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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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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等这些相熟的人,没怎么费劲就发现自己了。
不过今晚,他们这几人不足为惧,关键是那个北寒王子,还有别有用心的彭皇后。
直到戌时初刻,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彭皇后珊珊来迟,又过了半刻之后,众人才见皇上笑声朗朗地携了拓拔意使团,浩浩荡荡入得殿来。
闻得动静,李眠儿挑挑眉头,抬起眼帘,悄悄瞟了眼皇上身边那位异族装扮的年轻男子。
粗略扫看一下,拓拔意五官周正,身姿挺拔,加上养尊处优的贵族气派,这位北寒十一王子瞧着倒有几分风华。
视线收回途中,李眠儿眼锋扫到王锡兰探过来的视线,两下目光一遇,王锡兰忙递了一个眼色过来。
李眠儿表情一滞,没有看懂。
于是王锡兰又斜眼瞥了下殿外的方向,李眠儿这才会意,然后低眉敛目,做隐身人。
皇帝坐到龙椅上后,殿内一干人,整齐划一地对着堂上叩拜,唯有拓拔意没有跪膝,只站着行了一个长揖。
李眠儿将这个看在眼中,依次细节,她便知,北寒国与大梁之间是平等关系,而非臣属关系。
同样不难想象,北寒国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也就难怪,皇上对于他们的和亲要求,即便犯难,也要妥善对待了!
第一百六十三回梦断月上柳梢时(三)
李眠儿不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对于宴会的流程并不陌生,酒过三巡之后,接着就该歌舞、戏曲表演了。
正如她所想,皇上刚放下酒杯,便吩咐乐师们起乐,然后舞伎们上场。
李眠儿早没了当初的那份好奇心,一心双目只在身前的桌几和手中的茶盏上,再不他顾。
殿央的舞伎们一茬接一茬地上上下下,乐间变得花样地轮换着,不时还会传来拓拔意高亢的叫好声。
虽然周围喜气洋洋,喧闹无比,可在李眠儿看来,一切似乎很平静,皇上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宣布合亲人选,再来个现场指婚吧?
指婚?
想及这二字,李眠儿脑袋轰地一下即要炸开了一样。
去年,在长春殿里,皇上过寿那晚上,不就是这样的情景,大家欢乐开怀之际,他老人家一口气指了两门亲事?!
李眠儿不由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她禁不住抬头,觑向上头端的皇上,以期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道道来,可惜,他的除了那种有朋自远方来所戴的不亦乐乎之外,再看不出别的来。
李眠儿又瞧了瞧长公主的背影,又想,若是皇上当真决定将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按理说,他应该不会背着长公主定下这个决定,而会在事先同长公主相商一下,最起码是要通知一声吧!
但是从今日长公主的动静来看,她目前多是没有得到类似讯息的。
李眠儿暗自抚慰自己须稳住心神,切不宜胡思乱猜,先已乱了方寸,万一待会儿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自己岂不是要被逮个措手不及。
她这般作想,便放松下身体。又做几个深呼吸,努力平息静气。
恰好殿央一节舞蹈告一段落,就在下个队伍即要上场之际,拓拔意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堂上拱了拱手:“皇上,大梁不愧有天国上朝之称,不但地大物博,山河秀美,而且还人才济济,群英荟萃!便是连这乐舞丝竹皆非凡品!小王当真佩服!”
闻言。太宗皇帝朗声大笑:“哈哈哈——好!拓拔王子讲得好!哈哈哈——”看来拓拔意的几句奉承话讲得是极中皇帝的心意啊!
“今日,小王真是大开眼界!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拓拔意忽然话锋一转,殿内众人纷纷被他接下来的话所吸引。“虽说我们北寒地小人稀,不过也出产一些别地没有,唯本族才特有的稀罕物。此次出使贵国,小王专门领来一队特由王室培养出来的舞伎,稍后给大家演上一段咱们北寒特色的舞蹈!不成敬意。只作一乐尔!”
