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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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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见了“扑哧”一笑:“励瑾,你饶了她吧,她是真不会饮酒!”
楚王跟着扬眉一笑,摆摆手:“那……那李小姐接着看戏……!”说着将茶盏送还与李眠儿手中,自己则侧回过身子,继续同长公主对饮起来。
李眠儿没好意思地红着脸,伸手接过茶盏,急急地往口边送,却见原本还应有小半茶水的杯子里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不由瞬间煞白了脸,可她还是强自镇定,装作杯中仍有茶水的样子,轻轻啜了一口。
继而,她悄悄低眉朝双脚附近的地毯上瞅了一圈,并没发现点滴水渍,再斜斜觑向身前武王的一双大袖,那对袖子宽大而色深,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眠儿额间直冒冷汗,她实在大意住了。自一向持重的楚王最初碰翻她的茶杯时,再又破天荒地同她说了那么些没甚意义的话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了。
她只是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谋害她,当着皇上的面,当着长公主的面!在她明日即将受封郡主的时候!
怪道楚王十分反常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劝起自己酒来,这本不是他的作风,想来自己杯中原本剩下的那些残茶多是被他袖于袖中了。
李眠儿很快恢复常态,心里澎湃如浪涌,再不敢饮食几上供奉的一切美味,忽想起刚才那位替自己斟满茶盏的宫娥,遂回头巡视。何来人影?
李眠儿直是冷笑,不知背后谁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还是置自己于残地,损地?
转而想到自己的裙摆仍很湿润,便偷偷拿手用力拧出几滴水来,仍盛在茶盏中,待席散时带回去。
做完这个,李眠儿依旧脊背泛凉,若非楚王出手暗中保护,自己不知会有何下场!想及此。不由心下深深感激楚王的救命之恩!
李眠儿兀自后怕不已,可是她还得继续呆在这舱中,直到散宴为止。如再看池中的表演提不起一丝兴致来。
约子时左右,隔壁两艘船上的一些权臣重臣及命妇相继论资排辈、论官论职地前来锦龙号,向皇上、皇后、长公主及诸皇子皇妃、公子驸马敬酒。
舱中越发热闹,李眠儿虽无甚心思,可这也是长见识的好时机。只得赔了小心伸长耳目。
其实人物众多,她不过挑了些要紧的人仔细观瞻,如王锡兰的祖父母、武王妃的亲爹娘太傅及秦夫人,蓝熙郡主的祖公婆史太尉及夫人,还有李天天将来的祖公婆程尚书及夫人,当今国丈彭枢密使及夫人等等。
锦龙号的主舱内虽宽敞但毕竟空间有限。是以这些大人及夫人敬了酒便依次还是回到自己的船上。
一个时辰后,钟夫人和李青梧二人才上来锦龙号,进得舱内。看样子,温国公府只他俩人作入舱觐见,余者怕还不够资格。
李眠儿没有见着方氏、李天天,不觉有两分遗憾,也因此少了三分热闹。
想必温国公府多少也探得些讯息。当钟夫人和李青梧过来长公主面前时,明显比往日来得亲热些。
李眠儿扶钟夫人坐于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站在一旁侍奉,耳听长公主与钟夫人简单地唠两句。
李青梧也一道陪着,眼见李眠儿双腕已能活动自如,心内十分高兴,悄悄示意李眠儿走开一些,然后低声询问,神色颇具欣喜之状:“在宫中呆了这许多时日,该习惯下来了?”
“是!”李眠儿垂目应是。
“我听说,皇上明日会下旨?”
李青梧没有将剩下的话点透,不过李眠儿了然其所指,如果今日她能保得完全,明日就该接受册封了,便对他点点头。
“这是个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长公主无论是在皇上面前,还是在整个后宫,地位无人能撼,有了她的帮扶,你的前程无忧!”可以听出,李青梧的感慨发自肺腑,他语气中的骄傲也是出自真心。
李眠儿抬头看了两眼李青梧,吱唔着问了一句:“娘……娘亲,她……”
勘破自己长兄与自己娘亲的私事,李眠儿再淡定的人也不免尴尬,可是两个多月没有回芭蕉园,她几乎忘记芭蕉园长什么样儿了,娘亲那里更没有多少消息传进宫里来,她实在是关心,不得已才问向李青梧。
李青梧听她提起蕊娘,老脸一红,语气也眼着吱唔:“放……放心……,你娘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
嘴上话这么说着,李青梧心内却有些懊恼,在这个比自己足足小了二十六岁的九妹面前,说不出何原因,每次相见,自己的所有伪装便会脱得一干二净,镇定不起来,也淡然不起来!当真只因为在她五岁那年,被她撞见了自己同蕊娘……的事?
