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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倾城妃子平天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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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酒气袭来,我知道,来的人定是刘基。

我才发觉身边有别人的存在,又听他这般言语,不免周身一震,愕然回望,声音却有些颤抖:“哪个人?”

“风,或是谅?”他望着我的眼神里又不易察觉的伤感和无奈。

我一惊,脱口而出:“我怎会忘不了他!”

说罢,我亦觉失言,紧张地垂首,低声道:“先生怎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刘基怜惜地望着我,道:“阿薇,我初次在山中遇到你,你一身风尘,卧在泥土中,却面含笑靥,手中紧紧拉住稚子。那样安详,宁静,高洁,正如池中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浊青莲而不妖。我几乎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误落凡尘。可你在病中,日日夜夜喊着那人的名字,你眼中绝望而冰冷的泪水让我明白,你也如我一般,不过是个伤心人而已。经年累月,我以为你已经放下那段前尘往事,谁知你此次归来,依旧会失神,我便知,你有心事。这是否就是你上次说的秘密?”

我闻言讶然,解释道:“我不过是触景伤怀,先生莫要多想。”

其实他说的也不尽然,我这几日失神最大的原因,还是刘玢这一层。不料他竟然误解了我,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心中藏有一段情事,甚至连陈友谅的名字都记得那样清。”

他轻叹一声,望着天上的明月,良久才道:“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我轻轻执着他的衣袖,道:“先生。”

他清然眺望远方,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感情,缓缓道:“汝心金石坚,我执冰雪洁。凝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这首《山之高》吟到此处,已极尽萧索之意。昔年张玉娘写下此曲皆因所爱之人英年早逝,从此生离死别,相见不得。

我知道他又想起旧日与乌兰的种种,叹道:“先生可是又想起乌兰姐姐了?”

他轻叹一声,那声音中夹杂着一缕丁香似的浅浅哀愁,悠悠道:“想又如何,有些遗憾,再也难以补救。”

我心里不觉难过,歉然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他忽然转过身来,深深望着我:“你不必为我伤怀,斯人已逝,天命难违。我如今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自怨自艾,只为宽解你心。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你们相知相爱却无法相守,我却是一腔真情夭折于他人的欺骗之中,又怎能算是天涯沦落人呢?只是,他能这样安慰我,我心里如何不感动,此刻早已眼泛春潮,动情道:“先生……”

他微微摇头,双眼深情如许,道:“不要叫我先生。我与你日夜相随,为何还与我如此生分?”

不是我刻意要与他生分,而是这份朦胧的感情被他猛然揭开之后,我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更何况……

我垂首默然,也许我与他之间真的是隔了山高水远。

他忽然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道:“阿薇,那日我酒醉之言,你难道还不能原谅吗?”

我愣愣地望着他,后退一步,道:“先生,你吓着我了。”

他向前跟进,急道:“难道这几日来,你在山中过得不快活吗?”

“我,我……”

我快活吗?想来这几日,我的确真心安逸于山水之间,他给予我的温情亦让我乐以忘忧。但为何,我却说不出口这“快活”二字?

我避开他的目光,道:“山中虽好,我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我总喜欢四处去看看,访遍千山万水,做个天涯逍遥客。”

他神色微暗,又道:“我日夜瞧着你,你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你眸子里的光芒也越来越清澈,你是真心喜爱这里的一切,你骗的了自己,却骗不了我。”

我叹一口气,幽幽道:“先生如高山流水,我不过是青泥滩里的一汪污水,我,我配不上先生。”

他有些失望,遂即道:“是我配不上你。你正值二八好年华,我已是三十而立,岁月终究不饶人。也罢,我只恨未能早些遇到你。”

我闻言,心中不忍,望着他,柔声道:“先生……”

他突然轻笑:“你为何还叫我先生?难道你我日夜相守的情谊当真比不过你的过往?”

刘基啊刘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又怎会知道我心中忧愁的究竟是何呢!

我抿着双唇,无声地看着挺拔于身前的老松,一瞬间,我的心仿佛也如那粗壮的树干一般坚定。

我仰首回望着他,幽幽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基,我……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他身躯一震,似是无法相信,盯着我看了许久,仿佛要把我的所有心事都看穿。

我懵懂地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眼光,他忽然一笑,一把搂过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他身上是那样舒适温暖,伴着阵阵山中幽芷的芬芳;他的心跳稳健而有力,隔着彼此单薄地衣衫透过来,却稍稍有些不易察觉的紊乱。朦胧的月色顺着他的身躯静静地淌入我的怀间,清凉而静美。

我轻吐一口气,安心地靠着他,不管明天如何,这一刻,请上天将这一刻的温暖赐给我。尝过太多人情冷暖,看过太多悲欢离合,我这只雁儿,真的累了,飞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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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三)酒后相许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

反虚入浑,积健为雄。

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荒荒油云,寥寥长风。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持之非强,来之无穷。

……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

欢乐苦短,忧愁实多。

何如尊酒,日往烟萝。

花覆茅檐,疏雨相过。

倒酒既尽,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眼前,一旋清雅的白飘然而舞,他眼含笑意,一手执剑,一手拎着酒壶,恍如挥剑醉歌的李太白在世。

小方亦站在一旁,随着他击节而唱,这些日子以来,小方已会背许多诗篇,连刘基也说小方可和他幼时比肩了。谁不知道青田先生刘基,八岁读书便能过目不忘,十三岁已读贯诸子百家,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刘基这么说小方,可见小方当真是聪颖。

我望着刘基醉意浓浓的俊脸,不禁嗔道:“你无事又喝这么多酒作甚!家里的饭菜谁来做呢?”

