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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凡间的包子-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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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朦胧的醉眼,干娘半支着身子靠在榻上:“哟,小包子,今天怎么来了?”
“干娘,我心里很疑惑。”她叹了口气在干娘身边坐下来,开门见山,“为了帮助一个人,便要去欺骗另一个人,这样对么?”
“哦?”干娘挑眉,“你要帮谁去欺骗谁?”
“这个……我不能说。”
“那便要看重要程度了。”很体贴地,干娘并没有追问,想了想随后道,“既然有所取舍,便要选你认为更为重要的一方。你想想,若无你的帮助,那个需要的人会因此遭受什么?或者说若因为你的欺骗,那个被骗者会遭受什么……如此斟酌分析,然后,你定会有答案的。”
“重要程度么……”她低下头,慢慢地想着,终于灿然一笑,“干娘,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若非长相守(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入屋中,有种朦胧单薄的美。
“娘。”睁眼,正望见柳轻尘满目关切地坐在床边,孟姨半支起身子,柳轻尘连忙帮她拿来靠枕。“我睡了多久?”孟姨轻声道。
“一整日。”柳轻尘的声音亦是很轻,“娘,时候还早,您尽可以多睡一会……”
“老爷回来了么?”
柳轻尘伸向茶杯的手一顿,随后笑道:“娘,真是巧,据说爹今日午时便能抵达。”
“是么……”孟姨苍白的面上终于浮起一抹微笑,然而那微笑也如同窗外射入的阳光一般,灿烂,却好似稍纵即逝。“扶我梳洗。”她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柳轻尘阻拦。
“娘,你需要多休息。”他的眼神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孟姨微微错愕,却忽而又笑了:“轻尘,你长大了呢……现在这副模样,倒有几分你爹的架势。”
“娘,你这是何必……”他扭过头,欲言又止。
妇人唇边的笑容不减,未点胭脂,那清瘦的面容反倒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美。想来,孟姨娘还未及四十,容颜虽稍有衰败,但依然可以看出曾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见儿子不动,她便自己扶着床沿吃力地站起,颤颤巍巍走到妆台前坐下。
螺黛笔放在她最熟悉的位置,伸手可得,铜镜中人笑意安然,轻轻地捏着黛笔,缓描着眉毛的弧度。
“……我来帮您。”柳轻尘叹了口气,食指点了些许胭脂,用水化开,帮孟姨点在腮上,登时多了些血色。
“这便好多了。”孟姨似是很满意,又开了妆匣去选簪子,珍珠的,玛瑙的,式样显然已经很久了,然而因为保存得很好,光华依然绚烂。
窗外树影在风中簌簌摇摆,长夜刚过,一切仿佛都是崭新的。
柳轻尘驻足窗边,回头望着认真梳妆的娘亲,片刻后缓缓开口:“娘……你想不想与我一同搬出去?”
“你说什么?”描眉的手一震。
“娘,我们搬出去吧。”他重复。
“轻尘,莫要开玩笑。”
“儿子没有开玩笑!”他的声音忽然大了,“娘,您到底还在期待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您遭受的还不够多么?爹这般对待我们母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应该说,他从来就没有呼唤过我们的时候!在这偌大的柳府,我们二人一直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无人在乎,无人问津,就连她柳槿嫣这样的外人都可以*我头上来……好,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您呢?我就忍心看着您再这样下去么?郁郁寡欢,永不翻身地过一辈子?!”
“轻尘,不要再说了……”
“为何不能说!”他只觉胸腔中长久隐忍的东西决堤一般爆发出来,几乎是吼道,“这该是一个爹应尽的责任么?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可是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是自己默默地学着忍者,根本没有人愿意真正地指导帮助我!而那个柳宜,他又是凭什么?凭他的出身比我高么?凭他的娘亲命运多舛,早早扔下他就亡故了么?!我见过那个正夫人的画像,相貌平平,根本与您无法比啊!想必当初也是不知用了什么卑鄙法子,竟把爹迷得分不清南北了,一辈子糊涂……”
“给我住口!”伴随一声清脆的“啪”,柳轻尘面上登时浮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娘,您……”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半边脸被掴得麻木。
“你、你、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孟姨面色苍白,*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仿佛随时都要倒下,颤颤指着柳轻尘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娘!”柳轻尘“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伸手想去扶住母亲,“孩儿知错了,您莫要生气……”
“你……你……唉!”好不容易缓和了呼吸,孟姨一边拂着胸口一边靠在榻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轻尘,这些话日后千万别说了,知道么?”
“孩儿……知道。”他不明白为何娘亲的眼中隐约浮着泪光,一时只觉惶恐无比,用力抓住了孟姨的手,“孩儿只是想着让您过好日子,我们俩个远远地离开这里生活……”
“轻尘……”注视着儿子隐忍而痛苦的目光,孟姨缓缓拂上他的额头,终于长叹一声,“你就如此急着离开柳府?”
