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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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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触动,转向她奇道:“你进府不过两三个月,为什么对我的习惯如此了解呢?”

春儿仰起头,神色复杂地望向我,欲言又止。

瞧着她的模样,我越发好奇,示意左右退下,对着她道:“想说什么就说,不碍事的。”

春儿抿着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蓦地凑近我的耳边,轻声道:“王妃还记得朱公子吗?”

“朱公子,”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问道,“哪个朱公子?”

春儿神色有些急迫,她目光殷殷地望着我道:“王妃,您当真全忘记了?他可是您的夫君呐!”

难道她说的是朱元璋?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派了探子在我身边!

我脸色煞白,气急地指着她道:“你休得胡说,枉我对你亲睐有加,你居然费尽心机地挑拨我和王爷的关系。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奸细,又有什么图谋?”

我说着,就要喊人,春儿吓了一跳,蓦然跪在地上,脱口而出:“奴婢之所以对王妃如此了解,皆因奴婢本就是王妃身边的丫鬟。王妃若是不信,奴婢现在就可以将您所有的习惯嗜好倒背如流。”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心中翻江倒海,她趁机进言道:“王妃,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您根本不是什么天完王妃,您是大宋的镇国长公主,是吴国公未过门的妻子啊!”

我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道:“你……你休想凭着这些捏造的虚假之事来诓骗我!你再胡说下去,我就将你交到刑慎司手中。”

春儿不依不饶地抓紧我的裙摆,目光焦虑:“王妃,奴婢今日既然说了,就不怕一死。死则死矣,但求王妃不要执迷不悟、为虎作伥,与贼人相伴呐!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家人?汉王又从来不提起?奴婢相信您眼明心慧,必定有所察觉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十八)酒筵血光

裙摆上银线绣成的莲蕊在半明半寐的曦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幽幽地晃入我的眼中,往日种种疑端像开了线的丝绸般,在我眼前寸寸分崩离析。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眸子,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在最初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我相信陈友谅就是我毕生所眷恋的那个人,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尽管我失去了属于曾经的那段回忆,但我依旧笃定我现在做的事是绝对正确的,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本就是没道理的事。爱情就像从心里开出的鲜美花朵,我早已忘记了是谁种下了它,什么时候种下了它,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是谁在浇灌它,给它阳光和洁净的呼吸。”

春儿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她摇头道:“即便您不顾念吴国公这一层,您也要顾念皇上啊!他可是您的亲弟弟!即便您不顾念皇上,也要顾念您自己!您可曾想过若汉王真的是一心为您的良人,为何不敢告诉您过去的种种?还有,您受烧伤时,大夫日夜侍疾,汉王又怎会不知道您怀有身孕?可他偏偏要在宴请文武百官的让大家都知道,您难道没有觉出他是故意的吗?那日宴会上放在您身侧的菜式都是一应的孕妇忌口之物啊。他需要你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流得是赵宋皇族的血。他要娶你,可他要娶的不只是你,还有你背后这层身份,一旦东窗事发,他就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地坐拥南北两军,一统天下。但他使出这一招欲擒故纵,他让您愧疚,让您更加依赖他,他一直再骗您,您却心甘情愿被他欺骗吗?”

“够了!别说了!你所说的这一切我都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我重重一掌掴在她脸上,自我失忆后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我不觉气血上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叫人却叫不出。

春儿急忙爬起来,抚着我的脊背,帮我顺着气,声音轻柔:“王妃,您别动怒,别动怒。奴婢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吴国公日夜等着您回去,大宋的子民日夜等着您回去,奴婢实在不忍心看您被奸人蒙骗。您不知道一切时,这份坚持是痴情,是忠贞;您知道了这一切还这么做,就是执惘,是愚蠢。奴婢斗胆进言,死不足惜,但请您务必要听到心里去。如今天完军与北方军在西面交战,双方针锋相对是早晚的事,奴婢实不愿见到王妃将来陷入两难之地。”

我渐渐缓过气来,神情复杂地望着春儿,缓缓道:“我不杀你,也不会将你交给陈友谅。但从今日起,你半步不得离开汉王府,如果让我发现你与外人互通书信,我绝不会轻饶于你。”

“多谢王妃相信春儿!”春儿惊喜地跪在地上,眼神清澈而真挚。

我定定地注视着她,想从她的面上分辨出方才那番话的真假,可惜,我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心里乱极了,甚至有些痛恨春儿此刻的繁复冗杂的倾吐,本能地拒绝着她所诉说的一切。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根本就不懂!过去对于我太过于虚幻、飘渺,就像指尖滑落的沙子,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而陈友谅……

我不能没有陈友谅,他是我的真实,我的期盼,我的现在、未来以及全部存在的意义。

人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去,而不是紧紧握住已经拥有的真实呢?

