边。
行家高手,无论攻守递招化式,不仅招式不老,而且要洞烛机先。分明见他是抢攻出手,忽然又是停身护面,不如此,两个高手相遇,不消三招,就要落个两败俱伤。
怒龙凌雷料定姑娘收剑顺势抢攻,所以,掌风一发即收,停下身形,双手抱拳一躬说道:“蝉姑娘!在下又要冒昧打扰了。”
蝉姑娘怒恼凌雷无端插手,一腔怒愤,先就出在凌雷身上。
秀目遽睁,更不答话,震腕贯劲,唰地一声,一式“扬枝普渡”大罗剑中的诡招,幻起一面剑光,向凌雷疾攻而去。
怒龙凌雷平身一个倒退,闪开剑光,朗声说道:“请待在下说明之后,姑娘再动手不迟。”
蝉姑娘手执长剑,微挑秀眉,叱道:“你说!”
怒龙凌雷仍然平心静气,拱手说道:“这位柳兄功力如何?蝉姑娘当较之在下更为清楚,如此袖手不理,束手待毙,姑娘不觉得其中有隐情否?”
凌雷言犹未了,柳湘忽然嗔目大喝道:“与你何干,要你多事。”
继而又长叹一声说道:“尊驾方才之言,我姓柳的已经心感得很,只是此事既是蝉姑娘,在下只好以身试剑,以了姑娘孝思。”
凌雷一听之下,心里一动,觉得此人对程秋蝉姑娘情感之深,居然已到了以身相殉的地步。
蝉姑娘始而奇怪,继而也为之心里一动。人之求生是常情,柳湘的功力本来不弱,别后数月,想是已得太极门之秘传。虽然目前功力不一定能敌得过自己,唯作殊死之战时,自己未必就能够得心应手,手到功成。柳湘如今束手待毙,不作丝毫反抗,果然为何?
蝉姑娘当下对怒龙凌雷看了一眼,凌雷一顿之下,立即对柳湘说道:“柳兄!有何隐情,何不说之当面?何苦如此作态,你虽引颈受戮,万一陷蝉姑娘于不义,你倒是死者已矣,生者复又何堪?”
柳湘冷然说道:“即使我姓柳的有意陷人不义,那也是花了性命换取来。倒有劳尊驾如此关心?方才你那一番盛意,我是无法领受的了。”
凌雷当时也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里暗忖道:“要不是为了蝉姑娘,我才不管你这笔闲账呢!”
程秋蝉姑娘仗剑立将一旁,心里是思潮起伏,万感交集,霍然一睁星目,朗声说道:“柳湘!你究竟意欲何为?”
柳湘微微地一丝淡笑,缓缓地说道:“枯叟成明的话,我已经听到,在我没有找到反证之前,尊府灭门之祸,首凶就是家父。虽然江湖上对家父之薄名,尚无恶感,也不足以辩白。易地而处,将心比心,我柳湘为了追访仇人,走遍天涯海角,一旦遇到仇人,断难罢休。在下为赎父罪,为了姑娘心愿,以尽孝思,这才挺身而出……”
一提到灭门之祸,蝉姑娘就忍不住椎心泣血,悲恸欲绝,立即长剑一震,凄声叫道:“柳湘,灭门之仇,不能不报,虽然你不是首凶,但是你是首凶之子,承你好心成全,我心感已极!……”
说着话,一挺长剑,直点心窝。
怒龙凌雷在旁边看了,总觉得这中间错综复杂上一代的关系,凭枯叟一句话,就如此断然为凭,蝉姑娘荒谬,柳湘更是荒谬。怒龙凌雷从安庆追踪到衡山,对蝉姑娘钟情不能说是不深,可是此时一丝失望之意潜入心头,微叹一声,将身一掠,飞奔而逝。
怒龙凌雷如此掠身而去,蝉姑娘忽然心里若有所动。长剑停在柳湘心口,问道:“你身后尚有何事,要我替你做的么?”
