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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十二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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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
由飨傅引牛毅及莞萱入室。一张八仙桌正对门扉,夫人坐尊东,老爷坐右侧首位。
“都是自己人,僭坐(谦词,不按尊卑位序就座)吧。”夫人表贤显善,言表谦和。
三人依次入座,公子坐右席(右侧)次座(第二个座位),莞萱坐尚左(左侧第一位,为主客),牛毅既而左席次座。对溜(两排)四张椅都搭着绵绸椅搭(椅披),东道(主人)之座套着弹花椅袱(椅套)。罗列盛馔
(丰盛的饭食),满席荤羶(肉食),旨酒饭香。莞萱昂眼一视,不禁睊怒之极,以手指向眼前这人,“你,”
“萱儿。”飨傅迫时(及时)止住她的话,莞萱忍辱含羞(忍受耻辱)而低眉。只见仝;老爷浑身冷汗,捉颤(发抖)不住,目不交睫(形容心情不安)。
仝夫人温良恭顺而言,“莞萱姑娘,请你别介怀,老妪是真心诚意请你来的。”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莞萱言态弛慢(懈怠轻忽);一旁飨傅颜面尽失,仝老爷始终故作安分地一语不发。
“都别干坐着,动筷吧。”夫人浅笑相合,却使飨傅更加难堪,愁眉锁眼。
西厢房(前文提及,为贵宾所居)。
庭前二人,秋韵深沉,蟾月撩人。莞萱移视甬道两侧的树木,西道上,蓝花楹素净淡雅,簌簌花絮。东道上,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出处不明)。树冠舞蝴蝶,双影(“红影树”指凤凰木,而“蓝影树”则指蓝花
楹)相对映。
“花絮时随鸟;风枝(父母死亡,不得奉养)屡拂尘(出自简文帝的《咏柳》;抒哀婉之情)。忧棘(谓居父母之丧)之祸,宁信方术(神通)之说,可叹。”莞萱经人世久,能寓情于景,看懂物是人非,是凡缘之因(与
世俗有缘)。
“这间客房是为你准备的,安心住在住。”飨傅面藏怅怏(惆怅不乐),复言,“方才,你不该这么说话的。”
莞萱怫然不悦,“怎么说话?为什么事先你都不告诉我,他就是你爹。你想欺瞒我多久?”
“即使这样,我娘也没有对你的身世有任何嫌疑(猜疑)之处。”
“你嫌弃我?怪我曾是个女闾(妓女)。”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莞萱转首进屋,空庭孤立,飨傅怊怅自失。
主室。
独留仝夫人与牛毅二人,“你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回夫人,本无大碍。”
“那姑娘的禀性刚愎(倔强固执)了些。”
“夫人对她不满意?”
“不,她像是年轻时候的我,只要**些日子,定能处事不惊。”
一早寐醒,莞萱便被人野蛮地拉走。
“听着,夫人亲自吩咐,打今儿起由我青嫂来教你如何服侍公子。什么诗酒花茶,还有什么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学。”鲐背苍耉(泛指老年人),老成而悍戾(蛮横)。
“这些都要学?还要伺候公子?我又不是你们府的下人。”莞萱不假思索地推却,舒展着眸间的乏意。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话,快跟我来。今天就从看茶开始。”
西耳房(上文提及为书房)。
一书斋,卷帙浩繁,看出主人的摊书傲百城比(喻嗜书之深)。大多凿楹纳书(谓藏守书籍以传久远),前人古卷。墙上一幅画轴引起莞萱的留意。
念碎着,“砧杵敲残深巷月,井梧摇落故园秋(出自陆游的《秋思》)。秋景寒色,梧桐燎栗,人人解说悲秋事,不似诗人彻底知。”
“你废什么话,拿着。”青嫂好不爽地递出一本书,莞萱接过信手(随手)翻了翻。
“陆羽的《茶经》,‘至若救渴,饮之以浆;蠲忧忿,饮之以酒;荡昏寐,饮之以茶(出自《茶经?六之饮》;道出酒可解忧、茶能提神)。’茶品即人品,茶道即人道。此为茶道吗?”莞萱一句诘究,青嫂一把手抽回了
书。
“告诉我,十大名茶是什么?”