他停下望着我,笑道:“小方,你师娘不高兴了!她嫌弃咱们爷俩!”

小方赶紧跑过来,对着我横瞅竖瞅,我被他瞅的什么气都没有了,忍不住笑道:“臭小子,你看什么?”

小方猛的一拍手,跳着叫道:“没有没有!师娘还会笑呢!”

我越发不好意思,刘基闻言却朗声大笑,突然把剑掷到我脚旁三寸,高兴道:“小方,想不想看你师父师娘对弈一局?”

小方自然乐不可支,一个劲儿地说好。

所谓对弈,就是要比剑。刘基总说,剑道如同弈棋,一招一式都要预知对方下一步落子何方,以求抢占先机。是故,他把比剑称作对弈。我不料刘基突然这样说,想来真是喝得太多。我只能闲时自己比划两招,怎能和他这个醉剑仙比剑,那不是要贻笑大方。

我直摇头,推却道:“谁要跟你比,你喝醉了,我才不理你。”

刘基闻言,剑眉一挑,调侃道:“小方,你瞧,你师娘好没胆。”

“才不是哩!”小方跳到我身边,拾起剑递给我。

我瞧着他殷切的目光,不忍拂他的意,加之心中升起一股倔强之气,便接过剑柄,缓缓步入阵中。管他呢,豁出去了,不就是比剑吗,他还能给我挂几道彩不成。

他随手折了一枝青绿,“嗖”的指向我,笑道:“看好了,今日叫你瞧瞧什么叫真正的问诗剑法。”

水问?他日日月下轻舞的剑法原来叫做水问。

“若纳水輨,如转丸珠。”

不急我多想,他已一剑旋风般转动而来,当真如水转珠丸,永无停息之处。我一惊,手忙脚乱的挥剑抵挡,他微一皱眉,道:“平时也不见你舞的这般慌乱,行如水,动如风,心似月,可窥天道。你对我使出这一招试试。”

我犹疑着,学着他的身姿,将剑身旋转而刺。

他以一剑雷霆万钧之势直取轴心而来,喝道:“这一招的破法叫做‘夫岂可道,假体如愚。’”

他的意思是,迷惑于外部的变化之中终是愚不可及,不如寻找其变动之渊源,认识其相契之本性。

我恍然大悟,心念微动,迅疾地侧过身,按剑贴臂,磨着他的树枝横档过去,火花丝丝而响,我喊道:“荒荒坤轴,悠悠天枢。载要其端,载同其符。”

要知,不管是地轴还是天枢,都是荒悠飘忽,空阔不尽,而没有停息之时的,唯有寻其根源,才可迎刃而解。我能有此觉悟,也是多亏了昔日故尤教中的虚劫。

他转头看我,笑道:“你这丫头还算有点悟性。”

我亦笑道:“先生真是刁钻,截《二十四诗品》作剑法,还以一记‘水问’李代桃僵。”

“讨打,且记清这一剑,超超神明,返返冥无。来往千载,是之谓乎!”说罢他又是一记横劈,这一剑更是神明般周流无滞,返归于空无寂寞,看似变幻莫测,实则上下几千年而始终如一。

我身向后仰,惊险地避过,但觉他在我膝盖轻点一下,我小腿一麻,眼看就要仰面到底,他一把搂过我的腰,轻旋半圈,我已站稳,他淡然笑道:“你这么向后躺过去,不是要把自己下盘都暴露给对方。亏得是我,要换了别人,你何来温香暖玉入怀这样的美事。”

我的脸蓦然嫣红一片,低声嗔道:“小方还在呢!”

“哪里还在呢?”他轻笑道。

我诧然回头,果然,小方已不见踪迹。

“这个小鬼……”我还未说完,一个温暖柔软的触觉已印在我的唇上,丁香的清芬混着浓浓的酒气灌入我的身体,让我浑身都昏沉沉的。

他一手揽着我的腰缓缓坐下,一手轻捧着我的脸,眼中是无限的柔情犹若春水。这一次,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眸子犹如深潭,沉静而清澈的映出我的颜容,再不是旁人。

我为他的深情所动,并没有推开他,而是安静的承接着他的情意。

山风呜咽着我们彼此的宽大袖袍,让它们彼此交叠在一起,犹如一对缠绵不舍的情人。我与他又如何不是呢?

