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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柳鸣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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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空大师一路上不禁暗自想道:“方才闻听此人说话口吻,分明是二帮主天外飞龙阴掌何浩。此人阴掌武林驰名已久,年纪却还不到五十,倒甚是难得。”
回首一看跛道人,跛道人忽然大袖一拂,暗中伸来一只手,两指微微在灵空大师身上一碰,意思是说:这人正是三龙中的老二。
三龙帮帮坛设在半山,背山面湖,气势极为壮观,而一片屋栉鳞比,俨然像是一个市镇,二十年来的经营,三龙帮崛起于江湖上,是不无原因。
灵空大师一行走进二进大厅坐下,顿时有两名黑衣垂髻的少女,献上香茶。
天外飞龙阴掌何浩举手发话,说道:“大师世外高人,今日迢迢远道来此,有何高见指教?何浩在此洗耳恭聆。”
灵空大师合掌答道:“帮主谬奖,老衲愧不敢当,老衲此次与敝友专程拜访,一则久仰帮主大名,特来一瞻风采,一则为敝师侄,特来向帮主致歉。”
阴掌何浩一听,微微一怔,颇有意外之感,便问道:“令师侄为谁?与敝帮有何过节,尚请大师不吝言明。”
灵空大师答道:“敝师侄夏逸峰与贵帮总帮主私人结有恩怨在内,老衲为人生平最重恩怨分明。敝师侄与吴总帮主之间的过节,仅为个人恩怨,不应牵涉宗派之争。敝师侄年幼无知,迭次开罪贵帮,老衲为此至为不安,特来贵帮当面致歉。”
天外飞龙微微一笑,说道:“大师所言极是,但是敝帮素有陋规,荣则同荣,辱则共辱,一人之恩怨,亦即全帮之恩怨。令师侄与敝帮总帮主之间过节,自是不能例外,大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武林恩怨,素以强弱分高下。如果大师仅为此事而远涉关山,前来太湖,何浩已经言明如上,尚请大师明鉴。”
天外飞龙这一席话,说得凌厉无比,滴水不进,尚且大有逐客之意。
灵空大师没料到天外飞龙竟然如此厉害,句句封门,使自己欲言无隙。
跛道人却自一旁呵呵笑道:“何帮主快人快语,豪气干云,三龙帮团结一致,倒是令人钦敬,只是执意掀起宗派之争,难免因小而失大,何帮主以为然否?”
天外飞龙转脸向跛道人问道:“在下疏忽,尚未请教这位道长法号。”
灵空大师正要答话,跛道人抢着说道:“无名小卒,不值帮主垂询。”
天外飞龙霍然一笑,说道:“道长玄门正宗,武林高人,自是不屑留名三龙帮内,不过何浩有一言不知进退。如今武林各大宗派,都俨然以正统自居,傲视武林。果真有真才实学,倒还令人折服,然而大都空有其表,三龙帮不揣冒昧,要一正武林视听,即日将邀武林各大宗派一较上下,优胜劣败,强弱昭彰,免得那些虚有其表的人,昂视阔步于武林;再则一切私人恩怨也届时作一了断。道长方才高见,何浩谨复如上,道长尚有何卓见?”
天外飞龙连骂带损,武林各大宗派,算是一网打尽。跛道人倒是不动声色,依然呵呵笑道:“何帮主这几句话胆气十足,令人佩服无地,只怕三龙帮担不起这项重责大任,到时候画虎不成,只怕难如所算。”
天外飞龙遽然变色,起身说道:“道长之意三龙帮福薄能鲜,难担重任,在下不揣冒昧就此先向道长讨教。”
跛道人笑道:“帮主稍安毋躁,来到灵岩山还怕轻易回去么?”
