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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乡下人的进城生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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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早未料老夫人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去了,有些意外,只是老夫人既然已是如此说了,那也是给了自己面子,当下见好就收地朝她和姜氏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撩起了帘子出去,没走几步,却是一眼瞧见站在十来步之外游廊上蕙心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便朝她微微一笑。

蕙心见她出来时面色也是如常,虽是有些不解,只是走了过来还是低声道:“顾家二姐,老夫人命我不能在你面前露出半个口风,所以方才你问我时也没有让你知晓,还望勿要怪我。”

顾早望着她,也是低声道:“老夫人话你总是要听,我又怎会怪你。如今已是好了,我这便回去了。”

蕙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吃吃地道:“小公爷不是要你做……”

顾早低声笑道:“小公爷位高人贵,莫说是妾,便是他身边提鞋丫头我也是做不来。”

蕙心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出来,却是急忙掩住了自己嘴巴,只指着她肩膀抖个不停。顾早一笑,朝她挥了挥手,自己往那旧路出去了。

却说那杨焕,知晓了今日自己娘会叫了顾二姐过来说那事体,正满心欢喜地在自己院子里逗弄着那罐子里两只大头蛐蛐,瞧着什么都是顺眼,一边又眼巴巴地等着他娘回信,等了半日却是没见消息,忍不住去了东屋找他娘了。刚兴冲冲踏进了院子,就瞧见碧儿撅着个嘴巴眼眶红红地一头从他娘屋子里出来,差点撞了个满怀,这若是平日,少不了是一个脚丫踹过去,今日却也是不计较,只让过了自己掀开帘子进去,却瞧见里面丫头都不在,只他娘一人正坐在铺了绣墩椅子上,手上捧了个暖炉,呆呆在想着什么。

杨焕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扯住了姜氏袖子道:“娘,方才那顾二姐可应了?”

姜氏不答,只狠狠啐了他一口,怒道:“你个不中用,那顾二姐不过是个死了夫家寡妾,只你是油脂蒙了心才日日里吵着让我去给你说,如今人没说过来,反倒是让我在老夫人面前得了个不好,叫我那老脸都丢尽了。”

杨焕一愣,呆呆站在那里,面上却是不可置信表情,半晌才顿了脚道:“我不管,那顾二姐不来,我便不娶那劳什子翰林家女儿,本又不是做给我亲,为何要我娶她?”

姜氏放下了手中暖炉,戳着他额头恨恨道:“你个混账东西,都已是十八九人了,竟还是如此让我不消停。那许翰林因了学识渊博,如今已被今上择为太子太傅了,他家女儿,别人却是求都求不来。许给了你,难道竟是委屈了你不成?你若是个有用,我也自不用多费那些个心血了。再说那混账话,不用你老子,我自己就先拿棍子敲断了你腿。”

杨焕一缩脖子,只是面上神情还是有些不服,嘴里咕哝道:“本就是二叔亲事,怎如今非要压到我头上?”

姜氏冷冷瞅了自己儿子一眼,怒道:“你再说,真当我是死人了吗?那翰林家起先不过是和你祖母相互问个信罢了,何来亲事之说?“

杨焕见自己老娘当真是有些怒气样子了,心中虽是万般不甘,也只得垂了头丧气地出去。

三十七章

   瞧着儿子出去了,姜氏重又拿过了那暖炉贴在手上,眼睛微微地阖上,看起来竟是有几分疲累样子,心中却是不停在想着年后自家儿子要办那大喜事该当如何才能在京里富贵人家中搏个面子。

说起这太尉府喜事,却也是有个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原来那老夫人见自家幺儿迟迟未娶,心中不免焦躁了些,打听到许翰林家有个年貌相当闺秀,命唤娇奴,貌美性好,又知书达理,便起了做给自家儿子心思,便悄悄遣了心腹与那许夫人通了个气,也未惊动旁人。那许夫人见是太尉府投来了绣球,心中也是有几分愿意,只是悄悄打听了下,说是杨府那位二爷不但年龄老大,一介白衣没有功名在身,且又隐隐听闻竟是似乎有那说不得隐疾,这才迟迟未娶亲。心中便是存了个疙瘩,想着等到了老夫人大寿之日自己先去悄悄看过了人品样貌再做决断。待到了那日悄悄过去一看,见杨家那二爷竟是个满面大胡汉子模样,瞧着都可以做自家女儿爹了,心中大失所望,便想拒了这亲事,一转眼瞧见他身边站那个太尉府小公爷,人品样貌风流不说,且想着日后也是必定能受了他父亲荫封,又打听到了也是至今未娶亲,心中便活动开来了。

