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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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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传达着满天诸佛的旨意,善男信女膜拜祈求祝福。
谷泉夭并没有如那些信徒一样上香,拜佛,祷告,卜卦。
入得了她的眼的是漫天的鲜花来来往往奇怪的人群,比如小偷。
羽苒也没有勉强,接过洗礼过的香,并没有拜上三拜,直接双手握住香插入那香灰之中。
“施主。”一得道高僧走过来,俯首,羽苒也同样俯首表示礼貌。
一看羽苒的穿着,非富即贵,再看看他身边的高手,确实是贵人。
羽苒眼里深邃不见底,冉冉风华倾尽了那伽罗寺一寺的繁花。
“大师有事请讲。”
“贵人到访,贫僧稽首了。”高僧道。
“大师有事请说。”
看着眼前清贵孤傲的少年,高僧甚至觉得上天有点残忍。
显赫的家世,倾天下的权势,美的不能亵渎的容颜……
给了这么多,却给不了完整的,连正常人本该有的感情都不能有。
这个人明明是上天的宠儿。
可是,可是上天却不曾对他有半点怜悯。
“施主,老僧有一言:施主入世太深,这样对施主并非一件好事。”
羽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冷悒,孤傲。
“谢谢高僧指点,只是,如果万事都任由其发展,这世界更不会有北辰侯。”
他握紧手,仿佛要把一切紧紧的攥在手心:“万事万物都有其发展规律,这个世界,适者生存,所以能抓在手心的才是自己的,可是得到多少便失去多少,所以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残忍了。。”
得到了多少,便失去多少。
只能争。
看着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谷泉夭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信牛鬼蛇神。
“姑娘?”
“大师有何指点?”
“姑娘为何不拜神?”
“那只不过是石头刻的,是死的,没什么好拜的。”
高僧脸上的表情一滞,有点难以置信。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子,竟然能突出这样的话。
谷泉夭斜看了一眼那佛像,神情轻蔑:“若真有佛,拜了这石像,它亦不会度我。若是无佛,砸了这石像,它又能奈我何?”
寥寥几句,高僧双手合,鞠躬:“阿弥陀佛。”
这个女子,说不出的傲然,那种傲隐藏在骨子里。
与羽苒不同的是,羽苒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
谷泉夭拍拍手,拉着羽苒往外走:“当然大师不必害怕,我不会砸了你的石像,我爹会揍我的。”
那繁花沾染着灵气开得异常完美,只是远处石桌旁一棵巨大的蓝花楹树。
树的周围都落满了蓝紫色的花瓣一层一层,极其霸道,以至于周围并没有花开。
风一吹,宛若轻纱飞舞。
花飞,蝶舞。
笒笒凡世光华,顷刻间,将一切岁月在流光之中定格。
信徒太多了,梦幻的场景让人感觉——莫非神仙也来拜佛。
那就感情多买点香,多给点香油钱。
这神仙都来拜佛了。
冷将桌子凳上的落花收拾干净,羽苒从容的坐下。
“三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请我吃饭?”
谷泉夭抓抓脑袋:“那个,我爹他喝醉了,我没敢回家拿银子的,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骗我爬到这佛寺?是打算化斋?”
“这位帅帅的客官,请问客官要吃什么?小店亏本经营,欢迎食用霸王餐,如不好吃,佛像给你砸。”
谷泉夭装模做样扮起店小二。
羽苒不语,深若月下潭的眸色,笑意清浅。
少顷,羽苒深思片刻,张唇,嘴角笑意浮现:“那金陵清水鸭?”
谷泉夭心里一愣,这小侯爷实在是太太坏了,明知道这是佛寺,明知道她身上没钱,还这样狮子大开口。
实在是太可恶了,怎么可以这么的可恶。
她当时还在小心翼翼的,她这样想的,倘若我今天近一点,明天近一点,迟早有一天可以走到他身边的,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卑微而小心翼翼。
“客官,金陵有几千里,等做好再送过来,您就只能吃馊的。”拜托,这是佛寺,不能杀生的呀。
“五元神仙土豆鸡?”
“客官?有鸡,有土豆,但是捉不到神仙。”我最讨厌吃土豆了。
“碧粟粥?”
“客官,您大病初愈,不能使用属阴性的食物。”
“……”
“那有什么能吃的?”
“归元宝莲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羽苒端坐,捻起桌子上新落得花瓣,细细沉思:“好。”
“你等我一下呀。”说完谷泉夭跑开了。
片刻后,
“小侯爷,您今天真是走运,这寺庙斋戒,这归元宝莲羹每逢斋戒之日才会有的,这群和尚太会吃了。”
“……”
“据说这粥是佛祖游历人间的时候,被一农夫接到家,这粥就是猎夫煮给佛祖吃的,此后,猎夫一生无病无灾,幸福安康的过完一生。”
“所以,此后这就是佛门中的极品,可去百病,小侯爷吃后一定会平安幸福。”
羽苒不得不佩服,这确实是人间美味,入口即化。
莲子虽不如侯府的鲜美,但是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归元四宝:黑米,糯米,红豆,归元。再加上枸杞,山药,鱼腥草等草药熬出来的。
在佛门之中认为这是最接地气的东西,所以食之,便能得到诸佛庇佑悟法。
每逢斋戒之日便作为开斋事物之一。
碗与汤匙全是佛教专用的。
连羽苒自己也觉得很可笑,自己从来不信教,居然会吃佛教之物。
“怎么样?”
