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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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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泉夭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想说他日理万机,忧国忧民,我确实很讨厌他,可是我也很佩服他。我承认,我不如他,可是小泉泉,你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你说。羽苒能为你做的,我也绝对可以,他不能做得,我也可以,你看看这次海公公的事情如果唤作羽苒绝对做不了。”
“我希望訾逍你天天开心,只有快乐,那么人生就会有意义,你是千万女子深闺梦中人,嫁郎当嫁逍遥王。我希望你人如其名,快乐逍遥一生。”
她平静的看着他,没有惭愧,没有羞涩,没有躲避。
这个从小到大对她很重要的一个朋友,一起作恶的朋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酒肉朋友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做她的朋友。
可是壬訾逍不同,他就像温暖的太阳一般,有这样的一个朋友让她觉得很舒心。
“我希望你能健康长寿,金钱可以买来人生百分之九十的东西,可是却买不了健康长寿,几十年后,依旧能看你挽弓射雕狼。”
壬訾逍明白了——我仅仅是喜欢而已,难道就单单比不上羽苒那个泡沫似得幻影?
甚至,连一个机会也没有。
他笑道,“我希望你也能健康快乐。我希望无论时光怎样,你依旧是那个能偷我钱揍我的小丫头。”
“嗯。”谷泉夭抬头看他,英俊的面容,浅笑的弧度。
他是个很温和热情的人,嘴角总是挂着笑意,就连好看的眼睛也在笑。
所以,京都的女子都叫着嫁郎当嫁逍遥王。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钱有权,更是因为他懂得女孩子心思。
可是对于壬訾逍来说,他也最讨厌懂女孩子心思。
如果不是那次盛宴,他一眼看穿谷泉夭喜欢的是羽苒,那么是否还依旧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的话,当初那个偷他钱的小乞丐出现的时候,他就应该把握住机会。
可是,即使是那样,谷泉夭先遇到的也是羽苒,也是那蓝花楹树下的一回眸注定了这条不归路。
他笑着:“走,我带你去见我父王母妃。”
“这不大好吧?”
“你不去也可以。我母妃的脾气很怪,我父王从来都是由着她,所以,我母亲一直不知道收敛。”
“公主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吧?”
“可是她偏偏不懂得珍惜,从小把我丢出府让奶妈看着,我的父王由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一心一意的包容她,可是,她偏偏不懂得珍惜。”
壬訾逍的父王是爱着宗碧珊长公主的,要不然一个男人尤其是这样一个十分优秀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受得了这个女人十几年的,更何况他又不缺女人。
纵然是公主,以平北王的才能如果不愿意,谁又能逼得了他呢?
再说,北平王可以找小老婆的,可是他偏偏连个小妾都没有,长公主一直很任性,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好几次,长公主大摇大摆的走在琳琅满目的街道上,好几次平北王默默跟随,没有了权势没有了荣华,他就像宠着小女孩一样宠着她。
好几次,游魂于市井的谷泉夭听到长公主让平北王滚远点,让他去死,甚至还骂他像狗一样跟着她。
好几次,看到平北王脸上包容又悲哀的神色,身为人子的壬訾逍都想着让父亲休妻再娶。
然而,一个男人十年如一日的宠着自己的妻子,无论公务多么繁忙,无论朝堂压力多么大,他总是笑意盈盈。
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壬訾逍觉得很丢脸,甚至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十分的窝囊。
试问,一个出身高贵有才有权的男人能够这样对着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爱她,还能有别的解释吗?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冰雪就能融化,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人。
“如果我很爱一个人,她总是这样对我,那么我一定不会再毫无尊严的爱下去,我的感情又何必这样浪费?”
壬訾逍说得很平静,顺着光看上去,英俊的侧脸说不出的倔僵:“我不要爱的毫无尊严。”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谷泉夭听得。
她是爱的如此的卑微,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是卑微,却不卑贱。
“我说得,你懂吗?”壬訾逍夹了一块土豆丢到谷泉夭碗里。
“懂。”少女刚刚还在动容,下一秒破口大骂:“壬訾逍你故意的,我不爱吃土豆的。”
“你懂个屁。”壬訾逍目光炯炯,塞了一个土豆塞到谷泉夭嘴里。
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不要说话。
望江楼对面,正是夜夜笙歌艳舞的望春楼。
这座妓院,多少繁华落尽,多少金脂装成,多少歌女笑痴,多少美人如梦。
两座楼阁隔着繁华街道由木桥相连,桥有四座,奢靡穷尽。
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富贵烟云,什么奢华如梦,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金钱办不到的。
望江楼是为文人墨客等大家登高望远而建,一般文人骚客或各领域成名之大家每逢佳节都要齐聚于此。
或作诗吟赋,或切磋琢磨,或流水知音,或感慨万丈。
因而,每逢才子登高,必有佳人想和。
佳人就是对面望春楼多姿多才的美人。
反正你掏银子,有的是抒不尽的情,听不完的曲,跳不完的舞,填不尽的词……
所以素来喜爱歌舞的长公主每逢闲暇都会来这里听一曲。
这里的歌舞不比宫廷的严谨规整,这里的舞准确来说应有尽有,所以达官贵人一般上了望江楼就会让人去望春楼里面找人。
谷泉夭顺着壬訾逍的目光看过去,真他娘的太监上青楼。
然而,从马车里下来的岂止海公公一人。
那个面容,谷泉夭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日日夜夜魂牵梦萦,她早已经不是豆蔻少女,过了怀春的年纪。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遇到那个人,一切都不一样了?