灵空大师一见双方在言词上闹成僵局,到了非以武相见不可,暗想道:“趁此机会一测三龙帮实力,也未尝不可。”
只见天外飞龙扬手叫道:“二位善者不来,何浩如不领教,有负二位盛意。此地窄狭,不便伸展身手,请到后面。”
说罢起身带路,跛道人和灵空大师相视会意,暗提功力戒备,以防突然发难。
越过两进大厅,豁然一个旷场,黄沙一片,周围旌旗招展,俨然是演武厅教练场。
天外飞龙刚坐定,旁边马上转过一人,抱拳说道:“我弟兄三人来到总坛,迄今未效绵薄之劳,难得今天两位高人,我弟兄只想在二位手下讨教两招,以搏一笑。”
天外飞龙一看,来人是崂山三煞老大,便说道:“崂山弟兄肯一显身手,让坛前弟子一开眼界也好,只是要小心。”
跛道人一看,这崂山三煞长得一个个真如凶神恶煞,一个比一个凶猛,倒是名符其实的三煞,可是说起话却是一派斯文。
当下站起身来,笑着对灵空大师说道:“老和尚!这祸是由我惹起的,让我去顶个头阵吧!要是不行,你再接下来。”
只见他踢踢踏踏走到场子中间,崂山三煞早已经站好位置等在那里。跛道人一到场内,大煞首先抱拳,说道:“崂山三兄弟向来是打群架的,道长如果嫌我们以众欺寡,我弟兄就此退下。”
跛道人呵呵笑道:“来了不打一场,你们这做客三龙帮的人,不是白吃白喝么?来!来!来!跛道人陪你们走两趟,你们也好交差。”
这笑嘻嘻的两句话,可把崂山三煞挖苦惨了,三人脸色一变,再也不答话,倏地三人身形一动,闪电一晃,三掌齐出,分从四面攻至。
跛道人口里呵噜连声,一面笑着说道:“怎么说打就打,慢点!慢点!我还没有站好位置呢!”
崂山三煞联手出攻,一般人很难躲开的,可是,刚刚一出手,跛道人不知道用的什么身法,闪出圈外。三煞不觉一怔,只见跛道人在那里一跛一拐地,在旁边招手笑道:“现在来吧!我准备好了在这里挨揍。”
崂山三煞这下脸上可挂不住了,演武厅上上下下多少眼睛在看着,三个对一个,一上手就吃瘪,还在江湖上充什么字号?
三个人心里一急,突然一声怒喝,三个人飞身进步,六只手一齐左圈右点,三招一式“日进斗金”,疾攻跛道人中盘。
跛道人连手都不动,只是拐着脚,在三人当中,左闪右挪,像醉酒过度,跌跌撞撞的拿不稳脚步。可是,饶是崂山三煞掌势如何凌厉,只听呼呼掌风激起满地尘灰,就是沾不到跛道人的衣襟。
崂山三煞愈攻愈急,跛道人愈是谈笑自若,场外人等莫不暗暗心惊,这个跛道人使用的什么身法,竟然如此闪避自如。
四个人影,正在绕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场外一声大喝,宛如平地焦雷,叫道:“大众住手。”
这一声喝罢,崂山三煞霍地一收双掌,身形一分,三人丁字形的站在圈外,圈内跛道人悠然自得站在中央。这时候天外飞龙从场外厅口的坐椅,站起来走向场中,向崂山三煞说道:“这位道长身负奇门绝学,三位难以取胜,请稍歇一旁。”
天外飞龙说完这几句话,也不管崂山三煞是否受得了。迳自回头向跛道人拱拱手说道:“道长好俊的身法,在下敢问道长师承何人?”
跛道人脸容微微一动,但是依然笑呵呵地说道:“帮主既要赐教,就请发招,其他的事,与这场内印证武学,有何关系!”
天外飞龙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要在兵器上向道长讨教几招。”
回头一招手,只见从场外演武厅上一道白光飞来。天外飞龙挺身一跃,拔地凌空两三丈,长袍一拂,白光蓦地一收,人在空中滴溜溜一打转,身化“流星下坠”,直落地上,纹风不动,手里却多了一把亮闪闪的长剑。
天外飞龙露了这一手凌空接剑,直线下垂的功夫,场外顿时爆起一阵彩声。天外飞龙微微一笑,长剑一并右手,左手不诀不掌,脚下暗踏子午,道声:“道长请亮兵器吧!”
跛道人站在那里嘻嘻笑了一阵,突然说道:“帮主剑法天下罕见,跛道人不敢领教,请了!”
说着一拱手,竟踢踏踢踏地走向场外去。
这一个突然变卦,场外顿时哗然,大家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跛老道太没有种了!”
