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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眼儿媚-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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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想跟我?”他手隔着皮毛按在我的脚上,微微的使了力,他结的髻子略松了,黑发散下来,像PS出的图画,他青玛瑙般的眸子似乎出来一点笑意。
我使劲点头。我不是傻瓜,这皑皑的雪地,我一人绝走不出去,何况,白痴都看得出这人大有来头。我如果跟了他,会省却多少力气。
“你叫什么?”
我嗫嚅着,说出两个字。雪片密集,堵了我的口,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清,但他的表情是不在意的。他站起来,迎着纷飞的雪片,高高在上的他,如一个童话里的神。是的,这一番施救就像一个童话般的开头,连他瞬间恢复的冷漠,也是那样夺目。
“不管你叫什么,你从此是我的人。你跟了我,就是我的奴隶。以前的名字都不必再用了。你是我一头麝鹿救回来的,以后就叫麝奴。”
公子转身走向马车,斗篷边在雪地上扫出浅浅印痕。其余人一一跟上,桂杨又瞪我一眼,也走了。两名末尾的卫士扶起我,我上了一辆炭车。坚硬的木料硌着我的背,鼻嗅里是一股冷冷的涩苦味。我头发散乱,似梦似醒,渐渐复苏的身体开始疼痛。从车窗里看出去,车队后拖着一队喁喁而行的麝鹿,不断仰起和伏低的头颅忽高忽低连成一条起伏的线。雪絮还在不停的落下……
我就这样奇迹的获救了,他说我是他的奴隶。晴初,在你的身边,你和他的身边,我被叫做麝奴。但在我的时代,我骄傲无比。我有一个以研究穿越而出名的父亲,我出生时他还在千年之外的穿越途中,那时他隔着时空给我起名——海棠。
第三章、叛逆青春
我从昏沉中醒过来,房间很安静。我慢慢转动眼球适应环境,床头有花,手臂上有管子,窗帘半开半掩,依稀看到雪还在下,窗外冰溜子结了一排。空气里一股消毒水味。那么,我现在是个像模像样的病人了。
然后我才看到身边的人,一个老爹,一个老娘,两人都愁眉不展,看我醒了,换上了欢欣表情。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护士告诉我,昏睡三天了。
你这是做什么孽?我妈开始从头絮叨,不上班辞职也算了,不交男朋友不结婚也算了,从家里搬出去也算了,你好好的大雪天跑到雪地里去睡个什么劲?要不是看门的师傅发现得早把你背回去,你还有命么?!海棠树海棠树,你真的着了魔?
我把脸背过去。背过了我妈,正赶上我爸。四目相对,我想掉头也不好意思了,他似乎老了很多。无论从哪一点的审美,我爸都是个挺帅的男人。据说年轻时嚣张风liu,很迷倒了一批小妞,但我自小看到的他却总是收敛愁闷,眉间的漩涡越敛越深。
现在他就用深成漩涡的眉眼看我,我不说话,和他对视,我的目光基本是无焦点的,最后他叹口气,他说,海棠,你妈告诉我你19岁那一年偷偷穿越的事。
我头皮发紧。无论他下句要说什么,我都怕听。几年前我辞掉工作自己去植物园,就近在园里找了房子当宿舍。我性格越来越孤僻,没事轻易不回家。我知道自己向着一条没救的路慢慢滑去,爹妈却是眼睁睁看我如此无计可施。
我爸又过了半天才说,海棠,你是我女儿,跟我一样任性。但我一早跟你讲,不要去穿越。
我妈泪光涟涟插进来,是我不好,她中途回来我就该把她绑在家里……
我烦躁的掀掉被子,又想掀掉床头的花,妈B的这是谁送来的,居然还是一蓬子白ju花!
我妈的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另一方面,她细声细气,给我讲了一篇千字文,具体是耗在这个植物园里没有前途,喜欢园艺是没有错的,在学校里还不是一样能研究?你还年轻,过几年就难讲了,那个边城,不是还在等你?他人又帅又温柔,家世更没话讲,今年过年我们两家人见个面?
