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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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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叶子与公孙二娘上前相扶,不住安慰。韦明月哭了一阵,双眼红得滴得血来,满面泪痕地抬头看着她们,断续问道:“我爹……我爹是怎么死的?”

“韦姑娘你先节哀,稍候慢慢跟你说……”

韦明月点了点头,看一下灵堂四周,众师兄弟都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好言相慰。韦明月见秋渐浓身着孝服默然跪在一旁,心中痛楚难言,转过头去,却不见颜若朱与韦海颜,问道:“她——那女人和我弟弟呢?”

不平门众弟子面现尴尬之色,狼狈不语。公孙二娘亦觉难以启齿,转过了头去。凌叶子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颜……颜姑娘已不在了,我们将她安葬在雪山。”

韦明月一愣,她虽对后母并无多少感情,却也难免凄酸,接着再问道:“我弟弟呢?他怎么没在?”

“这……他……”

韦明月见凌叶子支吾其事,越发地狐疑起来:“难道他也……”

“他留在雪山,不肯回来。”邵天冲道。

“为什么?就算他是孩子不懂事,可爹的葬礼他怎能……”

凌叶子难堪地转了头,不敢看她,说道:“海颜不是你弟弟。”

“什么意思?”

“你……他……”

邵天冲见凌叶子说不出口,接着她的话低声道:“海颜是你哥哥的儿子。”

“什么我哥哥……”韦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她哥哥是谁,不由得又惊又诧,不知是气是怒还是羞。半晌颤声道:“怎么会这样……简直是乱七八糟,我……”她想说从此后再也没脸见人,但又想道:“他和那女人原本就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会有孩子也不奇怪,这……这到底算是谁的错?”她向秋渐浓看去,秋渐浓却一脸木然神色,并无表情,似乎对她的反应不以为异,又似完全没听到他们说话。

是夜,韦明月独自一人跪在父亲灵前,呆呆看着父亲遗像。韦不平纵然曾做过许多令她难以见人的事,可毕竟是她的生父,而且对她自幼疼爱有加,她实在是怨恨不起来。至于秋渐浓和颜若朱,似乎谁也没做错,只是命运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痴痴地看着遗像流泪,并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

“别哭了。”

韦明月惊转过头去,见秋渐浓立在她身后,无喜无悲。她刷地立起身来,不知如何称呼是好“你……”

“你爹生前交代我,要好生劝你,让你别胡思乱想。”

“我……”

“不平门如今不比从前,十分萧条,虽有赵一吭暂代掌门,但你是你爹的女儿,应当承担起不平门的重任,别让他一生建立的不平门就此凋零。”

韦明月看着他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如今说的话真令我感到陌生。你要是认了这个爹,你就替他撑起不平门,你要是不认他,何必披麻戴孝装孝子?”

“我从来没装过孝子,也算不上认他。但认与不认有何区别?难道我能改变与他的关系?就如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那是天定的,我们流动着相同的血液,这不是你想不想要就能改变的。你应该学会面对你所有的一切,包括让你痛、让你伤和让你觉得羞辱的那些事。”

“我……我不行的。”

秋渐浓道:“你必须行,没有人能帮你撑着。”他将手放在韦明月的肩上,看着她变得无助的脸。他一直不明白他对韦明月究竟是否有好感,当初为什么会偶尔动念救她,连他自己事后都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或许原本就是那一份莫名的血缘令他对韦明月产生几分好感,至少不会令他生厌。

韦明月不断地抹着流下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尽。她忽觉得软弱无助,不由得扑上前抱紧了秋渐浓,放声地哭出来。她从没这样紧地抱着他,可是这种感觉却混沌难明。“他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心里对自己说。“可是不行,我没办法把他当成哥哥,我——”她将脸贴在秋渐浓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他离自己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秋渐浓当然不会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无言地轻拍着她的背,对这个并无多少亲情可言的妹妹,毕竟还是有着几分怜惜。

