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青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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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
临安城丞相府。

　　正是戌时三刻，史弥远的大厅内空旷而清冷，几盏烛光摇曳，却抹不去属于这里的阴霾。史弥远斜倚在太师椅上，塌陷的眼睛半眯着，烛光映照下闪着精光。

　　“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史弥远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令跪在下面的黑衣男人不寒而栗。“那天，只差一点点，本相就成了刀下亡魂，而你，本相最倚重的人，却连那两名女子的来路也不知道。”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丞相降罪。”跪在地上的男人额头冷汗直冒。

　　“明明是本相府中的两名侍女，为何会变成两名女刺客，你身为丞相府的侍卫总管，竟然一点头绪也摸不着，本相性命堪忧啊！”

　　男人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抖起来，他颤抖着说：“是，属、属下定当尽快查处那两名女刺客的身份。”

　　“哼！”史弥远冷哼了一声，男人猛然抖了一下。“本相叫你调查那名高非的身份，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属下经过这几天的调查，高非的具体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他是湖州人士，父母双亡，到京城来投奔亲戚，可惜没找到，只好在太平坊一带靠打零工为生。属下还暗地调查过，此人身手甚好，像是个江湖中人，却又不完全像。”

　　史弥远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兀自咀嚼着两个字：“湖州。”

　　“丞相？”男人紧张地唤了一句，生怕自己哪里查得不对。

　　“没事。”史弥远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听说皇上要召见方华郡主的后人，那天在西湖诗会上大出风头的那个小丫头。”

　　“呃……是的，丞相。”

　　“皇上好美色，如果让那个小丫头做了皇上的妃子，那对本相可是大大的不利。”

　　男人不解地问道：“丞相，一个女人，何足担忧？”

　　史弥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当真以为那个小丫头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如若是，那本相大可高枕无忧，只是那小丫头词句中所包涵的思想确实令人震撼，更是与本相历年来所行政绩相悖。她若留在皇上身边，每天给皇上灌输她的思想，那本相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男人虽然还是不能完全理解史弥远话中的意思，但史弥远这么说，他便这么想就是了。“那丞相要属下做些什么？暗中解决掉那个女人吗？”

　　“不，她留着，或许还有别的用处。你下去安排一下，过两天本相要见高非。”史弥远屡屡胡须，勾起嘴角讪笑了起来。

　　男人又打了一个寒战，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天子表妹素娉婷　（1）
帘外，一排排的青盔铁卫，他们手执大刀森严地伫立在道路的两侧。尽头，是一道幽红高耸的大门，隐隐散发出一丝森冷的气味。

　　青瓷记得母亲跟她说过，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牢笼，圈养了许许多多美丽的金丝雀，这些金丝雀一辈子也逃脱不了牢笼的束缚。母亲的话，让她从小就对这充满了诱惑与罪恶的地方不甚厌恶。

　　她的命运之轴又该怎样转动呢？青瓷不得而知，她也许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许不知道。

　　轿子在红门外停了下来，侍卫走到前面的轿子旁，信王从里面掀开帘子露出头，说道：“是本王。”

　　侍卫连忙恭敬地说道：“原来是信王爷，快开门！”

　　轿子继续被人抬起，摇摇晃晃地过了大红门。皇宫里面，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雕栏玉砌、亭台楼阁、红瓦青砖、飞檐梁栋，有的是姹紫嫣然绿映红，金碧辉煌几重重，繁华美景不胜收，内里奢靡百姓愁。

　　青瓷幽幽一叹，轿子继续向前行去。过了河，下了桥，来到一处淡雅幽静的竹林之中，信王等人皆下轿前行。

　　竹林深处，歌舞翩翩，鱼肉尽享。有数十宫人挥舞曼妙腰肢，翩翩起舞，水袖如屡，飘飘然然。金座之上，但见一龙袍金冕的男子畅然而笑，男子右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头戴金凤，身着金袍，金光闪闪，富贵不可逼视。男子左边，是一个身着红霞冠服容貌平凡的年轻少妇，在她之下，还有一名身着鹅黄色轻纱的貌美女子。

　　宫人来报：“启禀皇上、太后，信王已经带着他们来了。”

　　赵昀喜道：“哦？快，快宣！”

　　信王领着青瓷和赵曦走到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下跪道：“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青瓷跟着说道：“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太后！”

　　“平伸吧！”太后的声音苍老却不失魄力。

　　青瓷站起身，刚一抬头，便见到赵昀直勾勾地盯着她笑，青瓷心中一惊，连忙把头低了下来。

　　只听太后说道：“信王，你们不必拘谨，请入座吧！”

　　“谢太后！”信王领着青瓷和赵曦二人到旁边的矮桌就坐。

　　太后看着青瓷，笑道：“你果然与方华郡主很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有你母亲的身影。哀家记得，当年信王府的大门都快被提亲的人踏破了。最后，她却选择了你的父亲，吏部员外郎，确实出了大家所料。”

