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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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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

细刀!

风雨!

电光一闪,一缕黑色的异芒,细刀破映雨光而入,截断了罗盘古的一切攻势!

不过在同时间,超过二十件武器,同时攻向刘独峰!

刘独峰不退,俯身,冲入刀光剑影中,又自敌方阵营中闪出。

他肩膊上一记深创,血水很快的被大雨冲去,他脚下的水畦深褐了一大片。

三名壮丁,一名快刀手踣地,他们没有痛苦,在倒地之前已失去了生命。

罗盘古幌摇了一阵,喉头发出格格一响,也仰天而倒,刀落在烂地上。

一个照面间,刘独峰连杀五人。

刘独峰的手也有点抖,这十多年来,他很少像今晚这样大开杀戒!

他很想要求停止,可是第二轮攻杀又已展开!

今晚仿佛是个杀人的雨夜!

孟金风死。

五名壮丁和一名快刀手,也在刹时间失去了生命。

刘独峰掌中的黑剑被击落。

可是他疾退之时,李二递上了一柄青色的剑。

刘独峰接剑的时候,赫连春水长空飞刺刘独峰。

刘独峰以剑破剑,击退赫连春水,同一时间,李二已被张钓诗、沈钩月和陶清所杀。

刘独峰回援,剑若青龙,陶清人头落地,但李二也已断了气。

这是交手的第二个回合!

雨声犹如七万只怪畦在呜响,雷声如天庭的阶前滚过铜鼓,他们在等待第三度攻击!

第三个回合又是怎样一个局面?

又是谁死?谁生?谁在流血?

剩下的四名壮丁,一见陶清被杀,都红了眼,这一轮冲杀,便是由他们开始的。

刘独峰怒叱道:“送死!”

青剑在密雨中,像一头破空飞去的游龙。

青光闪耀着血影。

三名壮丁被杀,余下一人,战志已完全崩溃,掩脸跪在水畦之中。

又一名快刀手哀号倒在血泊中。

赫连春水掌中剑折。

他疾喝道:“退!”不去攻击刘独峰,反而剑锷直刺穴道受制的张五!

刘独峰闪身架过一剑,还攻一剑,赫连春水闪过,正欲还击,忽然胸膛一热,如遭电光劈中。

刘独峰那一有形的剑虽被他剑鞘架住,但那无形的剑意,仍在他百般防备里刺中了他。

赫连春水中剑,但全身立即急遽后缩。剑意伤了胸膛,并未刺人心脏。

刘独峰追袭,翡翠剑鞘已套入他的剑上!

刘独峰吐气扬声,剑鞘震成千百碎片,与青色剑芒,在雨中化成一蓬极好看的烟花。

却在这刹间,刘独峰突然想起:戚少商和戚大娘呢?!除了第一轮攻击之外,怎么不曾见他们出手?!

他怔了一怔,就在这时,赫连春水等已飞乌投林,燕子三抄水,闪电惊虹,投入密雨的暗处。

只有沈钩月在临去前,一刀砍去了穴道被制的蓝三的头颅!

刘独峰大怒,飞脚一踢,地上那柄细小利刀,破雨网直射,贯入沈钩月背胸!

沈钩月惨呼而倒,刘独峰持剑四顾:戚少商和息大娘呢?一时也无心去追那赫连春水、张钓诗和剩下的三名快刀手。

只胜下一名壮了,跪在血雨中,怔怔发呆。

刘独峰长叹一声,仰首雨中,道:“戚少商啊戚少商,却还是给你再跑了一次!”

战斗伊始,戚少商已经在跑了,他见各人之战志,没想到戚少商和息大娘竟会不战而退!

他说过若第三次拿不住戚少商,便不再追缉他,而今,已经给他逃了两次。

刘独峰惨笑,望望掌中的青锋剑,把另一只手自襟里掏出来,四指沾满了鲜血,一下子便教大雨冲去。雨滴打在伤口上他只觉一阵痛人心肺,喃喃地道:“或许,我是看错你了……”

他始终没想到戚少商会临阵而逃;否则,他未必截他们不住。

刘独峰过去解开了张五和廖六的穴道。

他们本是六人一道儿来,而今,云大死在息大娘剑下,周四被花间三杰所杀,李二和蓝三也丧命在这一场格斗里,这在刘独峰一生的战役里,极少遭逢过如此惨重的折损!

