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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刀-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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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申无痕凄然道:“二叔,事情并非如此,是你老误会了——”
  申无忌也急切道:“我妹子蛮不讲理,一意孤行,她愣要充狠逞能,留在这里替大伙断
后,是我不允,这才吵了起来,你老想想,以我妹子的情形,又如何——”
  摆摆手,金步云道:“事情的经过我明白,你们兄妹不用再争,这一次,是无忌有理。
无痕,我来作主,你必须先退;要明白,你被坑在这里,则不啻‘金家楼’的命脉全部断送
于此,你就算不为自己设想,也要为‘金家楼’长远的基业设想,为‘金家楼’千百忍辱之
士设想,你一定要先退走!”
  金申无痕忙道:“可是,二叔,我不能……”
  打断了她的话,金步云高声道:“我是你的长辈,是金氏一族硕果仅存的老人,无痕,
你若违背我的意思,即是目无尊上,有悖伦常,你胆敢如此?!”
  金申无痕焦躁的道:“我怎敢违背二叔的交待?只是我一口气难咽,不甘就此退走,将
此‘金家楼’最后的据点奉送叛逆,我有责任——”
  金步云大吼:“你的责任不是现在送死,而是将来如何重光江山.再起基业,无痕,你
是要活活气死我,还是要我一头撞死在你的面前?!”
  金申无痕凛然道:“侄媳妇不敢——”
  沉重的,金步云道:“好,那还不走!”
  申无忌咧开大嘴道:“还是二叔明白事理,我说大妹子,要走就得赶紧啦!”
  有“嗖”“嗖”的声音传来,也有“呼”“呼”的音响在颤动,于是,隔着窗户,顿见
红光升腾,烈焰飞舞,窒息般的热潮,几乎是立即的透扑进楼内!
  屉若尘冷静的开口道:“起火了,油草柴薪引燃火势,这里的气温很快便会升高,烟硝
熏呛之下连呼吸都会困难,我们目下人手之中,能够运用闭气屏息之功者不多,再要不走,
就会凭遭损害,楼主,请即下决断!”
  咬咬牙,金申无痕显得极其艰难的道:“好,我走,但是,却不能只留你一个人在此涉
险!”
  展若尘严肃的道:“我是在贯彻楼主的意志——不能白白拱手让出‘大金楼’,必须要
令对方付出代价,而我,正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执行者,况且,纯系自愿!”
  金申无痕阴沉的道:“无论怎么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如山的重担,不该由你一肩
担承,若尘,不许推拒,我留几个人在此助你狙杀叛逆!”
  展若尘言自由衷:“不必,楼主,这会多增伤亡——”
  金申无痕迅速的道:“古自昂、简叔宝、冯正渊、易永宽、严祥,你们五人留下,另外,
金申族人中留下一个,看谁自愿担当?”
  申无忌大声道:“我!”
  金步云颤巍巍的道:“我来,我老了,死不为天,便拿这付风烛残年的臭皮囊,去换他
几个年轻力壮,包是有赚无赔的便宜事!”
  金申无痕专独的道:“二叔为一族之尊,岂能把老的留下涉险,让小的苟安逃命?这等
不孝之事,断不可为,哥哥,就是你留下!”
  双手重重抱拳,申无忌笑道:“够意思,妹子!”
  金申无痕立道:“若尘,你与古自昂过来!”
  展若尘与古自昂匆匆走近,金申无痕低促的道:“我告诉你们第三条秘道的隐密及其使
用方式;楼下后廊边我专用的浴室中,那方以青纹石彻成的浴池,底部便是秘道的入口,浴
池底部并就的方形石块,从右边数第三、四两块可以移动,但在移动之前必须用力踩踏左边
第一二两块并石,要连续用力各踩一次。踏左边第一块并石的作用是令其下藏机簧松扣,踏
第二块并石的用意是将下面对准入口的十排箭矢铁架挡板震落,俾免受袭;你们记住,进达
秘道入口之后,务须将池底并石恢复原状,并石归位,则一切机关性能便又如旧了……”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们会记得.楼主。”
  这时,简叔宝在大叫:“老夫人,火箭密集如蝗,火把飞掷漫天,焰苗子开始朝楼里蹿
啦,老夫人,还请快退!”