望江楼,第九层,也是最高的一楼。
能登上此楼第九层,非富既贵,
羽苒门下门客万千,此等佳节登高望远怎么少的了他呢?
更兼者,他与太子负责《史集》的修订与校注,文采风流,业精六艺,才通古今,更得文人推崇。
少年俊才,兼有文坛泰斗苏大学士苏解赞其:妍妍其姿,灼灼其华。
所以,这些繁文缛节,他是最熟悉的,却也是最不能推掉的。
他直接在众人簇拥客套之下登楼,面对着高谈阔论的名士,他报以微笑。
可是,却笑得如许孤寂,如许怅然,二十分的美丽,二十分的淡然,二十分的超脱,二十分的孤傲,二十分的温柔,就这样构造了一个如此美丽如此超脱的他。
因而,他总是这么这么的显眼,可是却也总是那么的傲然。
“我能不能也去第九层?”
“那都是一些斯文败类去的地方。”壬訾逍夹着一块鸡肉,塞在嘴里啃。
“你才是斯文败类。”
“我不是斯文败类,我的斯文已经扫地去了。”他嚼着嘴里的肉,然后夹了一口菜:“咯,苏大学士来了。”他拿起纸巾擦干净嘴:“我得去要签名,等他上了第九层我就去不了了。”
谷泉夭一愣:什么情况……
良久……
壬訾逍拿着一卷书跑回来:“终于得到苏大学士签名了。”
谷泉夭有点云里雾里,感情壬訾逍这货还喜欢念几句酸词,伤春悲秋,再加点广庇天下寒士的忧国忧民情怀……
壬訾逍将书卷往桌子上一放,显然很欣喜。
定神的将眼光瞥到桌子上,英俊潇洒的脸庞迎着秋日的暖阳,变得琢磨不透。
“你不是说是斯文败类吗?”
“确实呀,那层楼上的都是整个大夏的斯文败类,各界名人都在上面呢,别说你我上不去,就连皇帝来了也不一定给面子。”
他后来想起来什么,解释道:“苏大学士,当代第一圣人,他的诗赋广为流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以得他诗赋词画而骄傲。他一句诗句传的比通缉令还快呢,这你都不知道。”
壬訾逍像个欣赏土包子的一样欣赏谷泉夭此时的面容,后来又骂了一句:“你爷爷的,你眼里就知道羽苒,你还知道什么?土豆吃多了把脑子堵住了吧。”
“那海公公为什么可以?”
“海公公的书法很有名的,你不知道吗?”
谷泉夭摇摇头。
“就那皇家园林的《永生序》是苏解作序,海公公书写。反正我觉得除了海公公也没几个人认识,就那鬼画符,搁在那儿辟邪呢?”
朝平两岸阔,江上波光粼粼,宛若揉碎的水晶。
明媚少女,伴作男装,倒也显得别有风味。
壬訾逍笑道:“好多老头子管那叫草书,一般人都不认识,估计他妈都不一定认识。”
“能上去的有几个不会卖弄?”壬訾逍好像在喃喃自语:“我也虚伪一点就能去了,可惜老子正直很久了。”
“我会跳舞,能上去吗?”
壬訾逍眉头一储:“你若能上去,对面望春楼里连打杂的都能进去。”
☆、江山很美好
江海平阔,不见涛涛,山黛虽远,绮丽犹存。
一番客套,望江楼上已经宾客已满,酒箸换盏,舒平生之意。
“他们那些人遇到平生的政敌会不会打起来呢?”她觉得那些人打起来的几率会很大,平日朝堂上当着皇帝老子不敢撒气,那么私下掀桌子抄板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文人骚客,四个字最重要的就是骚,简而言之就是犯贱,再简而言之就是他们都是一群弱书生,打不起来。”
壬訾逍喝了一口酒,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好不惬意:“我怀疑他们能不能抄的起家伙还是一回事呢?”