我低着头,忍耐着,我妈又递给我一份报纸,我看到标题是,千年海棠修炼成妖?著名园艺师疑被催眠昏倒树下。
我一下揪掉报纸。够了,我忍到头了。我头痛的像有鼓槌阵阵在敲。我沉着声音请他们出去。随后一下埋到被窝里,藏起头脸。我哽住的呼吸只有自己听得到。被子里多好,混沌温暖,没有时间,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我只想关闭自己,我什么防御都没有了,有谁能看透我的伪装,直击我的脆弱?谁有柔情的一只手,轻轻抚mo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安慰,麝奴,别怕。
我抬眼,头越来越痛,眼前是漆黑的。没有这个声音,没有这只手,也没有麝奴。
晴初,我答应过你要将所有来龙去脉都讲给你。我的身世,我的来历,我幼稚的爱情和荒谬的计划。梗在胸头的秘密年深月久便渗遍血脉神经,像古墙上沉默不语却深深刻画的裂纹。我不能去触摸,也无法修补,我不能想起,更忘记不了。
晴初,这故事中本没有我,也不必有我,我一念固执闯进,便教余生都不安宁。那些生生死死随人愿的日子依然在我嘴里发着苦。谁知道?我的舌底从来都藏着毒,准备随时喂向你。
我自小是个孤僻的古怪小孩,一向独来独往,油盐不进,从来是笑得孤单,流泪更加不示人。我从小闯祸,成绩单上一直写,家长要配合教导,多做交流。但我爸妈无法也无心与我交流。
我的妈妈,是一个长年寡言少语的人,她沉默,只因为爸爸更沉默。妈妈不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因为爸爸虽然是这个年代最杰出的穿越工程师,但我从不觉得他算成功。
因为他太不快乐。他始终心事重重如山峰冰雪终年不化。别人叫教授他从来不应,他半路起家,跟一帮搞科研的研究穿越机器,笑话!穿越机器!多啦A梦么!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顽主,参加过一次电视台的穿越挑战,不但大获成功,还成功虏获了那个年代最红的妓女的芳心,有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千年爱情传奇。从此打开名气,更迷恋上了穿越。据说他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心心念念,只想着再去穿越。这个据说是我妈说的,因为她说她跟几个朋友一起,拼死留住了他。(此段穿越往事可见《海棠纹身》//。电子书/book/1431326。aspx)
妈妈不常跟我说这些事,她只在我爸又心神不宁放空的时候,才陷入哀伤。她不与我爸爸争吵,对我爸的彻夜忙碌也没怨言。他们未必不恩爱,只是从不争执,一派沉寂的,沉寂的举案齐眉。
这样,我一意孤行的成长,放任自流的成长。从小转学,大学转系,辗转遍也没有让我静心的东西。我迷恋魔兽与昆汀,大学时认识一帮乌合之众,常拉帮结伙驱车去河边,大家自己带了鼓和各种乐器,吵闹喧嚷的篝火过一夜。或者我闷在小的小屋里,烟雾弥漫里尽情游戏。我长到19岁,心里基本没有进过人,也不幻想童话型邂逅。我没有想象的目标。有时候独自在学校的植物园流连,跟园艺老师学习嫁接,花草树木的自然规律比人要有趣的多。
大二时我准备休学,这样的日子实在平庸幼稚。我爸破天荒找我长谈,他刚被诺贝尔奖拒绝。他的团队愤愤不平,他倒是无所谓,他只是跟我说,不要休学,不要试图改变命运。你现在年轻,什么都不在你眼里,但其实命运与历史一样,都是无法更改的。