  先前飘浮在楼里的雾气,又加上了更为浓重的烟硝,热度骤增,呼吸上一口,连鼻嘴加
心肺全是火辣辣的呛得人发晕,而楼中的空气也宛似稀薄了,人们浊重的喘息着,艰难的咳
嗽着,眼见烈焰卷舞,火舌飞蹿,整幢大楼皆似裹进了一片火海里!
  展若尘屏着气,缓缓的道:“楼主请吧,是时候了。”
  扬起头,金申无痕的目光环注,神色怆然,语调也变得喑哑了:“我们在往南六十里处
的‘驼虎岗’等你们……
  但愿留在这里是多少人,见面的辰光也一个不少……”
  展若尘明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却只有强笑着道:“楼主宽念,我们会尽量保护自己。”
  古自昂催促着道:“形势迫急,请老夫人速退!”
  于是,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回头看一眼 金申无痕下达谕令,在烟雾晦迷中,一干
该退走的人,匆匆离开,片刻间,这幢庞大的“大金楼”便显得空荡清冷起来——除了火焰
的燃烧声,物体的裂爆声及坠落声,迷漫的烟火里,就只剩下了七个孤伶伶的身影。
  火苗子像是无数个鲜红透绿的,可以随意扭曲变形的恶魔,那么猖狂无忌的伸缩着、卷
扬着、扑腾着。每当它带着炙热的气焰拂扫过某一处,那地方就是一片烟硝,就多了一个相
似的恶魔,焦黑是它的斑印,而张牙舞爪的形像,便扩延伸展,以至放眼看去,全是那种鲜
红透绿的,足堪吞噬一切的魔影了。
  烟雾是火之魔的虎伥,热力是它的帮凶,空气因而稀薄了,人的呼吸也更艰辛了,焦糊
的味道充斥在每一寸的间隙里,也火辣辣的冲八人们的心肺,焦糊的不止是一般的物体,亦
泛着人身上衣饰毛发的焦臭气……
  火与烟交合着,在整个“大金楼”里逞虐逞暴,还带着那般可怖的破残声响,呼轰轰的,
哗啦啦的,好一幅人间炼狱图!
  人眼被烟薰得通红,泪迷着眼,几步外便看不真切了,呛咳甚至也不行,因为一口烟吸
进肺部,很可能便呛晕窒息,连第二口都来不及吸了。
  不知什么物体在倒塌,也不晓哪一部分建筑在坍颓,杂乱巨大的音浪不时响起,在阵阵
的震撼与颤动中.似乎这幢巨厦也经不起烈焰的卷袭而将崩溃——这不是一幢石砌的大楼么?
  唯一可以稍做躲藏之处的所在,是大门后两侧石梯的底下,那是一个死角,人贴在那里,
虽说仍然涕泗呛流,炙热如烤,但要比起其他地方容易忍受得多;展若尘、冯正渊、严样三
个人便隐伏在右边的梯底,申无忌、古自昂、简叔宝、易永宽四位则隐在左边的石梯之下。
  只有屉若尘没有用湿巾捂着口鼻,自申无忌开始,每个人全以一块厚厚的巾帕浸透了水
掩在口鼻间,饶是如此,他们仍免不了时刻呛咳,双眼赤红中泪水汪汪。
  闭气屏息之术,是一门深奥而艰难的内家吐纳修为,不止要经名家指点引导,个人的狠
下功夫,体质禀赋更为重要,并不是每个想学的人都能学得通,学得精的,尤其这门修为并
非武家之必须,肯于下恒心磨练的也就更少于,展若尘曾表示,留在“大金楼”里的人,习
得此门功夫的只怕“不多”,其实他知道不但不多,恐怕有数得很,果然,除了他,竟连申
无忌也只是浅入而已,古自昂等人一贯研习的乃是真刀实枪的搏杀之术,有关这种属于静态
阴柔性质的内家技艺,自就更少涉及,然则,此时此刻,这门功夫却确切发挥了它的妙用。

          

柳残阳《霜月刀》
第四十章 金家楼中

  呛咳着,冯正渊泪水迷离的望着展若尘,他诧愕不已的道:“展……展爷……你是真有
个挺劲啊……这大的烟,居然呛不着你一口……”
  闭着眼——展若尘的闭气功夫练不到眼上……他低沉的道:“浅浅的吸气,慢慢的呼气,
冯兄,你就会觉得好过得多。”
  抹着泪,冯正渊道:“浅浅的吸气,慢慢的呼气?要浅到慢到什么程度呢?”