柳湘睁开已经闭上的眼睛,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注视了蝉姑娘半晌,然后长叹一声,说道:“身后之事,不敢劳动姑娘,只是有两件心事未了,只好遗憾终身了。”
蝉姑娘剑光微微一颤,问道:“是那两件心事?”
柳湘说道:“第一件事,我和姑娘一样,满门被杀,不知仇人何处,血仇未报,遗恨终生。第二件事,半幅天罡剑图,为我引起,明年八月中秋之夜在金山之会,我不能亲自与会,了结这一个剑图的纠纷,也是憾事。”
蝉姑娘听完了柳湘的话,木然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霍然一收长剑,决然地说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能舍命成全我报仇心愿,我也不忍令你血仇冤沉海底。今天我要你一句话,你能否答应,在你得报亲仇之后,前来成全我的心愿?……”
柳湘闻言一震,顿时抢着说道:“蝉姑娘如能信过在下,明年八月中秋之前,在下要遍访三江五湖关内塞外,寻找仇人,只要血仇一报,人子之心已尽,柳湘这条命,任凭蝉姑娘处置。”
蝉姑娘喃喃地自语,说道:“明年八月中秋,金山之会,还有几个月的时日。爹娘啊!女儿要请您们在天之灵宽恕,我不忍令别人也是含恨九泉啊!”
说着话,两颗眼泪凄然下落。
柳湘站在那里也是半晌无语,默然不作一声。突然,蝉姑娘一抬螓首,咬牙说道:“好吧!明年八月中秋之夜,我要到金山寺前来赴会,但望你不要悔食前言。”
柳湘凛然嗔目说道:“在下不才,断不致卑劣到如此地步。姑娘请便!”
蝉姑娘一携呆在一旁半天瞠然不知所以的袁姑娘,正要腾身而去。
柳湘忽然脱口叫道:“蝉姑娘!”
程秋蝉立即一顿而停,讶然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没有说清楚么?”
柳湘肃然于色,拱手问道:“请问姑娘,神偷无二前辈近况如何?是否会随姑娘深入南岳?特别是嗓音是否复原?”
柳湘突然间提出了神偷无二,蝉姑娘顿时想起毫无讯息的神偷无二和侯氏兄弟。忍不住轻轻地“啊呀”一声,宛如万丈悬岩失足,心神都为失措。
因为方才这一阵突然的变化,使得自己只顾报仇雪恨,倒把寻找神偷无二的事,给忘记了。如今“灵果”连树都被枯叟一掌暗器劈得枝叶无存,仇人亦已经寻得,唯独神偷无二依然踪迹不见,设有好歹,日后如何好见师尊?
姑娘人一着急,根本没有顾得柳湘问话,一扯袁姑娘的手,急切地叫道:“妹妹!我们走!”
这“走”字刚一出口,人像穿云娇燕,只在空中一掠,便直朝山下落去,转眼两个起落,早就隐于迷潆的山雾之中,踪影杳然。
柳湘站立在那里,人都惊得呆了。他惊的是:如何一提起神偷无二,姑娘便如此灼急?尤其令柳湘惊诧不置的,自从金陵鸡鸣寺与蝉姑娘别后,也不过才两月光景,在这两月当中,蝉姑娘的功力竟进展到如此令人咋舌的程度。就凭方才临去之际,那一手腾身下掠的轻功,分明是已经到了精绝之境,自己与之相差太远,令人不可思议。
迎风而立,感慨万千,想到自己一身系全家之血仇未报,还关系着一个派别的纠纷,设若方才蝉姑娘果真的一剑贯胸,自己纵死九泉,也难瞑目。
想到这里,柳湘也止不住怆然落泪,失神良久。
忽然身后一声长叹,说道:“老贤侄险险遗憾终生,此刻尚未觉悟么?”
柳湘闻声急转身形,一见江南田舍翁飘然站在面前。愕然而惊,说道:“大师伯何时来到南岳?”