我摆摆手,摇头道:“我答应过陈友谅,忘记过去,和他重新开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但你除非死了,否则永远别想离开汉王府。”

我说完,侧首不再看她,鲛绡团纱的落地幔帘将微凉的春风隔挡在了外头,只余柔和的清盈似珠的荧光柔和闪烁,飘飘悠悠地,迷蒙若流水徜徉,只叫人觉得不真切。

春儿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她不是个简单的丫头,至少背后有人指点她。这个背后之人,我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我却一点也不想知道。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为着这个可能,也为着给我肚子里的孩儿积福,我不忍杀她,但也绝不允许她再做出任何对陈友谅不利的事。

也许我错了,但我……

人生一世,短短数十载,痴一次又如何?

我只想简简单单地,与所爱之人长相守,永相护,这样小小的奢侈,我实在不愿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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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两月后,宁凝即将临盆,池州却传来急报,说是朱元璋遣徐达等人突袭赵普胜的栅江大营。陈友谅仿佛早有预料,他面上并无半分恼色,反而愈发泰然自若,至少在我面前是如此。

我越来越读不懂他眸子里深藏的谜语,倒是宁凝整日笑容渐少。

一日向晚,王府设下家宴,请宁凝来,毕竟赵普胜犹在前线,这么做也是安抚她的心思,安抚赵普胜的心思。

因是家宴,并未铺张,只有我和陈友谅、宁凝在席,当然,还有沈卿怜。

有孕后身形难免有些臃肿,我也就不是很在意装束,只挽了个飞云髻,稀稀疏疏地插着几支米珠晶花,身上罩着云纹黛青长衣,与陈友谅坐在一起,和他们说笑。

沈卿怜也并未怎么打扮,琵琶襟的百合绿叶衣裙,衬得她肌肤更白皙,人也更萧索。她只是自顾自地斟饮,时而望一眼陈友谅,那幽幽的眼神刺的人浑身上下不自在。

宁凝始终操持着恬静的笑容,眉头却现出愁苦的纹理,身形也消瘦。满桌的菜肴不见她动过些许,我瞧着不忍,便问道:“阿凝可是吃不惯吗?”

宁凝的水瞳中含着似有非有地笑意,头上的双枝玉蕊簪花微微颤动,清清淡淡道:“还好,最近胃口不济而已。”

鸢儿机灵,夹起清淡爽口的白玉藕粉糕,放在青瓷碟子中,劝慰道:“这是小厨房做的糕点,平日里王妃也极爱吃的。夫人多少吃一些,也好让肚子里的孩子白白胖胖的。”

这话说的讨喜,宁凝嫣然一笑,夹起筷子咬了一口,玉葱般的手指却徒然顿住。

我暗觉不妙,诧异地望着她,只见她原本红润如霞的双颊渐渐发青发黑,樱唇中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骇了一跳,登时站起来看向陈友谅,脑子似被人打了结,朦朦胧胧的一片空白。

几个近侍急忙上前扶住宁凝,陈友谅面色铁青,顾不得许多礼仪,抱起她走向内殿,边走边冲左右怒吼道:“快传大夫!快!”

赵普胜还在前线,经我遭劫一事,早就有些意图昭昭的人想要挑拨离间。而今天他的夫人在王府出事,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宁凝似是极力忍着什么痛苦,脸都扭曲了,说不出半句话,双手只是牢牢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泪水从她的眼角悄然滑落。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本能地仓促跟上去,走了两步,总觉得有什么灼人的目光刺在我脊背上,我下意识地回过头。

目光的尽头,鸢儿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脸都白了,明亮高立的烛火下,远远坐在一旁的沈卿怜的嘴角漾起一丝寂寞而失望的笑纹。

我恍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难道这些事情跟她有关?

来不及想什么,一声凄厉的嘶喊针刺般警醒着我纷乱地神经,我急奔进内殿。

宁凝躺在贵妃榻上,闭眸抿唇,冷汗直流,嫩黄的长衫已被鲜红的血色侵染。唇亡齿寒,我倒吸一口冷气,奔上去紧紧抓住她的手,嘶哑道:“坚持住!阿凝,你会没事的!”

立马有两个侍从走过来,拉起我,口中惶恐道:“王妃,王妃!您不能呆在这里,产房不详!产房不详!”

我坚决地摇头,执意要留下来,最后陈友谅面含薄怒地将我直直拽出去,我哭着捶打着陈友谅的手臂:“赵大哥不在,就让我陪着她吧!”

陈友谅攥住我不断挥舞的双臂,怒喝道:“阿棠,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我蓦然愣住,看向自己的小腹,颤声道:“我害怕,我一看到她就想到自己……那糕点本是要给我吃的。如果不是她误食了,现在躺在那就是我。”

陈友谅紧紧拥着我,声音中满是怜惜道:“别怕,会没事的。有我在,谁也别想害你们母子分毫!”

片刻后,大夫赶来,说是糕点里藏有鹤顶红,幸而宁凝食欲不振,只咬了一小口。但就是这一小口,也足以引起胎动,下身既落了红,不久后,内殿里就有人惊呼:“羊水破了!”