而在刚才舍死忘生的一战里,哪里还有什么高手的气派、宗师的风度,只不过是为免自己被杀,所以杀人。

杀了这么多可能是无辜,至少是还不该死的人!

在刚才的格斗里,他要不伤人只使对方重创而失去战志,那也不难做到;可是他若要剑下留情,就会增加自己的困难和危险,他便宁愿杀人。

是什么令他如此心狠手辣呢?

也许是因为这雨吧!这场鬼雨!刘独峰心中发恨:这身龌龊和肮脏的环境,造成他速战速决的立意,因而不惜杀人。

可是因为怕脏就可以杀人吗?

他心里极端难过,看着发怔的壮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廖六为他披衣,系剑,抹去泥污,张五则为他包扎伤口。

张五和廖六的心情,也都难过,沉重。

刘独峰忽向张五道:“你留在这儿,好好埋葬他们。”旋向廖六道:“你跟我去。”

廖六凛然道:“是。”

张五抗声道:“爷,让我也去,我要手刃那罪魁祸首戚少商!”

刘独峰道:“你身上有伤。你的三位兄长尸首,不能任由在这儿搁着。要是我们没有回来,回去京城,不要再来。”

张五悲声道:“爷——这么多年来,我们几时分开过,求你收回成命,我们一起埋葬三位哥哥,才一起上路,爷……”

刘独峰长叹道:“也罢。反正他们是逃不掉的。”在雨中负手俯首,这时候的他,已完全无视于这地方的恶臭污秽。他一生追捕不少大恶元凶,但从未如此沉重沮丧过,仿佛追捕者和被迫捕者,在这天网恢恢的迷雨里,全是被网在同一个噩运中的可怜人。

战斗前,戚少商在息大娘耳畔说的话是:

“战斗一起,你我即走!”

这很不像戚少商的个性!

更不似戚少商口中说出来的话!

然而却是戚少商亲口说的。

息大娘为之愕然。

战局一起,便十分剧烈。

每个人都是拼命,不是拼掉自己的命,便是去拼掉别人的命。

戚少商和息大娘发出了第一次攻击后,却拉着息大娘就跑。

在这混乱而阴黯的场面里,而互相厮杀正如火如茶的进行着,连刘独峰都不会留意戚少商会在黑暗泥泞中退却。

他们一直奔出了好远,到了一个三岔路口,息大娘忽甩开戚少商的手,道:“我来引路。”

他们并肩疾奔,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时,雨渐渐小了。

隐约可以瞧见远处有一簇灯火。

有人类群居之处,总会有灯光。

人总爱光明,不喜欢黑暗。

只惜黑暗是无所不在的,人们只能在一起,尽可能多点一两盏灯,来撑起这一角微明。

息大娘心头也有一片阴霾。

戚少商伸手去拉她的手,这一拉,竟没拉着,只听息大娘悠悠地道:“他们不知道怎样了……”

戚少商也感觉出来了,道:“你是不是在对我生气?”

息大娘看了看天色。月亮像刚给水淹肿了脸庞,自浮云里缓缓踱了出来。“刘独峰的剑,在这当儿,恐怕不会饶人性命。”

戚少商用手轻轻搭在息大娘肩上:“大娘,我……”

息大娘微微一挣,戚少商立即缩了手。

息大娘也觉察到自己这样做,也太明显了一些,于是道:“我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戚少商道:“我知道。”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是在生气我临阵脱逃,这是懦夫行为!”

