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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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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占熊接棒在手,如虎生翼;左手握棒腰,右手握棒梢,按行者棒,施展开去。沈明谊敌住那使杆棒的贼人。楚占熊寻斗那使单刀的贼人,一条棍棒抡得嗖嗖生风。只走了十几个照面,便显出功夫的深浅来。使刀的贼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楚占熊大喝一声:“着!”木棒一点,捣中敌人前胸。贼人眼冒金花,咽喉发甜,险些吐血,急拧身一蹿,道:“风紧,扯活!”那使杆棒的贼闻败发慌,抽身要退;被沈明谊利斧逼住,急切间退不出身。这贼一个失神,被沈明谊“唰”的一斧削去,手臂上冒出鲜血;吓得这贼蹿出一丈多远,打个呼哨,招集党羽,往荒岗败退下去。
楚占熊怒气不息,抡棒便追。沈明谊忙喝止道:“楚仁兄,楚仁兄!”一声未了,使刀的贼人翻身扬手一镖。楚占熊急侧身,抄手接住道:“呔,还你的!”把手一扬,他这只镖刚刚还打出去;那使刀贼人的第二只镖、第三只镖,又打出来。楚占熊猝出不意,急急闪身,险被第二只镖打中。第三只镖又被接住,心中一怒,就势一抡,却向那使杆棒的贼打去。使杆棒的贼刚刚凝身回顾;镖到面前,急闪身一接,没有接好,被镖锋将手划破了一道。使刀的贼戟指骂道:“朋友,等着吧!”说罢,带领同伙,一直败回去了。
楚占熊余怒未歇,还想追赶。沈明谊拦道:“楚仁兄,我们且顾不得跟他们怄气。咱们先回住处,商量正事要紧。”楚占熊点头,两人重新上马,急急赶回寓所。这寓所就是老龙口地方的一座寺院,名叫三官庙。老龙口是滨海荒区,没有客栈。
楚、沈回转寺院,讲说应付之策,并推测赤面虎范金魁、小陈平秦文秀,到底与镖银有无干涉。那寺院中的{:文:}和尚,却不知{:人:}从何处,看出形{:书:}色来;在门外{:屋:}咳嗽了一声,撩门帘走进。虚声虚气,寒暄了几句话,随即问:“两位施主,有何贵干,何时动身?”
楚占熊、沈明谊久涉风尘,听懂来意,故意答道:“我们无事闲游,打算在此地盘桓几天,行期还没有定;所有借寓的香资,我们加倍奉上。”
和尚说道:“施主光顾,敝寺求之不得,倒不在乎香资上面。只是不瞒施主说,敝处地方太僻,常有江湖上的人物不时出没,两位不是本地人,恐怕被他们打眼,生出疑忌来,倒反不美。出门在外,谁也不愿招惹是非。两位若没有紧急的贵干,还是早点动身好些。小僧说这些话,好像赶逐二位;其实二位若知道本地的情形,也就不怪僧人多嘴了。我这是为施主好。两位都是明达世路的人,请你想一想。”
楚、沈笑道:“哦,贵处原来不很太平么?那也不要紧。我们都是空身人,既没有财物在身,不过穷命一条,怕什么?”寺僧听了这话,仿佛很着急;可又吞吞吐吐,不能过分明说,反复的只催两人趁早快走,“最好今天就动身。”
楚、沈心中明白,想必赤面虎、小陈平已经遣人来此窥探;寺僧唯恐受累,所以促行。两人说道:“当家的既然关照我们,我们明早准走,今天可来不及。”遂又绕转话头,探问赤面虎、小陈平的行藏。寺僧面露惊疑,惴惴的支吾了几句,催得两人答应速走,方才辞去;看样子很不放心。
楚占熊、沈明谊候寺僧走开,低声密谈了几句;出离庙门,到外面巡看一遍;立刻吩咐镖行伙计,趁天色尚早,将马匹火速带到二十里以外柴家集店房,就在那里等候。这是楚、沈与周季龙邀定的地点。
