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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梧桐-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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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丁玉展点了点头,他慢慢抬起头,把下巴对准了洪宜善,缓缓说道:“在这饥荒之时囤积粮食就是杀人灭门!要是被我逮到证据,我是不会给他讲什么道理的。”

“这样地败类当然是人人可手刃之!”洪宜善嘴上说得掷地有声,心里却冷笑:我昔日恩师就是你家大哥的岳父,就算你知道,你一条过江龙能奈我何?真不行,老子找章高蝉给你讲道理!

说罢,洪宜善将刚毅的面容换了一副笑脸,躬腰请丁玉展进去说话,没料到丁玉展冷着脸一抱拳扭头而去,一群人自然也跟着他往外走,把洪宜善弄了个脸红脖子粗,尴尬的他不恨丁玉展却恨不得一口咬死贾六义和乐和。

这个时候,贾六义收住脚步,回头笑道:“老洪,今夜我府上摆宴款待丁公子和昆仑客人,我们老朋友了,我不给你送请柬了,口头说一声,你老小子要来啊。”

乐和也停了脚步,一样说道:“明天我府上也有两位贵客抵达,过会给你送请柬来。”

※  ※  ※  ※  ※

咬牙切齿的洪宜善急匆匆的回到密室,里面王天逸和他儿子谈笑,看见他回来,问道:“洪先生,怎么不请丁少爷叙话,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些王八蛋找人挤兑我!”洪宜善火头上,心里有话就直说了。

“怎么回事?”

“说我囤积粮食,”洪宜善狠狠的喝下一杯酒,看那架势就差把酒杯放嘴里嚼烂了:“上次官府来查,就是他们背后下地黑手!妈的,我粮食发财了,那群狗眼红死了!”

说着把见丁玉展的情况说了一遍。

“他心善,城外饿殍随处可见。您没囤积吗?”王天逸笑问。

洪宜善听他口气好像知道自己的事,转念一想这个人单枪匹马连过自己设的两关,自然能猜出点端倪来,毕竟在寿州只有自己一直做粮食生意,又想起失踪的土匪头子马乾坤了,谁知道是不是这个笑嘻嘻地家伙弄死了马乾坤,谁知道马乾坤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想着,洪宜善笑了起来,说道:“饿殍关我什么事?他们穷,买不起粮食是自己的事。”

这话一出,洪筱寒都低下了头,可他父亲却像没事一样,王天逸笑着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真佩服洪先生,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啊。”

这个时候,洪筱寒叹了口气,洪宜善听到了,扭过头去有些生气的说道:“筱寒,做生意不能管这管那的!生意就是运用钱地武艺,钱无痛无悲,人自然也要无痛无悲才能运用自如!”

“洪先生真是心比铁石坚。”王天逸竖起了大拇指,口气是夸赞的。

“不是我心硬,”洪宜善笑道:“想通了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对灾民这种人我没有任何对不住他们的地方,您想啊,换了我是饥民,一个饥民坐在我这个位置上,他也一样会压着粮食直到卖到最高价。而我一样会像狗一般饿死,既然如此,我何必自作多情的同情他们呢?我们的差别只是投胎地那一刻,有的花瓣落到了粪厕,有地落到了锦缎上,前者就是灾民那样的人,后者就是走动的人,每个花瓣既有可能落到粪厕也有可能落到锦缎,既然都是一般可能,何必要分一份心给他们呢?红尘就如同掷铜钱的赌博,对每个人都公平的很!哈哈。”

“精彩啊,以后有了机会要多向洪先生请教啊。”

“哎,我听儿子和管事说,您喘息之间击杀三匪而平静如常,今次来见我,又因为误会被殴,但却能不动声色的受这傻瓜的拳脚!我听说训练斗鸡的最高境界就是呆如木鸡,寻常看似平平无奇,但一旦发威则势不可挡,您这样的人才是武林中地卓越之才。说实话,我倒想把犬子送给你们训练几年呢,哈哈。”

“呵呵,洪先生谬赞了,”王天逸笑道:“借用您刚才的话,贵公子衔着金汤匙出生,真是有福呢。”

听到父亲称赞王天逸,早就对这个人钦佩的洪筱寒赶紧插话道:“是啊,曾大哥我真是佩服,我原来以为有你那么好武艺的人,走路肯定都是横的,见了不平就拔刀相助,快意恩仇,真是痛快!”