“龙井,碧螺春,毛峰,云雾茶,瓜片,银针,毛尖,岩茶,铁观音,红茶。”
“分别出产何地?”
“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嗯,庐山岩茶,”
“错了错了,连公子最爱喝的岩茶都搞不清,是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茶。。。”
“哦。”莞萱频频点头。
“好了好了,你今晚把这本书看透,我明儿来抽背。”
“什,什么?这么多,就一晚上?”莞萱霍然得舌桥不下,闻之惊愕失色。
“这就错愕了,今后要你学的还多着呢。”
莞萱和颜悦色相讨道,“青嫂,我可不可以不学?不能说你们公子的书童卧病,就硬拉我抵着吧。”
“谁要你作伴读,快跟我来,事儿多着呢。”
沿正房门前直走,过东耳房(上文提及为库房),便有一扇蛮子门(上文提及,作穿堂用,由此可从正院进入后院)。紫檩木的角替,蝉肚透雕。门后便是后院,东北角院的墙上镶着两个直棂窗,棂格精巧,洞窗之框景
不尽可观,为祖堂屋室。左转一道经过后罩房,有两间耳室的宽度,为织坊。西北角院也置一穿堂门,里为伙房。墙隅一处,在槐树的荫蔽下坐落着一口老井,厩肥草棚,拴着一头黄牛。莞萱只能觑视一眼,青嫂竟在门前早
就备上了炊具,风炉、炭盆、茶垆、抹布、葵扇、瓢子和一桶净水。
青嫂,“《茶经》中有写到煮茶的三步骤,你先烧壶水。”
莞萱听着指令,将茶垆置于风炉上,瓢少许水入垆中。烧了炭火,用蒲扇用力扇着。熏烟顺风飘向青嫂的脸,直呛住她的鼻子。
“呦,你这是在干什么呀?瞧把炭都要给扇灭了。”
青嫂覆上抹布将垆盖启开一瞅,“你放了多少水?都给烧干了,真是什么都不会的笨女人。”
莞萱已是满腹盛怒,大声斥呵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伺候了。”
“说的什么话?都将为**了,还这么不懂规矩。真不知公子怎么看上了你?”
“谁要嫁给他?”
立时,飨傅循声而来,立刻上前打住了她俩的话。
“都闭嘴。”飨傅声色俱厉,青嫂才缄口不言。
主房。
至前向仝夫人拜谒,青嫂徛(站立)于公子身后,面色胆寒。
“傅儿。”夫人端坐上座,正悠闲地看书。
“娘,我有一个请求。”
“说吧。”仝夫人保持一贯的儒雅。
“我希望由牛毅亲授萱儿这些。”
“青嫂教的不好吗?”
青嫂摧眉折腰相道,“夫人,我会好好教的。”
“娘,还是让青嫂奉侍您吧。”
“既然傅儿都这么说了,就把青嫂留在娘身边。”
“谢谢娘。”
“傅儿你留下。”知会其意后,莞萱及青嫂先行退去。
“娘的安排可还满意?娘交代了府里的下人们,都会帮扶着她。”
“娘,您觉得,萱儿好吗?”