　　对于太后说的，青瓷不予回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赵昀左边那女子说道：“母后，臣媳想，既然方华郡主选择了吏部员外郎，那么吏部员外郎必定是有什么东西令方华郡主倾心的。”

　　太后想了想，说道：“这哀家就不知道了，道清你这么说，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赵曦坐在青瓷身边低声说道：“皇上旁边那位是谢皇后，她的爷爷是先皇时的宰相，当时谢皇后的爷爷拥立当今太后为皇后，所以太后为了谢恩，就立她为后。”
天子表妹素娉婷　（2）
青瓷点点头，暗暗地看了那谢皇后一眼，只见她面容端庄，衣饰俭朴，身为皇后的她并不奢华。青瓷不禁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好感。

　　赵曦又说道：“另一位是贾贵妃，就是诗会那天提议的那名贾公子的姐姐，皇上很是宠爱贾贵妃，不过太后更喜欢谢皇后一些。”

　　青瓷见那贾贵妃正向赵昀献媚，便不怎么喜欢这个容貌美艳的女子。

　　太后指着桌上丰富的食物，说道：“青瓷，不必拘谨，就当是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青瓷虔敬地道：“谢太后恩典。”

　　赵昀笑道：“表妹在西湖诗会上出类拔萃的表现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城，朕早就像见见这传言中的表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表妹不仅生得美若天仙，更兼一身清然冷色，朕真是高兴有你这样一个表妹。来，朕敬你和皇叔一杯。”

　　信王恭恭敬敬地举起酒杯。

　　青瓷听得赵昀恭维她，并无多少喜色，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贾贵妃面上闪过一丝妒色，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葡萄塞到赵昀嘴里，说道：“皇上说了那么多话，难道不渴么？”

　　赵昀楞了一下，然后嘿嘿笑道：“爱妃……”说着捏了一下贾贵妃的俏脸。

　　青瓷淡定地看了一眼，见到太后面上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而谢皇后脸上却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仍是一派温然淡笑的样子。青瓷心想，这谢皇后也不是个容易的女子。

　　赵曦又低声在青瓷耳边道：“平时皇上在和大臣谈论国事的时候，贾贵妃都不避讳的。”

　　青瓷闻言蹙了蹙眉，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不好。”

　　赵曦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太后忽然一改方才不悦的神情，微笑着说道：“皇上，你看你如今得了一个才貌双全的表妹，哀家也很喜欢她，方华郡主的后人，怎么也该得个封号。不如你封她个夫人，哀家也好常常招她进宫来陪陪哀家。”

　　赵昀一听，正中他意，立刻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贾贵妃的脸色一下就煞白了去。

　　谢皇后仍然丝毫不变色。

　　“该封个什么号呢？”赵昀杵着下巴。

　　贾贵妃立刻说道：“不如就封个‘燕国夫人’好了。”

　　太后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谢皇后微微一笑，说道：“青瓷才气逼人，又大气高雅，依臣妾看，非‘齐国夫人’莫属。”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赵昀击掌道：“既然太后满意，就封青瓷为‘齐国夫人’，来人啊！立昭，册封天子表妹阎青瓷为‘齐国夫人’！”

　　青瓷内心微微一颤，她就这样成为了皇家亲戚，天子表妹？！

　　赵曦冲青瓷一笑，表示恭喜她成为“齐国夫人”。

　　青瓷却微微蹙着眉，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太后笑了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青瓷已经订了一门亲？不知是哪家公子有这福气娶咱们的天子表妹为妻。”

　　信王有些不乐意地说道：“是、是莫大人家的大公子。”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天子表妹素娉婷　（3）
“莫若冰？！”太后很清晰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呃，是、是的。”

　　贾贵妃想了想，忽然很开心地道：“是莫家那个大儿子？哈，真是天生一对才子佳人。”

　　信王不悦地竖起了眉毛，说道：“临安城里人人知道莫家大公子是个痴儿，贵妃娘娘说这话莫非别有居心？”

　　贾贵妃立刻反应到自己说错话，尴尬地笑道：“我、我记错了，我以为是莫家二公子。不说传言在西湖诗会上，莫家二公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青瓷抱走了么？”

　　信王的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赵昀也尴尬了起来，不悦地捅了捅贾贵妃，陪笑道：“皇叔别生气，爱妃她口无遮拦，她是无心的。”

　　太后冷冷地飘了一句：“皇上，自己屋里的女人……”

　　赵昀更加尴尬，悻悻然干笑了两声，连连说：“母后教训得是，母后教训得是……”