王天逸失笑道:“对我说呢,武功不过是门手艺,用来糊口的手艺而已。”

※  ※  ※  ※  ※

正午时分,寿州城边的“义字号”盐店门口来了一个风尘仆仆地年轻人,他在店面的门槛前立住,用力跺了跺脚,把被尘土染成黄色的靴面跺出一团黑色本色来,然后低头整了整服装,把腰里的两把剑一并拿走一手中,这才进了这家店,“兄弟你好,我要见你家掌柜。”他对店里的伙计作揖说道。

此人正是长乐帮的稽查私盐地特使王天逸,几日前他去见告密者洪宜善和他收买的线人,大体了解了一下寿州的情况,今天他终于开始钓鱼了。

第一个目标就是据说以前出过大笔私盐的这个铺子。

“找我什么事?”掌柜很快就出来了。

“我要买盐货。”王天逸说道。

“价钱在那边木牌上,请去和伙计说。”

“我要买很多。”

掌柜就眯缝了眼:“楼上请。”

两人到了楼上,掌柜听了王天逸要买的数量,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赶紧报了一个价钱。

“我买地不是这个价钱的盐,呵呵。”王天逸笑了。

掌柜的眼睛倏地睁开了,问道:“你什么意思呢?”

王天逸却报了一个价格。

那掌柜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冷笑着问道:“这位先生您是不是开玩笑?”

王天逸又报了一个门派的名字。

掌柜想了一会,冷冷的说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您好像也没有没啥诚意,这个价格买土差不多。”

“掌柜通融一下,我们是一直在晁门进盐的!现在进不到了,而我们都收了客人定金!帮个忙,都是朋友!”

“抱歉,我不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掌柜的转过身去,冷冷的说了句:“送客。”

说罢扭身就走,四个黑衣荷刀大汉横眉立目的站到了王天逸面前。

※  ※  ※  ※  ※

半个时辰后,王天逸站到了一个古董店里,这古董店店面小得很,王天逸小心的摁着长剑以免撞到身边花瓶,一个伙计缩在最里面的柜台里,看见客人进来毫不热情,连个招呼也不打,懒洋洋的抄着手打着哈欠。

“我要见文公子。”怕碰到东西,王天逸慢慢走近柜台,对那伙计说道。

伙计听到“文公子”三字才懒懒的抬起头,看了王天逸一眼,不忙说话,却先打了个哈欠:“掌柜不在家。”

王天逸叹了口气,从怀里掏聘个银锞子放在柜台上,那伙计瞅了一眼,却并不伸手,冷笑道:“掌柜不在家就是不在家。”

看这架势,王天逸却笑了起来,报了一句江湖切口,很快他就在后面精致的四合院里见到了文公子。

文公子是个和王天逸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长相随和,手里始终拿着一把不合时宜地折扇,看起来就像个读书人一样,但这随和之中却带着一种不温不火的沉静,坐在那里喝茶地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汪平静如水,古井不波的沉稳。这个时候文公子放下茶杯,对王天逸笑了,他问道:“你见过有人到古董店来买盐的吗?”

王天逸也笑了:“古董店不能买到盐,但古董店的老板却能买到。”

文公子扇子上的玉坠一摆一摆的,那是因为他的主人一直在笑:“你听谁说的?”

“神通广大的神仙藏也不藏住的。”王天逸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

“这世道啊,没有好赚的银子。”文公子呵呵一笑,啪的一声打开了自己的折扇。

“这是什么鸟?”王天逸指着扇面上画的那只鸟问道。

“啥?!你居然连这个都不认识?”文公子看着王天逸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吃惊:“这就是夜莺啊!”

