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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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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弹弓只稍微一住手,西窖口的贼人便往里头探,跟着就嚷闹着,要投柴放火。所幸双方僵持,耗的工夫不大。隐闻地面上胡哨声、脚步声大起,守窖口的贼人忽然撤退了一半多,只剩下几个人,堵着西窖口。聂秉常正要拚命向外硬闯,这时候镖客们已经攻进堡来,往各处搜敌觅赃了。

当下众镖客很着急地宽慰聂秉常,问他何时被困在这里。他说:三更在堡外瞥见贼人,四更追贼入堡。在堡内钻窟窿、蹿房顶,紧追三个贼人;绕了好半晌,堡中空空洞洞,留守的贼人竟寥寥无几。问他别的情形,一点也说不上来。却指着竹筐、木箱,告诉众人:“这里面多半是镖银,我刚进来时,七八个贼人守着呢!”

众镖客大喜道:“真的么?好极了,咱们快挖出来。”姜羽冲面对苏建明道:“这不一定吧?且挖一挖看。”大家仍然加倍十分小心,先嘱咐孟震洋、梁孚生看守窖口。几个人急点着火把,把地窖里遍照一遍,扑到偏东隅,众人一齐动手。先挪开小旗;那小旗只是一块红布,挂在竹竿上罢了。又把高堆的大筐,搬到一边;这些筐都是空空的,有的盛着碎砖。

姜羽冲眼望苏建明,有点失望;轻轻说道:“我看这里贼人轻易放弃不顾,未必埋有赃银。”

聂秉常道:“那么说,我上当了。”苏建明道:“也不见得,咱们挖出来看看,又有何妨?”众镖客一齐动手,把上层木箱子打开,仍然空空如也,一物也没有。苏建明笑了一声道:“空城计!”(叶批:直解到题。)

聂秉常睁着眼骂道:“可冤了我不轻!地下埋着的不用说,也一定是空箱子!”姜羽冲说道:“索性咱们都挖出来看看。”就用刀剑挖土起箱。十几只白木板箱,一个个打开来看,全是空的。木箱埋在潮土中,日久必得朽烂;这木箱却只只崭新,好像埋藏的日子并不久。

小飞狐孟震洋道:“贼人弄一堆空箱,做什么呢?”梁孚生问道:“不晓得失去的镖银是用木箱装的么?”苏建明道:“这个不一定吧。如果是官帑,必用银鞘。”姜羽冲道:“不错,二十万盐帑都是用银鞘装的,我先头问过他们了。”

老武师苏建明本来最爽利,他见一番挖掘,渺无所得,面对众人道:“走吧!不用掘了,这里一准没有镖银。贼人断不会把二十万两银子搁在明面处,趁早往别处搜吧。”头一个拔步往窖外走。

几个青年镖客口中咕哝道:“这里既没有镖银,他们埋这些空箱子为什么?”姜羽冲说道:“左不过是诱敌之计罢了。”九股烟乔茂冷笑道:“除非是傻子,这能骗得了谁!”

聂秉常听了不高兴,哼了一声道:“我就是傻子!”乔茂不再言语了。

夜游神苏建明站住窖口,候众人出来,手指丛蒿,叫道:“咱们搜一搜敌人的逃路。刚才他们两个贼往这边一钻,一转眼没有影了,这里多半有地道。”大众散开了,重新勘地、搜敌、觅伴、寻赃。果从草丛中,墙根下,发现了一条短短的地道,穿过堡墙,直通到堡外。

众人正要搜出去,更道上忽然瞥见了两个人影,老远地叫道:“是胡二哥?还是姜五哥!”苏建明急仰面代答道:“是我们,你是哪位?”更道上回答道:“我是夏建侯。”

松江三杰的老大夏建侯,很不放心老三谷绍光的安危,伴着一个青年镖客,出离东大院,亲自找出来了。夏建侯跳下更道,问苏建明、姜羽冲道:“你们几位找着我们三表弟没有?”

小飞狐孟震洋答道:“找着金弓聂师傅,谷三爷还没有碰见。”

夏建侯十分焦灼,忙向聂秉常打招呼,问他何时进的堡,看见谷绍光没有。聂秉常答说没有见着。夏建侯越发心慌,又挨个盘问众人:“可看见咱们的人,有受伤的没有?刚才乔九烟跑到东大院,向我们报告,说他们振通镖局缀贼访赃的三个镖行趟子手、伙计,在空屋里搜着两个,饿得半死了。还有一个叫于连川的没有找着,也不知是死是活。”说到这里,不由唉声叹气道:“大致堡里都快搜完了,我们老三可上哪里去了?难道说他真会教贼人暗算了不成?”(叶批:死不了!)

