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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娘-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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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胭先是愣了一愣,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他在何处?”
槿娘待还要再问,就听外头传来冬桃的声音,“小姐,墨雨请了汪大夫来!”
槿娘只得中止了问话,轻道,“请汪大夫到厅里小坐!”
匆匆吃就了早饭,槿娘让人请汪大夫进来,又低声叫了冬桃去通知那位袁先生,看上官胭的反应,那人似乎并不是坏人,或者真的是上官胭熟悉之人,或者那人真的就是她的未婚夫。
当初上官胭千里迢迢回福建,是要嫁人的!
须臾,汪大夫诊完,只道上官胭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虚,需要静养,再多用些暖身的补品,且莫再要受寒等等,这才离去。
槿娘让墨雨拿了银子,那汪大夫却坚决的推辞了,只道上一回给的银子太多,槿娘也没有过份强求,汪大夫住的不远。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有。
汪大夫出了门,袁世方这才进来。他一进门就看到上官胭坐在那里,脸色已无昨日潮红,只是显得苍白憔悴,这才微微放了心,回过头来跟槿娘长揖一礼,“袁某谢过这位小姐的相救之恩!”
上官胭笑着起身,“世方,你不必客气,她本是我在京城进的一个学生!也算是故人!”
槿娘上前跟袁世方行礼。她是上官胭的弟子,这一位若是其未婚夫,便是称师公什么的。槿娘一时闹不清,只得不说话。
袁世方见了连忙退了一步,“这怎么使得!”待抬起头来,这才打量起槿娘。
虽说非礼勿视,可既然是上官胭的弟子。总要看上一眼,免得下回见着都认不清人来。可这一眼下去袁世方吸了一口凉气,愣在了那里。
直到槿娘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袁世方这才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失礼,方偏过头去。
上官胭见了则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袁世方转过头来,脸不红心不跳,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无事,只是认错了,这位姑娘倒长的有几分像我的一个故人。”
上官胭不疑有它,笑着拉了槿娘的手,“听绿柳说。你家老夫人和二太太在府中,我们既然到了。总要见见的。”
虽说当年上官胭是因着大夫人梅氏的缘故才做了槿娘的老师,可白老太太却是白家的长辈,对上官胭也是见过几面。
虽说刚刚袁世方有几分逾越,可槿娘碍着上官胭的面子也不好深究,便随着上官胭的话应了,亲自领着二人沿着抄手游廊去见白老夫人。
外面的雪稀稀落落,空气里透着一股寒意,槿娘紧了紧身上的玄色的妆花斗篷,侧身看去,上官胭穿着绿柳给拿的一件槿娘的青色云锦斗篷倒也还好,只是那袁世方只在灰布短褐外套了一件破布棉衣,虽抄着袖子,依然冻的哆嗦。
槿娘不由心里有些不忍,想着那棚子并不是能住人的地儿,反正这宅子倒也有两个院子,不如让此人到府里来住,随便给个房子也比那棚子里强。
待进了正房花厅,见到上官胭,白老太太并不奇怪,“……在京城时倒有听闻,说你还活着,没想到竟在这儿遇见了!”
上官胭客气了一番,又把袁世方拉过来见人,脸上却微微泛了红。
白老太太有些不喜,白家是金陵世家,虽说前朝有些没落,却还是百年的大族,对这男女礼法看得极重。上官胭拒婚之事总有些缘故在里头,便还情有可原,可女子在外头跟那陌生男子私定终身,却是有伤风化了。
于是白老太太便眉头紧蹙,看向袁世方,见只是个穿着破布棉衣,脸上有着胡渣的男人,语气里也带了尖酸,“抬起头来,让老婆子瞧瞧,看是什么人,竟把名动京城的上官先生给迷住了!”
