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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浪子_2-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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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工夫,来到密室门外。

极熟的地方现在似乎有些陌生,犹豫了片刻,脸上先摆出一个诚挚又渴慕的表情,然后启动门上的机关。

关打开,一脚跨入,如挨了一记闷雷,僵住了。

“匡啷!”酒壶掉地砸得粉碎。

眼前的景象几乎使他晕厥。

公孙四娘娇躯半裸,被一个健壮如牯牛的赤膊男人紧抱着,桌上酒菜已残,那男人赫然是他原先的手下头目王彪,浑号大公牛,一身虬肌,胸毛一片黑茸茸,是放荡女人最标准的发泄工具,也是最佳玩物。

王虎本能地推开公孙四娘,毕竟他的身分不高。

公孙四娘直起身,杏眼圆睁,怒不可遏的样子。

“方一平,你敢胡闯?”声色俱厉。方一平几乎要吐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找死吗?”

“我……我……”方一平全身的血管似要爆裂。

“你什么?谁要你送酒来的?”

“是……是倩英要我代她……”

“这死丫头……她人呢?”

“说是……急着要办女人的事。”方一平的脸胀得有如血,他不能不吞下这口恶气,否则真的就活不下了。

“女人的事?唔……”公孙四娘似乎明白了,她现在正值春情狂荡之际,虽发生这意外,但欲火难抑,主动把丰腴的娇躯歪向王彪。“还不快滚?”

方一平退出,密室门自动合上。

他木立在门外想:“难道是倩英有意要自己受这屈辱吗?

应该不会,她没理由这样做,可是……她应该明白密室里的状况,也该想到后果,为什么要自己代她送酒呢?不行,非找她理论个明白不可。恨极地瞪了密室门一眼,转身向外走,脚步有些踉跄。

转过回栏,倩英迎了出来。

“怎么样?”

“倩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咦,我做了什么?我是好心好意为你……”

“你明知那婆娘在做什么,却要我……”方一平脸红筋胀,呼吸急促,身躯在发抖,眼睛似要喷血。

“到底怎么回事嘛?”

“她正在跟王彪亲热!”这句话是咬牙说的。

“不对呀,会主分明是一个人在喝闷酒,怎么会扯上那头大公牛?”皱起眉头。“我真的不知道,不然怎会要你去触这霉头……嗯!大概是我离开密室之后才叫人进去的。会主没对你怎么样吧?”

“还能怎样,杀了我?”

“好,算我错,到我房里,我陪你喝几杯消消气。”

“唔!”方一平答应了。

倩英的卧房。

几碟小菜,两人对坐喝酒,方一平心怀怨恨,藉酒浇愁,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已添了三次,他已有了醉意。奇怪,他忽然对这面有恶疤但身段十分窈窕的女人产生了好感,她已经不丑了,某种意念越来越强烈。

“倩英,你……从来不感觉寂寞?”他开始挑逗。

“寂寞,又怎样”倩英的答话也很暖昧。

“找个人……排遣——下呀!”

“找谁?我人虽丑,但不会那么随便就范。”

“你看……我……怎么样?”他伸手捉住倩英的手。

倩英羞怯笑笑,没有拒绝之意。

方一平心花怒放,全身已在发烧。

“倩英,我们……”眸子里泛出异样的火焰。

“不要,我……我怕!”

“那有什么好怕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

“如果你不遇挫折,恐怕正眼也不会看我!”

“倩英,老实说,你的身材……,”“怎么样?”倩英扭了扭腰枝,居然也会抛媚眼。

方一平欲火大炽,他只是少了一只手掌,还是原来的他,在某些方面丝毫也没有改变。

憔悴掩盖不了原来的英俊。

“你像极成原来的未婚妻子。”

“司马茜?”倩英目光闪了闪。

“不错,论身材几乎是同一个人。”

“奇怪,你为什么抛弃她?”

“双方……无缘吧!”

“你不想念她”

“现在,我想的是你!”起身,猛然抱起倩英,横移两步,往床上一放。

“我不要,会主知道了……”

“她不会知道,她现在正在享受云雨巫山……”伸手去解倩英的衣带。

“我不要!”倩英抗拒,当然没用大力。

“甜心,等一会你准会说我还要!”

倩英衣带已被解开,露出了贴身兜肚。

方一平的手伸向裙带……

“啊!”倩英突然尖叫,这一声够响亮,整个内院都能听到。

方一平为之一窒,倩英本来是欲拒还休,何以会突嚷这声。

到她房里喝酒也是她主动邀约的在不及防备之下被震得倒掸桌子。“哗啦!“声中,碎碟破盘洒了一地。

倩英下床,用手拉住散开胸衣。

事连在一起,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她到底是何居心?奉命行事制造杀人的藉口还是另有文章?

“倩英,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敢于犯会主禁令欺侮她身边的人?”