那老夫人本是想着让幺儿成家,谁知叫过来一说,杨昊却是想都未想就一口拒了。老夫人心中恼怒,本想强扭着做了亲,又怕自家这个自小脾性便有些拗怪儿子到时若是执意不愿跑了,那就当真是和翰林府做亲不成反做怨了,有心想到翰林夫人处收回自己话,又有些开不了口,正为难着,那许夫人自己上门,话风里隐隐透出了想和太尉府小公爷做亲意思,当下顺水推舟,叫了姜氏过来。姜氏见那翰林府第世代书香,如今许翰林又被提为太子太傅,前途不可限量,且自家丈夫与那许翰林在朝中也是交好,又想着自家儿子也是个要人敲打,娶个这样人家女儿做正室,哪里有不愿之理,当下便点了头。本是想着年前就给办了,只是双方都是望门大家,三媒六聘礼仪一道也是不可或缺,便定了待年后再办喜事。

那杨焕稀里糊涂地便给告知要娶许家闺秀为妻,却是连个面也没见过,哪里又会有什么感觉?突然想到了那屡次到不了手顾二姐,心中抓痒难耐,仗着自己娘和祖母疼爱,便顺势提了出来说要纳那二姐为妾。

姜氏本是对顾二姐印象不错,待听得儿子突地放出此话,半晌才回过了味,又悄悄叫了杨焕身边小厮打听,才知道小半年前两人在那京外汴河之上便已是有过见面了,又听说儿子被她硬是扯下了水,差点背过气去,心中便是不喜了,只是压不过儿子日日吵闹,才没奈何禀了老夫人,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本以为那顾二姐既是处心积虑,此时假意推脱下也就会应了,谁知那话却是软中带硬,在老夫人面前给了自己一个没脸。

却说顾早出了太尉府,回首仰望了下那高高院墙内露出一角飞檐重脊,一直僵硬着后背这才稍稍松了下来,走到那穿过郑门汴河岸边时,突地想起了自己还拢在袖中蔷薇水,拿了出来怔怔看了下,觉得分外沉重,想丢到那汴河水里,只是手都抬起来了,最后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她低低叹了口气,将那盒子又放回了袖中。

若是哪日方便,还是还了回去好。顾早望着面前喑碧荡漾水面,心中对着自己如此说了声,方觉得舒坦了些,这才转身朝着自家方向去了。回了家中,方氏早听二姐说顾早又被太尉府叫去了,正巴巴地等着她回来,待听说叫去不过是问个上次吃过菜做法,大失所望。

年底一日日近了,那小霸王果真像老夫人说过那样再没有出现过,他家二叔也是,顾早那微微悬着心这才放了下来。面档摊子却是一直忙到了二十七,离除夕也就只剩三天了才收了摊子,算是结束了今年劳作。

顾早自己粗粗算了下,这到了东京小半年功夫,自己手头也是已经积攒了几百两银子了,这些钱在此虽是仍难以买到片瓦之地,只是用作明年生意初本,想来应也是够,如实是不行,便也少不得向方氏开口了。

顾早想妥了,便对方氏笑道:“娘,此间离我们做生意州桥确是有些远路,每日里来去很不方便,且青武日渐大了,此地屋子实在窄小,我想着明年到那近些地方物色个房子,最好前面是铺子,后面带宅家,不只住起来舒服些,便是生意也更好做些。”

那方氏这半年里眼见着自己这女儿竟是样样拿得出手,她自己本就是个不愿动脑子人,便是动了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妥当招,如今这家便似早已经由顾早当了,听她如此说,自然是不会反对,只是愁着那靠近中心房子租价贵。