“哦?好——”太宗皇帝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爽快叫好,殿下余者自然也跟着附和连连,鼓掌声声,人们竞相伸着脖子往殿外瞅去。
李眠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杯盏。偏头瞧往殿门首处。
可这时,她感觉到对面有两道视线扫过来,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抽回视线,借转头之势,瞥见却是王锡兰在悄悄给自己递眼色。
李眠儿抿抿唇,这会儿倒不失为遁走的好机会,众人都把心思搁在即将上场的异族表演。便不宜察觉自己这边的动静了。
李眠儿几不可见地稍稍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瞧往殿门口。
同大家一样。李眠儿在心里估摸着,拓拔意带来的舞伎定然个个惊妙绝伦,美艳无双的,于是众人都很期待,极欲目睹异域美人的风彩。
终于,外头生出些动静来,众人的好奇心被吊到了极致,人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槛。
“嘿——”“吼——”“嘿——”
突然几声整齐划一的呼吼声,将众人唬了一跳。
不想,首先出现在殿门处的竟是两队彪形大汉,人人胸前托了一只超大鼓,一边拿掌击鼓一边大声呐喊,声音激昂,鼓点铿锵,八个大汉则是依着节奏,大步跨跃着跳进殿来,殿内顿时震天般响。
大梁君臣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太宗皇帝带头鼓掌叫道:“好——”
八名大汉挨次将鼓放于殿央,又围着鼓上蹿下跳,口中还不停“嘿——吼”、“嘿——吼”地喊着口号,他们手脚并用,以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飞快地敲打着鼓面,旋律又急又快,似将人的心都拉扯得紧紧的。
李眠儿盯着殿央,却不住拿眼梢观察王锡兰的动静,今晚她也有话问他,眼下这个时机正正好!
王锡兰四下里探看了一下,又朝李眠儿处瞧了一眼,便简单同紫熙公主低语一句,然后就大大方方地起身,转头往后头走,循着西厅廊道出了殿。
李眠儿自然不能立马跟着出殿,她的视线继续围着八人大汉还有他们面前的大鼓。
大伏天,尽管殿内四处堆放着冰雕,但是那八大汉这般卖力活动,早已挥汗如雨。
好在鼓点渐渐缓下,看样子,他们的表演就要结束了。
就在众人以为他们即将收功退场的时候,忽然八个妙龄舞女从殿外鱼贯飘入,个个身姿轻盈地跃上殿央的八只大鼓,接着就在鼓上做出翻、腾、跪、跌的种种舞姿。
由于反差太大,很多人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看着这几个异域美人在鼓上若翱若行、若竦若倾地络绎飞散。
八人女子皆身着简单束身的短袖短裙,藉段般的胳膊上系着长长的飘带,而雪白饱满的金莲不着寸履。
她们一会儿用足背践鼓,一会儿以脚踏地,扬起又跌下,腰肢一会儿伸向远处,一会儿深深弯折,如乌飞集,又了无痕迹。
不似大梁本土的舞伎舞蹈时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那样繁复,这队舞伎舞得轻快灵活,舞得妖娆多姿。
因此,只一眨眼功夫,殿内众人尽皆被牢牢吸引住。
李眠儿来不及感叹,趁着这会没人注意的功夫,悄无声息地从东厅廊道绕到殿外去。
才出得廊道,李眠儿就被一只手拉进一处暗影中。
“郡主,是我!”是王锡兰的声音。
李眠儿先是四下里张望,发现王锡兰寻的这拐角地儿确是个死角,别人看不到这里,这里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情形。
“郡主,时间紧急,请恕我长话短说!”王锡兰站离一步开外,先对李眠儿简单见了一礼。
李眠儿忙给他回了一礼,虽说光线昏暗,不过人影轮廓,还是能够看出些大概来的。
“郡主,此次北寒来访,拓拔意提出两国和亲!”王锡兰声音隐隐透着几丝着紧,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
“是!你说下去!”李眠儿出声示意。
闻声,王锡兰不由又顿了下,眼前之人其实论出身与自己相比,相差不只千里,即便现今封了郡主,不过算与自己齐平,可是听她的语气还有行止,却似高出自己许多来。
王锡兰暗自纳罕,不过很快回到正事儿上来:“前日我打听来,和亲人选很可能是你,是以,趁这机会,请你出来也好问个详尽!”
