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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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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中下车。东楼一笑。道:“一路辛苦。且在此处歇息半日,明日再赶路不迟。”
  守中谢过,回头对车内道:“下来吧。”
  车内窸窣作响,却半响不见人出来。东楼微微收了嘴角。心中有些期盼。他眼角一扫,却见到守礼垂了眼睛,手中缰绳紧握。东楼缓缓笑了,凝神看那小娘子下来。
  “容娘?”
  守中打开帘子,见到容娘正用手捶腿,秋水般的眸子抬起,有些羞赧,嗫嚅道:“腿……麻了。”
  守中蹙眉,大手伸出。容娘犹豫了片刻。握住守中的手,借势下车。
  东楼心中有些异样,只觉此种情形,十分不妥。但小娘子下来,他已无暇思想其他。只顾打量心心念念的人儿是否安好。
  粗衣布裙的小娘子,身上十分朴素,一头青丝巧挽鬟,柔软的一缕贴颊垂下,脸变尖了,却更精神了。清澈的眸子恰如秋日的山涧,澄澈透亮。她盈盈福了一福,轻轻唤了声:“小郡王,六哥!”
  赵东楼冁然一笑,道:“一路可累坏了?”
  容娘眼睛一弯,回道:“不曾!”
  赵东楼是一个意外,她只不怕他,放心面对着他,晓得他是坦荡的,可信赖的。这是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赵东楼便似自己的哥哥一般。这种感觉,便是七郎,也不曾与她。
  赵东楼想得很细致,给容娘带了一个婢女,当下容娘自去房内休息。赵东楼与六郎却随守中进了正房。临安带来的郎中要为守中查看伤口,去线上药。
  都是郎君,六郎自不必说,赵东楼也是厮混熟了的,守中便也不忌讳,将衣裳褪了,露出上身。精壮的身子,阔肩蜂腰,肌肉偾张,极有力度。然而旁观的两人却心中一紧,酸涩的情绪缓缓渗出,脸上笑意消失,眼中很是不忍。
  “大哥!”
  六郎心中震动,不敢置信的瞧着大郎。
  郎中也抽了一口气,有些下不了手去。
  守中淡淡道:“无事,快好了,托郎中拆了线,上些药。”
  郎中醒过神来,手颤颤的去解绑药的布条。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郎中颤抖着打趣道:“这个结却打得好,堪比闺中娘子们做女工的手艺了。”
  此话一出,屋中三人,各有别样情绪。
  六郎抿紧了嘴,东楼惊疑未定,守中垂眸瞧了瞧,道:“是么?”脸上却是平和的。
  绑带拆开,试了药膏,伤口处依然没有那般狰狞了。六郎仍自心疼,他站在郎中旁边,默默的打着下手。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血肉至亲,他崇拜的大哥,战场上的猛将,家中的骄傲……!可是,这一切,却是靠大哥的血肉之躯得来。一道,背后便是一场战事!瞬间,六郎只觉自己无比渺小,渺小得不敢抬头看那具满是伤痕的身子!
  而东楼,心中震撼之余,却暗暗道:“终有一日,我也要如眼前这个人一般,投身战场,戎马一生!”
  顿时,东楼心中豪气干云,嘴角慢慢勾起,显出向往之色来!
  郎中拆了线,上了药,方处理后背的伤口。他瞧了一回,不解道:“不是同时受的伤么,如何此处恢复得慢些?”
  “灌过脓,挑了两回,便慢些!”守中趴在榻上,答道。
  郎中点头,道:“挑的干净,也快好了。”
  东楼眼睛一闪,心里的疑问渐渐落实,一股愤懑之气升起,他心中冷哼,两眼几乎是怒瞪着守中看。
  郎中收拾妥当,便自离去。
  守中穿上衣服,仍然端坐了。他看向东楼,问道:“京中如何?”
  东楼按捺住心中翻腾的不满,冷哼一声,道:“翊麾副尉,银一百两,田两百亩!”
  守中端了桌上茶盅。守礼忙斟茶,守中饮尽,方道:“不急,再谋便是。”
  “哼,再谋?六郎,你丈人此回在军中插了多少人?新任的游骑将军林永雄可是你丈人的人,或是宁远将军,定远将军?”
