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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未阑-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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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抛却无端恨转长(一) 。。。
山风带着凄冷的味道,方圆几里的参天大树,摇曳着拥挤而苍翠的枝叶。飒飒作响的枝叶中,每一点异样的声响,都能让树下气若悬丝的绿裳女子倍感万分危险。
“我要死了吗?”稍微清醒的那一瞬,袭夏如此想着。她冷笑一声,全身的肌肉都因为这刻的提气而深深牵疼着,好似皮肤内有千万根针,齐齐往骨头里刺。
耗费了半年之久才找到通往大荒山的路,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能找到返生香,不想能安然下山至少也不至于在此送命,可这山似乎比袭夏想象之中的远要凶险莫测。一路上遭遇的千奇百怪的事,早已令她心疲力竭。
终究还是救不了千觞吗?袭夏问自己,明明是在清晰不过的答案,她却不想承认。
过往与那人同度的日子,如色泽斑斓的肥皂泡一颗颗从脑中摇曳而起,似要脱离她的身体。
似幻炫彩的肥皂泡,承载着她点点记忆,扶摇而上散入空中。“这就是走马灯吧!我果然只能到这里了。”脑中虽如此颓废的想着,袭夏心里却有另一种声音在不甘的死命呐喊:清醒点,袭夏!清醒点!赶紧起来,爬起来!!
就在这饱受煎熬的自我斗争之时,眼皮上袭来的一阵乌色,瞬间,令袭夏求生的思绪没入了谷底。
《大荒西经》曾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然而,民间多将大荒山又称“神无山”。
大荒山之所以还有如此诡异的称呼是有据可寻的。
大荒山上无日月星辰,无四季痕迹,更无人踪。在这被神所遗忘的山中除了奇花异草,只剩恶禽猛兽。此刻头顶的暗色,似在隐隐宣告着袭夏,她即将葬身与兽口之下。
“还活着吗?”一声凉如秋水的问候,让一心等死的袭夏登时心头一颤。
这座山上竟然还有别人!
音落片刻,袭夏四周又回归了静寂。不知那人有何动作,袭夏却感觉到有股温柔如水,暖和似阳的力量,从天灵盖徐徐流向四肢。她亲身体会着身上各处皮开肉绽的伤疤,牵扯着周遭的肌肤,如血唇渐渐闭合。
被恶兽毒液麻痹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袭夏忍不住想要试着挪动两下。那不温不热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别急着动,能睁开眼睛了在起来。”
声音不够热情也并不凶悍,平淡中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来自我独行的袭夏,竟也乖乖的听话了。
待得双眼终于可以睁开一线,袭夏试着抬起四肢,一点点支撑起身躯坐了起来。
从鬼门关溜达一圈的感觉还心有余悸,扭头,她想要感谢刚才帮她捡回一条命人。
逆光里,那人一头银发在风中翻飞,被光打下的五官轮廓更为分明了,清癯的身影在银发黑袍下尤显丰磊神威。
担任女巫师多年,袭夏从未见到过如此近乎神迹的人,失神间听得光中的人道:“没事了吗?那就赶紧下山吧。我也该走了。”
望着那人欲要离去的背影,袭夏吃力起身喊道:“你是谁?怎么会来这山上?”
那人停步,没有回头,薄凉的声音悠悠飘来,“我,盘古帝岚。只是为了见某人,经过此山而已,你也该下山去了。”
“盘古帝岚……”袭夏呢喃着这个似曾听闻的称呼,倏忽又听到那人的声音。
“姑娘,有些人当放则放。紧握着过去,何以企及未来?”
这话正中袭夏心事,她大惊定神注视着雾霭中,那人越渐隐约的背影。蓦然,脑海中跃出有关盘古帝岚的印象。
难道那人就是传说中的盘古神族?
豁然开朗的答案,令袭夏心头大振。
如果真是神族,他一定能救千觞吧!