※  ※  ※  ※  ※

王天逸一出这古董店就知道被人跟上了。

那古董店周遭有地是暗哨,王天逸早就知道这点了,身为暗组指挥官的他没走多长时间,就看清了四个跟踪者,在心里掂量着他们的实力,盘算着对策。

拐进一个小巷,王天逸直直往前面走去,前方就是一条大街,但一个大汉猛地出现在巷子出口,遥遥堵住了去路。

王天逸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正正对着身后跟来的四个带刀大汉,慢慢把双手平举,他不想把手靠腰边的剑太近。

看到王天逸这示弱的动作,四个大汉加快了脚步,几步到了王天逸面前,一个大汉揪住王天逸地领子把他推到巷子边的墙上:“小子你倒识相!”

王天逸的双手始终没有放下,虽然对这五个更像打手的家伙,他有绝对的把握在一瞬间把他们变成五具冰冷地尸体,但没有任何地方存在毫无目的的杀戮,这里也一样,那样毫无必要,所以王天逸这个冷血杀手此刻却客气甚至有点讨好的说道:“各位朋友,我是来寿州的生意人,无意冒犯,不要误会。”

“误会?”四个大汉围着他,不停的推搡,一个人叫道:“小子我警告你,你要买盐爱上那买去那买去,别在贾爷的地盘上乱晃!也别找不该找的人!下次再见你,就把你的花脸变成血脸!”

王天逸无力的摊了摊手,说不清是拒绝还是答应,不过那姿势很是无奈。

看脸上还有伤的王天逸服软,几个大汉左推一把右搡一把把推着他的背,把他往巷子口推去,王天逸仍然平举着双手,脸上一脸的苦笑,加上脸上的伤却显得要哭的样子。

一缕阳光射进巷口,就在这里,王天逸屁股被狠狠的踹了一脚,整个人直直朝大街街心扑去。

王天逸本可以站住的,但没想到大街上最靠近他的人却是一个武功高手,见他直朝自己撞了出来,放手一个撩跤的招式就把他甩了出去。

王天逸也没想到自己如此倒霉,居然被吓唬人的打手踹到高手附近。要是在杀场上,那个高手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把王天逸甩出去,就算能甩出去,王天逸也会要他四根手指折断做代价,但现在王天逸是有任务在身的特使,而更倒霉的是这任务并不是杀人、而是侦察,所以王天逸只好身体不动顺着那人的力道飞了出去,在泥地上打了无数个滚才停住。

等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已经是个土人了,加上脸上被叶管事打的还肿着,整个人看起来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一群路人已经指着他窃笑起来。

王天逸并不想回头看扔飞了他的人,那人的脸他已经看准了,是个陌生人,王天逸不想多事,他慢慢的摇了摇脖子,在脖骨发出嚓嚓的轻响后,他拍了拍身上一层厚厚的土,就像闹市中被打服了的倒霉小流氓一样缩着脖子往前走去。

“你?……你!”背后突然传来惊呼声。

王天逸慢慢的回过头去,一看之下,眼球都缩不回来,浑身如被冰封,啪的一声就僵在那里不动了。

叫他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人,死盯着他从街心的马上下来,直直的朝他走来,看着那青年人脖子上毛皮围脖的一抖一抖的狐狸头,王天逸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那人走到王天逸面前停住了脚步,看着王天逸的表情不知道是悲是喜,一个鼻青脸肿的灰头土脸,一个器宇轩昂的锦衣华服,都是怔怔不动,两人就这样在街心互相对视着。

“天……你……你还好吗?”那青年人终于先开口了。

王天逸突然叹了口气:“乾捷……”

第十节 江湖故事

赵乾捷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一起睡过通铺的人、这个一起练过剑的人、这个一起从伙房老马那里偷过酒食的人、这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这个曾经生死与共的人,以往的一幕幕情景如跳出记忆水面的一群银色游鱼,在眼前旋转着、跳动着,他不由自主的朝他迈动了脚步。但只迈了一步,那只脚就僵在了那里,因为分别前的那些往事如同黑色的刀,毫不留情毫无仁慈的把这些小鱼砍成了支离破碎的片段。