“好与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娘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多谢娘的宽宥(原谅),萱儿并非有意抵触您的。”
“娘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娘相信你的眼光。”
飨傅得以宽慰,夫人为之惬心。
织坊。
午后秋阳景辉,暖暖几人回。织坊工活不断,后院的余地上,一桩大理石桌,牛毅晒上几筐蓝靛草和茵草根的染料,四面有无色的绸绢由竹架撑起,使天空在布幔的映衬下变得灿然。莞萱趁着闲暇,蹑足溜到穿堂门前,
谛视(注视)向草棚间的黄牛,游移所思。转身时稍不留神脚下,抵住竹架的标桩(支撑用的桩杆)险些跲(绊倒)足莞萱。竹竿坠下,适才,牛毅丢下手里的活,迅疾旋踵,揽过莞萱的纤腰。另一手忽速握稳倒下的横木,
当视之,英姿俊逸,萧萧肃肃(气质豪爽清逸)。
“牛毅哥,好身手啊。”莞萱面带桃花,钦慕所望。
“都是跟公子学的。”
“上回见你潜入衙署,便觉你身手不凡,不行,你定要教我。”
“这话别让公子听了去,会受责罚的。”
“公子,公子。你们都怕他。”
“假若公子交托的事没有办好,是不能干别的事的。”
“牛毅哥,我不想学这些。还要伺候人。”
“古训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做好这些就够了,如果你待会儿学会了煮茶呢,我就教你。”
“真的?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伙房备上灶具,莞萱欲放手一试。
“风能兴火,火能熟水。我们第一步…”
……
大功毕成。
“牛毅哥,你看行吗?”
牛毅小哜(浅尝)一口,“第一次学,已经不错了。”
“我就知道,什么都难不倒我。牛毅哥,现在你总该教我了吧。”
牛毅拾来两根长细木枝,薅去(拔除)树叶以代剑指挥。
二人对“剑”院中,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出处不明)。身轻由回纵,飞身而上。珠联璧合,妙哉!
长时已去,闻听府外的喧嚣声。莞萱启齿,“牛毅哥,外面怎么这么吵?”
“明晚镇上有乞巧节,圩市上的商人都准备着出摊。”
“乞巧节。”莞萱沉思默想,半羞半喜。
迢迢新秋月夕,亭亭月将圆(出自陶渊明的《戊申岁六月中遇火》)。老沅传仝夫人的话,引请去前堂。
前堂。
踏进门槛,视察夫人及公子正与人商榷要事。未上前请好,莞萱与牛毅各徛公子的左右两侧。
飨傅为商人引荐,“这位是织坊掌事,要务都由他代为细谈。”
“你还不去煮茶水奉上,不是教过你的吗?”夫人这番话却使莞萱诧异,屏退而去。
顷之,鹄立(直立)一旁,为商客看茶,听其言商,度其粗略。
商罢后,夫人使老沅送客,留下飨傅、牛毅及莞萱三人。
仝夫人发言道,“以后,在公子商洽时,你就在旁看茶。不早了,都回去吧。”
莞萱便已见怪不怪,安之若素了。
西耳房。
回到书斋,莞萱侍奉公子读书。孤灯独影,萤飞悄然,夜沉沉。
莞萱眼帘下垂,视物朦胧,恹恹欲睡。
飨傅,“‘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对于这句话,你有什么见解?”
莞萱淡然回了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是谁教你的?”
“牛毅哥。”
倏然,飨傅面露愠怒(恼怒)和几分怫郁(忧郁)。
暮色银霜,天际划过一道光迹(!)。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出自柳永的《八声甘州》)。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是处红衰翠减
圩市。
初日破晓,寒露秋霜。云集九霄,霞生绮楼。
莞萱偕同牛毅赴圩(人们到集市上办事),左右邑人叫嚷不休,诜诜(形容多)百姓簇合(团团围合)在西楼门前。莞萱也无意好管闲事,只听有人不断叫唤着,“抓小偷,快抓住她。”
莞萱望去一眼,见一女子身轻矫捷,踏越上阁楼,蹿房越脊。
女子暗忖(心下暗想),‘他们为什么追我?好恐怖啊。’
檐下仰视的人心燎意急,手足无措。牛毅奔逸绝尘(形容跑得很快),一撴(揪住)其腰鞓(皮腰带),鹰拿雁捉(喻捉拿毫不费力),拖至地面。黎民粥粥(人多貌),立刻围了上来。她试图挣揣,却被逮住不放。
“姑娘,把东西还给人家吧。”牛毅言态平易,她却在众人的咄咄逼人下,扑簌流涕。
邑人感激牛毅的襄助(出手相助),却见一般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即松了手。一刻,莞萱眼识了她。诧异自忖,‘她不是,天庭织女吗?怎么会在人间?难道丹元会结束了?’