楚占熊、沈明谊仍留在庙内,将随手兵刃备好;留下一个武功较好的伙计,也潜藏兵刃相伴。楚、沈推测前后的情形,料定赤面虎、小陈平既然派人邀劫自己,没有成功;他必定派人来,跟踪窥探。当天下晚,果然便有两个壮汉,闯进庙来,到各处绕了一圈,方才走去。楚、沈暗打招呼道:“是了。”与那镖行伙计,三人轮流到外面巡视。
到二更将近,寺僧已熄灯就寝。这本是一座小庙,只寥寥两三个和尚。楚、沈三人也忙着止灯睡下。过了一会,楚占熊假装起夜,到禅院内外察看,人声已然沉寂,又攀墙向外窥察了一回。回转屋内,叫起伙计,与沈明谊结束定当,闩门开窗,轻轻纵出舍外,三个人立刻越墙而出。藏身地点,白昼已经择好,是庙外不远,一户人家房后,几棵大树上面。由树上直蹿到房顶,正好俯视庙内;三个人立刻藏起来,各背兵刃,悄悄窥望。
直过了三更,遥见东北面,林木掩映中,有火光闪烁,在小道上急走;如数点流萤,忽高忽低,乍明乍暗。将到村前,火光突灭,人马杂踏声里,已分数路包抄过来;沿村口出入要道,全布下卡子。另有一小队人影扑向庙前,相隔尚远,忽又停止。过了一会儿,这一小队人漫散开,将庙前庙后把住。另有数条黑影纵跃如飞,扑向寺院东墙;越墙而过,拨开门闩,延入十几个伙伴,个个贴墙擦壁,埋伏在寺内。然后有四五个人,手拿明晃晃利刃,抢到偏院楚、沈借寓之所,轻轻的挨近窗根。听了又听,里面并无动静;随即拿一块飞蝗石子,照窗投去,“啪哒”一声响,似已打中屋墙,屋中依然悄静无声。这几个人急忙转回来,找到把守前殿的人,低低说了几句话。
楚占熊、沈明谊藏在树上,留神窥看;黑影中仅辨人声,听不清说话。但见这几人又转到寺外。寺外有两个骑客,像是首领;略通数语,立刻有一人翻身下马,跟踪进庙。这人正是小陈平秦文秀,此时已换上全身夜行衣靠,背插单刀,扑到楚、沈借宿之处一看:“咦”了一声,忽伸身略推窗户,那窗随手悠悠的启开。
秦文秀回头问了一句,立刻把孔明灯的闭光板拉开,照向屋内;又向四面照了照,便即飞身窜入屋内。少时,重又窜出来,叫道:“他们早走了,你们怎么探的?”一个人嘟哝了几句,秦文秀勃然大怒,吩咐手下人,快快到庙内外各处搜索;又教几个人,蹿上大殿偏庑,向内外望。庙外守候的人也纷纷发动,一声暗号,几只孔明灯倏闪明光,往各处奔驰乱照。
火光中,楚占熊、沈明谊看出马上首领,是个赤面虬髯大汉,手抱双鞭,生得很是凶猛,料想此人必是赤面虎范金魁。但见他指挥部下,分路搜寻,人马喧腾,已和刚来时衔枚暗袭的情形不同;却早惊动了庙中僧人和邻近居民。贼人大声呼喝道:“诸位乡邻听真,我们乃是赤面虎范寨主的部下,前来三官庙看望朋友;与众无干,休得轻举妄动,也不许探头探脑,老老实实的睡觉是正经。”吆喝着,排搜起来。那小陈平秦文秀也跳上房,用孔明灯,向高处低处乱照。楚占熊、沈明谊见机很早,一见灯光,早已悄悄溜下树来,平卧在房上。
秦文秀掩杀不着楚、沈二人,很是恼怒,恐有后患,忙把庙中和尚叫起来,持刀喝问:“寓客哪里去了?”和尚战兢兢地说:“白天走了几个,今晚还有三个人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秦文秀更不多问,奔向庙外搜去,与赤面虎范金魁会在一处;赤面虎在村前村后,也没有搜着人影。两人略一商量,令手下喽罗,到各处喊叫:“镖行姓楚的、姓沈的朋友,快出来相见,躲起来的不是好汉!”楚占熊在房上平伏着,听得真真切切,便要蹿下来,与贼人搭话。沈明谊连忙握住他的手,悄令别动。二贼酋穷搜镖客不得,纷纷乱乱,扑出村外。忽有两个喽罗来报,恍见西北角上火光微闪,似有一两条人影。赤面虎范金魁立刻带领大众,向西北角追去。