谷泉夭不说话,不得不说壬訾逍那货对时局分析很透彻。
文人最厉害的不是刀剑,而是笔弓,刀剑只是戳人血肉,而一个人真正的思想真正想法却靠着笔墨传达,那些能够流传下去的书无不昭示着一个时代的风貌。
对于壬訾逍的毒舌,她不是第一次领教,可是他对于一件事情,总会找到致命的一点,所谓无论是多么严肃的一点在他嘴边总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小泉泉……”壬訾逍正要说话,不知从何飘来的琴声。
弹指如泣如诉,琵琶如梦似幻,宛若江河奔流却不见涛涛之翰阔,宛若花开无声叶落归根之静美,宛若潇潇暮雨流风回雪之婉转。
花开寂静,叶落无声,江海阔阔,千山歌尽。
拨弦一曲歌,声震两岸人。
京都最繁华糜烂的淮畔街吆喝声渐渐的小了下去,最后湮没无声。
望春楼艳词笙歌搁浅,美人无声,恩客感慨。
甚至连不懂词曲的店小二也驻足倾听。
南归大雁盘旋于空,江河之鱼欢腾跳跃。
声乐隔了万丈红尘,美如天籁。
——《大夏史集》记载:
大夏清和三年秋,九九重阳日,北辰侯于望江楼弹琴助兴,盲女紫嫣以琵琶相合,声动乾坤,南雁忘归,江鱼舞切,行人驻足,美人掩泪,宾客欢而佳节惠。
“北辰侯琴声越来越精湛,吾等皆叹惋。”长袖文人装扮的中年人笑道。
“苏圣的赋,北辰的琴,叶公的画,盲女的琵琶,王老的书法……今日能得以一间,此生无憾。”白胡子老者摸着胡子笑。
“北辰侯乃少年俊才,小女子只不过沾了大家之光,不足以称道。”
紫嫣盈盈施礼,清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一只碧玉簪子将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道不清的风情万种,温和笑容,怀抱琵琶,此刻眉宇间到有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释怀。
羽苒将琴交给小童,也有一种得遇知己酣畅,紫衣白衫被风吹得飘飘然,恍若谪仙:“小姐切勿妄自菲薄,苒只是有感于小姐琵琶声之铮然,故而以琴相合。”
“你俩都不要谦虚,要我说,那就是高山流水,难得想和呀。”白衣圣人扶栏大笑,有一种世外仙人的洒脱。
“苏圣不是曾经说过吗?大雅君子,有才北辰,妍妍其姿,灼灼其华。能得苏圣此语,北辰侯实乃少年俊才。”
众人皆是大笑而推杯换盏。
而另外的一面,谷泉夭听着壬訾逍滔滔不绝讲着有趣的事情。
上从帝王王侯下至乞丐走卒,她以前不知道原来壬訾逍说起这些事来居然就像讲个故事一般,十分的动听。
“我跟你说,那群人见面什么话都不说,都是一堆废话。”
谷泉夭一愣,喝了杯子里新酿的葡萄酒,感慨一声:“这什么果汁,很好喝?”
“葡萄汁。”壬訾逍应了一声:“你多喝点,乡下来的,不懂吧。”
谷泉夭恨恨瞪了他一眼,两颊微红,美目流盼,两指重重的将白玉杯放在桌子上:“如果不是看你请客的份上,鬼理你。”
“你还想不想知道你的小侯爷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你说。”女子放下态度,轻颦一笑,豁然开朗,白皙的皮肤在酒光之下更显红润。
“那群人接下来就是切磋,说什么狗屁切磋,就是吟些酸句子,还没有几句原创的,都是引用古人的,比如去年李大学士写的那什么‘知己缘何求,天涯梦回中。’不就是引用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了吗?”
“一样吗?不一样吧?”
“那是你没文化,你大字识得几个?”壬訾逍叹道:“我们不管这些,只管你吃好没吃好,你好好吃。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谷泉夭虽然觉得壬訾逍讲的不是什么真实场面,却也是阳光下的真实。
“苏圣,吾等对你仰慕已久,这杯我等敬你。”众人举杯,齐齐敬向苏解。
苏解开怀一笑,消瘦的身姿并不出众,半鬓白发因玄色长袍的映忖显得到有几分圣人之资。
苏解十分的清瘦,满是褶皱的手捧着金玉酒杯,杯中佳酿飘出一股香味回旋。
四周都弥漫着酒香,看着这群大夏朝或多或少在各界的佼佼者,有白发老翁,有少年俊才,有窘迫才子,有姣姣歌女。
不得不感慨一声:岁月不饶人呀。
“感谢大家厚爱,我敬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遥想当年登高望远,如今,茱萸插遍,物是人非。
“老了呀,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苏解在众人落座的时候,感慨一声。
他看着这些后生,仿佛看到当初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也曾鲜衣怒马一日看遍京都花,可是现在白发稀疏,眼蒙了,耳绣了,手颤抖了,就连那颗尚有热血的心也已经冷却了。
“苏圣鸿伟之才,流芳百世。焉有笔墨老矣之说?”一位少年,生的十分的俊美,只是眉宇之间有肃杀之气。
太史家的公子太史奚,明明是世家之子,偏偏一举拿下文武状元,这是继羽苒七岁殿前封侯之后的又一出色人物。
“是呀,焉有老矣之说?”众人符合。
“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与叶公在这里下棋下了三天三夜,望江楼中灯火不息,此刻怕是还没入夜,身子骨就受不了?”苏解隐隐笑道,声音俊朗,带着中年人独有的感慨。
“是呀,没想到下到最后居然是平局。”叶轻叶老哈哈大笑,看着远处天高水阔,说不出的感慨。
众人也不免感慨时光易势,奔波东流水的感觉。
“时光不是上天施舍,而是向天争得。”十分清冷的声音,撩得几分孤寂,说得铿锵有力。
“好一个向天争。”苏解即刻放下酒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好像回到了青年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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