姜羽冲、苏建明一齐安慰道:“我们还没细搜到呢!这就天亮,更好搜了;我们里里外外,再仔细搜搜。”孟震洋道:“夏老英雄不要着急,我们只在堡里面搜,还有堡外没有搜哩!也许谷三爷追贼出堡了。”

众人道:“对!我们快快往外搜!”就由姜羽冲、苏建明等,疾引众人,回返东大院,见到了俞剑平。立刻由俞、姜等各率领一拨人,都搜堡内。由夏建侯、马氏双雄和孟震洋等,多带镖客,往堡外横搜下去。

搜出半里地,忽见青纱帐外,往苦水铺去的大路上,远远有两三个人影,结伴奔来。夏建侯等忙大声招呼着,横截过去。来人正是岳俊超,背着叶良栋,由谷绍光持剑在前相护,绕着青纱帐,往回路上走来。

夏建侯大喜,急上前迎问。才晓得谷绍光被诱失群,只身追贼,直绕出堡外。眼看把贼追上,教贼人的卡子一挡,又绕青纱帐一阵乱窜,竟被贼人逃走。他忙逐影追寻,忽看见另一片青纱帐的后面,飞起一道蓝焰,有人抗声大喊,急扑过去一看,乃是蛇焰箭岳俊超和叶良栋两个青年英雄被围住。

这两人分路急追,叶良栋首先把贼人缀上,无奈落了单。贼人拨回来四个人,呼啸一声,反身还攻,竟将叶良栋围住。这四个贼人全是断后的好手,内中就有江北新出手的剧贼雄娘子凌云燕。才一接触,四个贼包围叶良栋一人。凌云燕换用单刀铁拐,唰地一下,把叶良栋的腰眼刺伤。叶良栋顺着衣衫往下淌血,尚在负伤死斗。

岳俊超在后望见,急急地赶上来,突入围阵,与叶良栋背对背,抵挡这四个剧贼;百忙中,先趁空发了一支蛇焰箭,飞起一道火光。只可惜匣中火箭,看着用完,只剩下两支,不敢轻发了。但只这一支火箭,已将松江三友的谷绍光引了过来;大呼一声,奋剑扑入。

天色微明,一看这四个贼,竟全用面幕遮住了脸,只露出口眼,不把庐山真面示人。经岳俊超激骂问名,四人闭口不答,一味猛攻;贼党却把谷绍光看轻了,冷不防被他唰地一剑,把贼人刺伤一个,贼人顿时往外一窜,情势松动。岳俊超忙顺势也往外一窜,把最末一支火箭端正了,“飕”地射出去。“砰”地一声爆炸!贼人大惊,呼哨一声,抽身退入青纱帐;簌簌地一阵响,结伴逃走了。

岳俊超挺剑要追,被谷绍光拦住道:“岳四爷等一等,先看看叶师傅吧。”

叶良栋后腰负伤,伤处流血不止。谷绍光急忙过来,撕衣襟,代为缠住伤口;随即伏身,把叶良栋背起来,道:“岳四爷,这里呆不住,咱们快把叶师傅背回去吧。”叶良栋年纪轻,在辈份上比谷、岳二人都晚一辈;忙向谷绍光说道:“谷老前辈,请你放下我来,我挣扎着还能走。岳四叔,你老人家还是快追贼;别教狗贼跑了,好歹捉回一个来,我也不算白挨他一刀。”

岳俊超也很年轻,但是辈份高,闻言不禁脸一红道:“叶大哥,对不住!我只顾生气,忘了你了。谷三哥,还是我背叶大哥吧。”不由分说,双臂一穿,脊背一伏,硬从谷绍光背上,把叶良栋夺下来,往自己身上一背。然后说道:“算了吧?狗贼钻了青纱帐,我看也不好缀。这里也许还有豹子的卡子,还是回去对。谷三哥你不知道,咱们的人已经全攻进荒堡了。”

几费唇舌,三个人这才商妥了,往回路走;行近半途,和夏建侯相遇。

松江三杰的第一人夏建侯,见三表弟绍光一点没伤,好好地回来,便放了心;倒抱怨起来,皱眉说道:“老三,你吓死我啦。你怎么单人独马地硬往前闯?你瞧,咱们老二受伤了。你若不贪功,老二决不会挂彩。”

谷绍光把眼一瞪,道:“二哥伤着哪里了?谁把他伤的?……我不是贪功,我瞧见一个贼,从堡墙钻窟窿出来,长得豹子头,豹子眼,我想他一定是那个飞豹子。他又只带着一个党羽,我怕他跑了。谁知道二哥会受伤呢?重不重?”夏建侯忙道:“还好,不甚重。可是你到底追上了么?得着他的下落没有?”