暗影中,李眠儿悄悄把王锡兰打量一番,又仔细听他言辞音调,此时,听他述及合亲一事,眉头皱了皱:“我也听说了!只是同你一样,我也不过是听说而已。更进一步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你——同他提了此事不曾?”
李眠儿面上发烫,尽管知道王锡兰一直为她和周昱昭充当信差,可当着王锡兰的面,打听周昱昭的事,还是令她有些难为情。
“提了一句!待我有更详尽的消息,再仔细同他说这件事!难道长公主那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我试过了!不过,依我近日的观察,长公主对这件事是十分反对的!可照她目前的状态来看,那消息多半是迷惑大众、蛊惑圣上的谣言!”
“但愿如此!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须在第一时间知会我,我还得再把你的消息传给他!如果有什么不利的,我也能尽早使力!”
“嗯!青烟在此谢过驸马爷了!”李眠儿心里一暖,对着王锡兰福身行了一礼。
王锡兰赶忙伸手虚扶:“郡主严重了!这——”他本想顺口说,这都是我本该做的事!可话到舌尖,一想不大对,便将之咽了回去,遂又改口道,“没别的事,我们分头回殿里去吧!”
“驸马爷——请留步!”李眠儿唤住已作势掉头回走的王锡兰。
“郡主,还有什么吩咐?”王锡兰四下里再次看了看,小声询问。
“你——”李眠儿还有一件要事也急需在今晚做了定论,“疏影她——”
听到李眠儿谈及疏影,王锡兰的身形不由一僵。
见此,李眠儿信心又增了一分,声音也跟着坚定两分:“你和疏影之间的那些事,我都晓得了!”
闻言,王锡兰面上一阵发窘,幸好天黑,对面的人也看不见。他不禁在心里暗骂疏影白痴,那种亲密的事也随便同人说,即使再要好的人也不能阿!她也真不害臊!
见王锡兰一动不动,李眠儿又往下说道:“目前的情势,你是晓得的,我想着早晚是要把她弄出宫去的!只是出了宫,除了国公府她还能去哪里?可自出了那样的事后,国公府里她怕是待不下去了!若硬着头皮把她送回去,依她的性子,多是要出事的!所以,我必须给她找一个长久的容身之地!”
王锡兰愣住,眼睛微瞪,他有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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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回梦断月上柳梢时(四)
对于那位明明只是个丫环,却放肆嚣张得尤甚一般当主子的丫头毕疏影,王锡兰所怀的心思其实复杂得狠。
虽然自己之前也生出一点染指于她的想法,也曾想过把她据为己有得放在身边。可要说真正开始对她念念不忘的,还是自怡月山的那个令他意犹未尽的晚上起。
不过鉴于周昱昭的警告,以及李眠儿对那丫头的庇护,自己也唯有将那点儿心思隐在心里;再者,他对自己的德行多有了解,想自己多半是因为一时得不到才生出的渴望来,若加以些时日,也就慢慢把她淡忘了!
此时,听李眠儿亲口对他说,要替那个丫头寻一处长久的容身之地,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面对这样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王锡兰不知为何,不但没有喜出望外,马上激动地应承下来,把那丫头收了!
相反,他却怔愣着,迟疑住了!