一瞬的想法促使袭夏贸然逐雾追去。只是入雾半步,她便捂着脸被毒雾逼回了原地。不肯死心地她,再次捂脸直入,后脚未抬又被逼了回来。如此反复了几次都不得成功,袭夏不得不放弃寻求盘古神族相助的想法。
这下,能救千觞的又只剩下返生香这一个法子了。
虽有些许惆怅,但一想到还有返生香能令那个人起死回生,袭夏心底顿时又如泉喷涌出希望。她无心理会盘古帝岚的忠告,也不去想方才的一番死里逃生,再次孤身闯入深山。
在翊舒帝主大婚后第二日,弄尘断然辞去了国师之职,策马赶回西荒玄炎教。
西荒在混沌初开,便是姑射巫族的蛰居之地。一万五千年前,由于屠亡星的□□,姑射巫族被牵涉其中,全族在劫难逃,□□过后整族四分五裂。
姑射巫族繁衍至今,领地多半被伏羲人族所侵占,其中颛顼帝国便最是霸道的主。领地被占,更加剧了姑射巫族豆剖瓜分的命运。
如今的姑射巫族,教派林立,各自占山为王,早已不复当初的完整繁荣。
玄炎教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近十余年来西荒土地上迅速崛起的一个大教。教中信徒过千,职位等级区分明显,教内有着铁一般的教规。
弄尘便曾是此教中重要人物之一。若非收到妹妹袭夏的书信,弄尘只怕到死都不会再涉足那里半步。
弄尘连日赶路终于是到了灵山脚下,估算着今夜翻过灵山明日上午便可抵达玄炎教,心急火燎的思绪也是逐渐平复了下来。这刻,便在山脚边寻得一处茶寮,歇息片刻,喝上一碗粗茶。
刚落座,茶未入口,邻桌两个男人的闲聊便被她捕捉进了双耳。
“我听我在玄炎教的哥们说,他们教中来了一个新的男祝师,还是个未及弱冠的毛小子。”
“不可能吧。玄炎教可是西荒大教,而且上任男祝师不是被誉为巫术天才的千觞么?这任怎么可能是个毛小子?”
“你又不是不知那千觞早已失踪了年多。天才也是人啊,而且这么久都没找到人,说不定早死了。不过,找个毛小子当男祝师,还不如让我去。”
“你连巫乐都不会哼,还想与女巫师同台?”
“女巫师?玄炎教哪还有什么女巫师啊。你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玄炎教自从男祝师千觞失踪后,女巫师袭夏也跟着连鬼影都没见了。这次新上任了个男祝师,估计女巫师也会跟着换吧。”
弄尘睇目了那二人一眼,一看统一的着装,心知那是来自其他教中的信徒。类似于这种坐论他教闲话的事,在姑射巫族随处可见。
毕竟这个种族没有国家,只有教派。
果然与袭夏信中提到的吻合一二,可是千觞失踪的时间……。弄尘心头的疑惑来的比暴风雨还凶猛,听得这些闲言碎语,她想要歇息一会的心思早飞到了九霄云外。她大口喝了一口粗茶润润嗓子,扔下两个铜铢,赶紧策马离去。
一路上熟悉的风景,勾起归人诸多思绪。
忆起曾经离去的缘由,弄尘的心似被人突然紧拽着,窒息的难受。她深深吐出胸臆中的那口闷气,将脑中多余的思绪通通扼杀,一门心思的赶路。
颠簸了几个时辰,天色已暗,一轮月华悄然升至当空,月色下,树林中的影影绰绰变得骇人起来。
挥鞭间,耳畔一声遥远而凄厉的声音,顿时惊醒了弄尘略有倦怠的神经。马背上的她一个机灵,眨眼间便见一个蓝色的灵体,从她发间穿过。
她回头,身后的暗色树林里渐渐涌来红、蓝、黄、等等各色灵体,灵体散发的光将树林,点缀的格外斑斓。
一个个灵体,形似蝌蚪,蜿蜒着游过树林,飞过弄尘身畔,朝灵山下飞去。
弄尘快手一抓,一只蓝色的灵体便被紧握于手。她打量着蓝光中如雾一般的影子,一只小小的山怪在她指间挣扎着。