谷绍光回身一指道:“贼党刚刚奔西南去了。我说大哥,要不然咱们趁白天,再往西南摸下去看。……不过,我得先去看看二哥,他在哪里?”

孟震洋插言道:“咱们的人现时全在古堡呢。”谷、岳、叶三人齐问道:“哦,咱们的人都进去了么?可搜着赃,捉住贼没有?”孟震洋说:“还没有搜出什么来呢!”

夏建侯向岳、叶二人道:“得啦,你们二位快回古堡吧!我和老三再往西南搜去。”谷绍光不放心夏靖侯的伤,定要先回古堡看看,说着说着,哥俩又争执起来。孟震洋忙道:“好在离堡才半里地,咱们全回去,回头再出来,也误不了事。”

叶良栋在旁忍痛说道:“要误早就误了。为我一个人,倒牵制诸位不能缀贼,我太对不住人。我自己一个人回去,不要紧。你们几位搜搜,还是赶快搜,贼人大概是奔西南去了。”被叶良栋一说,众人倒不好意思贪功了,只得相率齐返古堡。

众人一进古堡,胡孟刚正在那里,瞪着眼大骂:“白打了一个通夜,堡里头都搜翻过来了,任什么没有,连一个毛贼也没捉着。自己人反倒有好几位受伤,真他娘的可恨!这豹贼也太歹毒,把我们的趟子手张勇和伙计马大用差点饿死;还有于连川,也不知是死是活!”说着,和俞剑平迎过来,一齐慰问叶、谷、岳三人,并给叶良栋治伤。

原来九股烟乔茂引着铁牌手胡孟刚,搜寻一个月前自己被囚的所在,把堡内一片片的空房子踏遍,竟没找着和当日囚室类似的院落。胡孟刚疑惑起来,忙问道:“囚你的地方莫非不在这里,另在别处吧?”

乔茂摇头道:“不能,堡里倒真认不出。可是我分明记得外面有泥塘,也有土坡,跟这里一样,咱们还是细搜搜吧。”

搜来搜去,竟从一个臭气熏蒸的地窖内,搜出两个肉票来,便是振通镖局失镖后,结伴缀贼的趟子手张勇和伙计马大用。这两人失踪逾月,直到此时,才被寻救出来,全被囚磨得发长盈寸,面目泥垢,气色枯黄削瘦,恹恹垂毙。这一个多月被贼囚禁,两人吃喝便溺都在室内。那滋味和乔茂受过的正是一样,只是日子更长,罪过越深。贼人又不是绑票的惯手,竟时常地忘了给他俩送饭;两人几乎活活地饿杀。从地窖里搀出来时,虎背熊腰的两个汉子,竟变成骨瘦如柴的一对病夫,连路都不会走了。见了胡孟刚,两人只是摇头。问到那个于连川,二人说:“三人分路寻镖,自己被诱遭擒;却不知道于连川的下落,猜想凶多吉少,恐怕也许死在贼人手中了。”

众镖客一齐忿怒道:“这贼太狠毒了。”

此时朝日初升,天色大明。众镖客个个饥疲不堪,寻着水缸水瓢,喝了一气水,用了一些干粮;然后强打精神,把古堡重勘一遍。

最奇怪的是,这里本是当地富户邱敬符的别墅,曾经住着一两户穷本家,如今一片荒凉,变成一个人没有了。只在东大院,颇留下住过人的痕迹。院内屋中固然是空空洞洞,却有着水缸、柴灶、余粮、余秣。七间后罩房内,还有凉席、草褥,看出贼人在这里睡过。