“会主?”方一平杀机陡起,他右手残废但还左手可用,一身功力也在,两眼凶光倏射,左掌扬起……

“方一平,你找死!”倩英又大叫。

“砰”然巨响声中,木片纷飞,房门已碎。

出现门外的是公孙四娘和两名侍婢。公孙四娘脸似笑非笑,森森目光盯在方一平脸上,模样十分可怕。

“会主!”倩英缩到一边整理衣裙。

方一平酒意全消,人整个清醒了,他后悔自己没忍辱装浑到底,现在事实形成,想赖也赖不了,为今之计,要活命就得低头,别人在头上拉屎也得忍下来,否则就毫无翻身的机会了,于是他收敛起脸上的不平和恨怨。

“会主!”方一平弓腰低头。

“方一平,你这叫胆大包天!”公孙四娘开口。

“会主请开恩赦罪,属下是……酒后失态。”

“你知道犯我忌讳的下场吗?”

“会主开恩!”方一平连打冷战。

“倩英!”公孙四娘移转目光。

“婢子在!”

“怎么会在你房中摆酒?”目光锐利如刃。

“婢子是……同情他孤苦可怜,正好今天是先母的冥诞,所以……备了点酒菜祭拜,所以邀他……想不到他酒后乱性,想非礼婢子……”倩英拭泪,她从头到尾都表演得很精彩,自然而不着痕迹。方一平是个阴险人物,但也摸不准倩英的意向。

“方一平,你自己说,该当何罪?”公孙四娘的声音冷中带酷,没半丝人情味,完全忘了他曾是她的宠物。

“属下……该死,但求会主开恩!”十足的奴颜婢膝,只差没下跪,为了要保住老命,他不得不如此。

“你自己说的该死,那本座就成全……”

“会主!”倩英开口。“请念在他曾经伺候过您,就宽恕他一次吧!”

“怎么,你反而为他求情?”

“婢子不敢,会主恩典!”

很矛盾的现象,方一平更加不解。

“好吧!”公孙四娘竟然点头,“方一平,你已经失去了一只手掌,这一生不会再有作为,如果没有武功可能会更安份,倩英,废他的武功!”

方一平被震得黑地昏天,武功丧失,一切算完,但他能反抗吗?又一次他尝受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他的脸孔已经扭曲,心已被撕裂,他想求死,但又没这个种,凡是耍阴弄诡的都最怕死,标准的小人,毫无武士气概。

“会主,这……”倩英犹豫。

“这是命令,本座只发一次。”

倩英上步。

方一平直起身,瞪着倩英,像犯人临刑前的刹那。

“方一平,我是执行命令!”说完,骈指疾点。

“嗯!”一声长长的凄哼,人萎顿下去。

公孙四娘毫无悯怜之色,转身带二婢离去。

“倩英,你救过我,为什么……”方一平成了一条重伤的狗。

“别怪我,我是奉命而为。”

“你……为什么要……邀我饮酒?”

“我本是好意,谁要你……心生歹念。”

“你不是故意……”“方一平!”倩英勃然作色。“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告诉你,现在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要你的命。”

“生死对我来说已经毫无区别”

“人一死便什么都不存在了,俗话说,好死不如歹活,至少你还是一个有思想能看能听能动的活人。

人,死了就不是人而是鬼,做鬼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死得太冤,太不值,永远不能瞑目……”这几句话有如利刃扎在方一平的心上,分不清是好意,还是恶毒的讽刺,但却符合一个无行武士的价值观念。

方一平已无话可说。

“方一平!”倩英又开口。“你这是幸运,会主没赶你走,你还可以在这里苟且偷生,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要杀你吗?忘了要被当作火祭的故事吗?”这几句话够残酷,比杀人的钢刀还要利。

方一平木然。

“方一平!”倩英似乎意犹未尽。“我非常同情你,可是我喜欢说实话,蝼蚁尚且贪生,人,即使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能活下去总是好的。”

“你……是讽刺我没骨气?”方一平脸皮子在跳动。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女人,女人有女人的想法。

“我连女人都不如?”

“日有阴睛,月有圆缺,你曾经是响当当的剑客,也几乎继承了凌云山庄,嗨!天意,人不能违抗的。”

“你到底真的要想说什么?”

倩英沉思了好一阵子。

“你应该走,离开这里!”倩英以极低的声音说。

方一平失神的眼睛亮了亮。

“会主……能放我走吗?”

“哼,她留下你替他倒洗脚水?”又是一句刺心话。

“可是……我不但残废,又失去了功力,你刚刚才说……外边有不少人等着杀我,应该忍辱留在此地,怎么现在又……”

“刚才我说的是庆幸会主没赶你走,现在我说的是你应主动离开,这是两回事,去留在于你自己的想法。”

方一平挣扎着站起身来,喘了几口气,两眼望着空处,内心又一次极度痛苦的煎熬。他后悔了,后悔当初的任性胡为,玩奸弄巧,毁了司马茜也毁了自己,即使出现奇迹,断掌重生,功力再复,还能立足江湖吗?

“我应该走,要死也得像个男人!”他自语。

“但愿你死得像个男人,而且是个男人!”倩英接口,她这句话反过来说便是不像人便像狗了,不是男人便是女人。

方一平当然听得出来话中带着尖锐的刺。

“倩英,你是在打落水……”一想不妥住了口。

“不,我没理由打落水狗,我只想帮助你。”

“帮助我?”

