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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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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韦夫人多大年纪?”凌叶子问。
“我看不出,乍一看至少比我要大几岁。可是细看又觉得肤色娇嫩细幼,宛如少女。不过任何人见了必是先为她的艳色所慑,哪有闲心想她的年纪。”
“说的也是。不过定不超过三十岁,怎么这么年轻的姑娘会嫁给韦掌门?”
“韦掌门一代英雄,也不辱没了她。”
“你邵大侠也一代英雄,将来定要配一个像韦夫人这般绝色的女子。”凌叶子闪着狡黠之色,低笑道。
“你还在取笑我……”
洪武三十一年四月,天涯岛。
公孙二娘铮地拔一下琴弦,心神不宁。
“别再拔了,琴弦会断的。”秋渐浓道。
公孙二娘烦闷地起身,狠狠瞪他一眼。她原以为自己已麻木,但方才弹到《有所思》这一曲,却又想起了儿时的无忧无虑,公孙正的教诲,乃至于想到了邵天冲。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我可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公孙二娘窒了一下,默然无语。秋渐浓凝视了她良久,抬手去替她拂开额前一缕乱发,她却不由自主地一避。他手便僵在半空,终未曾拂下去。
“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他?”
她轻咬牙,恨声道:“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只有你。我巴不得要一寸寸切割了你,剁成块,方解我心头之恨。”
“你真的这么恨我?”
“是啊,我恨你,我时时刻刻都忘不了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活着便是为了想要杀了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迟早会杀了你。”她咬牙切齿地说,忽然又希望激怒了他,索性被他毙于掌下倒也罢了。
秋渐浓仍看着她,她眼中有一丝仇恨的火焰,明亮地在他心中灼烧,那种不明的痛楚又令他觉得呼吸困难。他问:“你每日在我身边,有无数机会可以下手,为何从不动手?”
“你的武功那么高,人又警觉,纵然是每天同床共枕,我也杀不了你。可是我只要活着,就一定有机会。”
他再沉默。然后一字字地道:“如果你真是这么恨我,一定要杀了我,迟早你会如愿以偿的。”他说了这句话,似耗尽了气力,然而每一字都坚决如铁。
“哼!”她只冷笑一声。
秋渐浓缓步走出去。
宋琴和在门外轻叩一下半开的屋门,公孙二娘冷眼斜视他一下。宋琴和道:“公子命我送公孙姑娘回中原,即刻启程。”
公孙二娘这一惊几乎要跳了起来,一双眼瞪得比铜铃更圆。
“姑娘收拾一下便动身罢,棋风他们已去准备船出海,我在门外相候。”宋琴和见她犹自怔怔发呆,又说了一句。
“你家公子——叫你送我走?是何用意?”她狐疑地道。
“琴和不知。公孙姑娘想知道应该去问公子。”
公孙二娘又愣了半天,迅速转身取了一套洗换衣服,便踏出门去。
“公孙姑娘收拾完了?”
“我没什么可收拾。不过我要见一下你主子。”
沙滩边,腥咸海风吹得公孙二娘秀发缕缕拂面,宋琴和等人早上船相候。
“你还不上船?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一天么?”
公孙二娘的手微微颤抖:“你真的放我走?”