江南田舍翁喟叹说道:“贤侄离开九华之日,老朽就算定你要赶来南岳。”
柳湘瞠然而视,心里暗自忖道:“我来南岳只是临时的决定,在紫盖峰下碰见程秋蝉姑娘更是意外之事,大师伯何以就认定我要前来南岳?”
江南田舍翁说道:“这事说来也无甚稀奇之处,贤侄离开九华之日,主要追踪神偷无二,以明了你的身世家仇,不过知道神偷无二嗓音是暗哑的,即使你追到四川,又待如何?……”
柳湘摇头说道:“大师伯竟可以断定小侄会来南岳?”
江南田舍翁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南岳紫盖峰下的‘灵果’突然又传说于江湖,贤侄能闻讯赶来南岳,老朽岂能不晓?”
柳湘废然而叹,说道:“如今这灵果已经遭人毁去,神偷无二嗓音复元无望,侄儿的家仇,只怕要从此永沉海底了。”
江南田舍翁说道:“你自知自己一身系全家血仇,天罡剑图也是因你而起,竟敢轻生重死,于理难恕。设若程姑娘当时一剑贯胸之后,你将何颜以对父母在天之灵,太极门待你不薄,天罡剑图没有结局,你死后也为人唾骂无休。”
江南田舍翁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几乎是雪白发须俱张。柳湘默默不作一言,心知大师伯对于方才情形:已经看到,是以无一言以辩。
江南田舍翁顿了一顿,又接着缓声说道:“你能推已友人之心,尚不无可取之处。如今事过境迁,毋庸再论,到明年八月中秋还有数月时光,武林一诺千金,更遑论后悔。在这一段日期,你要有所打算。”
柳湘此时才觉得心里有些茫然,自己自从拜别恩师离开九华,数年于兹,朝夕追寻仇人,至今毫无讯息。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岂能发出奇迹?万一在明年八月中秋之前,仍旧是杳无音信,自己又当如何?而且即日离开衡山之后,一时何去何从,越发是茫然无措。
但是,柳湘毕竟是个聪明人,当时立即想道:“如今之事,先探明仇家是谁为最要紧!此事舍了神偷无二,别无途径。”
想罢便向江南田舍翁说道:“侄儿拟先找神偷无二,他对侄儿家仇吞吐之际,似乎甚为了解,只要仇家一明,侄儿便舍命报仇为第一要务!”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说得是,贤侄你边找神偷无二,边向玄天观跑一趟。见到玄天观掌门人,说明天罡剑图之事,武当派内部已起纷争,玄天观若再不知剑图下落,便越落的错综复杂了。老朽说不得也要跑跑各地,若有新事发现,对贤侄来日金山之会,也不无小补。”
柳湘也觉为日无多,如果在这几个月之内,寻找不到仇家,明年中秋金山之会,履践蝉姑娘之约,果真让自己一家血海深仇,永无洗雪之日么?
柳湘当初挺身而出,愿以一已生命,成全蝉姑娘孝思,完全是激于一时的义愤,同时也檬然地觉得蝉姑娘一家死在父亲之手,未免过于残酷,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事后想起又何尝没有一阵寒意?如今,江南田舍翁如此为自己设想周到,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当下一躬到地,愧意无限地说道:“大师伯为小侄之事,奔波江湖,终生铭感!小侄就此拜别大师伯,遍访江湖,追寻神偷无二,来年中秋,在金山寺内,再聆大师伯教言。”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贤侄对于太极门武功,已在九华颇有进益,降龙十八掌更是傲视武林,武功一项,已经了得,只是戒露锋芒,切忌杀孽!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柳湘凛然应是。
江南田舍翁道:“去吧!但愿你遇事吉祥,来年再会!”
