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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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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终有一天,你会弹响。”
于是,谷泉夭埋头干活。
羽苒顿时觉得很好奇,这个女子偏偏对什么都爱好,怎么会有这么多精力?
他忽然想到自己,低头看看自己的那双冰冷的手。
——自己的人生又该如何呢?
“我敢打赌,你终会弹响这琴。”她信誓旦旦,仿佛说着古老的预言:“这弦续起来了,我就不信你真的弹不响?只是你不愿意弹罢了。”
“怎么赌?”
“十年为期,你若赢了,千金扇甘愿成为小侯爷死士,肝脑涂地。”
“无聊。”羽苒冷冷的说了一声。
万万没想到,这个赌……
他最终还是应下了,而且还输得一败涂地。
其实,要他弹响最后一根弦,哪里用的了十年?
十年,足以爱上一个人,十年,足以背叛一个人。
谷泉夭拨弄着琴弦,一派优雅从容。
羽苒在蓝花楹树下站着,恍若谪仙。
她慢慢的靠近他,仿佛怕把人惊跑一般。
她说:“我仰慕你……很久以前……”
羽苒目光冷淡,没有一丝惊讶。
“我仰慕你,很久以前就仰慕你。”
谷泉夭重复了一遍,靠近一些,当初只怪自己的靠近的脚步太轻,轻的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连拒绝人都那么委婉,羽苒面色沉静,温柔优雅:“那是你不了解我。”淡淡的,拂去衣衫上的蓝花:“你还太年轻。”
当时那个才十八岁的少年对她说:你太年轻。
此时,谷泉夭十四岁生辰刚过。
当时,谷泉夭对这个神秘的少年很痴迷。
那惊才艳艳的智慧,显赫神秘的背景,如同玉笼罩般如梦似幻的身影。
可是她以前经常在兄长父亲的嘴里听到羽苒的名声,只是她不知道是她曾经遇到过那个少年,直到上次在南书院再次相遇,原来一切都还没有变。
她当时就觉得羽苒完美的不像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冷淡孤傲,宛若那孤独的蓝花楹,宁静,幽柔,在绝望中等待希望。
他说:“等你成了我,你就会觉得承诺两个字太重,要花费一生,甚至一生也还不起。”
承诺,太过沉重。
他,承诺不起,也不会承诺,更不需要承诺。
有些事情无法给,那就不要去伤害。
谷泉夭记得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遇到羽苒的,她潜入乐正王府帮白夜如偷资料,可是在离乐正王府不远处的红雨园林中,她遇到了他。
他就坐在蓝花楹树下弹琴,身边还有个美丽的女子,后来呢?后来他们就一起去放风筝,风筝落在树上,而她当时潜入乐正王府,乐付雨把她当做下人,要求她上去把风筝捡回来,可是她爬上去,又掉下来,然后又爬上去……
那个时候,她记得,她好喜欢那个时候羽苒温柔的笑,虽然她不认识他,他不记得她,可是那个时候她就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少年……一直都没有忘记……
“谷家?”羽苒几乎是喃喃自语:“谷家的三小姐?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可是你哥哥一定跟你说过我是个可怕的人吧?”
“你们一样的可怕。”
有多少人仰慕,便有多少人憎恶。
“确实,一样的可怕。”
羽苒自嘲的笑着,意欲不明。
“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哥哥一定不会放心你?”
“他放心的很。”
“本侯倒忘记了,三小姐的身份?”
“你说你送我回家的?”
“三小姐放心,我说过的自然不会食言。”
大街之上,早已皓月当空。
月华清如洗,星辰碎如雨。
在京都的古泉遗流的古桥旁有棵很大的蓝花楹树木,此刻正值夏至,花开似锦。
有一女子临桥而立,如果不是身边跟着个丫鬟,见过的人会把她当成鬼,因为她实在太美了,美得就不像凡尘中的人。
梦中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很坚定:“付雨,等到下雨了,雨后蓝花就会开遍,我再约你。”
只是,以后便没有了以后。
她等了很久,等来了那句:“雨送黄昏花易落,以前是羽苒任性了,还望乐小姐海涵,此后,就不要再见了吧。”
唯独那一句:忘了我吧。
当羽苒抬头看见这个女子的时候,有一瞬间的一怔,只是便没有多的话。
四目对望,有痛苦,不忍,眷恋。
“北辰侯真是风流少年,这么晚了还陪谷三小姐出来散步,真是好情趣?”