“……”
“可我们当日的约定……”
“我既让你走,便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已取消。”
公孙二娘陡震,正欲张口,却听他又道:“但你并未毁约,我也会信守我的诺言,永远不会去找你的天冲哥哥。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伤害他。”公孙二娘愕然,惶惑不解地看着他。
“去吧。”他缓缓道。
她疑惑地步步退后,忽听他又道:“等一下。”
他解下腰间的剑,放在她手中,道:“这把剑送给你,好生珍重。”便即回转身离去,意态潇然,背影却泛着几许孤傲凄清。
公孙二娘呆立了不知多久,方低头看那剑。她知道秋渐浓有一柄软剑,从不离身,因剑身柔软之极,故可藏于腰带之内。她从未见过这剑出鞘,也从未见他用过,如今捧在手中,方觉这剑份量极轻,简直不似金铁。她好奇地拔出剑来,只听铮然一声清响,宛如龙吟,剑锋其薄如纸,反射着日光,光芒令她无法直视。她缓缓将剑回鞘,见鞘上所嵌玉石光滑,剑鞘镌着“离情”二字。
船起航出海。公孙二娘坐在船舷边,来去心情判若两人。来时若说麻木,尚还带着丝丝的痛意,去时这分痛意,却已转化为一丝丝怯意。此时她方知“近乡情更怯”之意。虽乡还未近,情已怯了。
“公孙姑娘,船舷边风大。”许书音立在她身后道。此番送公孙二娘回中原的人,除了宋琴和、魏棋风与许书音之外尚有柳家姐妹,八人中倒有五人相随来了。
许书音一眼瞥见她手中的离情剑,又看了她一会,轻声道:“公孙姑娘,这剑——”
“他说送我。”
许书音道:“姑娘可知道,我家公子对你与别的女子不同?”
“——”
“姑娘,我家公子身边甚少有女子,这么多年来,我也见过许多,从未在他身边多留一天。无论对哪个女子,只不过一夜风流而已。”
公孙二娘忽然觉得隐隐想吐,泛起一种恶心的感觉,冷冷道:“你想告诉我,他有多少禽兽般的行为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许书音忙解释道。顿了一下,又说:“也许姑娘觉得恨他,我也知道他对不起姑娘,可是……可是我相信公子对你是真心的。”
“哈哈!”公孙二娘讽刺地冷笑,“好一个真心!”
“姑娘,我说的是真话,从未有哪个女子在他身边留过第二天,他更是从未将任何
任何女子带到这岛上来。姑娘知道,我们公子仇家众多,从不轻易相信人。他将你带到这岛上来,便是将性命都悬在你手中了。这半年多来,难道他百般讨好你,你竟无半分感动?”
公孙二娘深深闭了下双目,方睁开,以一种冷淡得透心凉的目光看着许书音:“我知道你对我无恶意,可是你说的这些,纵然都是真的,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许书音哑然。
“你可知道,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当初他强行要拆散你和魏大哥,你们二人尚觉痛不欲生,若是再有人强逼你离开魏大哥,再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又会怎样?”
许书音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她幽幽叹一声,走进后舱去了。
“这剑自我跟随公子以来,只见过它出鞘两次。除了我之外,他们都从未见过这把剑出鞘。离情,离情,不知是离别之情,还是忘情离爱?”宋琴和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自语般说了一句,也走进后舱去了。
后舱中其余四人均在,许书音见他走进,微露苦笑。宋琴和道:“我始终觉得,这女子迟早会害死公子。”
魏棋风道:“公孙姑娘心地善良——”
“难道因为她救过你一命,便令你忘了公子对你的大恩?”宋琴和问。
魏棋风不语。
“幸而公子终于将她送走。不然保不定哪天我会杀了她。”宋琴和冷冷道。
魏棋风和许书音打了个寒噤。柳氏姐妹年纪尚轻,不解世事,只茫然对视一眼。
船泊岸,公孙二娘踏上当日出海时的那片土地,心中思绪万千,百般感慨。因公孙二娘不愿坐车,六人便一路换马,终于到了开封。在成府对面的客栈稍一打听,方知邵天冲等人结账离去已数月。公孙二娘本就知邵天冲决不会在此等候,只是问了一下方死心。
“早说过他们决不会在此相候,哪个傻瓜会在客栈住八九个月等人。”柳拭尘道。
“不如去不平门问问。”许书音道。
“嗯。”公孙二娘漫应一声。
六人离开客栈,正到了大道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自成府出来,一脸英气迫人,不经意间目光朝他们掠过,宛如闪过一道冷电。那汉子并未注意他们,转身向南去得远了,宋琴和却看着他背影远去,喃喃道:“好一条汉子。”
“这人看起来武功很高么?”柳拂月问。
“深不可测。”
六人策马西行,渐至嵩山脚下。不平门转眼便在眼前,宋琴和等五人勒马站住。魏棋风道:“公孙姑娘慢走,此处我们不方便再前行,就此别过,姑娘好自珍重。”
正文 第十三章 王府履险
“嗯。”公孙二娘见五人去得远了,方跨下马,牵着马儿缓步前行,心中愁思万千,默默想:“不知过了这么久,他们可曾谅解我了?凌姑娘想必早返,不知会不会将我的事告诉他们?倘若说了,他们将以何种眼光看我?这许久了,天冲哥哥心中可有半份想念我?”正思量间,忽闻马鞭破空之声,回神一看,见一个双眉上扬的少女,骑在马上,那虚空一鞭正是她所发出。虽事隔数月,她依稀记得那傲岸的神情,正是韦明月。
“喂,你在我不平门前晃什么?是想报去年那一鞭之仇么?”韦明月开口,虽仍有几分盛气凌人,但却并无恶意。
若在过往,公孙二娘已张口骂人,但今日魂不守舍,全身却似软软的不着力,无精打采地答:“我是前来找人。”
韦明月下了马,道:“我是回家,你来我家找人么?”