韦明月想:“为什么他要是我哥哥?为什么我没办法接受这现实?不,他只是一个我爱的男人,可是我却永远也得不到。”她抬头看那张曾令她痴迷的脸,至今仍令她心动不已,心动到发狂的地步。

秋渐浓忽觉她的目光有异,面色绯红,不由一怔。只听她自语道:“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不要做你妹妹,我……我……”她满脸的眷恋之色,目光迷离,语无伦次。

秋渐浓一惊,一把推开了她,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是兄妹!”他一声断喝惊醒了韦明月,她呆了一下,叫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我不听我不听,你就不能当我是一个寻常女子么?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我喜欢你的时候谁也没告诉我你是我哥哥,如果那时我便和你在一起,那又将如何?为什么不能当回到从前,就让我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我偏要喜欢你,我偏不要做你妹妹!”

秋渐浓面色发青,给了她一记耳光,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不是?”

韦明月抚着滚烫的脸,愣愣看着他。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可能当作不知。如果我们曾经有过不伦行为,那你我都无颜再立足人世,更何况你现在明知我是你亲哥哥,还要说这等胡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你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韦明月道:“你以为我现在就有脸见人么?我后娘曾是我嫂子,我弟弟原来是我侄儿,我喜欢我的哥哥……我走到哪里能抬起脸见人?”

秋渐浓一时哑然无语。

“我喜欢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不管你是谁。”

秋渐浓道:“那我也告诉你,就算你不是我妹妹,我也绝不会喜欢你。”他转头决然地走了出去,将韦明月留在灵堂中。

月下,公孙二娘立于灵堂外定定地看着他。

秋渐浓愣了一下,拉着她的手向回屋的路走去,边走边问:“你怎么会在这外边?来了多久了?”

“怎么了?你怕我来得太久了,听见你和你妹妹的谈话?”她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不是。”

“我来得够久了,久得足以听见你们的一切谈话内容。”她有些戏谑地看着他笑,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叫你风流,这回可招惹了你不能招惹的人了。

秋渐浓却明显没有开玩笑的兴趣,他意兴阑珊踩着月色走进自己的屋。公孙二娘感觉到了他的意绪失控,也随之沉默起来,轻轻贴紧了他。关上门,他连蜡烛也没有燃,便静静地站着。

“二娘,我很累。”

“嗯。”她轻轻地应着,双臂温柔地环围着他的身体,感受着他的冰冷和疲惫。

幽暗中,秋渐浓觉得她柔软温香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从心尖开始缓慢地渗入一丝暖意,渐而开始解冻。他放松地叹息了一声,脸颊边幽香的发丝撩得他一阵痕痒,不由自主地就令他心跳加剧起来。

公孙二娘以少见的乖巧体贴顺从地任他在耳鬓边呼吸,感觉到他带着寒凉的唇在脸上滑过,一直到她的耳际。此际如果有一丝光亮,都足以照见她自额头到脚尖的绯红。那种暖意越来越浓厚,从温暖已变成了一种炽热,炽热到听见令人魂销的吟哦。

“公子,外边有人通报,说卫渡天和拭尘拂月到了。”魏棋风走进灵堂,在秋渐浓耳边低声说道。

“请进。”

卫渡天与柳氏姐妹匆忙地走进灵堂来,黑白的凝重色调与寂静令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面带惊诧。

“卫大哥。”一旁的邵天冲和凌叶子已快步抢上前去招呼。

“怎么——这样?”卫渡天皱眉问。去云南的途中他已听闻了大致的消息,否则也不会半道折返不平门。

“公子!”柳氏姐妹双双抢上前跪在秋渐浓跟前。

“没你们的事,去休息吧。”秋渐浓挥一下手,姐妹两方站了起来,错愕地看着灵柩。宋琴和等人将她们拉到一边,将雪山的经历说了一遍。

柳拭尘红着眼圈道:“我们在祈连山迷失了方向,没料到铸剑谷的所在实在是太难找了。”

卫渡天叹道:“我来晚了。”