  展若尘平静的道:“就像没有呼吸一样。”
  呆了呆,冯正渊又咳了起来:“我的老天,这……这怎么办得到?”
  淡淡的一笑,展若尘道:“可以办到,但不是一说即会,其中需要一段很长的日子来磨
练。”
  冯正渊又抹了把泪:“展爷,现学现卖是来不及了,活该我们要遭这个罪……”
  展若尘安慰着这位勇士:“再忍一忍,冯兄,对方比我们还急,他们很快就会朝里扑
了!”
  擤了把鼻涕,冯正渊粗着声道:“娘的,我恁情和这干叛逆明枪明刀拼个死活,也不甘
受这等活罪,人间地狱吧,也不过就是这种光景了!”
  严祥也用湿透的巾,自揩着泪水,沙哑的道:“这股子热尤其叫人罩不住,活脱把人摆
在火炉子里烘烤一样,连一身汗水也都给烘烤干啦!”
  展若尘道:“我们如今和对方比的就是这股子熬劲,他们以为我们挺不住,我们偏偏挺
了下来,一旦出乎对方意料,他们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
  红着双眼笑了,冯正渊点头道:“展爷说得正是,只在那些邪龟孙一愣的当口,咱们奋
起发难,就能先放倒他们一大片了!”
  展若尘道:“所以说我们且先忍着点,每忍一刻,便叫对方疏忽一分,也就是多给我们
一个捞本的机会,眼下在这里忍着,可不是白搭的!”
  冯正渊憋着咳声道:“待会儿.还得仰仗展爷领着我们干,这条命是不必计较的了,要
紧的是能多摆平对方几个,也好替‘金家楼’挣几分光彩,为老夫人求点颜面,好叫那干贼
崽子知道,‘金家楼’仍有着忠贞不渝的角色在!”
  严祥接着道:“咱们既然留下来,便没打谱活着出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平素里蒙
老夫人厚待,眼下正是回报老夫人恩德的大好辰光。”
  语调是含混而带着鼻音的,浓重又平淡.但却有着那股子出自内心的坦诚,发自肺腑的
直率,毫无掩饰,毫无矫作,他们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好像为“金家楼”效死,
替主子卖命,乃是生来即有的天职一样,不怀疑,不犹豫,似乎他们活着,便端为了等待这
一天,这一刻的来临!
  展若尘笑有得些凄苦,他低沉的:“各位的志节、心意,我全明白,忠义之下,生死固
不足论,然而因时就势,仍须随机应变,只要原则能以把握,目的能以达成,并非唯死方可
表志,二位的意愿我很清楚,但望不要偏颇成狭义的愚忠才好!”
  冯正渊想了一会,才道:“是,展爷,我想我们可以体悟你的意思——”
  展若尘又徐缓的道:“楼主行前曾经说过,希望能够再见到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她当
时形容惨澹,悒郁凝怖,内心是何等沉痛悲愤!因此我们记住,第一要务是杀敌致果,第二
任务便是尽量活着回去见她;否则,任是我们如何反创叛逆,获得多大代价,一朝全军覆没,
对楼主而言,创敌的欢欣,只怕也比不得哀伤的心怀十之一二……”
  严祥竟有些哽咽的道:“我们知道……老夫人……她……舍不下我们……”
  重重颔首,屉若尘道:“各位能以善体楼主用心,我也就释怀了。”
  那一声震天价的巨响,便在这时传来:“哗啦啦……”
  “大金楼”的沉厚门扉,整个倒塌,烟火四溅中,冒着焰苗的碎裂木块飞舞纷扬,连框
带架,顿时崩散一地!
  浓黑透衣的烟雾弥漫,火花流蹿,一条身影宛若鹰隼般投空穿进,两抹冷电绕在那条身
影的前后——一抹光芒雪白,一抹光芒铜黄!
  是了,“双绝剑”唐丹!