“嗯。”
“嘿,倒也奇了,你到我家里找谁?找我爹还是我师兄?”
“找邵天冲。不,只是打听一下他的下落。”
韦明月打量她一番,道:“邵天冲还在我家么?我离家几个月了,倒也不知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公孙二娘一怔,竟答不上来。
“嘿嘿,看你这掉了魂的模样就知道了。可惜啊,邵天冲的身边有个娇滴滴的凌小姐,你还是死了心罢。”韦明月尚记得去年之仇,故意刺激她道。但公孙二娘却毫无反应,依旧一副失魂落魄之态。韦明月一时倒消了气,好奇地问道:“去年我见你时可不是这般模样,怎么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公孙二娘苦笑。
“算了,你不是要找邵天冲么,跟我走吧,我去问问爹。”
“多谢。”
“听这两个字从你嘴里吐出来,怎么就这么不自在?”韦明月道。二人牵着马入不平门,门口两名弟子惊呼。
“不必去告诉爹,我自己回去跟他说。”韦明月道。她回头看看公孙二娘,见她沉默地跟着,又道:“我那句话真伤了你么?”这时问的倒是真诚。
公孙二娘又是苦笑一下。
“笑得像苦瓜一下,用不着这么蔫不拉叽的吧?我找一个男人找了快一年都没音讯,还没如你这般。”
公孙二娘怔了一怔,忽想起邵天冲等人曾说过,韦明月与秋渐浓之间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由得陡然想起令她恨之切骨的那个人,脸色顿变了:“你要找秋渐浓?”
“是呀,你怎么知道?”韦明月不胜惊讶。
“别让我再看见他。”公孙二娘寒着脸道。
“他对你怎么样了?”韦明月忽警惕起来。
公孙二娘不答:“你也别再找他了,那人是个恶魔,小心你会被他害死。”
韦明月仰面笑道:“人人都说他是恶魔,我都听得惯了,可是我心中他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没人能改变我的想法,也没人能让我不喜欢他。”她说话如此直露大胆,倒是令公孙二娘吓了一跳。
“看什么?女人说这话就很奇怪么?凭什么只许男人说,女人就说不得?我不觉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喜欢我就要说。”
公孙二娘简直有点五体投地了。她总以为自己的个性已然是最泼辣最像男子了,可是这位韦大小姐说起话来简直百无禁忌,虽不见得如她一般粗鲁,却每一句都比粗话还要吓人。韦明月见她一副为之侧目的神情,又大笑了三声。
公孙二娘忽想:“其实她除了有点骄纵的小姐脾气,倒是个性情直爽的姑娘,且不论她喜欢的是谁,单只她如此大胆的表白,这份胆色就是俗世女子少有,不得不令人钦佩。”又想:“若是当初我和她一般,一早对天冲哥哥表白,那会怎样?……不,天冲哥哥决不会因此接受我,他只会给吓得更离我远远的,他只喜欢凌姑娘那样温柔斯文,腼腆害羞的女孩儿。”
眼前会贤厅渐近了,韦明月远远就叫了起来:“爹!”