李青梧暗自一叹,转开话题:“母亲叫我提醒你一句,你终究是出自国公府,今后好歹要多照应着国公府些,别忘了国公府也是你的靠山!”一口气说完这个,李青梧补上自己的话,“不过最重要的是,你要照顾好自己,保全好自己,这样……你娘……她才会安心度日!”
李眠儿禁不住眼圈一红,李青梧对她的情义她自己是能感受到的,那还不是看在自己娘亲的面上!只是……娘亲太过孤苦,而他却始终不愿迈出最后一步,给娘亲一个名份,因此自己对他并不如何得感恩戴德!
时候差不多,钟夫人临走又嘱咐两句李眠儿无关要紧的话,便同李青梧下了锦龙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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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日二更!
第一百五十回方寸浪平千里风
钟夫人和李青梧离开后,李眠儿的心境变得烦躁,变得不安,而舱里流动的风似乎渐渐稀薄,令她胸口有些堵,且愈趋严重,是以她抬头朝四下里观察了一下,决定挑主舱西首的拐角处,一会儿悄悄走过去,面朝湖,吹吹风,透透气。
风小了,舱内到处飘着桂花酿的醇香味儿,不少人都已昏昏欲醉,三人成团,五人一堆地聚首交谈甚欢。
李眠儿瞅了个机会,站起身,顺便不忘袖起那杯盛有几滴可疑茶水的茶杯于袖中,仔细拿稳了,缓步往西边踱去。
到了船舷阑干处,李眠儿回头觑了眼主席面,见似乎自己的行动并没有几人在意,于是借了块屏风挡住自己的身体,迎风做着深呼吸。
对于疏影还有娘亲的事,她没法做到置之不管,她俩是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她们的幸福也就是她的幸福,而她们的不幸更是她的不幸。她有义务,她有责任让她们活得更好!
可是现实是,如今她连自己都周全不了,自身性命几欲难保,又谈何替她们一个一个谋出路!
疏影的终身大事,娘亲下半辈子的归属,无不牵动她的心,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而自己之所以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呢?是不是自己放弃之前的选择,另辟他路,会不会……会不会就能有更多的机会成全她们了?
李眠儿无力地阖上眼,倚栏而叹!
手里握着的茶杯只觉滚烫,睁开眼,确认左右无人,李眠儿悄悄拿出杯子,送到鼻尖闻了两闻,却是除了微微苦涩的茶味。并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来。
方才楚王不显山不露水的帮自己挡过一劫,想来他定是不愿与那欲加害于自己的人正面冲突,那人会是谁呢?
“这里风大,小心受凉!”
忽然身后传来一句人语声,李眠儿慌地将杯子重新袖回袖中,转过身子来,竟是武王妃,忙福了福身子行个礼:“青烟见过武王妃!”
“李姑娘,不必拘礼,我也是过来透透气!这桂花酿有点后劲儿!”武王妃说完这句话。脚下一顿,头则是往两边稍稍各点一下,接着才继续朝李眠儿身边走来。只是身后只跟上来一个贴身的,其余人皆原地站住,不再上前来。
李眠儿看这架势,知武王妃许是有话说,即刻提气凝神。上前一步迎过武王妃。
武王妃温和地看了眼李眠儿,步到阑干处,却转过身子,背对着湖面:“那杯子里的东西你无需费心研究,只要仔细用脑子分析一下……”
闻言,李眠儿眸光骤闪。武王妃的话令她震惊、恐骇之余又生出些缕欣慰,原来武王妃同楚王一样,席间一直关注在意着她。那楚王的行止……多半也被她看在眼中了。
“在明日册书昭下之前,你仍然还只是一个庶民!”武王妃说话时,表情轻松,悠闲自在,身边的贴仆拿着把扇子一径给她煸风降温。从远看过来,很难想象她的口中正在陈述一些惊心动魄的话。
李眠儿几根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壁。脑中飞速转动着武王妃的每一句话,自己方才也是正在这条思路上摸索,她心底深处的想法恰好同武王妃的话不谋而合。
既然楚王那般隐而不露地帮自己化险为夷,那么那位急于除掉自己的多半身份处在楚王之上,并且不怵长公主的威力,而在这后宫当中,能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实在了了,了了地几乎不用排查,非彭皇后莫属了!
武王妃的意思,李眠儿明白,今日自己仍然还只是普通的一个庶民,那个人成功除掉自己后,即便被长公主追出来,大不了说两句现成话推诿塞责,根本无需上纲上线地追究。
而若是明日自己成为名义上的皇亲之后,再对她下手就没这么顺手了,因为一旦出现纰漏,便不是简单杀一个庶民就能圆满得了的。
只是……自己当真那么重要,彭皇后却要这么急着拔掉自己?