顾早笑道:“我们又不是租那御街东西两阙,只要比如今稍稍靠近些可以做生意就可。我自会去找可靠牙侩,你只管自己吃喝好了就行。”说得方氏咧嘴笑个不停。

这年底了,柳枣家人虽是仍无什么动静,也没过来叫回家过年,只是按了惯例,柳枣并非是卖出,这年无论如何还是要回了家过。顾早帮着她收拾了包袱,将上次冬至买那新棉袄也包了进去,多给了些工钱当年底奖励,又给包了一包袱吃东西,这才送她上了西门去那十里镇马车。柳枣依依不舍,神情里并无万分回家过年欢喜,顾早千叮万嘱了叫她过完年明年便自回来,瞧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目送载了一车人马车离去,这才转回了家中。

回了家中,虽是个赁来旧屋,却见方氏也是在掸灰扫尘忙着,三姐却是拿出了冬至时顾大给那块料子,照了顾早身量在裁剪做衣。顾早笑道:“不是说过做给你吗,又量我做什么。”

三姐嘻嘻一笑道:“姐姐自己一年到头也没见你穿过个新,我却已是去了那街上衣铺子,瞧妥了如今京里最好样式,做了出来保你满意。”

顾早见三姐如此,心知也是她一番心意,便也不再推脱,只是笑道:“如此我便等着你那巧手做出新衣了。”

三姐歪头瞧了顾早一眼,笑道:“姐姐也是个怪,从前里你绣活比我都要好上几分,如今却是……”说着已是吃吃笑了起来。

顾早知她说是上次她给自己做那双绿绣鞋,自己当时瞧着有趣,也拿了过来照着三姐并蒂莲花样刺了几下,却是歪歪扭扭地似那螃蟹爬过,当时被三姐笑了好久,当下便再也没有摸过针线了。此时见三姐大约又是想起了那事在笑自己,也不以为意,只笑眯眯摸了下她脸一把,自己出去帮着方氏打扫了。

第二日,顾早携了三姐青武去那集市,门神、钟馗、桃板、桃符、天行帖子,这些都是方氏叮嘱了务必让买,顾早自己也是买了一大堆年货,预备着除夕夜晚过年用。回了家便自己动手做了几扇软香糕,又将市集里买来干黄艾叶泡水里涨发了,包了五花腌肉栗子粽,个个如如婴儿拳头大小,提溜起一串瞧着好不可爱,下草灰锅子里咕嘟咕嘟煮了,粽未出锅,屋里便已是香气扑鼻了。再装了一罐子自己日前腌橄榄脯,这才叫青武拎了送去顾大家,算是年前心意了。青武回来,手上也是有回礼,却不过是罐子芥菜齑并一块腌过猪腿,硬硬刀都斩不下,被那方氏来回嫌弃了不知道几次,只顾大却是瞒着胡氏,悄悄塞了块小碎银给青武,说是压岁钱,折合也有两百钱样子,方氏这才闭了嘴不说话。

旧年最后一日,京里却是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至晚间地面屋顶便都积了厚厚一层,顾早童心大发,叫了青武三姐一道在那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安了两颗果子做眼,插了个细萝卜做嘴,瞧着肥嘟嘟也是怪可爱,方氏见了摇头道:“人家里逢了大雪塑都是雪狮子,只你就偏偏要和人不同,弄个什么人样出来。”

顾早嘻嘻一笑,见外面实是有些冷,便扯了她进去关了门。那门早叫了人修妥了,密密地关了,屋子里燃了有通烟道炉子,倒也是温暖如春。待天色黑了,一家四口人围了暖炉,吃着那热腾腾羊肉锅子,就着那石耳煨捶鸡、酱烧鸭、荷包鱼、包了各色馅料小饺,喝着碧香米酒,说说笑笑倒也高兴。连三姐扑卖得来那条子起名小黑狗,也是在众人脚下窜来窜去地呜咽吃着丢下零碎,好不快活。顾早也是喝了几杯,那腹中便是腾腾似是火烧,面上也热了起来。

此时也有个除夕夜围炉守岁风俗,一家人听着外面传来隐隐爆竹轰响之声,熬到了下半夜,三姐青武几个便熬不住去睡了,顾早又陪了下方氏,见她也是哈欠连连,便也劝着让睡了,自己想起那小院子门仿佛没有栓牢,想着去看下回来便也睡了。