看着他的样子:简陋的穿着、蓬头垢面、脸上还有青肿,在自己面前被自己手下扔得满地打滚,这样的一个人任谁看都是一个倒霉的人,熟识他牵挂他的赵乾捷更是知道他肯定受了不少苦。

曾经互相信任的好兄弟,异地重逢不是应该弹冠相庆吗?但王天逸一步未动,赵乾捷也只迈出了一步就僵立在那里。

看起来像谁欠了谁的。

谁欠谁?

赵乾捷心里知道:谁也不欠谁!他们之间有的只应该是兄弟相见的喜悦、慨然相助的义务、还有剪烛夜谈的惬意。

但两人中间好像矗立了一道冰墙冻住了两人,让任何热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胆怯的试探。

这冰墙是什么?

赵乾捷清楚的知道它就在那里,树立在他和王天逸之间,但他并不能确定它是怎么来的:是一个富贵一个落魄的人生际遇,还是一个投身岳中巅麾下一个结仇岳中巅的无奈吗?

“天逸,你可还好?”无论是哪个,都不是赵乾捷自己能决定的,所以赵乾捷决定去触那冰墙,毕竟地墙的另一边是自己胸中感念的人啊。

但王天逸好像擦泥一般用手盖住了额头,轻轻的说了句:“公子,您认错人了。”

说罢对着赵乾捷背转身就朝胡同口走去,他地脚步轻松而矫健,但每下都好像踩在了赵乾捷心上。

他怔怔的看着,在这个人马上就要如风一般消失在寿州弥漫的黄土风中的时候,他下了决心一般,朝那个人追了过去。

“你们等着,别过来。”赵乾对自己的护卫下了命令,他清楚的知道前面这个人地身份──青城的通缉逃犯。

在阴暗的胡同里,王天逸转过了身看着满身华服的赵乾捷追了进来,他并没有再逃避,而是笑了一下,这笑容十分苦涩:“你这何必来着?”

对这样的问话,赵乾捷反而不知道了如何回答,他怔怔的站定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好兄弟,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天逸,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王天逸两手抱臂应了一声,语调里满是无奈。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句话里饱含的酸楚却是赵乾捷完全能够猜测和体会的:一个无依无靠地小人物,在被一个大门派通缉的江湖上能过何种生活?只能抛弃一切名声,投身于黑暗之中,不是像狗就是像老鼠。

所以赵乾捷无话可说,自己身上价值千金地豪服此刻反而像枷锁一般,让,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神,愣了一会才说道:“我在华山做得还可以,你……我……要我帮忙吗?”

“多谢了,不敢劳驾。”王天逸说完转身就想走。

“那件事其实……”赵乾捷想说报信的那件事情,就是那件事情让王天逸在擂台上发狠,终于酿成了后来的惨剧,但道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况且这件事的主使就是现在他自己地顶头上司,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

夹在兄弟和恩主之间的他怎么办呢?

但王天逸好像并不想听过去的事,他拱了拱手,说道:“赵公子,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慢!”赵乾捷一把拉住了王天逸。

两人对视。

却仍是无语。

赵乾捷看到王天逸衣着单薄破旧,脖子上泥土覆盖着红色的伤痕,他叹了口气从脖子上解下那狐皮围脖,套在了王天逸脖子上,说道:“天逸,我……对不起你,有事来找我,我不会推辞的……”

王天逸摸了摸那顺滑的皮毛,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身后是满脸痛苦的赵乾捷。

“赵爷,怎么回事?风枪门的乐和恐怕已经在等您了。”几个手下见赵乾捷进了小巷好久不出来,齐齐的牵了马围拢了过来,只见满脸豫色的赵乾捷正痴痴的站在那里。

听到手下过来,赵乾捷回头一瞪,众人这才发现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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