息大娘微一抬目,迅速地看了戚少商一下,心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心意,但又被他的脸上浓烈的沮丧之色震住,上前一步,拉他的手,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是逼不得已,刘独峰的武功太高,我们从二十五人联手一击,也决非其敌。不过,既然只有早死或迟死,那又何必要逃。”

戚少商脸上的沮丧之色转为痛苦的神情。

息大娘上前看他的断臂,关切地问:“伤口痛吗?”又问:“很痛吧?”

戚少商立即摇头。

息大娘道:“刚才的局面,你留在那儿,也没有用,一齐出手,只有在送性命……不过,想到他们一群朋友,还有多年旧交,为我们拼命,我实在……实在不想走,要死,就一起死,死得也痛快些!”

戚少商道:“他们不是为我死的!”

息大娘不明他所指。

戚少商道:“他们不认识我,可是,高鸡血、赫连公子他们却认识你,他们是因你的情面才来救我。”

息大娘惴然道:“他们是答应我,一定要救你……”

戚少商道:“他们是为你效死。”

息大娘说道:“但我却为你不计生死。”

“我知道。”戚少商语气忽然又柔和了起来道:“大娘,我们共历生死,共渡患难,难道我会连这点都不明白么?”

“可是你不高兴?”息大娘问。

“你也不开心;”戚少商道:“这些人因为你的事才来的,结果,我们临阵而逃,他因维护我们而死战。”

“我们留在那儿又会有什么用?”戚少商的声音激动了起来,“我们一定不是刘独峰的敌手,然后被杀的杀了,被抓的抓了,有谁来报仇?”

“打从连云寨遇劫开始,因为我的事情,牵连了不少人,霹雳堂雷门、碎云渊毁诺城,而今是老人家那一帮,还有赫连王府,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毁家的毁家,灭门的灭门;”戚少商痛苦地道:“他们为了护我这个早该死的,究竟牺牲了多少人,还要牺牲多少人?!如果我死了,或者被逮回京城,谁来为这些牺牲者报仇?!我怎么对得他住?!”

“我的死生已不重要,我想通了;”戚少商挥拳痛恨地道:“再死多些人,我也要活下去,活下去替他们报仇!”

“这仇,是决不能不报的!”

“为了报仇,”他握着息大娘的手,道:“除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不顾廉耻的活下去!”

“活下去是为了要报仇!”

戚少商道:“所以,刚才我不择手段,与其大家一齐命丧在刘独峰剑下,不如逃生,而且,刘独峰目的在我,我一旦逃走,他或许便无心恋战,所以我逃。”

“我不管了,顾惜朝、黄金麟、文张、鲜于仇、冷呼儿、李福、李慧、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还有这个刘独峰,有朝一日,千刀万剐,我一个也不放!”

逃亡了那么久,戚少商仍未逃出噩运,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豪杰式的怨毒。

“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息大娘微喟道,“一直都是我劝你逃走的,唯有逃得性命,一切才有机会……可是,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英雄,而今真的见你临阵逃亡,心中不知怎的,竟……唉,这确是我的不该了!”

“不是的,大娘;”戚少商深情的注视息红泪,道:“你一直希望我强,希望我好,我如今这样子……你也难过。”

戚少商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仰天道:“只是,我要报仇,所以,我会为达到目的,不惜厚颜独活,为了完成这个心愿,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愉快的活下去,让极不愿意我活下去的人生气、发怒、失去冷静……哈哈哈……”

息大娘有些惶惑地道:“你变了……”想伸手去触摸戚少商的唇,却又不敢。

“我其实没变。”戚少商道:“我只是要用最有效的办法,来打击敌人,要让敌人活得不痛快,不惬意!他们要我受尽苦楚,我偏要活得快快乐乐!”

“我刚才那样对你,你不要记在心里才好。”

“大娘。”戚少商一呼唤这个名字,语气就转为动人肝肠的柔情。

“那些人,我请动他们来帮忙,虽则,他们大部分都是有所求的,可是,他们有些,也对我真的好……”息大娘委婉的道:“他们有的人,很喜欢我,江湖中人,相孺以沫,他们纵有所求,也并不过分。”

“我知道他们对你的心意,大娘;”戚少商道:“我见穆四弟的神色,就已明白了七八分。这段日子,我一直不在你身边,你当然应该有你的朋友知交。”

“我就知道你满脑子胡猜着人家的心意;”息大娘白了他一眼,宛然笑道:“我可没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不像你,”她一只手指几乎要捺到他的鼻尖上去,“在外尽是风流韵事,也不见得那些女子为你安危出头伸手!”