我觉得他简直可笑。我不过是要中止学业,扯什么历史?他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但实际上我对穿越毫无兴趣,那是一件无聊且危险的,毫无意义的事。但我爸依然淳淳教诲,他这样教诲的时候不多因而我记得格外清楚,他对着一树将凋的海棠出神许久,才对我说,不要玩穿越,不要试图更改。历史不可逆,已定性的事不可破坏。
我说我才不要玩穿越。我还说您不是还想着穿么,我送您去,不告诉我妈。
他被我噎住,不讲了。但事实上我到底没有休学。不是因为任何人的教导,天性中未被开发的那一段终于破开,我被偶然撞进的男生磁铁般吸住,才知道我本性里有多少轻贱。
边城是新近转来的历史系男生,外带研究经济。这两个命题都跟我一点不沾边,但他偏偏一点不迂腐不市侩。他穿直筒仔裤和修身T,八角帽下的栗色头发蓬蓬松松。校庆上他手指徐徐拂过琴键,黑白键盘就自己活了似的发出叹息般的旋律来。掌声雷动里他淡然一点笑,目光徐徐掠过观众席,仿佛帝王的检阅。人群中的我呆了。浑身通电的感觉,是多么过瘾。我手指在裤边上轻弹,默念出他刚刚奏出的音符。我想我要和他约会,我要亲吻,牵手,zuo爱。一切情侣间的事,一切被我压抑了19年几乎忘却的事,我都要和这个男生做。
但他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散发潮气的老木地板中央,他告诉我,这样拉琴不对。你一个调也没有错,但你的音乐没有灵魂。
我茫然将琴从下巴下撤离,他看起来是不堪忍耐。“没有毛病,也没有感情。我要一个生涩的人,不要一个娴熟的机器。”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我呆呆杵在台中央,手里的弓子还翘在下一个音符上。
那以后我就疯了,我费心思弄到他的手机号,MSN号,Q号,邮箱,统统不管用,我等在他楼下,告诉他我一定要加入校乐团——没有灵魂就没有灵魂。我那8年的小提琴不是白练的。
我搜集他一切信息,有没女朋友,家里几口人,他在晨会上多看了哪个女人一眼,是学生还是辅导员?校门口有个GAY酒吧,临晚便发出鬼气森森的荧光灯,我也混去侦查有没有他的踪迹。
我果然是疯了,所有人不可思议。我也不管,我就是要他,要他多看我,要他发现我,要他和我一起,要他爱我。
终于有一天他主动约我出来,我对着镜子照了一小时换了十几件衣服,费劲将我一头纠乱的短发梳顺。我的衣服都太野太街,我恨我没有那种飘飘欲仙的,可以与他相配的衣服。
边城叫我不要多费心思在他身上,他停在这间学校不过一学期就要回澳洲。我听而不闻,心里只是想,他声音多好听,肩膀多方正,他轻轻的抿一抿嘴角,唇线多温柔,他叫边城,多诗意多气质。
边城边城。我心里小声反复叫。
“你有没有听我讲?”他忽然停下话头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跟你交往。”我直冲冲的说。
他忍无可忍。“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做朋友,做兄弟,其余的就别浪费时间了。”
我不知是急是怒,也不管我对他是爱是恨,我不能,决不让事情在这个点上嘎然止住。
他有什么弱点?他有什么追求?他想什么?要什么?怎样让他爱我,我是真的停不下来,即使得到了他我会把他踩在脚下,也得先低上这么一阵子。
海棠,你只是不服气,一定要掰过他。妈妈说。
好吧,就是。
边城的论文比赛是关他一直研究的命题,题目长的我没耐心读完,但是牵涉到历代的变法,商鞅,汉武帝,王安石。
这几个名字我都知道,也只是知道而已,我历史从来不及格。我去图书馆泡了三天,挂着熊猫眼搜罗出一堆资料。边城说这些他都找过,没有真正实用的,真正实用的丢失在历史深处。
“王安石是个太奇怪的人,太能忍,太要强,手段又太辣。你看看跟他敌对的那些人,司马光,范仲淹,苏东坡,那一个不是绝顶厉害的?都在他手下一一败走。他究竟有什么手段?”