“对!助你达到目的。”倩英笑笑。

“你是说……助我离开总舵?”

“这不是问得多余吗?难道还有别的可帮?”顿了顿,接着道:“我帮你不是怜你,也不是想得什么好处……”

“那是为什么?”

“我是怕会主一时高了兴会要你的小命。你曾经是她的枕边人,如果放你活着出去,把两人之间的丑事抖开来,她是一会之主,能受得了吗?所以,她杀你是迟早的问题,她没任何理由让你活下去。”倩英的措辞很残酷。

方一平打了个冷战。

“我不帮你的话你绝对走不了,随便一名弟子发现你逃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毫无反抗的余地。”倩英又说。

方一平的心已被刺扎得近于麻木,多一刀少一针都无所谓,的确,他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唯一支持他想苟延残喘的一点便是怕死!

今天是方一平武功被废之后的第五天。

时间是二更初起。

地点是垣曲城外小溪桥头土丘上的凉亭。

月已由盈转亏,光失去了亮丽而略带苍白。

倩英与方一平坐在凉亭里,他是由她掩护逃出大刀会总舵的,为了掩人耳目,倩英出主意要他扮成女人,现在,他依然是女人装束。

“方大侠……”

“倩英姑娘,请不要再挖苦我好不好?”方一平痛苦地说,声调近乎哀求。

“这怎么叫挖苦,你还是原来的你没变呀!”

“这……可是我已经……”

“方大侠!”倩英自顾自地说。“你这一改扮,真的是个大美人,要是你真的是女人,定然是颠倒众生。”

“倩英姑娘,我们谈正经吧;蒙你仗义援手,我逃出了龙潭虎穴,可是……说实在的,我不知何去何从,何处才是我的归宿?”方一平摇头,快要伤心落泪的样子,今日的下场,他连作梦都想不到。

“嗨!你根本就不必担忧。”

“为什么?”

“人的生死祸福全是天注定的,既然不能改变,又何必担忧?”倩英一本正经地说。

“像我,生来命薄,被人玩弄糟蹋,受尽了世间最残酷的凌辱,完全不被当人看待,但我并不悲伤,我从命顺天。”她的眸子里闪出怨毒。

“倩英姑娘也……受过大折磨?”

“岂止折磨,是炼狱,非人的酷虐。”

“啊!”

“方大侠,一条鱼如果被放进热水里是什么滋味?”倩英眸子里的怨毒变成了森森厉光,令人不敢正视。

方一平已感觉出气氛不对,但仍测不透倩英的心意。

“倩英姑娘何以……有此——问?”

“你回答我呀!”

“这……鱼入熟汤当然是最残酷的煎熬,其痛苦……可能超越死亡!”

“对了,哈哈哈……”倩英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令人心悸,许久才止住。“我经历过这种痛苦,求死不能,我熬过来了,有一种力量支持我,我没有倒下去,这股力量便是报复!”最后两个字特别有力。

方一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但他并没有感受到直接的恐惧压力,因为他自问与倩英无怨无仇。

“想不到姑娘是经历过险风恶浪来的!”方一平虚应着。

“方大侠,如果换成你,你折磨不死,又很巧碰上凌虐你的仇家,而仇家又在你掌握之中,你会怎么做?”

“以牙还牙!”方一平脱口而说。

“对极了,这正是我的心意!”

“姑娘的仇家是何等样人?”方一平不安地问。

“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奸狡狠毒的小人。”倩英没有正面答复,这种说法跟没有说完全一样,含糊而笼统。

“哦!”方一平真不知说什么好。

“方大侠,你相信老天有眼报应不爽这句话么?”

“我……相信!”

“那太好了!”

方一平越听越觉不对劲,这疤面女怎么老是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如果说她有意,又找不出有意的理由。如果说是无心,她从自己未逃离大刀会总舵开始,便一而再地语含讥讽,看来还是早早远离她为上。

“倩英姑娘,蒙你大刀援手,我已没资格说什么报答的话,只有深铭五内。”站起身来。

“我该告辞了。”

“慢着,我还有话要说。”

“姑娘请讲?”方一平内心忐忑不已。

倩英也起身,目光缓缓扫了亭外一周,面上浮现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她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方一平!”她又不称呼他大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取名倩英吗?”

“这……我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这‘倩’字跟司马茜的‘茜’同音。”

提到司马茜,方一平面色惨变。

“而‘英’,乃是作英灵之解。”倩英接着说下去。“倩英,便是马司茜的英魂,这你懂了?”这两句简单的话有如晴天霹雳,轰顶巨雷,可以把人震碎,目光也变成了足以杀人的刀,锋锐无比。

方一平又目暴睁,张口结舌。

“方一平,你说过你相信报应二字,你加在司马茜身上的残毒已到该偿还的时候了,我几次救你,是为了保住债权,否则太便宜你了!”

“你……你……究竟是谁?”方一平后退被亭栏挡住。

倩英背转身去,在脸上一阵撕抓抚摸,然后又回过身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呀!”方一平怪叫一声,也就成了另外一个人,是因脸孔扭曲而变形。“你……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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