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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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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造化弄人,她找到了傅遇风,却对他现在的抑郁症束手无策;想要表明心意,却突然发现原来这三年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说不难过失落是假的,但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置喙或是不平的资格。毕竟所有的可能都出于她的自以为,而实际上,他们毕竟从未开始过。她从来不是傅遇风人生中的主角,以前还有这个念想,现在断了,仅此而已。
没人欠她什么,她也不过是想得不切实际,太好太多。
只是纪千羽……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子吗?
宁薇坐在沙发里喝光了一杯咖啡,又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坐直身,下意识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正看见琴房的门被打开,纪千羽要出来,傅遇风在门口拦了她一下。
“鼻尖上是在哪里蹭的灰?”他说,伸手在她的鼻尖上摸了一下,带着些许笑意地看着她,“笨手笨脚的。”
眼见那点灰已经被毁尸灭迹,纪千羽有恃无恐,气焰嚣张地仰着脸作势要咬,追着手指咬了好几口,被傅遇风捧住脸颊,在鼻尖上亲了一下。
“笨手笨脚我也喜欢。”他说。纪千羽脸颊微红,哼了两声警告地瞥了他一眼,大获全胜地走出琴房,向厨房的方向走去,傅遇风则返身回到房间里,坐在了自己的钢琴面前。
宁薇定定地看着开到一半的房间门,冬日的低温阳光从窗户中吝啬地映进来,将一切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傅遇风坐在钢琴面前,像是坐在一团光里。两架纯黑色的钢琴被并排摆在一起,黑白琴键交错得亲密无间。
甜蜜的恋人,明亮的房间,优雅的钢琴,一切看上去那么好。
但宁薇想到昨天傅遇风的委托,从心头毫无预兆地升起一抹细微的疑惑。这种疑惑一经升起,就像是荆棘上细密的尖刺般令人无法不去在意,再看像这一幕就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宁薇稍稍皱眉,这种违和感在纪千羽朝她看过来时依然没有消失,只是对方的视线,让她也没有办法继续仔细地想下去。
宁薇从沙发上站起身,迎着纪千羽看过来的视线朝她笑了笑。
她一向活泼开朗,但大抵是因为曾经冤枉过人家被当场发现,在纪千羽面前,总是颇有些罕见的拘谨。纪千羽朝她点点头算作礼貌,但并没有像她一样标准地微笑起来。
准确地说,这个纪千羽,和她之前看到的都不太一样。
甚至和刚才在傅遇风面前那个温软任性会撒娇的女人,也不一样。
宁薇察言观色的本领不弱,很快发现纪千羽此时这种冷淡的样子应该不是针对她,而是性格本来如此。这是她第一次和纪千羽的会面没有傅遇风在侧指导,两个人对视片刻,并没有产生什么天雷勾动地府的火花,纪千羽只是朝她简单地点了点头,而后便继续向厨房走去。
一个相当桀骜的人,冷漠,清醒,对大部分的人和事都无动于衷。
这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宁薇楞了一下,她一直以为纪千羽是那种外冷内热的性格,冷美人被爱恋融化成一滩春水。但今天与纪千羽的一个照面,顿时让她的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她依然来得桀骜而敏锐,在傅遇风面前有所改变,但并没有被傅遇风真的改变。
她们没有开口对话,只互相点了小头算作招呼。纪千羽收回视线,继续向厨房走去,宁薇犹豫了一下,起身来到琴房门前。
在琴房带着些清浅雾气的光里,傅遇风背对着她,慢慢地伸展着手指,在钢琴上还算流畅地弹着《梦之安魂曲》。这首歌的节奏来得很慢,也非常压抑,即便是经受了专业训练的钢琴家,也并不太会选择这种极度沉闷苍郁的曲子。宁薇向傅遇风走去,在他斜后方站定,看他低垂着眼睛,在琴键上按得不疾不徐。
宁薇长久地看了一会儿,视线越过傅遇风,定格在琴架中翻开的乐谱上。
“这种难度的曲子,你已经需要看乐谱弹奏了吗?你记不住谱子?”宁薇轻声问,闭上了眼睛。
“这么压抑,这么痛苦,你的手在犹豫,弹得很迷茫。”
傅遇风对她的话如同没有听见,无动于衷按部就班地在黑白琴键上穿梭。宁薇睁开眼,看了一眼被她随后带上的房门,压低了声音。
“傅遇风,你坦白告诉我……”
“你的病,现在是什么程度?”