  东楼一脸不屑。
  守礼略一思忖,答道:“我只知游骑将军。”
  东楼懒懒靠了靠背,两腿伸直。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道:“你瞧。徐兄,荫恩上来的人,屁大点功劳,居然可以做到游骑将军!而你。战功赫赫,却只给了一个从七品的阶官!——朝中,还是不愿你出来呢。”
  守中不以为意,道:“如今北边暂时平稳,自然不急。若金人有了动静,便不愁没有机会。小郡王一片赤诚之心,守中谢过。”
  东楼嗤地一笑,道:“你别谢我,我不过是为的自己罢了。”
  守中正颜。道:“小郡王太过自谦了。俗语道,近水知鱼性,近山知鸟音。与小郡王相识,守中颇感荣幸。你我同有归乡之志,报国之心。虽世事艰难,但若倾尽心力,必然无憾。”
  东楼一怔,叹道:“徐兄,为何每回与你说话,总让我心生惭意呢!”
  守中一笑,神色渐渐的放松下来。
  东楼却侧脸对守礼道:“六郎,你也劝着你那老丈人一些,做些正经事。插那许多人进军中做甚,若是能打仗便也罢了,若是不能,哪一日将他拖下马来也不一定!再者,右相可是虎视眈眈呐!”
  守礼一笑置之,并不答话。
  几人说了一回朝中事务,外面陈泰来禀,说是晚饭已然备好,只等各位郎君移位。
  东楼答应,身子却不动,星辰一般的眼睛光华闪烁,只瞧着守中。
  守中讶异,问道:“何事?”
  “容娘当日真的回绝了我?”
  东楼脸色严肃,并未有些许玩笑之意。
  守中看了看他,眼神一沉,道:“确实。”
  “她如今心仪于你?——或是,你心仪于她?或者,有媒妁之言?”东楼定定的瞧过来,他的心中藏了一把火,便似心中珍爱之物被人夺去,偏偏那爱物还有了离心!这让他,心中愤愤,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守中正色,道:“家中长辈做主。我亦欢喜。但郡王提亲之时,守中并无此意。”
  守中神色坦荡,言语光明磊落。
  “她亦欢喜你么?”东楼有些颓然,若是六郎,便也罢了,到底青梅竹马,时日太久。然而,守中才回来这么些日子,居然赢得佳人归?他心中苦涩,不能释怀。
  守中微微皱了眉头,道:“儿女情事,顺其自然。小郡王乃皇家贵胄,昂藏七尺的男儿,自然不缺仰慕之辈,何必执着于此?”
  东楼静静的瞧了守中一时,忽地咧嘴一笑,道:“你不知……!罢了,是你,我无话可说,好好待她。”
  两人一番言辞来往,全然未注意到一旁黯然失色的六郎。他没有大哥的适时,没有东楼的洒脱,只好由得心中一腔深情慢慢的发酵,内里鼓着气泡,一窜一窜的,日日让他不得安宁。
  若是大哥,又如何?便是大哥,又如何?
  他心中惨淡,失魂落魄的跟在二人身后。
  容娘这边,却遇着了些麻烦。
  她想了些心事,不甚烦扰,辗转反侧之间,竟然沉沉睡去,醒来时,赵东楼带来的婢女讶道:“小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崩

  那是一滩暗红色的血渍!
  容娘撑起困乏的身子,眼皮沉重,勉强瞥了一眼,又瘫了下去:“哦,月事来了。”
  怪道身子沉沉的,小腹处直往下坠,闷闷的痛。全身关节酸涩,整个人都软软的,神思不明,晕晕沉沉的只欲睡觉。
  那婢女也是吓了一跳,她到底懂了人事,忙帮容娘换了衣裳,扶她在椅上坐着,自己便去收拾床铺。回过头来时,却见容娘软绵绵的坐着,脑袋一啄一啄,竟然闭着眼睛在睡觉!
  婢女好笑的将容娘扶到床上躺下,果然见她在枕上蹭了蹭,眼睛紧闭,居然又睡了过去。
  婢女哑然,她仔细打量了容娘,清丽脱俗的一张脸,在临安倒也常见,却不知小郡王为何如此痴心于她?