“不错。”羽苒由衷赞叹。
“这一碗斋饭是和尚给贵客准备的,所谓的贵客就是香油钱至少得这个数。”谷泉夭摊开一个巴掌,摇头:“不对,还得一巴掌。”
谷泉夭伸出两只爪子很得意。
羽苒有点诧异:“十两?十万两?”
“不是,一千两。”
羽苒:“……”
“莫非三小姐也是积福之人。”
“我并没有给这里捐过一份的香油钱,我如果有钱早就去赌坊赌几把了。”
“那这……”羽苒盛起一勺,送入嘴里。
“偷来的。”
“咳咳……”
羽苒被呛得咳了几声,自小就受到贵族的礼仪让他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形象。
其实,他的内心绝对是崩溃的。
接过冷递上来的丝绢,搽了嘴,好半天才缓过来气。
谷泉夭跪在凳子上,撑着脑袋看着羽苒,笑道:“别急,你若喜欢,我天天去帮你偷,你要什么都可以的。我有,我都可以给你,我没有,我去给你抢。”
复杂的感情闪过,深邃星眸之中波光闪过,最终化作清傲。
一切烟消云散。
他启唇,苦笑:“三小姐说笑了。”
“奥。”她恹恹的应了一声。
不远处,清华少女被丫头搀着拜佛赏花。
“小姐,你看。”灵巧的丫鬟一指,乐付雨看过去,笑容僵在脸上,直到精致的腮帮子僵硬了才反应过来。
且笑且乐的面容被怨念所替换,手里黄色的金茶花瞬间掉在地上,散掉的花瓣被风一吹飘向远方。
“小姐,一定是那女的勾引小侯爷的,你们才是真心相爱的。而她只不过是个插足的。”
“别说了。”美貌少女吼道,一副天仙般的面孔美的几近扭曲。
她是如此如此的美,就连这样的失态依旧是美得不像个凡人,与她相比,满园的鲜花都黯然失色。
乐付雨的手在袖子里捏得死紧,连莹润的指甲都快嵌入肉里却浑然不知。
原来只是一场玩乐而已,糟蹋一颗真心,践踏一个人的尊严是这么的容易,前一刻说着负尽江山不负卿的诺言,下一刻就迎入别人的怀抱,比肩登对双双对对。
可是总是有人喜欢犯贱,比如自己,贱到了以为一个诺言就是一辈子。以为那些写满谎言的诗卷就是真情实意,原来只不过是一张苍白无力的白纸。
贱呀!
乐莲儿看着自家的主子受了委屈,当然气不过。
每个任性的小姐背后总有一个多事的丫鬟,万古耿律,未曾变过。
她挑战性的将那桌子上滚烫的粥全部泼到谷泉夭的手上,谷泉夭登时将手一缩。
白皙的手上被烫得红肿,看上去有点触目惊心。
一个回勾手,将乐莲儿推得很远,接着,几乎扬手一巴掌。
只是巴掌快要落下来的时候,被羽苒给拦住。
他的手,很冷。
握在她的手腕处,有丝丝的寒意。
羽苒沉着脸,“三小姐,请给我一个薄面。”
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忘记谷泉夭是个杀手,她的身手是那样的快,快的就像闪电一样,他看见过她杀人,那样快的速度连他都暗暗惊叹。
又或许,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那个女子受一点点的委屈,明明错的就是他们。
曾几何时,有个女子对她说:你欠我的,欠我的,一生一世欠我的,你还不了。从此山高水远再难相见。
如果无法给予那就不要去伤害,如果已经伤害,那么就要去弥补。可是总是有个人是无法弥补的。
那是……一生的亏欠。
“噗。”谷泉夭狠绝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小侯爷,你放心我从小打架就没输过,我只是吓唬吓唬她,我若真的打她,非得一巴掌把她拍死。”
说的无心,听的有意。
字字毛骨悚然。
这几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里等我
羽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谷泉夭似乎很玩味。
啪——
措手不及的时候,乐莲儿给了谷泉夭一巴掌。
清脆的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疼到心底了。
花无声的落,这个季节,花开的尤其繁盛,这样的美景,再配上这么一出戏……简直美得惨绝人寰。
在意料之外,谷泉夭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丫鬟扇耳光。
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被下人欺负,经常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打,可是长大后也没几个人敢扇她的耳光。
能欺负得了她的人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她愣了一会儿,按她的脾气一定把这个目中无人的丫鬟打一顿。
只是,没有,她愣在了那里。
羽苒扭头,目光寒冷,他一向都是不怒自威,目光深沉仿佛幽潭,冰冷入骨。
这寒冷的眼神让乐莲儿瑟瑟发抖。
“道歉。”简短的说出两个字。
乐付雨僵在原地,她比谁都了解羽苒,这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乐莲儿愣在原地,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
良久,乐莲儿依旧理直气壮:“这贱人该打。”
她认为羽苒看在自家小姐的面子上不会把她怎么样,至少他会念着昔日的情分,那些深深的亏欠。
谷泉夭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走到乐莲儿的身边。
啪——这个世界就该以牙还牙,这样才能公平,至少对她来说公平一点。
乐莲儿嘴角出了血,红肿的一块,比谷泉夭的过之十倍而不及。
“莲儿。”乐付雨迅速将乐莲儿护在身后,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将她这个主人置于何地?