“是。”他霍然抬头,“这里不属于我。”
“……好吧,我答应你,待到老爷归来,我便向他请求。”艰难地道出这句话,孟姨歪过身子向里,似是不愿多说。柳轻尘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只觉得那只手冰凉彻骨,仿佛是一块冰。
——娘,你等着,你所遭受的罪,我会毫无保留地向那些人讨回来。
注视着母亲挣扎煎熬的侧影,柳轻尘眼中掠过一丝阴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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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就站在云端阁中。
夜色已深,柳宜早在不久前睡下,整座楼阁的丫鬟均已各自回屋,守夜的小厮素来贪杯,方才她刻意摆了一壶好酒在走廊中,当成无人认领的样子,想必这会儿那小厮正饮得痛快。
菱兮没有点灯,放轻了步子沿走廊快步向前。
——真的,要偷么?
脑中总是浮现出柳宜笑吟吟的模样,手里捏着那挥着粉色桃花的扇子,依靠在软榻上神态慵懒。
若换成以前的她,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帮助轻尘,可是如今,正如轻尘所说,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当她开始逐渐学着聆听柳宜的话,当初那种讨厌他的心情,也随着盛夏的灼热被蒸发的无影无踪。
柳宜的书房是拐角第二间。
门未锁,他信任云端阁的每个人,因此那沉重的铜锁素来只是摆设。
推门而入的时候菱兮心中充斥着满满的罪恶感。
“印章、印章……”她边翻柜子边喃喃自语,奇怪,柳宜白日里整洁的书房怎会忽然变得如此复杂?已经翻了很久就是找不到。
菱兮全神贯注于翻箱倒柜,却未发现书房外不知何时竟静静站了一人,保持着沉默,无声注视着屋中的一切。
正文 第三十章 若非长相守(下)
月光穿透窗纱,在地上渗出一片淡淡的白。
眼看半个时辰过去,她却始终寻不着柳宜的印章所在。时间紧迫,菱兮正急得发慌,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她霍然回头,只见那木门轻轻磕着门槛,一缕月光恍若无形的手,将屋中的静谧骤然打乱。
匆忙奔至门边,左右环顾,黑暗的走廊空荡荡的,唯有风声*。
——是错觉么?
她紧紧咬唇,心中的忐忑几乎让她站不稳。
——好吧,再找一炷香的功夫,若实在寻不得也只能……
“咦?”视线无意扫过桌子,在触及一物之后猛然停下,她三步并作两步,将那一枚碧玉雕琢的小东西拿起,对着月光看,只见底部泛着鲜艳的殷红。
菱兮往掌中一按,顿时印出“柳宜”篆字。
——竟然桌上?!可是,方才她怎会没有发现?
来不及多想,先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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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待到预期的第二日正午才见柳老爷回来。
马车到了府邸门口,匆匆忙忙停了片刻又离开,似是还有别的要事处理。于是柳槿嫣做主,令柳府中人好生准备晚膳,权当替老爷洗尘,提前一个时辰让送了信让各人准时出席。
傅尚还担忧柳老爷是否会回来用膳,柳宜却是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笑道爹爹定会到场。果然,在暮色四合之时,柳老爷消失了一下午的马车再次出现在门口。
“爹爹!”柳槿嫣早已等在门前,见小厮掀开车帘,便欢呼着奔上上去,不想冲至马车门前却望见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一身深紫色兰花纹样白底的曲裾长裙,发髻盘得一丝不乱,耳畔珠钗摇曳,极为华贵。而她的面容也是罕见的漂亮,眉眼精致,眼角微微上挑,'。 '明明是极为妩媚的感觉,然而落在她面上却凭空多了一份高贵。
她掀开车帘,蹙眉望着忽然冲上前的柳槿嫣,似是有些不满。
“槿嫣。”熟悉的男声,只见柳老爷慢一步从车上走下,慈爱地拍了拍柳槿嫣的肩膀,“你特意在此等我?”
“爹爹,槿嫣很是牵挂您。”众人面前的柳槿嫣还是端庄温柔的模样,轻拢着袖子,微微露齿笑道,“这位姑娘是……”
“砚儿是爹好友的女儿,此回随爹来金陵小住些时日。”柳老爷笑道,身旁的美貌女子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想必这位便是三小姐了,果然聪慧贤淑。”那美貌女子玉齿轻启,笑容竟将阳光也衬得淡了,“三小姐唤我云砚即可,此次登门,真是极为突兀,还望三小姐不要怪罪。”
“哪里的话,云姐姐不要嫌弃柳府粗茶淡饭便很好了,哪里谈得上突兀。”柳槿嫣亦笑得落落大方,上前亲昵地挽了云砚的手,“一会儿便要用晚膳,在这之前,槿嫣先带云姐姐四处参观可好?”
“不用……”云砚的话还未说完,却见柳老爷先一步上前,朝着门口刚刚走出的那个人影招手道:“宜儿,你过来。”
——柳宜身穿素底流云锦袍站在府门前。
方才走出的一瞬,他已望见了那从轿中走出的女子,柳宜平静的面容上掠过浅浅的讶异,听见爹呼唤自己,柳宜迅速收了惊讶神情,浅笑着走上前来向云砚礼貌地点头问好。
“云砚,好久不见。”他笑道。
“柳宜哥哥,我很挂念你。”不同于方才的高不可攀,望见柳宜之后的云砚面上骤然一红,很快地掩饰过去,秋水一般的明眸忽然溢出柔和的光彩,有些跃跃欲试地,却只能矜持地朝他伸出手,“你……近来可好?”