“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小侯爷只是觉得太晚了,所以送我回家。”谷泉夭心里其实是这样的:你快误会,快误会,然后就再也不要见他了。
谷泉夭低下头,害羞的,嗫嗫的。
哪怕只是羽苒一刹那的,一丢丢的眷顾,都会让她欣喜。
“我怎么不知道小侯爷是如此的怜香惜玉?”句句讽刺,句句带刺。
再回首,乐付雨恍惚记起这么眉目如画的少年是细心的。
曾经心细到为她捻去发间落花,为她点上眉间朱砂。
羽苒抿唇不语,那个白衣女子就在眼前,一眨眼就会化灰而去。
还记得上次见面,她绝望的怒吼的留给他一句话:骗子,骗子,你欠我的,你还不了,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确实,他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所以,承诺是还不起的。
彼时,他是羽苒小侯爷,七岁被皇后举荐,御封北辰侯,世称北辰小侯爷。
苏解苏大学士曾赞誉:“大雅君子,如才北辰,妍妍风姿,灼灼其华。”
彼时,她还是乐正王府娇俏的小姐,天真烂漫,春华正盛。
多么般配的一对,偏偏天公不作美。(谷泉夭:感谢天公呀~~~)
当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的时候。
养育了他多年的母亲求他,只因为不该拥有的就不要去奢求,如果因为一个人的幸福而牺牲太多人的生命,那么这个代价未免太重,因为这本来就是不被祝福的一对。
原来,这个女子在出生的时候已经被选为皇妃,从她来到世间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她与他终究有缘无分。
青梅竹马,最终,还是一场烟云。
羽烛夫人跪在他的脚边:“苒儿,你要整个羽家与北辰府为你们陪葬吗?”
“南贵妃为了给二皇子扫清障碍,什么事干不出来?乐付雨早就是二皇子命定的皇妃,你这样,无疑给他们了一个借口彻彻底底清除羽家与北辰府。”
当时,自己的母亲跪在脚边是什么样的场景?那么多亲人的生命握在手中又该是怎样的情景?乐正王当街恳求他又是怎样的场景?
那一日,朗朗白日,青天在上,厚土在下,而他的母亲跪在脚边,一番话涕泪交下,可是说出的话却如同千万把刀,活活的把人凌迟。从此,千金何来一诺,千山隔了万水,所有的幸福到了手边又被生生的剥夺。
那一日,人声鼎沸,举国欢庆,可是乐付雨年迈的老父亲迫于无奈弯下挺直的脊梁,诉说着那些利害关系,说得明白,说得恳切。从此,天高地远,空守承诺唯负卿。
面对这些——
一想到后果,他,退缩了。
狠心的斩断这段不该的情。
如果当初稍微勇敢一点,自私一点,那么是否别有洞天?
如果他不是北辰侯,不用守着这所谓的家国,那么是否可以开心一点?
如果,只是如果,
他是羽苒,没得选,上天连他选择的权利都剥夺了。
他选择最快的方法斩断了这一切。
就比如,那根断弦……连弦口都在喊疼。
乐付雨一直一直生活在羽苒带给她的痛苦里。
此时,她不忍痛苦的看着他,试探着走出一步,伸出手:“羽苒?我们……”
我们还能继续吧……只是这一句,她没有说出口就被打断。
恐怕这辈子永远的说不出口。
“乐小姐,请自重。”羽苒往后退一步。
只是这一步,已经是天堑。
呵呵,乐付雨轻笑两声,极其残忍。
“小姐。”丫鬟乐莲儿看她身形微微颤抖就想上来扶。
她一巴掌挥开丫鬟,贴近羽苒恶狠狠的笑道:“人就是这样,付出的真心全部都被当作废物,我会记着,永远的,痛苦的记着,羽苒,我会记着,这种滋味,是多么的美妙,简直噬魂削骨。”
说完,她直接走过羽苒,擦肩而过。
羽苒的手在袖子里颤抖,不经意之间,谷泉夭瞥到了。
她的小侯爷……在害怕。
她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完美不像人的人极其的,细微的,脆弱的一面。
谪仙般的人也会害怕。
残忍的,刺激着她的心脏,她到宁愿没有看见羽苒如此。
乐付雨漫无目的的,失去灵魂一般向前走去。
宛若幽魂,时不时的发出一阵轻笑。
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
羽苒,多么讽刺的两个字呀!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呵呵,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羽苒面无表情,淡淡道:“我送谷三小姐回府。”
“啊?”谷泉夭才反应过来:“好。”
一个转身,桥头桥尾两处销魂。
别人的故事始终是别人的故事,千金扇的故事也在这一刻上演。
很多人都知道,谷家三小姐不知怎么地就收了性,励志做一个美貌与杀气并存的温柔的女子。
可是那仅仅是励志,励志懂吗?
就是可以极其艰难的,装模做样的,哭爹喊娘的昭告大家你他娘的多么努力,结果并没啥用。
好比如穷酸秀才寒窗苦读,装模做样的通宵达旦,哭爹喊娘的告诉大家他不放弃理想终于实现梦想结果高中状元,光耀门楣。
可是,他永远不会告诉你他是勾引了丞相家的大小姐,倒插门的成了女婿,然后再光荣的戴了绿帽子,再然后就扶摇直上。
俗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娘的智障
清和十年夏,江州冤案起,遂民怨奋,烈女无名氏刺杀江州都督于闺中,拎头颅以告天下,帝怒,遂派北辰往江州,民愤渐压,抄其家,殁其业,以昭雪天下。
——《大夏史。北辰传》
女子闺房,温香雅暖。
珠帛碧玉,雕窗画屏。
别以为走错了地方,这确实是谷泉夭的房间。
谷大人虽然为了保住这个女儿将她当作杀手培养,可是他却是很传统的父亲,做女儿就应该有女儿的样子。
“小泉,前几天听别人说,是北辰侯送你回府的?”