槿娘心中明白,不由有几分忐忑,只怕老太太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可上官胭却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并不介意一般。
那袁世方却是似乎有些不悦,他猛的抬起头来,想跟白老太太说上几句,可就这一抬头,两个人都惊讶万分。
袁世方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而白老太太则一下掩住了嘴。
“你、你、怎么会是你?”白老太太的惊讶里带了些害怕,槿娘连忙上前将白老太太扶住,辛妈妈端了茶水过来。
一口热热的茶水吞下去,白老太太这才缓过劲来,却是轻劝摆手,辛妈妈明白,立即退了下去,又从外面将屋门关了,嘱咐冬桃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才去后厨弄中午的饭菜。
白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锦墩,上官胭和袁世方从旁落坐,槿娘则挨了老太太坐下,一面用帕子帮着白太太顺着背。
老太太拉了槿娘的手,槿娘只觉得老太太抖的厉害。她不明白的看了一眼上官胭,却见上官胭也是一脸的茫然,她心里不由也跟着慌起来。
难道上官胭并不知道这个男子的真正身份?可显然上官胭是极为信任这个男子的。
袁世方的声音里也同样带了几丝激动,脸上的笑意敛了,面色微沉,“白老夫人,好久不见!”
白老太太的手一抖,说话也嗑巴起来,“怎会是你?正圃不是说你在福建病死了么?”
虽说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与当初那位温润多才的谦谦君子相差甚远,可那一双细长上挑的桃花眼她却怎么也忘不掉,所以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依稀记得那一年的游园会上,他与自家的长子白正圃一同入了皇上的法眼,也是因此,白正圃正式进入了京城的贵人圈子里。
白正圃初入官场的官运亨通,与这个男子有着直接的关系。
袁世方冷哼一声,脸色更加阴沉,“你们倒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了,这样就不用费心来找我!我死了倒无妨,可若是我当初真的死了,如今谁又替英姐儿讨回公道!”
白老太太的手抖的更厉害,她却强辩道,“你莫要乱说,她是病故的,正圃给她立了坟头,还为她守身一年,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哦?她是病死的?那我问你,她得的是什么病?可瞧了大夫?吃了多久的药?”袁世方攥紧了拳头,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可这几句话仍然让老太太的脸变得惨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槿娘如坠五里雾中,可上官胭却是稳稳的坐在那里,时而眉头轻蹙,时而轻轻摇头,似乎有几分明白,又有几分不明白。
槿娘见白老太太被噎的说不出话,便起来笑道,“无论什么事情,总要吃了饭再说!我去瞧瞧厨房的饭菜可好了,先生陪着这位袁先生去西厢的花厅里小坐可好?”
先将二人分开,再慢慢的问来,有什么事儿慢慢解决就是!这是槿娘的想法。
可袁世方瞧也没有瞧一眼槿娘,只是起身冲着白老太太拱手,“袁某不敢,就此告辞了!”转身冲着上官胭道,“阿胭,咱们走吧,这里呆不得!”语气坚定,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话音一落,便抬步往外走去。
槿娘一时愣在那里,她不明白,怎么不过两句话,这袁世方就扭头就走,可是什么样的仇怨,让白老太太如此害怕,而袁世方如此的忿恨?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槿娘出口相拦,“袁先生,如今外头大雪,上官先生又是大病初愈,您的让她往哪里去?”
袁世方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冲着槿娘长揖一礼,“阿胭就劳烦姑娘了,袁某多谢,来日有机会定当报达!”
话已说完,袁世方看了一眼上官胭,竟是不等别人说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槿娘有几分着急,她看向上官胭,上官胭也抬起了头,可她虽起了身,却没有往外走的意思,槿娘心思稍安。
待袁世方一脚跨出了花厅的门,上官胭这才开了口,却是一句问话,“世方,你可是姓方?”
袁世方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回头,他只是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回答。
上官胭似乎明白了什么,待袁世方走到了外间掀起了厚厚的棉布帘子,她又朗声道,“你妹妹的确是病死的,是建元二十六年的秋天!”
