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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如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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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里却听见韩佳音在说:“好巧。”

也是温柔低婉的声音,却很平静,是早已预知的心安理得,也是已经下定决心的一往无前。

 

第 61 章

 

退后一步,韩佳音看着罗辉柔柔一笑,简单地介绍:“罗辉,这是邝修河。”

没有任何说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了?那两个人的眼里,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两手相握,罗辉笑着说:“韩佳音,这么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扑上去了吧?就你,还犹犹豫豫了半天。”

邝修河向他微笑,却对着韩佳音说话:“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聪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来就很笨。”

韩佳音和罗辉同时说,话毕,忍不住就是相视一笑。

邝修河只不动声色,仿若未见,等罗辉走了,才撇撇嘴说:“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对你很特别。”

韩佳音笑着拿眼睛睨他:“有问题吗?”

“没有。”他说得一本正经,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说得她一脸茫然,好半晌才醒悟过来,窘得面上一红,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转过身去,假意看场上热闹欢乐的人群。

然而心头却如春风拂柳般,只一阵暖洋洋的快乐涌上来。

邝修河却不容她逃避,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声问:“韩佳音,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呼吸浅而轻,薄薄地拂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那粒未系的纽扣能看到他麦色的皮肤还有温暖的胸膛,他离她那么近,近得她都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

她轻轻地点头,再点头。

他伸出手,温柔地牵住她,他的手心温热潮湿。

世界陡然岑静,只听得见他轻柔的声音:“会有很多困难。”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

“会面对很多人。”

“我知道。”

“那么,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坚定:“会。”

是那么不顾一切的决然。

她默默垂下头,看着那两只紧紧交缠的手,好像看见了自己渴望很久的梦,她想她不能不坚持吧?她怕自己一旦松手,就是万劫不复。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说的,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可是,如果爱情真是一次放纵,那么就让她好好地尽情地放纵一次吧,不管将来怎样结果如何。

又能怎么样了?对于韩佳音来说,最惨的人生,已经过去了。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邝修河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搂住了,搂得那么紧,就像她是他仅存的珍宝。她从心底流过一种无能为力的激动的感觉,一种不能自制的屈服的感觉,一种使她软弱无力,并且像随着波浪起伏似的温暖慵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芦苇,终于找到自己想到停驻的终点。

她迷迷糊糊地随着他在人群里穿行,中央公园林立的树木和山石,城市里辉煌的灯火和独有的喧嚣,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只看到握在他手里的那点灯火,照得不远,却给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安宁。

他们停下来,邝修河捧着她的脸,开始吻她,起初是温柔的轻吻,很快就越来越热烈,韩佳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转动,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才是唯一依靠。

她浑然忘我地陶醉在这个异常热烈美好的吻之中,仿佛坠入了深渊,只有和她的唇牢牢贴在一起的嘴唇还在。他们互相搂紧了彼此,手指甚至掐进对方的皮肉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确信自己所拥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才能提醒对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的幸福感那么明显,以致罗辉常常笑她:“韩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记得悠着点来。”

她就笑,胸腔里洋溢的是满满的柔情,全然看不见罗辉眼里的那点忧郁。

邝修河其实很忙,也不见得常有时间陪她。韩佳音素来公事公办惯了,即便去方略见着他,仍如往常般言语小心客气有礼。

他就无可奈何地叹气:“你倒是会保持距离!”

然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激赏。

有时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来,却是邝修河,抱着还几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乱七八糟一顿狂吻,然后把她推进门去,柔声说:“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为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贴着枕头就可以再睡。

难得有时间,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出门,她看书喜欢作批注,邝修河就窝在沙发里捡她看过的书一本一本读过来,像是要恶补那些他不存在的岁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说好吃,有一次韩佳音故意放很咸,咸得都有点苦,他挟起来吃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唔,真是人间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么不像情话的情话,却宛若最醇厚的酒,闻香即醉。她喜欢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种温暖千金不换。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世事的变幻。

韩佳音就是这样,那天是午后,她被空调吹得晕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电话:

“我妈妈回来了,你要不要见她,嗯,要不要去见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个好梦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来不及抓住梦里面那一丝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乱。

第 62 章

未见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揣测。

对于韩佳音来说,时方夏就像是一则传奇,虽满怀好奇,却也害怕着相遇。在心里面谋划了各种各样应对的言语,这才下得楼去。

还未出门,远远地即看到江河,立在一个穿着水蓝色裙装的窈窕女子身旁,她有着典型的江南女子特有的玲珑身段和精致的五官,嘴角微微含笑,说不出的淡雅细致。

两个女子,静默地打量彼此,带着审视和兴味的目光,倒是江河,不管不顾的,朝她嘟嘴:“你怎么就那么慢啊,害我脚都站麻了。”

