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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天空不生云 阿蛮-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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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这里到希腊的西塞浦路斯,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为什么?”
“希腊和土耳其两国之间宿怨由来已久,最早是在特洛伊战争,十七世纪时,整个奥图曼帝国又全数并吞蚕食整个巴尔干半岛,一九七○年时,两国为了争夺塞浦路斯岛的完整领土权又布阵了大批军队,差点掀起大战。这么样的深仇大恨使两国人民互不通航多年,难道你连旅行手册都没看吗?”
“上面说土耳其拥有东塞浦路斯岛,只要是第三国的旅客都可以从那儿入境西塞浦路斯岛的啊!我是观光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们会百般刁难!而你不能怪他们,如果换作是你的话,相信你也会有同仇敌忾之意。毕竟入境要问俗!体谅别人,才会连带体谅自己。你欧洲各国的签证都适用吗?
有没有过期的?“
“我才刚申请没多久。”若茴不懂他为何问了这么一大串。“你问这么多干嘛?你该不会是走私贩吧!”她瞄了他一眼,看他一副邋遢样,初步假设他准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如果他是一个祸国殃民、被祖国通缉的毒贩怎么办?她若帮了他不啻助纣为孽。
这怎么成?她妈妈一定会是第一个跟她发难的人,甚至可能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她母亲系出名门之后,高祖父在清朝末年时官爵一品,民初时的曾租父还是个军阀,但花无百日红,好命一时不见得好命一世,战乱一起,逃命最要紧,哪里有时间惋惜那些大好河山及金玉珠宝?龙虎争斗,逐鹿中原时,寻常老百姓不管逃到哪都只有吃瘪的份,有钱的大地主若没有应急的管道,几十箱的金块还不见得买到一张赴台的船票,在撤退前,兰艾俱焚之事层出不穷。母亲三岁时,跟着外祖父母来到台湾,吃台湾米长大的,但人是念旧的动物,其大脑的运作方式向来是追根溯源的,所以自命不凡得很,虽然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台湾书生,对方也成了颇负知名度的殷实商人,仍还是不大满于现况。
母亲对她施展的教育方式是非常擅用技巧、因势利导的。从小到大,所有的叔伯姨婶就褒奖她非常懂事、贴心、自动自发、循规蹈矩、善解人意、不乱发脾气,为了这个沉重的褒奖,她就非得恪遵大家的期望去做事。对若茴而言,二十二年来的日子,除了讨妈妈欢心以外,她根本没有度过任何的反叛期。若非她爸爸及外祖父在一旁为她争取机会的话,她根本无法独自顺利成行。
“我不是走私贩,更不是毒贩!”他瞄了她一眼,为她解惑。“通常走私贩及毒贩都是穿著光鲜的西装、打着昂贵领带的雅痞,我这副登徒子的德行还嫌寒酸了点。”
若茴被他看穿自己的想法而心虚了一下。“我对你的来历一点兴趣都没有,”若茴老实的回话,平稳的音调使她听起来格外老成。“所以你不用跟我提及你的任何计画,因为我不打算加入你的阴谋诡计。”报上年轻姑娘被毒贩栽赃的新闻屡见不鲜,她若见怪不怪,其怪就得自败了,届时若捅出一丁点楼子,只有独自吃瘪的份。
“拜托你别这么正经八百、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好吗?跟个小道姑似的!”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说,除非必要,我根本懒得求你这种品行端良、不可一世的社会新鲜人………”
“你……”若茴恼怒地责问:“你还探人隐私!”
“我没有,根本就不需要!你整张老脸上早就明明白白写着:”我很蠢,而且我很不懂得人情世故!‘尽管你看起来、听起来像个失去生气的老妈子,还是掩饰不了你很蠢的事实。“
“我警告你讲话别太刻薄。”若茴冷傲地说着,丝毫不动怒。
“你好象没脾气似的。”他故作惊讶状。“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女孩子家要懂得一点撒娇的技巧;不会撒娇的女人根本不算是女人。不是有一句成语叫苗而不秀吗?大概就是说你这种老处女型的女孩子,连唐璜转世遇上你都会得阳痒。”说完后,他嘴角嘲讽地弯起,哂然一笑。
若茴心里直咒这个讲话没分没寸的鲁国男子下地狱。“请这位先生不要乱用成语,‘苗而不秀’不是这样用的。”
“喔!决定开班授课了?不用说,让我猜猜看,你从小一定是服装仪容整洁、年年拿模范生的木牌子,届届当守法负责的班长,要不然,就是不苟言笑的风纪股长之类的职务,写作文时,长大后的抱负与志向便是当一位受人敬重的伟大老师、做个标准的贤妻良母,对不对?老掉牙了,真是逊得缺乏想象力,怎么就没人写过要当总统夫人或舞女呢?”
他的话句句锋利,教若茴全身不舒服。“没想到你还会替人看相?可不可以请你为我看看前世来生的运?”