  容娘这一睡,不单晚饭不曾用,便是隔天的早饭,也不欲起来。那婢女有些着慌,去探容娘的额头,并不见异常。脸色苍白些,月事时倒也平常。只是不知为何如此贪睡?她试着轻轻的唤小娘子,却不见床上的小娘子有丝毫动静。
  那婢女素来是个细心的,她见容娘如此,也不敢耽误,忙去正屋里告了几位郎君。
  那几位郎君用过早饭,正待送别守礼与郎中,谁料婢女禀了如此消息,不由顿住。
  守中问了几句话,颇觉奇怪。一路行来,并不曾见容娘有甚不妥。如何一到此地,便有如此症状?
  “我去瞧瞧。”
  守礼急道:“大哥,——不如趁着郎中在此,让郎中瞧瞧。”
  “不急。”守中一边回答,长腿却已跨过门槛,往容娘屋里去了。
  守礼跟在后头走了几步,快出房门时却又勉强停下。心中百转千回,一颗心早已扑了过去。
  “坐下吧,左右你已不能过去。不如安心等着吧。不然,你大可以走。此处。倒是不缺你一人。”
  赵东楼脸上挂了虚浮的浅笑,漆黑的眼睛也是虚虚的,望着窗外某处。嘴角,却是带了一丝嘲意。
  守礼心里头便如那烧融了的铁浆淬了火,“噗”的一声,滚烫柔软的心瞬时冷却,变成铁板一块。硬邦邦的一大坨。
  “别做出你那情痴的模样来。你已错过,莫再存妄想,徒增烦扰。”
  “莫非小郡王没有妄想?”守礼蓦地回头,狠狠的盯着赵东楼。他无比的讨厌此人。从来便没有看顺眼过。
  东楼却轻轻一笑,抬眼时,眼中光芒乍现,灿若星辰。
  “想的,六郎。我从不知情之一事。竟可以如此深入肺腑,绞入心肠。看到她欢喜,我亦欢喜;看到她愁,我亦烦忧。我原是那般浪荡的人,来到清平。不过是被逼成了亲,心不甘情不愿,四处寻乐子。可动了情,方知自己的绝情……”
  他顿了一下,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便似在回忆绮丽的往事一般。眼睛一瞥,却瞥见守礼紧握成拳的手,青筋暴起,骨突处发白。
  他突然没了说的*,有些怜悯,又有些不耐烦。
  “哼,不服么?你太过守着礼法,连当初那么点事都不能护着她,合该你得不到她!若非你大哥,她从张家那畜生手里逃出来之后,不晓得又会被你们徐家发落到哪里去!六郎,你根本就不懂容娘!——她便如地上的野草,看着娇嫩,却柔韧无比。你大哥虽为人正统,却知权宜变通,不一味墨守成规。唯有他,我才放心。你晓得么,她扎了那匪首袁大头一刀!”
  东楼眼睛晶亮,看着守礼挣扎痛苦,他的心底无端的快慰。
  守礼身子一僵,继而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一波一波,挟带了千钧之力,拍打在他的身上,直拍得他肝肠寸断!
  “世事无定,竟然叫你大哥救她一次,又被她救!呵,我宁愿被刺的人是我!同生共死的缘分,是求不来的。六郎,你回临安吧。”
  一切的艰险,自己都不在她身旁!与她相守的,却是自己敬爱的大哥!
  赵东楼的话在他耳边萦绕, 这些事未必他想不明白,但一经挑明,一颗心便似要炸开,火辣辣的烫,阴森森的凉,却是冰火两重天!
  “小郡王,徐将军请郎中过去。”陈泰在外头请示。
  赵东楼起身,不再看守礼,径直去了。
  厢房内,郎中定神把脉。守中端坐在桌旁的凳上,静等郎中诊断。须臾,郎中收回手,又问那婢女些事情。那婢女偷偷的瞥了一眼守中,见他毫无避讳之意,只得羞红着脸答了。有些事情她也不明白,旁边的守中仔细想了想,将话头接过。
  郎中略一思忖,道:“那便是了。小娘子之病,有血崩之兆。幸亏停在此处,若再劳顿,恐疾病深矣。本病病因颇多,但小娘子之症,因是劳伤过度,气虚下陷,统摄无权所致。”
  守中拧了眉头,问道:“如何医治?”