佳音说不出的好笑,还怪了她不成?明明大厅里就有待客的沙发!这会却不好说什么,因为时方夏已经向她伸出了手,浅淡地说:“你好,我是时方夏。”

声音轻细如鹂,绵软如糯。一笑,左颊露出一个小酒窝,圆润甜美。

见到她的那一刻,韩佳音心头顿时一松,邝修河是对的,她们并不像。

时方夏的气质清幽若菊,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倔强的凌厉气势,或者经历过太多,脸上微露沧桑。

因为不知道对方用意,韩佳音只好见招拆招,不想时方夏却真的只是一副闲话家常的架式,淡笑着说:“江河这孩子老提及你,今日路过,说你在这里上班,说什么也想要见你。”

看上去她见江河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却从没听邝修河提过,佳音闻言心里微微一沉,又不知如何接话,只好看着江河,笑:“今天没课吗?”

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的话题,果然,江河微微撇嘴,对着时方夏说:“妈妈你看是吧?这个阿姨很笨的,老是搞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几。”

其实是明白的,今天星期五,江河下午向来没课,只是,确实找不到可说的话。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站在这里,身份尴尬,连笑着都有几分勉强。

江河是毫无心机的孩子,因与她混熟了,倒什么都不跟她客气,喝下午茶的时候看她点的蕃茄汁颜色好看,从她手里抢过去就喝。

一不小心冰淇淋点在鼻尖上,看她们笑,他却点在指尖要往韩佳音脸上抹,时方夏斥着想去拦他,他反而瞪着眼睛说:“有什么关系吗?连爸爸也爱这样玩儿。”

一句话,说得两个大人微微变色,他却无事人一般,伸了小脸到韩佳音面前:“你帮我擦。”

小大人似的命令,却带着撒娇使赖的意味。

时方夏拿着纸巾的手给落了空,面上虽仍是笑,话里却有了一丝勉强和无奈:“这孩子,倒底是和我生疏了。”

江河去儿童区玩,鬼灵精怪地跳上窜下,没一刻得以安闲。在邝府的时候,他是个乖宝宝,只出了家门,才把孩子特有的好奇和爱玩的天性展露无遗,所以,有时候韩佳音很心疼,他还那么小,却活得比大人更小心翼翼。

正想得出神,时方夏突然说:

“去年我回来,他正被爷爷奶奶要带出国,我在入境处叫他,他呆呆地看着我,完全就忘记我了的样子。这次要不是他爸爸,估计他还是不会认我。”

佳音回过头,笑:“孩子的忘性本来就大。”

“不,江河例外。”时方夏低头搅着杯里的果汁,慢慢地说,“他三岁多的时候我回来看他,电话号码那么长的数字只说一遍他就记得了,我住的地方只去过一次他就能在前面带路,我说我是他妈妈,他毫不怀疑就信了,可是那一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他对我,是真的全然陌生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忘记我,是因为他以为他的妈妈另有其人……”

她终于还是步入正题,韩佳音微微一滞,气息稍摒,果然,时方夏话锋一转,突然问:“韩小姐,你真的想要做江河的妈妈吗?”

那么直接,甚至一点都不掩饰心里的嘲讽,或者也认为她是不自量力的吧?灰姑娘的梦并不是适合每一个人。

韩佳音抬起头,声音淡漠平静:“江河只有一个妈妈。”

显然想不到她会这样回答,时方夏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意外,但词锋不减:“对不起,我可能逾越了些,只是我比较喜欢有话说话。”

佳音还没开口,对方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看得出她应得很敷衍,或者说根本就没把对方当回事,收了线她挑挑眉问:“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吗?”

韩佳音被她老熟人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

“傅晓月。”

傅晓月?傅氏集团里的傅小姐吧。

时方夏轻撮一口果汁,嘲弄地笑笑说:“这种连情敌是谁都弄不清楚的人,不提也罢……只是,韩小姐,你喜欢江河吗?”

佳音心里还没转过弯来,听她这样一问,只好点头:“是,他很可爱。”

“你认识他应该很久了吧?”