钢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程度不重要。”傅遇风低声说,抬起眼来,视线定格在半空中的一处。
“重要的事,它正在恶化。我知道原因,但没办法阻止。”
“和纪千羽有关?”宁薇低声问。
“……是。”沉默片刻后,傅遇风静静地答。
☆、第36章 暴风雨
宁薇心直口快惯了,问出纪千羽这个名字时什么都没有多想,话说出口时才感到迟来的不妥。不管是什么原因,人家毕竟是男女朋友,这么直接问好像有点儿……
然而傅遇风无声地点了下头。
她一时无话,盯着傅遇风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无所适从地张了张嘴。
“……接下去的事,我方便听吗?”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傅遇风朝她安抚地笑笑,转回身,手指重新放在琴键上,信手按下零星的音符,像是在组织语言般,眉宇间带着些沉思之色。
除了这些之外,他看上去没有丝毫不妥。
……不,不是这样。
宁薇不受控制地盯着他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脑海中忽而一个停顿,如同闪电划破沉重的夜空,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他当年的样子,忽而明白过来他到底哪里发生了变化。
她认识的傅遇风,并不是个像现在这样彬彬有礼到近乎冷漠的人。之前她见傅遇风时,大多时间都有纪千羽在侧,那时他的眼神宁静温柔,是她幻想过许多次的样子,只是视线的焦点并没有落到她身上而已。
然而现在,没了纪千羽在一旁,他眉梢眼角流转出的凉薄霜意渐渐无所遁形。他按着琴键,深黑色的眼眸中灰蒙蒙一片,琴声像深秋冷月下流淌的泉水。
恍惚间已经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温和的样子,他变得悄无声息,不动声色,只有真正察觉到之后才会发觉,个中藏了多少惊心动魄。
“我跟你说过吗?千羽是奥地利混血儿。”傅遇风突然开口,宁薇吓了一跳,虽然她看出来一点,但没说过就是没说过,遂诚实地摇摇头。傅遇风笑笑,手下按出几个连续的音符,音调起得很高,说话的声音也在其中显得悠远飘忽。
“她的本名是狄安娜,狄安娜温斯特,就是你知道的那家。”
“温斯特?”宁薇吃了一惊。她在奥地利生活多年,职业原因,与奥地利的上流贵族社会偶有接触。温斯特家族的大名她自然并不陌生,不光正面接触过,也听过一些隐约的传闻。
虽然温斯特家族的旁支并不算少,但既然傅遇风刻意提起了这点……宁薇有些迟疑地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那路加温斯特是她的……”
“同父异母的弟弟。”傅遇风说,没有从钢琴上移开视线,“我见过他。”
“这么说我之前听说过纪千羽……”宁薇有些惊讶地皱起了眉,为这样阴差阳错感到震惊不已,“温斯特家现在的家主夫人不是原配,这点我听人说起过,连带着温斯特家的大小姐也听过一些传闻……她不是一直深居简出从不露面吗,和路加完全不一样,而且路加是第一继承人的话,那她显然就是被……不、不好意思,扯远了。”
宁薇回忆着自己知道的情况,顺口将心里想的都如实说了出来。说到一半骤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背后编排人家,连忙住了口,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硬生生地想将话题扭转开,这时才注意到了傅遇风后面的一句。
“你见过温斯特家少爷?”宁薇惊讶地问,“在奥地利的时候?”
“不,是在和你重逢之前。”傅遇风扬了下唇角,眼中却没有染上丝毫愉悦的情绪,终于转过头来,视线寡淡地向她看来。
“那天千羽马上就要完成的作品,被人在夜里进入画室破坏,监控录像没有任何异样。我去学校接她回来,被突然出现的记者围堵,行踪曝光,也被迫答应了雷蒙的斗琴。你在奥地利看到的我的消息,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要说背后没有人精心谋划,那一切未免也来得太过巧合。”
要不是纪千羽画作被毁情绪不对,他也不会动身去接;若是当天没有一群艺术界的业内人士在进行采访,他也未必能被人认出来;而最后被逼至答应雷蒙的约战,更不是他的风格。有人处心积虑要他答应这场不公平的比赛,让他远离这份事业与热爱。傅遇风条理清晰地回忆着当时的事情,眼神彻彻底底地冷了下来。
“千羽在我的要求下先走一步,结果遇到了路加温斯特,我赶到时人已经离开了,千羽脖子上有被人用力掐过的指痕。她向我提到了路加这个人,以及她母亲的行踪被路加掌握的消息。当晚千羽开始重新作画,而路加温斯特找我见了一面。”
当晚纪千羽摩拳擦掌地对着她进度缓慢的画下笔如飞,他原本打算留在家里陪着她,但毕竟在蓝调弹钢琴也是一份工作,在没遇到纪千羽前,他按部就班地做了将近三年。欠楚铭的这份人情他记在心里,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拂了楚铭的面子。
眼下楚铭的电话打不通,傅遇风沉吟片刻,还是去了蓝调一趟,却没想到那里今天等着他的,不是他弹了三年的雅马哈,而是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看见他时眼中波澜乍起。
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到,他在微笑着的金发少年对面坐下时,视线先在他的手上停了一会儿。
“我的手怎么了吗,傅先生?”金发少年满眼笑意地问他,看上去纯良无害。站在他身后的白发老人彬彬有礼地朝他稍稍躬身。傅遇风在回了老人一个礼节性的动作之后,抬眸风平浪静地看了路加一眼。
“作为一个出身名门的贵族,手长得这么好,恐怕不应该是为了掐一位女士的脖子。”
他开口时说得是标准的德语。路加挑起一边眉毛,玩味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鲜血颜色的鸡尾酒在灯光下泛出不详的暗红,被他慢条斯理地浅啜饮下。
“你说的也许对。”他漫不经心地说,抬眸带着些微玩味的笑意看着他,“不过这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和狄安娜进展到哪一步了,连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要管?”