有人说:“二帮主功力无敌,方才露一手,可把老道吓跑了。
自知不是对手,免得当场流血。”
有人说:“这跛老定是个半疯子,武林中讲究的是宁死不辱。像他这样自取其辱,将来武林中如何立足?”
且不说场外众说纷纭,连坐在演武厅一旁观战的灵空大师也深觉得奇怪。论功力天外飞龙难胜跛道人,为何不战而走?其中定有原委。
跛道人这样向外一走,天外飞龙并没有放松,倏地一点双足,飘然一丈开外,拦住跛道人,说道:“道长是不屑指教?抑或是不敢过招?何浩如此出剑叫阵而道长竟又如此撒手就走,岂不为武林留下笑柄么?”
跛道人依旧是笑而不答,只顾闪开夺路。
天外飞龙长剑蓦地一抖,朗声说道:“道长如果执意不肯赐教,在下就要开罪了。”
手中长剑一翻,人随剑起,剑走轻灵,顿时化成一层剑幕,寒气逼人,劲道绵绵不断,不仅阻住跛道人的去路,而且不断地向跛道人身上逼去。
灵空大师一见天外飞龙不顾跛道人相拒,遽然出手。惟恐跛道人基于某种难言之隐,不肯还手,一旦有失如何是好。正准备起身接应,突然听到跛道人一声长笑,朗声说道:“既然帮主如此苦苦相逼,我跛道人也无所遮掩了的!”
话声未落,只听到呛啷啷一声兵器交鸣,两条人影倏地一分。
天外飞龙长剑一并左手,匆匆上前两步,急急问道:“道长果然是……”
跛道人突然脸上一松,仰天大笑,截住了天外飞龙的说话,紧接着说道:“帮主精明干练,令人心折,方才和与崂山三煞对手时,帮主就已经认出我是金雕双钩曲子清,此时还问他怎的?”
天外飞龙撇剑于地,又急急上前两步,抱拳拱手说道:“曲大哥对敝帮总帮主恩同再造,总帮主常常思念曲大哥。所以何浩对于曲大哥的六合分神步、奇形护手钩,身法形式,都能熟记无讹。今日一见,何浩胆敢断定就是总帮主朝夕思念的曲大哥……”
跛道人这才冷哼一声,说道:“吴恒与曲子清之间,有一笔难算的旧帐,如今不说也罢。帮主所言无论虚实与否,跛道人都在此心领。灵岩山不再多留。”
转身向灵空大师说道:“老和尚你我就此走吧!此处多留无益。”
天外飞龙抢上前一步,说道:“总帮主一二日即回,曲大哥可否能稍等两日,待总帮主回来见过一面再走?”
跛道人忽然一指天外飞龙,笑着说道:“何帮主!你我都是头发斑白的人,何苦作此小女儿态?我跛道人说话,说一不二,谅你也是曾听说,何帮主多费唇舌,岂不有失帮主身份?”
跛道人说到这里,忽然又一顿,笑笑说道:“我想何帮主也该知道,我跛道人之所以暂时不想与吴恒见面,只是留给他一个忏悔反省悬崖勒马的机会。但愿他能觉悟挑起武林宗派之争,终非善策,杀人偿命,借债还钱,私怨是无法以公仇所能掩盖。我并不是怕与他见面,这么多年来,他血掌威名已经是响澈黑白两道,但是,何帮主亦不妨告诉他,金雕双钩曲子清,脚虽跛了,功夫却未放下……”
说着话转眼看见旁边放着一对八百斤的石锁,跛道人一高一低的拐过去,右手反手一掌,只听得噗地一声,八百斤重的石锁,留下一个手掌碎石印之外,震得七分八裂。
跛道人一掌辱碎石锁之后,仰天一阵长笑,笑声里似有无限的凄厉之味。半晌,跛道人回头向天外飞龙拱手说道:“何帮主!休怪我过份矫情而狂妄,吴恒与我跛道人有着一笔难算的旧账,他如果不能接受我的劝告,反正群雄大会我是一定来,到时候再作了结。”
拱拱手,一扯灵空大师,说声:“走吧!”