谷冥一进门第一句话,看着自家妹子对镜梳妆,唇角含笑,登时愣住了。
当时他以为是谷泉夭在梦游,不是梦游就是走错了房间。
“是。”美丽的女子头也不回,对镜梳妆笑几许。
“你想让我帮你拉拢他?亦或许是你想要巴结他,巩固你在朝堂的权威,将来无论太子还是二皇子哪一个当皇帝,哥哥你都能保住自己的官位?亦或许您看上他的权势?我……”
看着谷冥沉着的脸,谷泉夭讪讪道:“我没说错吧。”
“小泉,继续说下去。”
“大哥,如想中立的话,虽然是保险的,可是却也是最危险的。”
谷泉夭顿了顿:“如果是太子继位,那就是保险的,如果是二皇子,那就是危险的。”
“不错,太子比二皇子有容人之度,只是可惜,智慧才谋都不及他的一半。也不及他受宠……”
朝堂风云,人生几何。
不就是权与钱二字吗?
谷冥叹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我也只是为我们家好呀!”
女子回头一笑,娇俏一笑:“随你怎么说?”
“你说说你这什么态度…没大没小了吧…”
“看不起你的态度。”
“小泉,别傻了,永远要知道,只有权势与金钱才不会背叛。要永不背叛,永不背叛,你明白吗?”谷冥咳了一声:“你还年轻,以后会慢慢明白的。”
谷泉夭对此嗤之以鼻,总有人把自己想要的强加给自己最亲近的人。
谷冥盯着她,半晌没说出话。
一只雄鹰,万一永远的挣脱牢笼,那么就回不来了。
所以,需要这只雄鹰关的足够的久,久到自己忘记自己是雄鹰。
看着自己妹妹,谷冥叹了口气:“北辰侯固然是浊世佳公子,只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选择?小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哥哥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找一个喜欢你的,而且家里有钱的。”
谷泉夭看着谷冥,仿佛很好奇他下一步该怎样说。
“羽苒这样的人,成是轰轰烈烈,败是一败涂地,他赌得太大,甚至赌上了命。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能左右,又凭什么给你幸福?”
“你以为人人都像哥哥你吗?处处都给自己留了路,其实在本质上,你与他都是同一类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
“不一样,他自以为是忠良,要造福天下,所以多大的担子多大代价,那是他承受不起的。”
有些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知道了又该怎样——
还不是一样,飞蛾扑火,燃烧着最炽热的命。
算起来,这个父亲与哥哥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她母亲是在妓院里被父亲接回来的,老夫人觉得□□的女儿不一定是自己儿子的种。
所以,谷老夫人就想办法要把这对母女无声无息的给弄死。
从小她就比任何人知道这内宅的可怕。
直到有一天,她受不了丫鬟的欺负,就杀了她,那个丫鬟整整被她刺了三千刀,那时她才五岁,当时跪地对自己父亲请求,她愿意为谷府死士,代号千金扇。
每夜,她看见死士在谷府房顶上,很希望成为这样的人。
至少有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可以飞走了。
到了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别人欺负她,她就可以杀了她。
之后,府里凡是欺负过她们母女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自在的。
当谷大人问起的时候,谷泉夭只回答:“我一般有仇就喜欢当场报了,可是如果当场报不了,那我就在有生之年给报了。”
谷老夫人去世之后,谷大人才敢将这个女儿从那深不见底的死士营之中召回府。
看着女儿身上因为执行各种任务而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就觉得亏欠,所以更加放纵她。
所以她变成人人惧怕的小恶魔,当初欺负过她的,一个都没有逃脱。
然而,谷大人没想到,这个代号千金扇的的女儿聪明伶俐,可偏偏是女儿身。
在他潜意识里,女儿就该有个女儿的样子,至少学学女红,《女戒》《烈女训》什么的。
可是,这家伙当了谷府三小姐还是一天到晚的与纨绔子弟厮混,活脱脱的一个市井之徒,动不动就跟一帮纨绔子弟去喝花酒,赌钱,更有甚者公众打架。
其实南月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可是当年南月随父亲去谷府的时候,她当时小小的年龄玩起恶作剧捉弄谷泉夭的母亲,导致在寒冷的冬季她的母亲跌下池里,从此一病不起,直到去世。
原因就是谷泉夭的母亲叫做画月,与她一样,有个月,只因为她觉得谷泉夭的母亲不配。
所以,新仇加旧恨。
所以南月就那样死不瞑目,导致谷泉夭的身份在羽苒面前败露。
可是让谷泉夭想不通的是,以羽苒那样的智慧是万万不会透露让她刺杀江州都督的这样的消息。
而且,在羽苒说后第二天,江州都督被情妇刺杀在床上,情妇也自杀身亡。
羽苒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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