“不用看了!这辈子你即使嫁了人,还是一副不讨喜的尼姑样,孛星秽气得很。上辈子卖到妓院都还让人求饶倒贴钱,请你回家念经。下辈子嘛!我看也还是当尼姑的料。”
他轻松咯咯笑了起来,盯着身旁一脸发青的女孩,对她的能耐啧啧称奇。她清汤挂面的头发了无生气的垂在颈背上,明明已是一脸想将他狠剁、入油锅炸的神情,嘴上却是有礼得很。当真他去国十年,台湾的女孩都变得这么保守矜持?日子倒退走了吗?现在很少有女孩这么忍怒吞声、不动气的。他倒想瞧瞧她的极限大到什么程度!
“先生,请你别任意污蔑宗教信仰!什么样的玩笑都可以拿来当笑柄,但是请尊重我的信仰自由。”她这次是真的发火了。
他耸肩,无所谓地道了歉。“抱歉,我不该这样戏谑你的同僚,实在是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个无神论者,搞不懂那些宗教禁忌。不过没关系,我发誓尔后绝对不当面冲着你喊道姑,改唤你圣女贞德怎么样?”
简直是换汤不换药!这种表里不一的道歉态度,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得好。若茴头一扭,不去理会身边这个满嘴百无禁忌的人。
但是他没打算让她这么容易甩开他。“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二。”
“哎!你是点不通是不是?”好象受不了她的直率,他往尘埃厚布的车窗外吐了一口唾液,双手架在方向盘上,叭了一下挡在小径前,正挥着柳棍、赶着羊群的牧羊人。
“又怎么了?”若茴觉得自己好象里外不是人似地,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被人嫌东嫌西。
“我警告过你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对陌生人的问题没必要有问必答。还有,女孩子的年纪说什么都不可以随便报出来,即使想要勾引人的兴趣时,也要做得有技巧一些,譬如你可以流转一下秋波、微噘起樱唇,反问对方:”你认为呢?不告诉你!
猜对给你一个吻。‘这样才称得上可爱。“
什么矛盾的歪理!问人家问题又不要人家回答!若茴仅是点头,不表赞同,也不反对。“谢谢你,我会牢记在心。”她忍了好久,放弃先前曾固执地说过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的念头,反而询问起他的来历。“你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要我护你出关?凭我这个女子又怎么帮你呢?”
“说来话长,不过两小时的车程也够讲完一小段故事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吾乃金愣是也,那个楞是二楞子的楞,于金吾不禁之夜(上元节)降生,所以百无禁忌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
“你倒是很会为自己找个作怪的借口。”若茴一语戳破他的意图。
“那当然!如果我逢人解释那个楞字是来自佛语中楞严经的话,不就太没意思了吗?
我口袋里有一张照片,你伸手掏来瞧一瞧。“他只将下颔微微一点,催促她动手。
若茴身子前倾,引领望了一眼他右胸上的口袋,只见袋中装着一包皱巴巴的烟袋及一些小纸片。
“动手掏比较快,我发誓不会大喊非礼的。”他斜睨了一下她涩缩的表情,朗声笑说:“好吧!给你机会你不要,以后别后悔!”然后腾出一只手,随意掏出一张照片丢到她身上,照片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腿际。
那是一张慌乱之中拍下的照片,晦暗色调的正中央泛着一丝红色的金光,从中向左右两侧迤逦扩散,上缘处有好几十个宛若小星的绿点缀饰着,使这一张印象派十足的照片,依稀像是乍暖还寒的芳辰前景,说那浩瀚无垠的天空像是鱼肚白的曙光,倒不如说是一群活得不耐烦的萤火虫环绕着在黑暗中默默燃烧飘荡的磷火;既诡异又令人起寒意。
“这是什么?”
“是一件宝石作品。”
“宝石作品!”若茴吃了一惊,一瞥再瞧也有不出个窍门。“都乌漆漆的一团,我看不出来。”
“那是匆忙间在黑暗中,借着微熹的月光拍下来的,能冲出一点光已经该偷笑了。
中间的亮光点是一颗一百九十五克拉的极品血红红钻,四周围的灰白点则是十五颗近一克拉的绿钻镶成的基座。“
“嗯,”若茴犹豫了一下。她对宝石一点概念也没有,只知道她二十岁生日时,爸爸曾送她一个尚不足一克拉的火油钻石坠子做为生日礼物,样式平凡但也要四、五万元。
若照这个男人的说法,这件所谓的宝石作品必定价值不菲,而这个鲁男子竟会打起宝石的主意,想必来者不苦,也许他是乔装成庸夫的珠宝大盗。“你打算抢……嗯,打算将它占为己有吗?”若茴抖着音调,结巴的问着。
对方的侧面轮廓漾起一丝不恭的线条,隔了五秒才揶揄说:“你挺受教的,上一秒我是毒贩,这一秒又把我看成了盗贼,看来我不用跟你提太多的防范概念。”
接着不到一秒,他又丢了一张纸过来,这回是张从报上撕下来的剪报,标题是一连串东倒西歪的问号,内文全是英文。她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根本没办法安下心来看懂这篇报导的要意,只能大略抓出几个关键词,什么“珠宝”、“伯利恒之星”、“某某设计师”、“是真耶?非耶?”之类的简单字汇。文章上端还有一张黑白人相图片,她觉得这个人颇眼熟,便拿近瞧个仔细,又想不出曾见过这个人。这名东方男子长得潇洒不羁,虽然不是漂亮型的完美男子,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魅力,他直挺的鼻梁令人钦羡,似有若无的迷人笑容浅浮在刮得光净的两颊,优越的神态充塞薄面宽的嘴角间,乱中有序的黑色短发配着深沉的忧郁眼眸,教人不禁要多看上两眼,好一张今人神魂颠倒的俊脸。
“某个电影明星?”