小陈平秦文秀督率着一二十个人,仍把住村口,等候动静。相隔已远,楚占熊忍不住动问沈明谊:“怎么不跟他们搭话?坐视他们搜寻叫骂,太难堪了。”沈明谊老成持重,悄说:“不值跟他怄气,我们要紧的还是寻镖。”
直耗到四更将尽,赤面虎带领部下,乱乱哄哄的跑回来。空忙了一阵,徒劳无功;赤面虎与小陈平打呼哨收队,全伙径回巢穴去了。
待群贼走后,沈明谊方才一扯楚占熊和那镖行伙计,悄悄跳下房来,寻一隐僻之地;沈明谊说道:“楚仁兄,并不是我怕事;此时彼众我寡,败了不用说,胜了也找不回镖银。依小弟之见,他们能搜寻我们,我们不会搜查他去么?”楚占熊恍然道:“沈大哥真是老成卓见,我们何不跟踪探访下去?”沈明谊摇头道:“如今已近五更,赶到那里,快天亮了,莫如今晚我们走一遭。”楚占熊道:“好。”沈明谊又道:“不过我们去探山,还是为寻镖。如果镖银并非他们所劫,我想还是不露面为妙。”楚占熊称是。当下三个人不回三官庙,施展飞行术,径奔柴家集。到了邀定的客栈,适已天亮。三人换上长衣服,进店投止。吃过早饭,睡觉养神。
转瞬傍晚,沈明谊、楚占熊暗带夜行衣、随身兵刃,出离店房,不一时赶到老龙口附近。先找一隐僻处,脱下长衫,换好夜行衣;各打一包裹,盘上高树,系在枝叶密集处,然后飘身下来。楚占熊背插双刀,沈明谊因为夜行不便使枪,改用练子鞭,系在腰间;收拾利落,时已二更。时候还早,两个人取出水壶、干粮,略用了些。直耗到三更时分,楚占熊仰头看天,星光闪耀,道:“行了。”两人抖擞精神,一前一后,直扑贼巢。赤面虎的巢穴,在老龙河口北边一带荒岗,有沙滩环抱,乱竹丛莽,道路曲折。前面有一座水仙古刹,势已半颓,便是他们的第二道卡子。后边一座大坟园,古柏参天,杂草铺地,夹杂着断垣残碣;内有数排阳宅和看坟人住的房舍。前前后后也有数十间,不知是哪朝哪代贵官大族的祖茔,如今荒废不堪,变成了盗窟。
楚占熊、沈明谊从东侧乱草后绕过去,已来到昨日拜山和小陈平对谈之所,那座水仙庙旁。两人急急伏身贴地,听了一听,又看了一看;见近处并无人影,慢慢的蛇行鹿伏,溜了过去。时在夜半,破庙山门之后,仍有几个匪徒,手持利刀长矛,在那里把守。楚占熊、沈明谊不愿打草惊蛇,悄悄绕过。时值夜暗星黑,那几个守岗的贼并不恪遵纪律,散伏暗隅;反聚在一块,走来走去,正各夸说自家的风月故事,非姘即嫖,谈得很热闹。沈明谊、楚占熊偷听了一会,觉得全不相干,便撤身回来,绕到庙后。两人相度形势,正要设法进庙;忽闻庙内破阁上,有人喝问道:“干什么的,站住!”跟着庙门前也有人吆喝道:“捉住他,捉住他!”立刻听见刀矛顿地之声。
楚占熊、沈明谊各吃一惊;仰面寻看,破阁隔在墙内,并不能望见。两人急伏身贴墙,亮出兵刃;心中纳闷:“自己小心而又小心,怎么竟被他们窥见?况又隔着墙,我既看不见他,他怎会看见我?”过了一会,不见群贼出来搜寻,却听见庙内有人笑语道:“我可下班了。”沈、楚二人这才明白:他们原是使得一种照例的诈语,并不曾看见自己的形迹。
两个人放了心,抹过墙角,抄到庙后。轻轻一跃,楚占熊已蹿上墙头,左臂一挎,微露半面,往内偷窥。沈明谊持练子鞭,在旁巡风。破庙中,只三间房有灯光;正是守夜的贼人,在那里聚赌破睡。楚、沈二人翻过墙头,蹿上房脊,溜到后窗,舐窗再窥。三间老屋,东间有几个人穿着衣服睡觉;西间有四个人,围着方桌赌钱;旁边还有一个人手拿着木棒,挎着腰刀,站在地上看热闹。做贼的没有什么正经,有的口中哼着小调,有的摔牌骂骰。楚、沈听了一会,屋中赌兴正豪,并没有人谈起昨日之事。
又过了一会,听前殿似有人声。少时门响,众赌徒一齐回头。进来的是两人,各拿着灯笼,提着兵刃,那光景好像巡夜刚回来。赌钱的就有两人站起来,叫道:“许老台、黑胖刘,快来,我真受不住了,我都睁不开眼了,你们谁接我这一把!”