屋内偶有几声嘶哑的“呻吟”,稳婆端着清水进去,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血水,那鲜亮的颜色醒目得令人心痛。

我看得心惊肉跳,扶着自己的额头以尽力保持镇定。一抹白白绿绿的颜色在我的眼皮底下旋动,我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沈卿怜,双手蜷握成拳。

她看起来泰然自若,丝毫不介意我刀锋似的锐利目光,人命关天,她怎能毫不在乎?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十九)情深转薄 上

我抓住陈友谅的手,急切道:“阿谅,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事实很明显,有人要害咱们的孩子。宁凝是替咱们遭了罪啊!”

陈友谅反握住我的手,手心湿热而坚定,他吩咐王府所有侍从家将通通到场,神情肃穆的呵斥道:“王妃有孕,是天完之福,百姓之福。从今日起,本王再不离开王妃半步,如果有人在背地里捣鬼,要耍手段,使阴谋,就是与本王作对。本王十三岁出来打天下,这其间多少刀光剑影、阴谋阳谋,还未曾遇过胜手。你若是有这个自信,尽管试试看,只要让我发现,一定让你九族之内,挫骨扬灰!”

我感觉到他握住我的手开始颤抖,蓦地眼眶一热,极力忍住不让泪水落出来。

人群中有一个女子匍匐着出来,啜泣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这一切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在厨房煨火时,沈姑娘曾进来要血燕吃,我当时没有注意……”

“春儿……”我望着那张仓皇的小脸,低声喃喃,怎么会是春儿?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陈友谅松开我的手,揪住沈卿怜的衣襟,怒喝道:“本王从不打女人,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你?”

沈卿怜嫩白的双颊升起淡淡红晕,更显娇艳,她淡淡一笑,似是思索道:“九族之内,挫骨扬灰,这其中是否也包括王爷您的骨肉呢?”

她这话什么意思?她又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

我心底冰凉,霍然抬起头望着她,陈友谅抓紧她的手已然松开稍许,他声音沙哑:“你想说什么?”

沈卿怜垂下秋水般哀伤的眸子,轻轻揉着自己的小腹,叹道:“妾身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我眼前发黑,蓦地后退一步,扶住臻首忍不住冷笑,乱了,全都乱了。

还记得他说:“阿棠,以后这天下就是你我的天下。”

“从今以后这个王府里你我只是彼此的唯一。”

不是不能接受他有别的女人,而是无法接受他这种信誓旦旦的欺骗!

泪水断线珍珠般肆意地挥洒,我头痛欲裂,腹中也冷不防地袭来一阵绞痛。忽然觉得漫无止尽的暗色将我重重包围,我什么也不想争了,都说人定胜天,可你争得过天吗?

我看到陈友谅抱起我时悔恨交加的目光,看到沈卿怜被人一群侍卫架走时嘲弄的微笑,看到脚下众人惊慌失措的面庞,最后又听到一声沙哑的嘶喊,然后,沦陷……

世界在我面前一点点塌陷,而我真成了溺死在权力的水涡中的落红,飘零,飘零,再也没有可以攀援的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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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恍惚,轻纱飘离,我悠悠转醒,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还好,那个代表着我所有残存希望的生命律动依旧健在。

再看向别处时,陈友谅已握住我的手,神情是从未有过疲倦和伤痛,他俯身紧紧贴着我冰凉的脸颊,泪水大滴大滴地顺着肌肤滚入我的衣襟。

“宁凝怎样了?”我侧过脸,淡淡道。

陈友谅仰起头,深深注视着我,眼中的忧色深似汪洋:“大人还好,孩子却保不住了。”

我睁大空洞的双眼,不再说话,只是默然地盯着头顶的蟠龙云绣,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性。

时光静谧地从指尖溜走,那份隐匿而略显麻木的心痛却不曾消退,眼泪反复在眼中充盈、风干、再充盈,愣是不愿意让它流出来,泄露了我深藏的脆弱。

陈友谅吻住我的睫毛,声音有些颤抖:“你听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一次。我的确临幸过沈卿怜,但那时她给我下了药,我并不想……我已经命她喝下打胎药,谁知她违背我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就杀了她。”

“别杀她,”我终于开口,语气却冰寒,“留下她,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再给他们名分,说到底那也是你的妻与子。”

陈友谅面上青筋绷起,他狠狠抓住床杆,一字一句道:“你不信我是不是?”

我抿唇不语,眼光也不曾移却半分,他霍然而起,转身欲走。

刚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他又回身折返,目光炙热而深邃:“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信不信我?”

他用“本王”,而不是“我”,是他故意要与我疏远来突显自己绝对至上的地位和权力吗?是他要以天完摄政王的名义在向我下达妥协的命令吗?

我冷笑出声,声音轻得仿佛是湖上一缕淡漠的风,再也吹不起半点涟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好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隐隐约约的,我发现它就要醒了,我害怕我在梦里甜蜜的死去,又害怕醒来后冰冷的活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生或死?快乐或痛苦?”

陈友谅静默地立在我身畔,良久,他缓缓道:“你可以快乐的生,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你愿意吗?”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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