“既然你先把手伸得这么长,那我也只好稍作回敬了——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路加单手撑着额头,懒洋洋地坐着,笑时稍稍眯了下眼睛,蓝眼睛在灯光迷离的酒吧里染上一层深重的暗色。他看着傅遇风,唇角的弧度怪异,声音低柔而清晰。
“狄安娜向来话少,我这个弟弟只好给她补充几句。她从奥地利千里迢迢来到中国,被家里断了经济来源,自己一个人辛苦行事,又没什么朋友,活得非常艰难,又被周围的人孤立。这个时候,傅先生你出现了,哦,简直是救世主,长得好,性格温和,还拒绝不了她,那么当然,我聪明的狄安娜抓住了这个机会,虽然严屹那边她早就叫康尼摆平了,但他们还是做了一场戏,结局是她顺利住进了你家里,你担负起了她本该辛苦承受的一切。”
“虽然口说无凭,不过我既然说了不会对你怎么样,当然也没去找什么证据,随便说说,傅先生也尽可以随便听听。”路加随便地说,放松地勾了下唇角,笑得邪气而蛊惑。
“不过你知道她是来找她母亲的吧?得到了下落之后,她就会马上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你根本不在她规划的未来里。狄安娜在奥地利是有婚约在身的你知道吗?傅先生不相信的话,大可当面去问。她不光从来不属于你,恐怕也从来没打过在你身边长久留下的心思。觉得她冷血吗?无情吗?心机深吗?不过你恐怕也不能怪她。”
像是终于说到了自己的重点,路加放下撑着额头的手,端起酒杯举到眼前,透过暗红色的液体向他看去,慢慢地勾起唇角:“悲观厌世、离群索居、精力减退、有自杀倾向,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傅先生,能给一个健康女孩子正常的幸福吗?你明知道这点,依然自私地留着她。清醒的堕落也是堕落,你们两个,还真是没有谁比谁高贵。”
“当然,我也一样堕落。”路加浅浅地笑着,向他举杯示意,优雅地将杯中的泛着些许腥气的液体一饮而尽。
“不过卑微的东西,我不喜欢总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他们也只聊到这里,而后各自离去。楚铭人不在酒吧里,手机也没带,傅遇风跟吧台的侍应生说了一下,让他转告楚铭一声自己的来意,便动身回了家。进门的时候纪千羽在客厅里专注地涂涂抹抹,听到他进来,从画架旁边探出头来:“你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白天事情太多结果忘了吃饭,现在好像有点饿了……你不是也一样,现在不饿吗?”
“给你买了生滚粥回来。”傅遇风将门关好,转身看了她几秒,微笑着举起手中的袋子。
“我吃过了,先去练会儿琴,你记得趁热吃。”
那之后他们相处,争执,冷战,在一起。时间像无处停歇的风一般倏忽而过,转眼到了现在,傅遇风敛眸,在宁薇无言的注视中,低低地笑了一声。
“自从得了抑郁症之后,经常觉得自己特别软弱且没用。有些事情可能换个角度想想就好了,也许一切也总会有转机。但这是我人生最身不由己的时候,某些瞬间的想法,让我自己也觉得陌生。”
“我一直都很清醒,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却也的确无能为力。”
“只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堕落下去。”
☆、第37章 爱的誓言
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宁薇得不到更多的消息。然而有一点,从她进门到现在,短短时间已经非常明了。
彼此相爱的人,被束缚着双手,艰难地拥抱在一起。情意在心口,秘密在背后,相隔距离不过一根肋骨,一阵狂风骤雨便能将其吹折。
明天与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会率先到来。
纪千羽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宁薇侧对着她坐着,低头专注地给琴弦抹松香。小提琴的琴弦金贵,她用的是顶级的金美人,松香粉末颤动在空气中的样子像是无声的叹息。
她与傅遇风的距离不远不近,纪千羽眯了下眼,敏锐地察觉到两个人之前的气氛有点压抑。不过他们看上去都十足平静,纪千羽也就没有多问,将托盘上的三杯花茶拿下来,一人身边搁了一杯。
这座城市的深冬已经到来,从玻璃窗向外望去,难得的晴天也难掩这个萧瑟季节的色调。纪千羽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直起身向窗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时发现另外两个人都在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看。
“在找灵感吗?”鉴于那两人被发现后并没有收回视线,纪千羽也就不多调笑,落落大方地换了个姿势倚在窗边,气定神闲地看回去。宁薇认真地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用小提琴拉了一小段音符出来,征询地看向傅遇风。
即兴创作演奏的音调来得磕磕绊绊,算不上动听,但大致能感受到是带着些理智温柔的意味,转调与尾音都毫不拖泥带水。傅遇风沉吟着摇了摇头,眉心稍稍拢起。
“大概不是这个感觉。”
琴房里的两个姑娘同时垮了下肩膀。从纪千羽进到房间里之后,他们就开始敲定创作的主题风格。在她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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