会贤厅奔出几人,见了她们惊愕不已,却是左一鸣与韦明月的另外两个师兄:赵一吭、钟一吟。赵一吭身为大师兄,却沉默寡言,左一鸣则一向多言,善与人交往,当先抢上一步笑道:“师妹可回来了!”
“自然是回来了,左师兄你去年将我关了几天,我也敲了你一下,算是扯平了。”韦明月咯咯地笑。
左一鸣笑道:“我头上的包至今还在呢,迟早要跟师妹你讨回来。且先去见过师父再说,这位姑娘是——”
“邵天冲的朋友,对了,你叫什么?”
“公孙二娘。”
左一鸣呆了良久,方始叫道:“原来是公孙姑娘,可真是巧,邵兄弟他们一直未离开不平门,这数月来到处打探公孙姑娘下落,始终不闻,这回真是太好了!”
公孙二娘与韦明月均是一怔:“他们住到现在还没走?”
“是啊,说来确实出人意料,这事与凌姑娘有关。”左一鸣等三人领着他们,边走边说,将飞斧帮追捕凌叶子之事说了。公孙二娘听得凌叶子安然无恙,方将悬着的心搁下,问道:“她回来后可曾提及我?”
“没有,她说自她被掳后,就与所有人失去联络,后来也不知怎的,又给放了回来。”
公孙二娘忽觉得心头一轻,总算情绪稳定了些。
花丛间,凋零的枯叶与鲜花竞相映,便如两个季节同时存在,菊桂犹自飘香,而树木已渐凋零,繁华与凄凉同时并存而令人瞩目。
绕花间小径,至一片空旷地。邵天冲挥长剑,与周超对拆雷音剑法,周人数人旁观。数月无事,裴濯行虽未收邵天冲为徒,却已将雷音剑法正式传给邵天冲,而后回转湖州。周超的长剑叮一声与邵天冲的剑锋相交,一时拿捏不稳,铛鎯坠地。周超愣在当地,一时回不过神。凌叶子拍手浅笑:“周师兄,你又输了。”
周超一脸悻悻之色:“他总是以内力震飞我的长剑,不算过招。”
“输了便是输了,怎么还赖皮?”东方明叫道。
“就是。”
韦不平微笑捋须:“雷音剑法的剑意原在于古朴纯厚,以内力催动剑法,声震风雷,若是内力不济,绝不能将雷音剑法发挥至极至。因为雷音剑法原不以灵动变幻见长,而是以内力见长。你们只怕从未见识过真正的雷音剑法。”他缓步上前,接过周超手中长剑,对邵天冲道:“你的皓阳心经已略有小成,我与你过几招试试。”剑尖微颤,向前送去。
邵天冲应声回剑,剑身振起嗡嗡之声,如百蜂争鸣。随即二人剑风挟带之声越来越响,渐渐便有雷动九天、山雨欲来之势。对付韦不平,邵天冲自是打起精神,尽了全力,丝毫不敢相让。周超在旁观着,心下暗惊:“原来他对付我,并未使全力。这皓阳心经如此厉害,难怪武林中人人垂涎。”一年前邵天冲尚是他手下败将,可如今他却远远不及邵天冲了。
风雷之声愈发地响了,渐有震人耳鼓之意,响声回荡于山间,声势惊人,若奔雷滚滚,霎时间狂风大作,风砂中两人双剑相交,一剑被震飞至半空,两人同撤剑后退。韦不平气定神闲地将手中剑交还周超,而邵天冲的长剑却在半空中久久方落。
众人瞠目结舌,周超叫道:“韦掌门怎地会我慕仁山庄的雷音剑法?”
韦不平道:“三十年前,我与慕仁山庄的裴正我意气相投,结为生死至交,这雷音剑法见他使过千百遍。当年由裴正我手中使出,剑法纯熟在我之上,而声势惊人也决不下今日的天冲。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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