  “ 将军放心。此病倒也寻常,待我施几日针,再辅以艾灸,吃几帖药,想来定然无恙。”
  郎中是小郡王相熟的,便是要多逗留几天,也毫无怨言。
  容娘睡得糊里糊涂,有时明明知晓动静,眼睛却似被甚么物事压住了似的,只睁不开。
  熟悉的味道便在身旁,那是大哥,他低沉的声音让人安心:“容娘,郎中要为你施针,须得坐起来。”
  容娘心中惧怕,她是图有一时之勇的人,便是绣花时被针扎到,也要“哎呦”半天的。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起,青丝被散开。一只大手拨开头顶的发丝,那手极暖,十分舒服。
  针扎入头顶之时,容娘身子轻轻颤动,肩上的手稍稍使劲,将她揽进怀里。
  针刺之痛,腿上尤甚。那痛。便如闪电一般,从脚上可以通到心里,似用针将筋挑起一般。身子无法抑制的抽搐。她轻哼着,将头埋入身后的胸膛里。又一阵痛波袭来。她牙关急叩,一口咬住嘴边的衣裳。
  艾灸却要好许多。微烫,暖融融的,下腹的坠涨感顿时减缓。仍是那双大手,握着她的腿,一个个穴位灸过去。
  容娘闷哼一声,心中舒适。却也羞愧,脚悄悄的往后缩了缩。
  “大哥……。”
  “嗯,莫动。”大手仍将腿拖回,温温的炙烤让微凉的手脚渐渐放松。神思越发模糊。
  她似乎闻到了林中树木的清香,那香味,瞬时驱走混沌的烟雾。头中不再晕胀,手脚放松,身子放软。坠入田园般的梦乡。
  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期间郎中又施了一回针,守中喂了药,守着容娘发了汗,方才叫那婢女替容娘换衣裳。
  院中有马嘶叫。却是东楼纵马归来。他见守中出来,便问容娘可好些。守中点了点头,道:“怕还得留郎中两天。”
  东楼笑道:“无妨,左右他回去无事。”
  郎中听见,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甚么话,我好歹也是营中小有名气的郎中!多少将军看过,如今被你拐来给小娘子看妇人病!
  好在这郎中真不错,这日晚间,容娘醒来,便思饮食。婢女高兴,忙出来告了守中。守中正与东楼说些时务,闻听,便起身去瞧容娘。东楼怔怔的瞧着守中的背影,心中一时万千滋味。
  容娘正躺着看那门口,盼那婢女早些端粥进来。不提防守中一腿迈进,她不由羞涩,虚闭了眼睛。
  “可好些了?”
  “嗯。”
  “躺得酸痛,可要坐会?”
  一边问了,大手却已伸至容娘的脖子后,将她扶了起来。身后被塞了枕头,容娘轻轻靠了,却不敢抬眼去看守中。
  那般,虽是艾灸,——也太亲密了。
  “你是累着了。再施两天针,修养几天,便可好了。”
  “还要施针?”
  容娘吓得抬头,那样的痛,居然还要再承受两天?
  守中见了她那惊吓的神情,不由轻笑。
  她又瘦了些,下巴变尖了。是他的疏忽,一路行来,竟然都是她在照顾他。却不想,她那般小,须得冬天才及笄呢!
  这般难以开口的事情,不知她如何料理。但凡有地方,有家伙,烧水煎药弄吃食,从不中断。这么小的身子,哪里来那样大的气力?
  守中心中一软,手已伸了出去,将那下垂的一缕发丝捺至她的耳后,道:“嗯,两天。”
  婢女端了粥进来,守中嘱咐了两声,便即离去。婢女偷偷的打量守中的背影,满是艳羡的对容娘道:“小娘子好福气,有个这样的哥哥!除了施针,其余都是大郎亲力亲为呢。”
  容娘脸上一烫,却喜烛光闪烁,那婢女不曾留意。
  这晚,睡得较前踏实。身上不再冰凉,似有暖暖的血气充盈,只下身的血水多些。
  次日,再施得一回针,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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