柳湘跪下行礼之后,起身一旋,直扑下山。
柳湘下得华山之后,取道衡阳,落脚客店。准备沿着来时旧道,穿山越水,先返安徽到玄天观一趟,再作定夺。
一则心头烦闷,再则衡山之行,成天奔驰,心神也形劳累。
所以,稍用过晚饭,便回店安歇。
夜半,忽然门外有人弹指作响,柳湘悚然而醒,在床上就势一挺,飘然落地,低声喝问道:“何方朋友夤夜敲门有何见教?”
门外竟然有人轻轻地冷笑一声,说道:“有一件小事,有劳尊驾起来印证一下。”
来人说话词句虽然客气,可是语气却是傲气凌人。柳湘心里一动,勿论如何,如此深夜敲门,令人无法不生警觉。立即答道:“客地夜深,不便待客,有话请明天再谈。”
门外来人顿时语气一变,低声叱道:“柳月上的儿子如此胆怯,岂不有损你父亲的盛名?”
柳湘一听来人说话,不由地耳朵里一嗡,差一点就昏过去。
这“柳月上”三个字,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听人提及,江湖上几乎忘记了多少年前这样一号人物。要不是恩师对自己说明,柳湘真不知自己父亲是昔日名震江湖的人物。想不到在这衡阳客店,深夜来人,竟一口叫出自己是柳月上的儿子,一则意外惊极,再则触痛亲情,竟使得柳湘半晌说不上话来。
门外来人冷冷笑道:“你以为不出来就能了事么?”
柳湘一听这人果然是寻衅而来,当下一提神,调匀真气,左掌当胸,右手拉门,身形借势一闪,站在门里一边,朝外一打量。院落里淡月星光,照着当门而立的一位披发头陀。
柳湘此时真是讶然说道:“这位师父是找在下么?”
头陀并不入内,也不应话,只是拿一双寒光似箭的眼神,在柳湘脸上直打量。半晌才呵呵冷笑道:“果然分毫不差!我说这位年青的娃儿,你果真是八臂神龙柳月上的儿子么?”
柳湘见他一再的提到死去的爹爹,已感到奇怪,而且问话又如此狂妄,便也傲然答道:“是的又待怎样?”
披发头陀忽然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父债子还,是的那就好办了啊!”
人在说着话,右手突然一伸,五根黝黑的手指,挟着几缕劲风,闪电样的直取柳湘脉门。
这样猝然发难,而且这披发头陀出手又是奇快,要搁在两个月以前,柳湘就难逃这一抓。两个月以后的柳湘,功力已大非昔比。九华两月,不仅在招术上有了进步,在内力方面也发挥了那颗万年灵芝丸的力量,内外相辅,柳湘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披发头陀伸手攻来一招,使用的是一招擒拿,柳湘人在一惊之余,立即一偏身,左臂微屈,手腕顺势一翻,反照头陀手腕刁过去。
这一着反腕回刁,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以攻代守的绝招,虽然只是反手一招之际,却是奥妙无穷。披发头陀万没有想到柳湘居然如此神速的反攻一招,那里还敢怠慢?连忙一撤右手,饶是头陀如何快,依然逃不了降龙十八掌绝招。就在指风一掠之下,右掌虎口附近,带去一块肉,顿时鲜血淋漓。
披发头陀立即一按创口,怔然对柳湘看了一会,呵呵一阵惨笑,说道:“成哪!果然不愧柳月上的儿子,来吧!到店外去,了结一下当年的旧账。”
说着话只见他肩不晃,腰不拧,只此足下微微一送,嗖地一声,拔起两三丈高,飘然落在屋上,回头对柳湘冷笑道:“娃娃!你别打算溜走!”
话音一落,人在屋上一闪,人影立即不见。
柳湘心里暗暗忖道:“听这头陀口气,是与当年爹爹结有梁子,今天正巧算到我头上来了。也好!趁此机会说不定可以问问当年之事,若能获得蛛丝马迹,倒是收获不浅。”
立即穿上外衣,携上灵蛇软剑,飘身院落,直扑屋脊。顺着头陀去的方向,急追下去。
一路腾身飞跃,越过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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