  跟着唐丹身后的,是一对滴溜溜飞舞的带刺钢胆……
  “鬼旋风”史邦!
  这两个敌方高手甫始冲进,楼梯两侧也出现了人影,由他们挥舞的兵刃形式,可以大致
分辨出都是哪些人物来:从右侧石梯扑落的,是倒提一双生铁桨的“铁桨横三江”聂双浪、
九尺“软钢带”的“一丈红”莫奇、蟒皮倒钩鞭的“卷云鞭”蔡锦;从左边石梯冲至的是手
挥“点钢刺”的“黑秀才”茅小川、“白铁扁担”钟开泰、“青五箫”沙侗,这第一波,全
是上得台盘的硬把子!
  烟硝晦迷中,“双绝剑”唐丹振吭大叫:“留神点,死活分清楚,几个首要的角儿得先
拣出来!”
  一干人宛如虎狼出柙,交纵穿走,四处搜索;烟雾迄未消散,显然他们也有些吃不住劲,
呛咳声一如被困者,那“铁桨横三江”聂双浪高声道:“唐兄,怎的不见一具尸体?”
  唐丹正在奔向大厅,头也不回的道:“熏晕过去的活口也是一样!”
  “黑秀才”茅小川接声道:“直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见到,更不用提死的活的了!”
  站在阶下,“一丈红”莫奇疑惑的道:“我们从楼顶掀瓦而下,就没见到对方一个人,
莫不成全逃净了!”
  向空中虚挥着鞭子的“卷云鞭”蔡锦摇头道:“不大可能吧?这幢鸟楼一共有两条秘道
是不错,但那两条秘道的出入口单老大全晓得,早已伏下重兵在出口处据守,除非他们甘心
自投网,又能朝哪里逃走?”
  莫奇呛咳一声,道:“但这里鬼影不见—条却是事实,该不会通通化风而去吧?真透着
邪门!”
  蔡锦瞪着那双死羊眼,道:“说不定全窜到某个秘密隐藏处所去了!”
  那一边,“鬼旋风”史邦吆喝着:“别唠叨啦,快搜!”
  左侧石梯的下面,“哗啷啷”的金铁震响有如一连串清脆的炸雷,光华倏现,又猛又快
的劈向正在探头朝内窥探的“白铁扁担”钟开泰,钟开泰猝不及防,骇然惊叫:“有埋伏!”
  叫声中,他那根宽扁担飞竖横扫,一柄“双刃斧”却似来自虚无,“吭”的一记斩入了
他的胫骨,身子打着旋转往后抛退.金环大砍刀挑飞了扁担,连肩带肋;劈桩似的把钟开泰
劈翻于地!
  暴叱半声,“青玉箫”沙侗身形斜掠,手中那只三尺洞箫飞指活劈了钟开泰的申无忌,
“黑秀才”茅小川也疾扑而至,“点刚刺”伸缩吞吐,流芒若星,挟击合攻!
  古自昴腾空而起,人在空中转折,“双刃斧”霍霍如电,搂头盖顶便劈斩茅小川,刃风
削劲,疾利无匹!
  啸声摇曳,却以极快极速的势子自那头飞来,寒光耀眼中,万千拳大弧影穿流交织,急
罩古自昂!
  不错,“鬼旋风”史邦!
  一条影子由下面上,猝然飞射,“双刃斧”硬砍狠撅,直冲史邦!
  “好狗才!”
  史邦狂吼着,身形蓦曲如球,一对“铁刺猬”溜体暴旋,却在光影映现的一刹,展身横
滚,于是,“双刃斧”砍空,“铁刺猬”的光弧骤雨也似反卷过去!
  侧跃数步的古自昂,睹状之下大叫:“永宽快躲!”
  豁命攻扑史邦的人,正是“飞龙十卫”中的易永宽,对于古自昂的警告,他恍若不闻,
“双刃斧”起手如虹,冲着那漫空包卷的光弧切入!
  瞬息间,钝器击肉的声响令人作呕的传来——那不是一响,而是密集的声响融合于一刹,
易永宽的身体立刻变了形,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扭曲物体!
  简叔宝的角柄宽刃短刀,便在史邦狠击易水宽的同时,飞射入吏邦的小腹之内——冷电
倏闪,史邦已嗥号着一头翻跌下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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