借着酒劲,他的吻由轻柔转为深邃,我忍不住轻轻推搡着他炽热的胸怀,以抵挡这疾风暴雨般的占有。他却毫不松怠,那样热切的深情许许,仿佛在印证他的年轻与风华。

是啊,他这样一个男儿,本就该拥有这样豪情万丈,天地任挥洒的爽朗与激情吧?只是,岁月与人世的挫折,抹平了他太多的梦想与追求。

我正意乱,他却已离开我的双唇,定定地望着我:“多少年了,我刘基都不再有今日这般快活。谢谢你,阿薇。”

我亦感慨,还想说什么,他用手指轻轻封住我唇,说道:“你不必说,我都明白。什么都不必说,就这么靠着我,听着风声水声,你只是一只快乐的鸟儿。”

我双眼湿润,轻轻靠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刘基啊刘基,为何你总明白我在想什么?你是否真的明白我在想什么?

你知道我心里忧愁,却不知道我为何而忧愁。你以为是谅,是乌兰,却不知我还是你侄子的未婚妻!

我又该如何对你启齿呢,我又该如何就这么靠着你,听着风声水声,做一只快乐的鸟儿呢!

你就像历经人世沧桑的树,你懂得人情冷暖,你懂得怎么抚慰我的心,你让我温暖,安心。但是,我却无法永远依靠着你,为什么,上天要给我这份不该拥有的温暖。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一震,紧紧拥着我,甚至格得我骨肉生疼,仿佛过了今晚,就要生离死别一般。

我望着满天繁星,苍然苦笑,这一刻的温存,终究只属于这一刻。明天,明天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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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地之卷:战争风云 (四)横生枝节

转眼间,我回到青田已经两个多月,这些日子一来,我渐渐耽溺于这样静然相守的时光中。刘基虽怜惜我,却也从不做什么越裾的行为,仿佛隐约之间,我们心中都各怀心事,始终无法坦然而对。然而,年关将至,我只欢天喜地地忙起来,也顾不了那么多细枝末节。

这日一大早,我就下山去卖药草,顺便在村里子置办些年货来,再怎么说,也快要过年了。即便我和先生无所谓,小方毕竟是个孩子,总得让孩子感受些过节的气氛才好。

今年的冬天来的迟,山间的雨雪也一直姗姗未来,其实我也是怕雪的。受过两次彻骨的冰寒之后,我不但不耐寒,反而心里更惧怕,人心总是这样奇妙。

如今山间草木凋零,唯独那松柏四季常春,犹如他一般,无论岁月怎样沧桑变幻,他永远昂然地站在那里,让人安心而欢喜。

望着郁郁含翠的松林,我裹紧身上的风毛,一路向山上走去。

“先生!”我满心欢喜地推开房门,却瞬间愣住了。

屋里,刘基正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和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人攀谈。此刻我骤然前来,他惊地登时长身而起,遂即又很勉强地笑了笑:“回来了?”

这个孩子是谁?这个男人又是谁?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就把手上拿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尴尬地回了句:“是。”

那年轻人见了我皱眉道:“这位是?”

刘基轻咳一声,干笑道:“这位是阿薇姑娘,我的一位故友。阿薇,你过来。”

我迟疑着走过去,刘基指着那个年轻人道:“这位是我的侄儿刘玢。”

刘玢!

听到这个名字,我几乎站不稳,真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般光景!

我勉自镇静,苦笑着向他道了声“好”,又奇怪地望着刘基怀里的孩子。那孩子也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刘基大有深意地望着我,缓缓道:“这是我的长子,刘琏。琏儿,快叫姑姑!”

他的长子,他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还是长子,这……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不由向后退一步,双手按住身后的椅子,脸色发白,突然竟觉得有些可笑。

多少次想象与刘玢再相见,却从未想过比眼下更糟糕的情形!

刘琏嘟起小嘴,一脸的不情愿,他开口道:“不要,我又不认识她!”

我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刘玢冷笑道:“我说叔叔怎么不愿下山与家人同住,连过年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也不与家人同庆。原来是金屋藏娇,有‘佳人’相伴。”

刘基嗔怪道:“玢儿,休得无礼!”

刘玢一把抱过刘琏,又道:“我当然不如叔叔那般怜香惜玉,我看琏儿在这里也不合时宜!我们还是走吧!”

他说罢还瞪了我一眼,此刻我心中委屈至极,偏偏他又向我投来那种目光,我索性破罐子破摔,狠狠地回视于他。谁料,他的眼中突然有一丝恍惚,难道他认出我了?

我急忙瞥向一边,解释道:“这位公子误会了,我是孝孺的姑姑,一年半前,将孝孺托付于先生。如今已有一年未见孝孺,又听闻浙江有变,日夜担忧,故前来探望。眼下就要过年,孝孺舍不得我,我便留下来陪他几日。”

话说到此处,已是心虚至极。可我又怎么会知道,他还有个孩子呢!

刘玢面色阴冷地看着我二人,道:“叔叔,我真替婶婶不值!”

言毕,他拂袖而去,我怔怔地望着刘基,忽然轻笑一声。人生啊,就是如此会开玩笑。

刘基默然取出两个茶杯,满上茶,复又坐下,道:“阿薇……”

我叹了口气,坐下,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基不动声色地把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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