“魑魅!”弄尘低呼,随即惊觉,“难道有人在练禁术?”狠狠一捏,那只山怪顷刻便化成一撮白气。
继续挥鞭策马,弄尘才发现这一路都有魑魅的踪影。又飞驰了几个时辰,这时东方天际露出一线鱼白,魑魅的踪影也随之收敛下来。
俯瞰着山脚下万顷山野,四方青峦簇拥着的平丘之上,一幢幢巍峨楼阁如雨后春笋在薄雾中巍然屹立。隔得不远,还能看见灰白色的大街上零零星星移动的人影。
在山脚下林立众多的乌灰色楼阁间,一幢青塔最为醒目。塔高四层,如个长着四段的葫芦立在那里,第一层、第二层与第三层有青色的琉璃瓦将其分开,这三层的飞檐四角各个挂着一只金色铃铛,檐顶上是圆形青顶,在第四层的青顶上方四尺长的塔尖巍峨岳立。
青塔下,便是弄尘此次的目的地——玄炎教。
弄尘还在琢磨着究竟是谁在使用禁术时,目光落定之处,却见那些魑魅的灵体竟在那方青色塔楼前幻化成烟。
弄尘舒展的眉头如纸微皱,驻足片刻,眼见着晨曦将临,即刻挥鞭下山。
七月的清晨还是凉爽气候不温不燥很是怡人。
行至城中,弄尘翻身下马,牵马步行。如此漫步在族中街头,这在六年前是家常便饭,而今却是颇带着眷恋的心情回味悠长。
她目光一路扫过两方门店,比起六年前这里似并没有多大变化,新开的门面也未见多添几家。想来那些占山为王的教主,都只顾发展本教去了,哪里还管的这些族民的生计呢?
“大师姑!!!”
一声老气横秋的称呼,惊得弄尘倦意里挤出的一点好心思全然没了踪影。无需她搜寻声音来源,前方的街边风一般跑来个身披绣花马甲,着着绣祥云蓝色短裙的妙龄少女。
少女这身清凉的装扮是姑射巫族特有的民族服饰,姑射巫族不比伏羲人族,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看久了人族那些姑娘家包的跟粽子似的,这下看到这么个活泼清凉的少女,弄尘心里才有了几丝回归的真实感。
少女一步一颤,胸前佩戴的银饰,撞得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待得她走近,弄尘盯着眼前一副天真烂漫似曾相识的面孔,半晌没能唤出名字。
少女两颗杏眼盯着弄尘花纹斑斓的眼角,再三打量一番之后,倏然哭丧着腔一头挤上弄尘胸前。
“大师姑,您终于回来啦……我终于等到您了。”
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一会如花的妆容就变成了一副花猫脸。瞧着这幅爱哭的模样,弄尘才想到这个唤自己“大师姑”的究竟是何人了。
“云溪?”
少女悻悻然抬头,“大师姑……”
弄尘如安抚孩子一般,磨砂着云溪精致油亮的发髻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回家了在好好与师姑说说。”
云溪离开弄尘胸前抹干眼泪点点头,走了不到几步,似想起什么止步忽道:“大师姑,等等。”
弄尘疑惑问,“怎么呢?”
云溪皱眉凝重道:“大师姑就这么回去,教主不会找您麻烦吗?咱们要不要化化妆,办成送菜的大妈或者弄两套夜行服,等天黑在回教啊?”
弄尘猝然哄笑,“你还真是云溪,这么多年个子见长了,脑袋瓜子还是如豆腐脑般嫩啊!你师父把你养到这么大,估计受了你不少气吧!”
云溪努努嘴,“是大师姑老了吧!我可是很孝顺师父的,师父最多会像阿妈一样叨叨‘云溪啊,你这么天真为师得炼炼让你变老成的蛊虫啊!’大师姑这么胸有成竹,是有什么好办法吗?”
弄尘摇摇头,“没有!”