“果真如此就好了!”他看着若茴失神的表情,咯咯笑出声,一径地看着前路说:
“很感谢你宽大的恭维,我该将你的这句话视为褒扬吗?”
“你少臭美了!我是指这照片上的人……”若茴倏地住口,转头望进狭长镜子里的那对黑眸,再猛地低头看着剪报上的男子,比较差异。是他!这个蓄了一脸大胡子的鲁男子!“是你!”
“嘘!小声点!此刻只有我们两个人,既然你已搞懂了我的身分,那就好办事了。”
“你的身分?但是我……”若茴鼓足了勇气,坦诚地说:“抱歉!我的英文还没有好到可以在‘碰碰车’上看懂这篇报导。如果你不嫌累的话,麻烦自己解说一下。”
“那么你是会说德文或法文了?”
“也……不会。”
他没好气的空出一手扯过剪报,直塞进自己的裤袋内,大为不满的说:“你是说,你的语言能力还有待加强,却一个人独自旅行?你未免太大胆了吧?要证明初生之犊不畏虎,也不是这样子做的吧!”
若茴觉得这个人的论调真是可笑到极点。“那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替我操心。”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的话。不过,前一阵子有一位漂亮的美国女孩也是这么认为,但在罗马旅行时,不慎被四个意大利帅哥轮暴,事后跟美国领事抗议,结果胜诉后仍死性不改依然故我的继续独自旅行,很不幸还没出意大利就被人砍伤了。别以为你长得安全,就可以逃过一劫。男人一旦无耻起来有时跟野兽无异,根本不会计较太多。”
“你永远只有这句话要说吗?”若茴冷冷地问着他。
“信不信由你。”他耸了耸肩,继续道:“话题该回到宝石身上了。五年前,我从英国的格拉斯哥大学建筑系毕业,由于没名气,只能做个小小建筑工匠,平时打临时工糊口,闲暇时间靠设计宝石、卖些设计图给厂商以赚取微薄的零用金,其中有几件作品被过气的名家看中,拿到欧洲市场上成了他们东山再起的转折点。不过这些我都不知情,直到三年前有位英籍珠宝商人出现在我眼前,告诉我这个事实时,我才知道有这种事情。
这名珠宝商正式将我网罗至旗下,并成为我的赞助者,甚至推荐我到大学教授珠宝课程。
一年前,这位英国赞助者愿意提供给我一块重达四百三十克拉、尚未琢磨过的原石让我捉刀。这块原石是他的祖先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从东方带回来的数件宝物之一,因为在十二世纪时,钻石的价值尚未普遍为欧洲人认同,所以这颗来自东方、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黄色石头就一直没入土里,直到一年前,我的赞助人打算请建筑师重新改造一栋谣传闹鬼的祖宅时,才在石地板下挖掘出这块石头。“
“那个赞助者又是怎么找上门的?”
“事实上他拥有一家叫芳登的宝石专卖店,而我这些年来所卖的设计图有三分之一是拿到他店里兜售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赞助者盗用你的作品?”
“不是他,他是店老板,身份显赫,根本不用抢我的作品。”他一谈到这个赞助者时,眼神变得相当的温和。“我的作品都是经由一个叫皮耶扬的法国设计师购得,皮耶扬是这名赞助人旗下众多出色的设计师之一,不过由于才华有限,已步入江郎才尽的窘况,近年来一直以这种方式跟籍籍无名的年轻小伙子买现成的设计图来弥补自己的不足。
也因此他的作品时时会有良莠不齐的悬殊差异;有时会轰动整个珠宝界,有时又会被名家讥嘲,但群众是育目的,只要有名家的刻印在宝石的基座上,要卖个好价钱,几乎不成问题。但这件不名誉的事被我的赞助人发现,他将皮耶扬开除,并要他将得奖作品的原创作人大名公诸于世,但皮耶扬一直没有公开澄清这件不名誉的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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