面前的手白皙纤长,指尖凝着*蔻丹,柳宜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握住云砚的手,笑容温雅:“我自然很好,劳烦云砚妹妹惦记。”
咬唇,似是为这有些生疏的话语不快,云砚环顾着柳府门前,发现这里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正想着如何解决,忽然听见柳老爷笑道:“宜儿,你带云砚四处走走,这些时日她要暂住府中。”
略一错愕,柳宜点头笑道:“欢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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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砚与柳宜在前,柳老爷并柳槿嫣在后,父女二人随意闲谈了几句,经过中庭之时,柳老爷忽然望见那幽深茂密的灌木之后有个深褐色的人影一晃而过。皱眉,朝柳槿嫣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自己转身朝走廊另一边去。
才过转角,柳老爷忽然以极快的速度一转身,径直从甬路绕过,正堵在那个从灌木后面匆匆离开的人面前。
“晚晴?”他微眯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孟姨娘,有些惊讶。
“老爷。”站在柳老爷面前,孟姨觉得有些惶恐,用力地攥紧了衣袖,她忽然想到,仿佛是从一开始起,他面前的自己都是这般模样。脑中浮现儿子痛苦的神情,孟姨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望向柳老爷的双眼道,“可否去南园坐坐?”
似是提议,却又像是请求。
“快要晚膳了……”柳老爷本欲拒绝,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深邃,“晚晴,你有话跟我说。”
他用了陈述语气。
“妾身已备了清茶。”微微屈膝,孟姨转身往南园引路,风恍若大了,轻轻掀起妇人沉重的裙角,园中寂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逐渐远离主厅的喧嚣,*一片宁静翠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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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燃着令人心安的薰香。
再熟练不过地泡了一盏碧螺春,孟姨轻轻搁在柳老爷面前。
云霞的余光照得屋中一片寂落,浓烈而明亮的光线笼罩着妇人苍白的脸,柳老爷看了看她,皱眉道:“你身子不好?”
“不碍的。”孟姨低头笑笑,手蜷在袖子里,“老爷,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说。”
“请您准许我与轻尘离开。”
“离开?”仿佛是被茶盏烫了,柳老爷蓦地抬头,“你们二人?”
“是。”孟姨低着头,“轻尘那孩子……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细细想过,说不定让他远离了柳府,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你们有何打算?”柳老爷道。
“离开,寻个安宁的镇子住下,一切再慢慢计议。”
慢慢玩转着手中的茶盏,柳老爷恍若在思索着什么,他环顾着孟姨的寝室,皆是极为简单整齐的摆设,而面前妇人眉眼宁和一如当年,唯独多了些风霜的痕迹——这些年来,他竟没有好好地注视过她,原来,当初那个明丽逼人的小丫鬟也有蜕变为宁静恬淡的一天……
“可以。”他缓缓道。
“多谢老爷。”孟姨终于释然地笑了,“请您放心,当年的事情我定不会对任何人提及。”顿了顿,“即使我死。”
他抬眸看她一眼:“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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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如想象般丰盛。
本计划是柳家上下齐聚,然而多了个云砚,柳槿嫣面上隐约藏着几缕不快,傅尚坐在她右侧,时不时地帮她拣菜,又被毫不留情地摔回来。
柳老爷正中,左右分别是柳宜与柳槿嫣,一如往常,孟姨与柳轻尘的位置被安排的很是靠后,而身为外人的云砚则笑盈盈地坐在柳宜身侧。
“哥,你居然认得她……”柳槿嫣不满地嘟囔道,“若爹爹不提醒,我还真想不到这个雍容华贵的云砚小姐就是云伯伯的女儿……”她对云砚没什么印象,好不容易才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仿佛在爹友人口中听过这么个名字。
“那时你还小,而我与云砚见过几次,自然认得。”柳宜拨弄着碗里的汤,能察觉旁边的美貌女子时不时往自己面上看。
“柳宜哥哥,”云砚直起身子,指向窗口探头探脑的那个粉色人影,“你们府中的丫头都是这般没规矩么?”
“……菱兮?”柳宜眉梢一动,随即也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脑袋,“她……特别些。”招了招手,“小菱兮,过来。”
“特别?如何特别?”云砚似笑非笑地放下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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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没想偷看的。
刚和卉卉在市集逛了一日,回到柳府,忽然听见丫鬟们窃窃私语什么“好美的女子”,“真是天生的大家闺秀”,当时还没在意。直到听见有个大嫂极为八卦地嚷了一句“说不定就是柳家未来的大少奶奶”,心中蓦地一震,直觉性地想到云端阁满满一屋子的美人儿,然后她很正义地决定去为大家讨一个公道。
——那家伙,凭什么?云端阁的姑娘们还未搞定,便要自己先抱*了?
得知菱兮要去晚膳厅偷看,舞月也忍不住跟在后面,两人偷偷蹲在窗户下,隐约听见屋子里的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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