　　青瓷心里骤然升起一个谜团，这太后、皇帝、皇后以及贵妃之间的关系甚是奇怪，太后显然不喜欢贾贵妃，可是却一直容忍贾贵妃在皇宫里专宠蛮横，这是为什么呢？

　　一顿名义上的团圆饭就在这不冷不热的气氛中度过了，信王请辞，皇帝不加多留，就让他们三人出宫去了。

　　没过几天，青瓷受封“齐国夫人”的消息又立刻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一下，青瓷成了名正言顺的天子表妹。当今皇上没有亲妹妹，这得了封号的天子表妹地位自然不同一般了。

　　既然青瓷得了封号，青瓷的弟弟阎铮也是方华郡主后人，当然也跟着得了一个“鲁国公”的封号，进入临安学府也没有任何问题了。

　　对于青瓷的亲事，仍有很多传言，但青瓷母舅家里的意思很明显，不愿她嫁给莫家的痴儿，既然如此，京城里那些未婚的富家子弟就都有机会。

　　时光渐渐向前推移，今年的秋闱因故取消了，但是临安学府却依照计划开办了。能够进入临安学府的学子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最终脱颖而出，得以进入这座天子学堂。

　　开学那一天，阎铮穿着临安学府统一的学子袍，神采飞扬地站在青瓷面前，兴奋地说道：“姐姐，我就要进入临安学府了，姐姐！”

　　青瓷笑道：“瞧你，笑得嘴都何不拢了。”说着，青瓷伸手爱怜地摸了摸阎铮的小脸。

　　“姐姐，我好开心！进了临安学府，听说教书的都是翰林苑的大学士。天呐！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大学士，居然来给临安学府教书。”

　　“这是太后的意思。”青瓷帮阎铮整了整衣服的领子，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峥儿，临安学府里有很多官宦人家的子弟，那天在西湖诗会上的贾似道，他是贾贵妃的亲弟弟，听说也进了临安学府。他是个喜出风头的人，贾家又有史丞相做后盾，哪怕是在学业上让着他一些，也万万不可与他争风头，以免卷入是非当中，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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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表妹素娉婷　（4）
阎铮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姐姐，我明白，我只做学习好的，不做学习最好的，学习最好的那个往往都被大家嫉妒的，不被大家喜欢。以前在景德镇私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青瓷牵着阎铮走出房间，说道：“若寒哥哥也去了临安学府，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在里面也要听他的话，明白吗？”

　　“嗯，姐姐，若寒哥哥会成为我的姐夫吗？”阎铮忽然仰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青瓷。

　　青瓷立刻呆了一下，略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训道：“胡说八道！我与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谁教你胡思乱想的？”

　　阎铮委屈地瘪了瘪嘴，说道：“可是，我看若寒哥哥好像很喜欢姐姐，还有子籍表哥，也有点……”

　　青瓷敲了一下阎铮的小脑袋，没好气地道：“峥儿，你再胡说八道，姐姐就不送你去临安学府了。”

　　“好嘛！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姐姐送我去，送我去好不好？”阎铮抱住青瓷的腰开始撒娇。

　　“那还不快走，第一次上学就迟到，夫子可不喜欢你这个新学生。”

　　马车摇摇晃晃把青瓷和阎铮带到了临安学府的大门前，第一天报道的日子，临安学府前是热闹非凡的。因为临安学府采取的是封闭教育，一旦进入是不能随便离开学府的，每个月只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所以有不少父母和妻子都来到临安学府的大门前，将他们的儿子和丈夫送进临安学府，期望他能在这里有所成就。

　　青瓷才下马车，现场立刻响起一阵嘘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是‘齐国夫人’啊！”

　　“就是那个在西湖诗会上一展才华的女子？”

　　“是呀是呀！她是天子表妹呀！”

　　“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啊！”

　　青瓷绕到马车的另一边，牵住阎铮的手。大家对她的窃窃私语，青瓷面上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内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阎铮左右看了看，说道：“姐姐，好像大家都在议论你。”

　　“别管其他人，峥儿，进入临安学府，你只需记得姐姐的话，不可与任何人发生口角是非，明白么？”

　　“是，姐姐。”

　　临安学府朱红色的大门前摆着长长的一张桌子，三名文官正埋头忙碌于为前来报道的学子做资料登记。大门的上方，是一个块朱红大匾，用楷体书写着“临安学府”四个气势雄伟的大字。

　　前来报到的人很多，加上他们带来的亲属，已经把临安学府大门口的那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新学子们有序地排着长长的队，等待着三名文官为他们做入学登记。

　　青瓷带着阎铮自觉地来到了队伍的最后，忽然一只手搭在了青瓷肩上。青瓷一惊，连忙转过头。

　　“怎么样？吓了一跳吧！”赵曦笑容可掬的站在青瓷身后。

　　“子籍，是你呀！也不先啃个声，我还以为是谁呢。”

　　“那你以为是谁？莫家二公子？”赵曦把嘴一歪。

　　“你也喜欢胡说八道。”青瓷没好气地道。
天子表妹素娉婷　（5）
阎铮说道：“子籍表哥，你怎么也来临安学府上学了？”

　　“怎么，看不起你表哥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