若是往时,有这么一个送上门的美婢,况且这美婢还是他垂涎已久的,他早跳将起来,一番花言巧语,把她哄到手里来。
只是,眼下,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自己府里的那位正室夫人紫熙公主。
成亲这一年多来,紫熙公主看似温良贤德,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王锡兰知道,之所以至今她仍同自己屋子里的那些丫环相安无事地处下来,只是因为她知道那些丫头于自己不过仆婢而已,即便自己待她们多有不同,可那也仅仅由于她们服侍自己有功,再无他因了。
紫熙,远不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尽管她对自己的情意多半是真,然就是因着那份真。他才不要轻易触动她的敏感神经。
李眠儿静静审视着立于自己对面之人,见他呆了半晌,却没有其他动静,心湖微起波澜,看来,是她自己过于自信了。
况且,这种事,怎么好强人所难。
于是,她微微启唇:“既然如此!那……我还是择日把她送回国公府吧,交由她父母照看吧!”
说完。抬起金莲,绕过王锡兰擦身而走。
想到那个丫头重回国公府,她的父亲为了不令承受流言蜚语之苦。多半会尽快将她远嫁,那样一来,自己同她岂不是今生再无缘相见?
倘若,过些日子,自己生出悔意。再舍不下那丫头,悔不该今日拒绝了李青烟,岂不还得亲自寻到国公府上,亲自开口去讨要那丫头?
若叫那丫头晓得,就冲她本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到时候。还不得攀到自己的头上去!
想象那样一幅场景,王锡兰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再一个,自己那么做。难免生出些动静,令有心之人趁机盯上那个丫头。一旦将她置于明处,隐于暗处的箭矢便不好防了!因而,自己还得腾出功夫护她!
真是怎么算怎么合不来!
只这一片时功夫,王锡兰的脑中千般想法盘过。就在李眠儿将将踏入几步开外的宫灯暗影中,王锡兰伸手将她拦下:“慢!”
“怎么?”李眠儿止住脚步。却并不匆忙,也不心怀希冀。
既然王锡兰没有要收下疏影的意思,她怎会勉强,她是不会拿疏影的终身幸福当赌注去冒险的。
“郡主的决定似乎仓促了些!”王锡兰语带笑意。
“哦?”
“她毕竟是你十分关心在意的人,你经过深思熟虑,我又岂敢轻慢待之?若万一有个闪失,我也不好同您交待不是?”王锡兰在心中盘算过后,声音便不紧不慢。
“那现下,驸马爷的意思?”李眠儿转过身子,眉头一挑,粉唇轻扬。
“承蒙郡主信任,本驸马收下她便是!”
“收下?若只是简单地将人收下,我何必珍而重之地拜托于你?”李眠儿敛起笑容。
王锡兰会意,立忙补充道:“我既收下她,自然也会护着她!”
“那……请问驸马爷,你预备护她多久?”李眠儿近前一步。
闻言,王锡兰再次怔住,心里暗吃一惊,他一直晓得眼前之人极是宠爱疏影丫头,却没想到她宠她至斯境地!此时她的问话,分明是在替那丫头讨自己一句承诺。
李眠儿话一出口,也知自己语气有些强硬了些,可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必须借机从王锡兰口中为疏影争下几句诺言。
“郡主欲要我护她多久?”虽然暗夜中,王锡兰五官模糊,可他眉下的一双眸子却闪着熠熠辉光,格外炯炯有神。
李眠儿望进那对眸子,沉下声,语气中饱含诚恳:“我不要你许她什么身份地位,也不要你许荣华富贵,只望你能许她一个一世安稳便好!”
“一世安稳?”王锡兰自嘲一笑,“郡主未免想得太天真了些!一世安稳?便是我自己,我都许不了一个一世安稳,何况是许给别人呢?”
“是!”李眠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是即刻又话锋一转,“可是,她同你,同我不一样!她可以说是渺小得甚至微不足道,只要你用一点儿心思,使一点儿力,便有法子为她守得一片清净的小天地!”
王锡兰哑然,眼前这位国公府九小姐果然不一般,一言一行皆透着无双的智慧和过人的果敢。这一点,倒与周昱昭有几分相似,难怪他二人一拍即合。
偷偷地做此一想,王锡兰不由暗自一乐。
这位九姑娘,诚然很对周昱昭那家伙的味口,正如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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