袁世方回过头来,死死的看向上官胭,只是他的手依然没有放下,掀起的帘子让雪花不时的飞进来,白色的雪花落在地上放着的火盆里,转眼化成了白烟,消失不见,就像当年的方家一般。
第一卷玉屏风 第一百九十章 娘舅
这一日的雪越下越大,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衬的屋里越发的黑。济南白家的正房正厅里,放着几个大大的火盆,火盆里的火明明灭灭,将众人的脸上皆映出几道影子。
白老太太依然坐在主位上,脸色却越发的灰白,上官胭和槿娘坐在一旁,都轻蹙了眉头,只有袁世方,他端正的坐在锦墩之上,微微阖首,让人感觉到一股世家子弟的沉稳与从容。
槿娘偷偷抬头,打量着袁世方,原来这个人是方家的后人,她没有惊讶,自从得知自己有个舅舅失踪,槿娘就曾经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一个男子跑到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舅舅,她没有想到,这一日子来的这样快,也没有想到,舅舅长的就是这个样子。
方正的脸,不算挺拔的身姿,跟自己长的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一双细长上翘的桃花眼,潋滟动人,勾人心魄。
“……正圃不但使了银子,还四处去托人情,不过是想把你们给救出来,可直到你们出京之时,也没有人敢应。要知道,可那是皇上,满朝文武也没见到谁敢出来说话,他以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对抗?最后,正圃拿了家里的银子给那押解的牢头,让他能够待你们好些,想着离京城远些再想办法!”白老太太的话缓慢而沉重,透着些无奈和彷徨。
白正圃当年不过是个五品的郎中,在京中实不算什么,能这般相护已是不容易,这一点袁世方太明白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白正圃,他怪他的,只是因为他那个妹妹。方如萱。
见袁世方轻轻点头,白老太太知道他并无疑问与不满,方继续道,“那些日子,正圃只是为着你们而奔走,待到你们离了京,回来瞧方家的女眷,这才得知方大人的夫人被收押之时就自缢而亡,这事儿我知道了也唏嘘了一回,还给私下方夫人立了香案祭拜。大夫人本就有病。当时已是病的不行,正圃最后只把三夫人和你妹妹弄了出来!”
袁世方默默阖了眼睛,当年的事情太让人伤心绝望。槿娘却想起了郑家当日的满门皆丧,一大家子人,最后只剩下英姐儿一个人,恐怕自那以后,她每一天都是以泪洗面的吧?她能把自己生下来抚养长大真的是不容易。
英姐儿是方如萱的闺名。
上官胭轻轻捏了捏槿娘的手。心里明白的紧。
方家的子嗣并不算多,大房只有一子,虽是长孙,却体弱多病,当时已经弱冠,却即未中举也未娶亲。二房长女如兰。嫁人的次年因难产而亡,孩子也没有保住;有一子是后来所得,当时不过十岁。三房方直栋。有两子一女,女儿如萱年方十六,尚未定下亲事。
当日,男丁都被流放,在京中的女子除了几位夫人就只有方如萱一人。白正圃并非那坊间传说的好色之徒,为了美色才留下了她。
而槿娘却不甚明了。老太太是从方家抄家开始说起,可方家又为何会被抄家?白正圃又为何要救方家的人?她当初一直以为方如萱是白正圃害死的,只是因为她是方家的人,可如今看来却是白正圃救了方如萱,那么方如萱真的是病死的么?