“啊!!!”云溪的小脸顿时扭曲成了一团,将要开口抱怨,弄尘的声音复而响起。
“不过六年前,你大师姑我又不是叛教才离开的,今日回教好歹能算得上是探亲吧。”
云溪转念一想,“也是啊!师父不是您妹妹嘛,探亲也符合情理。”她抬头一手挽起弄尘的胳膊肘,“那大师姑我们赶紧走吧,我可是好多好多话要与您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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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抛却无端恨转长(二) 。。。
随云溪行至教门口时,弄尘不自禁的抬头凝视了片刻,教门上漆着“玄炎教”三个金字的巨高石门。
见得有陌生人,门口当班的教徒横刀将二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人质问,“云溪姑娘,这是带的谁呀?”
云溪挺着胸脯理直气壮,“我师姑!你们赶紧把路让开。”
师姑?当班的四人不解,那人又问,“你师父都不见了,从哪冒个师姑出来了?半月后可是苏朔大人继任男祝师的日子,为了继任大典顺利完成,这段时间但凡可疑人员不得入教。云溪姑娘麻烦你先将你的师姑,安排在客栈屈就几日吧。”
云溪立的反驳,“不行,屈就了我师姑,师父都会不高兴的。你们几个最好让开,我师姑可是我师父的亲姐姐,教主的……”
“让她们进来吧。”
清朗的声音从内传来,当班的四人蓦地齐齐回身,颔首行礼,“苏朔大人。”
弄尘的目光绕过那四人,直盯着那个被称为“苏朔大人”的少年。
阳光下少年乌黑的发顶一顶紫玉冠油润璀璨,清晰的眉眼器宇轩昂。看样貌似未到弱冠之年,怕是比云溪大不了一两岁。
云溪看的来人倒是没好脸色,毕竟这人可是抢了师父最好的朋友,千觞大人的男祝师的位置才站在这里的。作为孝顺的好徒儿,云溪深觉同仇敌忾是最基本的徒弟准则。
四人中为首的一人,为难道:“可是教主那儿我们没法交差呀。”
“无妨,教主那里我亲自去说。”苏朔如此道,眼神飘向了弄尘,“况且,这位大人是袭夏大人的亲姐姐,难道还能心怀不轨么?”
四人扫了眼弄尘,这才勉为其难,收刀放行。
云溪大步迈进,经过苏朔身边,白了他一眼,狠狠“哼”了一声。苏朔一脸淡然,视若无睹。
与苏朔擦身而过的那么一瞬,弄尘刻意瞟了眼少年。她隐隐感觉,这个少年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身怀的巫术却是能与她匹敌的。
绕过几条长廊,才入得历代女巫师所居住的华舞宫。
入得宫中,弄尘的思绪瞬时被眼前熟悉的一切牵了去。目光怀念着扫过宫内一窗一帘,她手指轻抚过触感丝滑的纱帘,帘幔如水在指尖溜走,勾出了脑中一些不愿被记忆的回忆。
六年之前,她不正是住在这座华舞宫,做着女巫师该做的一切,想着不该想的人吗?
光景不待人,须臾发成丝。从来,稍纵即逝的唯有年光。
六年前的离开,并没有如她所愿,成全一些人,圆了一些事。无形中,反倒让他们越走越远。而今,六年之后的归来,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光景,她们之间又将如何呢?
“大师姑。”云溪唤着,递上茶盏。
弄尘慌忙回过神,接过茶碟猝然一笑很快平复了心境。她看了眼敞开的大门,示意云溪去关上。
云溪欣然点头,跑到门前,朝外探了两眼,见无人便安然合上房门。浑然不知,在廊中不远处的一个暗角,一双寒如刀光的双眼正眈眈凝视着这边。
云溪回过身弄尘已安坐厅中软垫上,她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问:“云溪,你师父究竟是何回事?”
云溪的脸色如突遭乌云的晴空,转眼便有细雨绵绵的冲动,“师父……师父……怕是遭遇不测了。”
弄尘镇定依然,心中却不禁将云溪口中的话与袭夏信上所说的合二为一。
阿姐
若你收到了这封信,我可能还在大荒山上寻找返生香又或许早已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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