俞剑平和苏建明、姜羽冲、胡孟刚、金文穆、松江三杰、马氏双雄等互相商议,认定此处必非贼人久住之所。要根究贼人出没的踪迹,可托铁布衫屠炳烈,转向这荒堡的原业主打听。

但是铁布衫屠炳烈,自从被长衫客点中穴道,便行动不得,经俞剑平给他一度推拿,通开血脉;侥幸没有见血,铁布衫的功夫没破。入堡之后,恍惚见他骑着马,往外下去,此时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还有老拳师苏建明的弟子路照、青年镖客孟广洪和石如璋三个人都没有回来。

俞、胡二人十分焦急;忙又派出一拨人四面散开,再往古堡搜寻下去。直到巳牌,才将散开的人全部寻回来。

那青年镖客孟广洪出堡搜贼,仅闻蹄声,未见贼迹。因知屠炳烈是本地人,地理熟,两个便搭了伴,骑着马往堡南下去。忽望见三个骑马的人,从青纱帐转出来,斜趋田径,往正南飞跑。相距半里地,恍惚见这三人穿着长衫,带着兵刃。

孟、屠二人顿时动疑,急策马遥缀。那三个骑马的忽回头瞥了一眼,纵马加鞭,东一头,西一头,一路乱走起来。两个人越发多心,拍马紧追;转眼直追出三四里地,骤见前面三匹马驰入西南一座小村去了。孟广洪便要进村一探,但又自觉势孤;回顾屠炳烈,面呈疲容,在马上皱眉出汗,似乎不支。忙勒马问话,屠炳烈说又累又饿,想寻点水喝。

两人在路边土坡下马,拴马登坡,半蹲半坐;遥望小村打不定主意。这时老拳师苏建明的二弟子路照和石如璋搭伴搜贼,追寻蹄声,来到了附近。望见土坡上有两个人、两匹马。路、石二人忙穿入青纱帐,从背后掩过来,伸头探脑,潜加窥伺。不想窥伺结果,竟都是自己人。几人忙打招呼,凑到一处,商量一回,四个人便假装迷路,同往小村投去。将近村口,已看出这是一个极穷苦的荒村,寥寥十几户;没有较大的宅子,只是些竹篱茅舍、乡农佃户住家。路照这人年轻胆大,和石如璋忙将手中兵刃交给了孟广洪和屠炳烈,自将小包袱打开取出长衫披在身上。由孟、屠二人带着马,在村外等着,路、石二人空手进了小村。

不意二人刚刚进去,突然听见村后蹄声大起,三匹快马如飞地绕出青纱帐,奔西南而去。路、石大愕,急忙追看,只望见人的背影;马的毛色正是三匹枣红马,和刚才进村的三匹马差不了多少。孟、屠二人在村外也望见尘起,听见蹄声,急忙地跨上马,穿村跟进来。路、石二人把手一点,孟、屠二人立刻把头一点,将石如璋和路照的兵刃全投下地来,一直地纵马飞赶下去。

那三匹枣红马竟跑得飞快,孟、屠二人把胯下马狠狠地打,越追越远,到底追不上。眼看着人家三匹马,头也不回,奔向西南大道去了;正是往火云庄去的正路。

第三十五章

飞豹子一战潜踪去

丁云秀单骑助夫来

铁布衫屠炳烈和孟广洪,骑马搭伴往西南搜寻,看见三匹枣红马穿小村跑了。估摸去向,恰奔火云庄。这时,路照和石如璋也从步下追蹑过来,四个人合为一伙,穿过小村,半骑半步追了一程。人家的马快,他们都累乏了;赶出好远,实在追不上,只好住脚。

屠炳烈受过伤,满头出汗,更觉饥疲;缓了缓气,几个人齐往回走。走不多远,仍不肯这样白白地回去,四个人一商量,重往小村勘来。村中井台上,正有人汲水。四个人忙探衣掏钱,道劳借桶,汲水止渴,搭讪着问话。起初以为这里也许是挨近盗窟,恐怕问不出什么;不想这汲水的村民脱口讲出实话来。

这里叫做半铺村,地面很穷,十几户人家,十家倒有九家是邻庄的佃户。刚才走过的那三匹枣红马,乃是路南第四门柴阿三家寄寓的办货客户;说是收买竹竿来的,前后借寓也有十多天了。这些人个个挺胸腆肚,说话很粗,北方口音;忽来忽去,不像买卖人。柴阿三是本村最不正干的住户。好耍钱,不肯扛锄,常在家里摆小赌局,错非他才肯招留这些生人借住,正经农家再也不肯干的。这汲水男人絮絮而谈,对柴阿三家很露不满。屠炳烈等听完暗喜,精神俱都一振;急忙找到柴家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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