那个叫黑胖刘的说:“咳咳,你们也太美了,二舵主早已吩咐过,教你们晚上多辛苦一点,这两天很紧,你们反倒耍起钱了。回头二姨娘查到这里,又该给你们眼色看了。”赌钱的人说道:“滚他娘的蛋吧!谁不知道那个兔蛋,专会溜二舵主!他就查着我,又能把我怎么样?有一天,我总把他的蛋黄子给踢出来。”(叶批:活脱粗痞声口。宫注:“兔蛋”指男妓,“二姨娘”指查哨男盗小头目的绰号,非女性。)
许老台说道:“瞎四你就吹吧,二姨娘今晚准来,我看你怎么踢他!”又一人打着呵欠说:“说真的,咱们也该出去巡巡了,咱们头儿这水买卖做得很脆,咱们真得小心。万一让人家踩访到了,准有一场恶斗。倒是夜晚破点辛苦,多惊醒一点才好。”那个拿木棒的就说:“咱们说走就走。谁跟我上老窑走一趟?”说着接过灯笼来,将东间睡觉的人,叫醒了两个,一同出去了。
沈明谊一扯楚占熊,两人急忙蹿出庙外,伏在路隅草丛;眼看这巡夜三贼,各持兵刃,打着灯笼,往北巡去。楚、沈立刻缀在后边,相隔十来丈,不即不离的盯着。这三贼围着坟园旷野,绕了一圈,通过几道卡子,便折回老窑,从坟园正门进去。楚占熊、沈明谊蹑足徐缀,远远听见:这巡夜三贼,每到一道卡子,便与值夜守岗的贼,通几句暗号。暗号虽然听不真切,可是匪人守岗的地点,全被二人窥见,这一来便易于择路前进了。越走近老窑,二人越加小心。趁着月暗无光,林木掩映,楚占熊、沈明谊径绕向北面,从坟山后背探进去,先蹿上高树,向坟园内窥探。
赤面虎部下共有一百几十人,倒有一半分派出去,布卡巡风。在老窑内的不到一百人,有的住在阳宅内,有的住着草棚。围绕坟园,筑着高墙;也有颓倒的,赤面虎在此潜伏已久,都把它用砖石砌好。又在四角筑下望台,地下通着里许隧道,以便遇险脱逃。冲要地点,也安下翻板陷坑。但因僻处海隅,做案又不在近处,官府还不曾剿办过他们。
楚、沈拜山失和,小陈平半路邀劫未成,昨夜追击,又已扑空。赤面虎本已生了戒心;曾三令五申,教放哨把风的党羽,多加小心。无奈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做贼的几个有深谋远虑的?群贼的巢穴,从来没被官兵搜剿,尽管小陈平加紧巡查,群贼还是大大意意,满不在乎。那坟山角楼,管望的人一共十二个,分在四处,倒有七个睡着了。又加楚占熊、沈明谊举动轻捷,进止小心;竟被他两人乘虚而入,从坟山后面,袭进匪窑。
二人看坟山前面那片阳宅,有五间房,格局高大,猜想形势,必是贼酋住处。楚、沈潜察明白,暗中定好了进退之路;这才纵下树来;先藏在累累的古墓后,再折向东首,曲折闪避,扑到阳宅侧面。楚占熊轻轻纵上房顶,向四面一望,然后打一暗号。沈明谊便奔后窗根,隐在墙角窗畔的东侧,手沾唾液,点破窗纸,往内窥看。屋内陈设竟不像匪窟,一张八仙桌上放着杯盘,椅背上搭着衣服腰带;只在墙上挂着一把腰刀,茶几上放着一对鞭。一盏灯半明不亮,对面一床,床帐低垂,脚踏上放着男女两双鞋,好似帐内睡着一对夫妇。对后窗挂着穿衣镜,镜旁便是格扇。
沈明谊转身向西挪了挪,意欲窥看堂屋和西间,忽觉脚下一软,急撤身旁闪。料想下面或是翻板,便不敢过去。两人一步一试,溜到邻屋。这边屋中摆着两铺大床,睡着二三十个人。地上有两个人,持刀靠桌坐着,脸现倦容,沉默无言;看那神情,不过是值夜的喽罗。沈明谊暗想,这里倒比头道卡子松懈。沈明谊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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