“等你赶到,黄花菜也凉了。”公孙二娘说道。

卫渡天无奈地摊一下手,道:“我已经很努力地赶来了。”

“那不是你的错,即便你及时赶到,怕也改变不了什么。”邵天冲道。

“邵兄弟,我已经与飞斧帮——”

“我都知道了,当初是我错怪了你,现在我已经明白了,还望卫大哥莫怪。”

卫渡天笑着用力拍一下他的背:“算了,你能明白就好,既然是兄弟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他走到灵堂中,上了柱香,拜了几拜,秋渐浓与韦明月回了一礼,向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远远地,陌生得有些奇怪。

“想不到我们第三次见面竟是这等情形,尚请节哀。”卫渡天对秋渐浓道。

秋渐浓淡然笑了一下:“不管节不节哀,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的。”他顿了一下,问道:“此次回中原,你还会回铸剑谷吗?”

“是的,我打算回去,铸剑谷是个好地方,虽然生活简陋,地处荒凉,可我很喜欢那里。”

“在中原逗留多久?”

“即来了,暂时便不回去,住几日再说。我可没处去了,也没钱投栈,你这不平门可收留我?”

秋渐浓道:“不平门不是我的地方,韦姑娘说了算。”他看看韦明月。

韦明月勉强地道:“卫三爷远道而来,祭拜我父亲,自然是要留您稍息几日的,怎能说收留。”她言语间客套而生疏,若换了别人,定以为她虚迎实拒,心内不快。卫渡天却是个不拘小节的汉子,并没有将她的冷淡放在心上,笑着谢过了。

秋渐浓道:“我带你们去后院休息。”他当先走着,卫渡天等人便跟着走了出去。

“你拐骗了我的丫头,却打算怎么处理?”秋渐浓边走边看着卫渡天说。他抑郁的心情显然已略有消减,虽无笑容,语气已轻松了许多。

卫渡天一愣,这铁一般的汉子居然也会脸红起来,摸了一下头看看柳拭尘。柳拭尘嗔道:“公子,你没来由取笑人家。”

魏棋风笑道:“那可不能怪人家取笑你,分明是你自己女生外向,那个……嘿嘿。”

“嘿你个头,你再取笑我我就让书音姐罚你跪床头。”

三人安顿下来之后,天色也将黑了,柳氏姐妹下厨张罗了一桌子酒菜,众人围着桌坐下。不平门的弟子另在别间用餐,不与他们一起,韦明月也与不平门众弟子坐到别处去了。

柳氏姐妹不仅手巧,动作也极利落,转眼一桌花色精巧的菜便摆满了席。邵天冲笑道:“卫大哥,原来柳姑娘这么能干,光看她做的菜色就够让人垂涎三尺了,无怪你现在飞斧帮三当家也不要做了,一心要与你的柳姑娘去铸剑谷隐居。”

卫渡天尚未说话,柳拭尘已道:“这些菜可不全是我们做的,凌姑娘和公孙姑娘都帮了忙呢。”她指着秋渐浓面前几道菜道:“那是公孙姑娘特意做的,学了好久呢。”

“是么?”秋渐浓说着先尝了一筷。

邵天冲好奇地道:“二娘居然会下厨?日头打西边出了,我也尝尝。”只尝了一口,他便将眼睛瞪大了,一声不响地坐回原位。

卫渡天见他神色古怪,道:“怎么这副表情?我也来尝尝。”他站起身来去挟了一筷子,吃了一口,也是与邵天冲差不多表情,闷不作声地坐了下去。

“干什么?味道怎么样?”公孙二娘托了两只盘子走上来,见他们一个个表情极不自然,自免不了发问。

“不错,味道很好。”秋渐浓答道。

“是是,很好。”邵天冲与卫渡天跟着附合。

凌叶子走过来笑道:“是不是真的很好?”她坐下去浅尝一口,立时皱起了眉道:“你们三个男人胡说八道……”于是满桌便窃窃地笑起来,连邵天冲也拚命地板着脸保持正常,唯有秋渐浓面色如常,只是眼中带着吟吟笑意。

公孙二娘狐疑地道:“你们笑什么?”她放下手中的菜,自己尝了一口,立即转身向一边吐了出来,叫道:“好难吃!”