莞萱替她至前向乡邻赔礼,“实在对不起,我妹妹若是做了什么错事,我替她赔偿。”
“你来赔?她可是吃了我们楼一个月的伙食,算上她踩坏的桌椅,一百两都不够赔。”西楼出来的东家,勃然变色,气急败坏道。
一位收摊的小伙急性站了出来,恼羞成怒相言,“还有,她无缘无故地摔碎我摊上的石器,不把这女的官办不成。”
莞萱,“你们放心,我们会赔的。”
牛毅面对她泪颜楚楚,顿然不知所措。莞萱环视周遭之人,注视于一位腰缠万贯的公子。皓腕置于背后,手曲一指,施以法术,便将他腰带里的银票收入自己手中。即刻递给乡邻们并致以歉意。
“这些应该够了,我代妹妹向众位道歉,希望你们不要怪她。”
“算了算了,既然都赔偿了。以后别再让她在街上闹事。”
乡邻们各自散去,莞萱未注意到久坐街边茶棚的飨傅。迟迟握住手中的品茗杯,对于方才她的举动,神色骇怪而懊丧。
莞萱假作劝慰,笑颜以待,“是不是饿了?好了,我带你去吃东西。”“牛毅哥,你一人去买茶叶吧。待会儿我们在茶楼会面。”
“好。”
待牛毅离去,莞萱急遽盘问道,“公主,你怎么会来?”
她揉移着泪痕,“父皇并不知,我是偷跑出来的。”
莞萱适才释怀安心,带她入座于一家街头面摊,正与茶棚相对。莞萱替她叫上一碗牛肉粉,她便能乐得忘乎所以了。
忽地,一骊马驰骋而来。相惊伯有(无缘无故自相惊扰)地仰云“诙诙”长鸣。冲向莞萱的坐棚,对面的飨傅显然有些危坐不安,却踯躅未起身。
莞萱见状,漠然(无所知觉貌)良久。
“快闪开,马受惊了。”马背上驾驭者疾呼着,气竭声嘶。
飨傅在旁已是呆愕睅目,而后马蹄将近,莞萱从容而不费力地勒住马缰,敛笑凝眸,目光如炬。蓦然,马眸生神,奕奕茜辉。马背上的人前仆后仰,女子起身一脚踢向马腚(屁股)。马上的人得以双脚踏在马蹬上,才没
有摔下来。许时它便安分下来。驭马者冁然而咍(高兴地笑起来),下马载道,“多谢二位姑娘,以示谢意。”
声色如琴瑟不调(声音不协调),看他赭(红褐色)袍缇(丹黄色)发,便知是个西人(西洋人的简称)。
西人有意亲近,莞萱退了一跬,置之一笑,以表婉拒。而后又靠近了身侧的姑娘,不虞之时,亲吻了她的面颊。于时讶异无言,直至那人乘马远去。
“公主。”莞萱叫醒她,痴钝回神。
“瑶姒,他为什么亲我?”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示好的方式,公主,”
“别这样叫我,和姐姐们一样唤我素影。来到人间才知道,这里的东西是吃不完的。姐姐,我带你去尝尝吧。什么咸酸蜜饯,四干果,四点心,四平盘的,样样都比天庭的馐珍好吃。”
“你还没吃够啊,都已经赔了人家一百两了。”
卖乖道,“姐姐。”
“那我要看看钱够不够了。”手摸腰间,银包丢失。一顾小贼窃取遁逃,进了一条僻陋的衚衕(犹胡同)。与飨傅会晤后,疾手对换了一袋钱袋后,穿径而去。飨傅蒙上面,一身茶青缎袍,足下缁(黑色)靴,手握三尺
(指剑)。
莞萱尾随向他去的途径,奔走进僻巷中,檐壁上跳下两人,身材魁伟,单棍持手。
素影不明状况,不敢向前。见着来头,莞萱不骄不躁,“想干什么?”
一人瓮声瓮气(声音粗大低沉)道,“你说呢?把值钱的东西留下。”
另一持棍者截道,“废话真多,直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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