难得他肯跟我讲这些,我一瞬不瞬的支着昏沉的头听他讲,我不住点头。谁管那些1000年前的死老头?我历史从来不及格。他再变法,总管不到我的馒头。
“你知不知道他到了最后,身边只有一个儿子一直支持他?但那个儿子也是个怪人,明明有大能耐,却连老婆也留不住,还有,野史上说他曾经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边城还在自己的纠结里左冲右突。“王安石到底有几个儿子?资料上只有一个,后来又出来一个。那个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他敲着桌边,眉头虬结,像是问我,其实眼里完全没有我。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渐渐成型。我实在不想,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亲爱的,我替你寻回丢失的那部分,我会像投海一样奋不顾身。你总会知道我为你曾多么奋不顾身。
“你怎么了?”边城终于注意到我的失常。我正被自己制造的幻想感动的眼泪涟涟。
不瞒你说,我真的犹豫过,我弄到了一切可以穿越的条件,我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小型的实验台。面对着满墙鱼缸般电流波动的显示器和控制仪,我不是没有迟疑的。是选择回到热烘烘的被窝打我的魔兽,还是投入浩淼无边漫无边际的历史?那漩涡太深太莫测,我不确定自己会遇到什么。
但我年轻的,目空一切的热情依然将我送上这未知旅程。当然,我有一切装备,比起我父亲当年的冒险,我的安全系数要大得多。当然,女性是禁止穿越的,因为女性的身体气血,更容易受到影响,会后遗症严重。但我已顾不到这些。
这样我就来到了北宋。我事前做过详细计划,知道我要什么,几时返程。我只是不知道,在我的计划外,有一个你。
第四章、侯门景深
我在王相国府待下来。雪早融尽了,墙角探出鹅黄色嫩扑扑的迎春,我扶着一柄一人高的扫帚,呼啦啦扫着院子。转眼两个月了,我也没找着机会再见那神秘的公子一面。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我误打误撞的穿越,却是撞到了头彩,我一意要给边城解决的难题,不期然就让我摸到了进门的钥匙。
王雱,公子雱,在我为此行准备的功课里,有满满一页专门记录他,有关他的几句记载,我早已倒背如流。
“王雱,宰相王安石之子。性敏甚,未冠,已著书数万言。举进士,调旌德尉。雱气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事。”
我发现这一点后喜得手舞足蹈,雪地里冻一场,却是小狗掉了茅缸。他救了我,从此我跟着他听差,还有什么第一手情报是我弄不到的?我且熬上几天,待我做好了记录,就飘然而去拜拜了您哪!边城还有什么好拽的?乖乖等着爷将你擒获吧!
但很快我发现我错了。呵呵,别以为有雪地里那一场,我就接近了他,别以为我将他推上施救的高尚地位,我就能得以走进他心里。什么一见钟情?什么倾盖如故?那都是蒙人的,那都是折子戏。公子雱是何等尊贵的人,他公务繁杂,比王子还忙,他手下奴仆差役谋士武士何止千百,我变成针尖也插不进。何止插不进,我看他早忘了我。
我一开始被安置在仆役房中,这是相国府的内府外围。第二日有管家来记录我的户籍。管家姓安,五十开外,体型墩胖,慈眉善目,笑起来像KFC爷爷,但盘问起来毫不含糊。从生辰,何方人氏,家中几口人一一盘究,我实在诌不出来了,终于亮出我是一女的。
“荒谬!”他大惊,“原来公子救回来的竟是个姑娘!”
我冲他挑眉撅嘴做了个鬼脸。“胡闹,”他说,“胡闹!”他绕室走了两圈,还是那一句话,胡闹!
我忽然喜欢上这个小老头,他像我家小区楼下看车棚的大爷,每回看到我给人家车胎放气或者贴纸条都是这个表情,这个口气。
我冲他妩媚一笑,他慌得赶紧后退,然后说,既是个姑娘,就不能住小厮们的屋子了,等我内人来给你安排。
这样就来了安管家的娘子安妈妈,这两口子都是相国府的家奴,安管家管府内的男仆,修葺,种植,打扫,值班,来往;安妈妈就负责一众的丫鬟婆子。另外还有总管宾客事宜和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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