佳音被她问得一怔,有多久了?细细一想,竟是快一年了,却好像还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江河也很喜欢你,这几次见他,他没别的说,就喜欢提到你……”时方夏的话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江河打断,只见他撅着嘴老大的不高兴:“你们在说什么啊,叫你都不应。”

这么大的空调房里,他竟玩得头脸是汗,抓起桌上的水就往嘴里灌,佳音忍不住伸手去拦,嗔怪地说:“哎,慢一点,小心呛到。”

再抬头,看着时方夏忍不住微微发窘,她这算什么回事呢?在孩子的妈妈面前。因而自我解嘲般地说:“我只是……”

“没关系。”她轻声打断她,笑着摸摸江河的头,“他说你会是最适合江河的妈妈,曾经我以为那是褒奖,现在看来,大略是不会错了。”

说到最后,几乎是叹息似的。

江河放下杯子,抬起头,瞪着眼睛问:“什么妈妈?”

时方夏笑笑,也不答他,只转开话题,佳音忍不住暗舒长气。

隐隐地,她害怕面对江河,她怕他太小,因为理解不了大人复杂的情感世界而受到伤害。

送她们走后,天一下子阴了起来,那说了几天要到的台风,终于开始登临,才不过五点,突然就乌黑倒暗的样子,天沉得像要立时跌下来。

韩佳音立在街边,看从城市各个角落里飞出的碎纸屑被卷高抛低,心头是说不出来的悲喜。慢慢地往回走,耳畔似还响着时方夏临去时的那句话:“我不妒忌,你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

她只是赶上了合适的时候,出现在邝修河懂得如何去爱的年纪。

突然就很想给他打个电话,掏出来,响了一声又立马挂掉,好像受惊似的。不想片刻后邝修河打了过来,声音微露疲惫:“刚开完会,有事吗?”

“还在街上?起台风了,早点回去。”

“晚上有个应酬,不知道能不能去看你,记得关好门窗。”

……

那么的细致体贴,忍不住就轻轻叫他的名字:“邝修河。”

“嗯?”他低低地应,如在耳边嘶语。

“我爱你呢。”

韩佳音说完,脸孔红红地挂掉,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这么直白而露骨的宣言。

可是,她总要做些什么,才能抑制住心里的感动。

时方夏说:“第一次知道你,是在报纸上,那时我就知道若不是他真的喜欢你,便断然不会由得报纸将自己的过往捅出去。拼着和自己父亲再度决裂的危险。”

“我回来的前几天,就知道他已经明确说了不会娶傅家的大小姐,连我都佩服他,在爱情上,一直保有着最虔诚的心和最决绝的勇气。”

韩佳音为自己惭愧,她本是试着下水,并不期望结局有多好。她不会多么坚持,也不会全心投入。

很多时候,她看着他明媚的笑脸悲凉地想,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会做这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一直被动着承受,而不去担当,连那一个爱字都不敢说出口。

可现在,终还是说出来了,也没觉得有多难,反倒是心头一松,如大石终落地。

模模糊糊地就想起少年时读的那首诗:爱情/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一醉。

晚上,一个人倦在沙发里听风雨打沙窗,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心头反如冬阳暖照,和煦如春。向来不耐的偶像剧里,帅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就笑,爱着的人,心里头总有一生一世的概念。

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呢?或者,它近在眼前,或者,它远到下世的下世,还想再遇见。

不论哪一种,她终是要迈出去的,坦然地接受,他的爱,放开怀抱去拥有,她的爱。

第 63 章

 

坐在房里并不觉得台风有多强烈,关上门窗,仍是一个静谧的世界。

韩佳音在这个城市里待了七年,电视里关于台风的报道远远比她所经历的要可怕。在乱七八糟的电视广告里她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书想自己的心事,忽然就停了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好一会儿才能适应突出其来的黑暗。

摸索着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外面也是漆黑一片,对面房子平素最不起眼的应急灯反成了此刻最明亮的所在。总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因为夜晚停电,一眼望过去,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岛屿,只能隐约看见对岸明亮的霓虹。

晚上一停电,两眼就麻麻黑。

蓦然就想起晚上停电时韩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连带着记起韩父摸索着从在厨房里或者是神龛后面找到的那半截沾满烟尘的蜡烛。

只这一刻,这个城市才真正融入了她的心里,和过去对接。

推开窗,呼啸的风挟着劈头盖脸的雨水灌进来,像要把她推开似的,忙不迭地重新关好。

倚在壁上,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是下楼去买根蜡烛打发这沉沉的暗夜还是干脆就此上床结束这种麻麻黑的境况?

若是在家,她必是拖着爸爸或妈妈的腿,不停地跟他们说话,直到门后面折出蜡烛温暖的光芒。

打电话给韩母,她才说这边停电了。

韩母就笑:“你这孩子,不会还怕黑吧?”

那么笃定的爱怜的语气,好像她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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