余人实在忍不住哄笑起来,邵天冲笑了一阵正色道:“二娘,其实我不是笑你,只是有一件事真的是十分之奇怪。”他指着秋渐浓道:“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而且还不止一口。”

公孙二娘哼了一声,在秋渐浓身边落下座,指着邵天冲道:“你别笑,一会凌家妹子做的菜上来你给我捏着鼻子吃下去。”

邵天冲脸色微变了一下,向着凌叶子问:“你做的菜能吃么?”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凌叶子面上一红,推了他一下轻声道:“有你这么问的么?不能吃你也得给我吃完,不然我永远不下厨。”

“啊……”邵天冲面色惨变。

卫渡天斟满一杯酒,得意地道:“这一点我比你们遭遇要好得多,拭尘做的菜不至于捏着鼻子吃。”他举起杯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桌上其余人都举起了酒杯,秋渐浓却道:“我不喝酒。”

邵天冲道:“我也不会。”

卫渡天摇头道:“你们俩像不像男人?居然滴酒不沾。”

公孙二娘起身道:“我陪你喝。”说罢一饮而尽,她将杯盏倒过来以示涓滴不剩,然后道:“我觉得喝酒最须尽兴,好酒也罢、劣酒也罢,醉也罢、不醉也罢,若不能痛快,那便扫了酒兴。”

卫渡天道:“这句话最得我心,公孙姑娘要不是女儿家,我们便可去结拜兄弟了。”他站起身在公孙二娘背上拍了一下,笑道:“这里的男人都没你这么豪迈爽气,哈哈!”

公孙二娘哎哟一声,在他背上用力捶了一下道:“做兄弟也不能这么用力,你想打扁我?我倒是不介意跟你结拜兄弟的,怕你的拭尘会生气而已。”她笑嘻嘻地看着柳拭尘,柳拭尘吐了吐舌头道:“我可不敢生你的气,公子说公孙姑娘生起气来会吃人。”

酒过三巡,菜也吃得快要见底,几个女子收拾了桌子,众人便都渐渐散去。

卫渡天提着两只酒坛经过花径,却见秋渐浓一人独坐在树下。他停下脚步,弯腰去好奇地问道:“你在这里吸取月光精华?”

秋渐浓默不作声。卫渡天递过一只酒坛去,说道:“你有心事?喝一点酒感受一下,或许会好一些。”

“几时听过抽刀断水能断得了的?”

“不是叫你浇愁,是叫你感受一下酒中的壮怀激烈。古人说酒逢知已千杯少,就当是陪我干了这一回。”

“我没有朋友。”

“不用这样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我也许不能做朋友,但至少你能成为我很欣赏的对手。”

秋渐浓看他一眼,道:“这个理由不错,好,我陪你。”他举起酒坛仰面,酒水呈一条极细的清流向下倾倒,普通人像他这样喝酒时通常会淋漓满身,他却别致地以内力将酒水凝聚成一线,受其控制而下流。

卫渡天看了一眼大笑道:“你这人十分别扭,连喝酒也和旁人不同。公孙姑娘性情豪爽,与你截然相反,无怪乎你们两能合得来。”他也举起坛子,仰面喝了一大口,说道:“人生真是奇怪,往往别人看来最不合适的人会走到一处,而且匹配得出乎他人意料之外。相反许多看来性情相近、情投意合的人反而相处得并不愉快。”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卫渡天拍了拍他的肩道:“从前我对你观感很差,尤其不喜欢你的那些传闻,不过自从为了心剑的那一战之后,我倒是觉得你比那些沽名钓誉的人还好一些。”他仰头再喝了一大口,出神地望着星空,良久又道:“有些人与你相交十数年,可是到头来却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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