槿娘继续听白老太太说话,可心里明白,今天此事她未必能弄清楚。
“后来三夫人也病故,可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出来,那时候梅氏也跟着进了京,想着把她接进府里,可正圃却发了一顿火,之后她……竟然带了银子和下人离开了正圃给她置办的宅子,直到十年之后,陶妈妈才找上门来!”老太太说着,端起茶碗来喝水,竟然不似平日子一般的悠闲,而是很渴一样,几乎把碗里的水喝得见了底。
槿娘从白老太太后面的声音里听出一些忐忑不安,老太太心里是不是也有几分愧疚。
袁世方有些沉默,上官胭却接了话过去,“当日陶妈妈找过去的时候,就是带了槿娘过去,她是方姑娘和白相爷的女儿!”她拉了拉槿娘的手。
“槿娘……你娘给你起的名字?”袁世方的声音里带了几许温柔,不似刚刚的冷漠。
槿娘轻轻点头,上官胭轻轻摇晃她的手臂,她这才醒悟过来,愣愣的叫了一声,“舅舅!”
“槿,即是木槿,我们方家的女儿都是以花为名,你果然是我们方家的女儿!”
槿娘微讶,仔细想想,果然如此,无论是三娘的“苓”字还是七娘的“芷”字都是药草名,自己的名字却是花名,虽同是木科,她们皆是草头,而自己却是木旁,原以为这是因着自己是外室所生,如今看来,这名字根本就是方如萱自己取的,跟白正圃没有任何关系。
可槿娘心里却依然有些冰冷,她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眸里平静无波,只静静的道,“舅舅,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啊,怎么现在才找过来?或是早上几年,或者方如萱就不会死去。
“槿儿,是舅舅不好,舅舅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半晌,他才哽咽着说了这句话,话说到一半已是说不出来。
袁世方十分的感慨,他起身上前,伸手长满老茧的厚重手掌,想摸一摸槿娘的头,可伸的槿娘的头上,偏又停了下来,继而收回了手。
多年奔波让他的手掌变得粗糙而僵硬,与往年只有握笔处有薄茧的方家少爷不同,他不想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展现他的粗糙与无奈。
上官胭轻轻站出来,对着槿娘道,“你莫要怪他,他流落到山野,被水匪所救,好不容易保得性命,又做了其头目,在水上一呆就是十年,直到五皇子招安,他看得了机会,这才上了岸,可一上岸便是心心念念要去找妹妹。五皇子留他不住,便放了他出来!他一路北上,听说白正圃押解进京,便去了京城,可白正圃一直在牢里,他又担心我,这才来寻我,不想又遇上了你!”
水匪?原来他已落草为寇?方直栋的儿子,记得是谁过说,当年也是探花郎的。若不是在这世间没有立足之地,又怎么可能推翻自己读了近二十年的孔孟之道,落草为寇。再也不是那忠君爱国的良臣之后?
那定然是伤心至极,或者是听得了方如萱的死迅,也或者是被那些官兵逼得无路可走,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
这一回,槿娘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那手掌,又一次轻轻叫了声舅舅,眼睛终于落下泪来。[·]
虽然这个身体里已不是以前那个白容槿,可却流着方家的血,眼前的这个男子或者自己并不认识,可他却是唯一真心疼爱自己的人。
从穿越过来。或者绿柳是对自己好的,可她只是当自己是小姐妹,后来把自己当成了主子。而无论是徐老夫人还是白老夫人,对自己的疼爱都极其有限,在家族面前,在大局面前,自己就像一枚棋子。随时会被遗弃掉。
这一点她很是明白,可眼前这个男人。不过一日的功夫,槿娘就像上官胭一般,对他有十足的信任。
就算遇到再难的事情,他也不会放弃自己,就像他,一直惦念自己的母亲方如萱一般,数十年来,哪怕被逼得落草为寇,也从来未曾放弃寻找。
外面的雪依然纷纷扬扬的下着,寒意透过厚厚的布帘慢慢浸进来,将火盆里的火逼得几乎熄灭,可转眼那火苗又猛的窜将出来,这般反反复复,倒也将这屋子烘的暖暖的。
次日的清晨,天空依然阴霾,雪却停了下来,地上铺着厚厚的雪,像棉絮一样的洁白,一脚踏下去,“吱呀”一声,便是一个小小的脚印。
槿娘起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全是脚印,冬桃和衡哥儿在雪地里喧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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