戚少商赶快移转了话题:“说来,穆老四不知有没逃得出来?”

他当然不知道穆鸠平因救雷卷,已死在文张和舒自绣的手上。而且,沈边儿和秦晚晴为了掩护雷卷及唐晚词,双双被活生生的烧死。在这个生死存亡临大变的处事中,雷卷竟和戚少商都是采取了同样的态度:

先求活下去!

再图复仇!

两人的做法,不谋而合。

难道英雄与袅雄,在临危落难之际的应对之法,都是这般不顾一切、不择手段?难道当这些人要活下去,都必须要旁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第四十章鸡血鸭毛

“我要活下去。”

“我要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

“活下去才能够报仇。”

这是此刻戚少商的想法。

人是会变的。但大部分的人都以为自己不会变。其实是应该要变的,当变即变的,只不过有些人是潜移默化的变,有些人是彻头彻面的变,有些人是外形变,有些人在内心变,有些人小事变易大节不变,有些人却毫无原则,只有性情不变。

成长是一种变。

成熟也是一种变。

患难和享乐,永远是变的源头,很少人能在受尽煎熬苦难和享有荣华富贵之后,能够全然不变的。

变也没什么不好,变有时候是必须的。

人是依靠适时而变才能活下去的,一如夏天摇扇、冬天加衣一般自然。

“他们为了我送死,我应该跟他们在一起。”这是息大娘现刻的想法。

她想到雨中搏斗的一群人,就热血贲腾。

她明知戚少商和自己应该逃离,可是,她毕竟是个丽烈的江湖女子,有些人,比谁都知道生命的可贵,比谁都了解逃生的方法,但他们在重要关头,抛头颅、洒热血,将性命作泰山似鸿毛的一掷,决无丝毫珍惜。

这究竟是聪明人,还是笨人?

也许这并不重要。江湖上、武林中、历史里、可歌可泣的事件,往往都是这些人的热血写成的。

戚少商那样一问,息大娘同时也想起了秦晚晴和唐晚词,以及毁诺成中那一干姊妹,戚少商也想起了雷卷、沈边儿和一众连云寨的兄弟。

可是想起了又能怎样?他们仍在逃亡。

逃了那么久,那么远,仍未逃出生天。

“到思恩镇去。”息大娘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她可以肯定一点:

因为临阵脱逃,他们已争取了时机。

争取了与刘独峰拉远距离的时机。

如果善于把握这个时机,甚至可以甩掉刘独峰的追踪。

既然已经有人为这一点作出牺牲,他们就不该平白浪费这个重要的时机。

“思恩镇?”对戚少商而言,思恩镇只是一个市集中心,商人聚集买卖皮货的地方,以及屠宰场所。

“对,思恩镇。”

“为什么要到思恩镇。”

“因为我们约定,高鸡血等人在思恩镇接应,赫连春水也会到思恩镇会集。”

“我跟高鸡血、尤知味、赫连春水他们,以前也曾合作过,一齐对抗过强敌;”息大娘补充道:“我们进退之间,都有一定的默契。”

“可惜,我们从来没有应付过,像刘独峰这样正义、强悍、坚忍而武功高不可测的敌手!”

于是他俩到了思恩镇。

一入思恩镇,他们便听到那种很特殊的犬鸣声。

息大娘当然明白这犬鸣声的意思。

她往犬鸣处走去。

最后来到了“安顺栈”。

犬吠声骤然而止。

息大娘与戚少商互望了一眼。

息大娘点了点头。

戚少商遂举起了手,叩响了门,叫道:“店家,店家。”

开门了。

一个胖子、一个老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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