灵空大师也对天外飞龙合掌为礼,两人转身一顿,凌空拔起,人起两三丈高,朝山下扑去。两人刚一扑起之时,半空中一声鹰吭,车轮大翅一扑,跟下山去。
灵岩山沿途较来时已经迥然不同,遍山卡哨,处处有人,可是,大家对灵空大师一行二人,都是毫不留难,畅行无阻。
下得灵岩山之后,两人这才一收身形。灵空大师忍不住向跛道人问道:“跛道友与吴恒究有何仇恨?看天外飞龙何浩言下之意,这血掌与跛道友且有一段极深厚的关系,而且血掌吴恒还常怀念道友!而道友住在苏州,近在咫尺,几十年前都无报仇之意,如何突然要在今天执意要报旧仇?这其中情形,老衲已经扑朔迷离,无法寻得端倪,跛道友可否一谈,免得老衲闷气。”
跛道人笑道:“老和尚又要管闲事了!我跛道人这件旧账,你是少管为妙。反正日后你老和尚也要赶上这次群雄大会,到时候自然会知道。”
灵空大师素知跛道人虽然是诙谐风趣,为人却是爽朗无比,既然不愿说明其中的原委,定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深问。
一僧一道两人相偕回到木渎镇,取道苏州。
两人刚一进入镇内,只见镇内纷乱一片,像是有何重大事情即将来临。跛道人心一动,便向灵空大师说道:“看来情形有变,说不定天外飞龙突然心里捣鬼,要成心对我们这一僧一道着意留难,老和尚,我们倒小心些,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灵空大师点点头说道:“天外飞龙本非善与之人,今天被你冷讽热嘲着意揶揄一顿之后,能否就此善罢干休?确有值得怀疑之处。你我进得镇去,小心便了。”
两人来到木渎镇,在原来那客店坐下,原先那人忙着过来招呼,并且陪着罪说道:“二帮主曾经快马传话,要小店善予款待二位贵客,只是眼下诸人忙碌,有招待欠周之处,二位大师尚请海涵。”
跛道人眼睛一转,笑着问道:“我与贵帮帮主叨在知已,尊驾毋庸客气,请张罗别事,不必招呼我们。只是我不明白贵地如何这样忙碌?难道有何要人来此不成?”
那人陪笑说道:“道爷说得正是,好在道爷是敝帮主知交,说也无妨。敝帮总帮主日前曾远道去西京,迎接一位来自西域的高僧,今天回到总坛,路过木渎,故而大家都在忙着迎接这位高僧。”
跛道人和灵空大师一听,都不觉地脸色微微一变,也就没有再回下去,稍作歇脚之后,便辞出木渎镇。
在路上,跛道人忍不住向灵空大师说道:“这位西域高僧,老和尚可知道是谁么?”
灵空大师说道:“吴恒远到西京去迎接,来人份量可由此而见。西域之地除却魔僧法真之外,没有人能让吴恒如此恭敬。”
跛道人这才长叹一口气说道:“吴恒不惜奴颜卑膝搬动魔僧法真西下中原,其欲横扫武林之心,更显而易见。这魔僧一身惊人武功,倒是不难制服,只是据说此人深得西域密宗真传,一身邪学,倒是值得人忧虑。老和尚!你我就此分手,你去邀约各大宗派,我去拜访一位武林奇人,两人分头进行,看来这群雄大会就在目前,如今事不宜迟呢!”
说罢突然又是一阵大笑,恢复了他那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老和尚你是生就的奔波劳碌命,从今天起,我这跛脚也要不得安宁了。这才真是,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灵空大师也觉得事不宜迟,两人就此匆匆上道,各奔前程。
灵空大师离开苏州以后,真是仆仆风尘,奔波于各大宗派之间。各大宗派也都能共体时艰,捐弃成见,为挽救武林面临的浩劫,都答应以全力参与这次群雄大会,重伸武林正义,毋让群魔乱舞,涂灰生灵。
这天,灵空大师正从武当告别了武当派第七代掌门人一尘道长,取道湖南,路过长沙之时,发现三龙帮三帮主易红。
灵空大师只道是粉掌易红又是远搬靠山,才北上湖南。暗中跟踪一看,才发现夏逸峰义化恩怨,慨救刘威,而易红也居然感于这种广阔胸襟与仁爱举动,良知顿现,留柬而去。而在匆忙中,武林奇珍玉胆又落到灵空大师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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