“羽小侯爷真是好风度?”乐付雨咬牙,目光灼灼如火燃烧。
羽苒默然,有什么话刚漫上喉咙被他咽下去了。
终是皱眉,神色淡淡的,如果到了今日的这个局面,是对是错,没有谁会去追究能够追究可以追究,淡去的终究化作繁华融入尘土。
“做错了本该道歉。”谷泉夭接过话,甚至她看着那个传说中大夏朝的第一美人。
心里暗忱:这还没有夜如姐姐长得好看呢?
谷泉夭沉声笑道:“不过,我一向觉得怎样欠我的就怎样还给我。”
“羽苒,连你也护着她?”本该愤懑的她转眼成了端庄秀丽的大小姐:“你可以抛掉过去,但是至少还有一点情分吧?”
羽苒眼里暮霭沉沉,看上去云清风淡,袖里的手攥得很紧,甚至连心都在发抖。
蓝花楹飘飘落落,如同被风撕裂的忧伤,拂过眉梢。
他是北辰侯,不该有的就不要奢侈。
该背负的,就要背负到底。
那么……就这么着吧!
“请乐小姐管好自己的奴仆。此事,我想谷小姐大人大量不会计较的。”
他转身,十分的寂寥,长袍在风中飘啊飘,孤独而遗世独立,至少在谷泉夭眼里是这样的。
“三小姐,我们去上药吧。”声音很冷,甚至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谷泉夭实在无语,现在想计较倒显得自己小气。
真是太气人了,她不悦的踢着脚下石子。
“你生气了?你别说没有,我看得明白,这是的确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羽苒语气十分的诚恳,越是这样,谷泉夭心里越是欢喜,她突然觉得羽苒实在是太可恶了,明知道自己不会生他的气还这样……太,太可恶了。
在他们走后,乐付雨扶着身后的蓝花楹蹲了下去。
身上的力气已经被抽光,她已经用尽了最后的自傲与自尊。
就那样□□裸的现于人前。
这漫天蓝花楹仿佛要给她一丝遮掩,簌簌的下落,落在了发间,衣衫上,肩头……
只是无论怎样盖,都遮掩不住最后一丝窘迫。
“呜……”放肆的拼命的用泪水宣泄。
“小姐?”乐莲儿看着她,最终试探着走近,抱住了乐付雨:“小姐,您别哭,我们去把小侯爷抢回来,他那么那么的喜欢您呀。”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抢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小姐,您别怕,二殿下是爱您的,抢不回来,你至少以后会母仪天下。”
“我要母仪天下有什么用?”
“抢不回来,您至少可以毁了他,这样对您也公平。”
仿佛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猛然的抬起头,眼里尽是凄楚的泪。
一刹那,眸色变得——狠,恨。
捏着那蓝花楹的花瓣,仿佛,仿佛把谷泉夭给捏碎一样。
对的,抢不回来,她可以毁掉。
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这样,多公平呀!
厢房内,
羽苒将白色的药膏一层层的涂上谷泉夭烫红的手,面无表情。
这人就算细到一定程度,还是无法让人靠近。
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锋光,就算在这佛寺,依旧没有掩盖住他的那如刀锋的寒光。
两人都没有话说,只是在下山的时候羽苒说了句:“我送你回家。”
马车行走在官道上,倾轧的痕迹如同一道伤痕。
“你是不是怪我?”谷泉夭小心翼翼问道:“实在对不起,我小时候看见我娘被府里的丫鬟欺负,所以……”
“你本来没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三小姐做得很好,当你受到伤害有权去为自己讨回公道。”
谷泉夭不可思议的看着羽苒:“你没有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波波眸色搅乱了她一心春水。
羽苒心事重重,亦或许他一直都是有心事的。
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都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愿意说出来。
“你说你小时候受欺负?”羽苒有意无意的提起,在他看来,这样野蛮大小姐怎么看也不会是像受了欺负的。
“嗯,我娘是妓院的,我奶奶很讨厌她。所以三番四次的想把我们给弄死,可是没想到我比她活得还长。”
谷泉夭的笑邪魅甚至带着一点残忍:“我娘就在偏苑里把我生下来,可是我奶奶就找下人欺负我们母女。就是在那一天,我五岁的那一天,我杀了那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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