门一开,一股子冷风夹着那雪片便是迎面涌了过来,雪下得竟是更大了。顾早借着那光亮雪光到了院子门前,抖抖索索地正要闩上门,突地透过那门板上宽缝似是隐隐瞧见有个黑影正站在自家门外不远处,吓了一跳,稍稍开大些探出身子瞧去,却是一下子怔住了。那人居然是那杨家二爷,身边是匹不停甩着大尾巴黑马。瞧他肩领上,似是已经积了一层薄薄雪,也不知在此站了有多久了。

三十八章

     顾早一只手扶在那木门上,忘了关门,只是怔怔地望着仍站在雪地之中杨昊。

杨昊年前这段日子却是去了淮扬处置一些年底前账务事项,前两日刚刚回了家中,便是听到了小霸王要纳顾二姐为妾小道消息,虽是最后并未成事,只是这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待除夕里吃过了饭,又多喝了几杯酒,有些燥热心烦,独个牵了马便悄悄从边门出了太尉府。因了除夕缘故,街面上人也稀少,打马一阵狂奔,面上沾了不少雪片,冰凉彻骨,却也是让他心里平静了不少。待自己惊觉过来,才发现竟是已经到了那染院桥了,忍不住便下了马一路牵着到了她家门前,却见门扉紧闭,只隐隐似是听见里面传来阵阵言谈声,间或夹着那顾二姐盈盈笑语,一时竟是有些痴了,站在那里舍不得走,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大黑马打了个响蹄,他方醒悟了过来。方才出来也只是随意披了件毛氅,此时方觉得了些寒意,暗自嘲笑了下自己,正待悄悄离去,却是突地瞧见那院子门开了,借了明亮雪光,居然正是那顾二姐,瞧她此刻望着自己面上神色,也浑不似平日里见惯那冷淡,看起来竟也是有些错愕。

杨昊心中一个激荡,忍不住便几步到了顾早跟前,一下子便握住了她两只手。

顾早刚从暖屋里出来,那手还是热热,正怔忪间,猛觉得触手一片冰凉,微微低头看去,才见自己双手已是被他手包住了。她心中一抖,想要收手出来,却是被紧紧握住,哪里抽得出来,耳边又听到他低声说话声音了,微微有些暗哑:“二姐,我有些想你,忍不住便跑了过来,你莫要怪我……”

顾早抬起头,对上了杨昊此刻正望着自己眼,纷飞雪花里,看起来竟是亮闪闪似那镜子,直直透进了自己心里。又瞧见他眉头之上不知何时已是沾了几片白簇簇雪,终是忍不住抽出了一只手,抬起来想要为他拂去。那手堪堪伸到了他眉间,耳边突地听到城中皇宫方向传来了了一阵爆竹轰响之声,那手一抖,全身打了个寒战,飞快地缩了回来,转身便是猛地关上了院子门,朝着屋子里匆匆去了。

顾早进了屋子,关了门,一阵暖意立刻扑面而来,闭了眼睛靠在那门后喘了两口气,这才用手捂了下自己脸,竟是热得不行。

外屋里青武已是酣然入梦了,顾早过去给他搂了下被头,自己却是睡意全无,只坐在那炉子前,又加了些炭火看着,直到烧得旺旺,才闷上了炉盖防那烟气出来。耳边又听到附近有尚在守岁邻人听到宫中炮仗响起也出来放炮应和声音,怕那人仍是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受冻被人瞧见,犹豫了良久,终是悄悄又出了院子,透过那木板缝隙,已是不见那一人一马了,只剩几个脚印子还没被雪覆盖住。

顾早自觉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仿佛有些失落,终是回了屋子睡下,头枕到了枕上,才突地想起方才竟是忘了归还这瓶子蔷薇水,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良久才睡了过去。这一夜做梦里却都仿佛喑染了那一缕玫瑰青苹淡淡气味。

第二日一早顾早却是被自家门口炮仗声惊醒,坐起身来一看,天光已是大亮,三姐和方氏都已经早起床了,原来自己是破天荒地睡得如此晚。急忙穿了衣服出来一看,雪已是停了,阳光却是照得人一阵刺目。青武三姐两个在门口挂了红红爆竹在噼噼啪啪地放,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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