“在这后宫中,长公主一直住在当年皇太后的寝宫,她身边的人多也是皇太后留给她的,皇太后那是什么样的人,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秦王的亲生母亲,她留下来的人个个是能手!”武王妃似看透李眠儿的疑惑,漫不经心地道着李眠儿闻所未闻的事,“而现在皇后入主慈元宫不过五六年的时间,根基也才将打稳……”
“五六年?”李眠儿倒并不知晓彭皇后是近些年才封的。
“先皇后宋皇后是八年前薨的,陈王和紫熙公主便是她所亲生!在皇上还是晋王时,宋王妃连生两个王子,不幸双双夭折,最后却让当初还只是侧王妃的彭皇后,抢在先头成功生下楚王,是以今日楚王排行老三,而宋王妃之后所生的第三子陈王倒排行第四!”武王妃说着,整了整衣束,看样子是要结束对话,准备回席了。
李眠儿听了这些话,忽然忆起去年御花园陈王同紫熙公主的那段对话,想来,陈王当时口中的“贱妇”多半就是指的彭皇后了。陈王之所以养成这股天不怕地不怕又玩世不恭的性子多半与这段纠葛有关。
“剩下的不需我多言了,你好自为之!”武王妃摞下最后一句,便提步往舱中走去。
李眠儿匆忙间只来得及对着武王妃的背影福身谢道:“青烟谨记武王妃教诲!”
武王妃没有顿脚,径直回坐了席上。
李眠儿低头看了看手中还握着的茶杯,摇了摇了头,将其中仅有几滴毒水倾入湖中,然后袖着杯子,偎在栏干上整理整理思路。
经武王妃一提点,许多事情变得明朗了许多。
当初虽然猜出长公主选中自己作筹码是为了将来能够在皇宫中立有一足之地,却并不知晓表面上亲似姐妹她与彭皇后二人竟在暗地里悄悄较着劲。
那么,彭皇后十分厌恶甚至痛恨自己同楚王之间来往自然是理所应当了。
李眠儿深呼一口气,只有拨开眼前的雾团,看清下一段路,才好继续前行,不然总云里雾里的,实在叫人不得不时刻为之胆颤心惊,踌躇不前。
捋顺这些,李眠儿理理神情,缓步回到坐席上,看到疏影投来的关切目光,她递去一道眼色,示意她放心自己没事。
疏影垂下原本一直僵直的肩膀,心下稍宽,安静地立在鸢画等侍女丛中,不敢轻举妄动。
王锡兰今日这场午宴真是从头笑到尾,不知何事令他笑得合不拢嘴,疏影不时看在眼中,只恨得牙痒,可是也只暗暗恨得牙痒……
当她看到他与紫熙公主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又无端地黯然,巴不得这宴会早点结束,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这场端阳午宴的确快接近尾声了,长公主显然喝得有点高,到得后来,李眠儿根本无暇他顾,只一心协助乔令侍照料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长公主。
申时左右,皇上宣布散宴,李眠儿如得赦令,扶起长公主恭送皇上皇后,随后跟着慢慢走下锦龙号。
李眠儿和长公主走在前头下楼梯,忽然疏影紧跟过来,挽了自己的手臂,脸上含羞带怯,李眠儿见她这副光景,心中不解,不由探头朝身后一看,一看后面随着的却是王锡兰夫妇。
刚才疏影落在后头,想是同王锡兰离得太近,不大好意思。李眠儿挑眼望了眼王锡兰,发现他此时的视线却是落在……落在疏影的脖颈处,回过头瞅瞅耷拉着脑袋的疏影,不由会心一笑。
而他们二人刚才阴差阳错的举目回眸,再次纳入紫熙公主的眼中,紫熙公主盯着李眠儿的背影,透着凄凉的视线久久没有离开。
李眠儿等候在路两边,直待皇上的玉辂远远地离开后,才服侍长公主上了仁寿宫的车架,驶离迎晖池,回到仁寿宫。
这一晚,李眠儿睡得并不平静,倒不是紧张彭皇后一招不成,再来第二招,想仁寿宫的防范完全不需她担忧,长公主的实力她本来就很信赖,加上下午武王妃的提点,她更不会担心。
平日里窝在寝宫里,没有外人外界来勾起所有的烦恼,今日参加这么隆重的宴场,又经历生死一劫,想倒头就睡着实在很难。
李眠儿迷迷糊糊直到天亮,一大早长公主就派鸢画捧了一堆华衣首饰,前来给她更衣梳妆。
长公主之前同她提过,给她册封的郡主不用举行祭典,只皇上颁下册书而已。
李眠儿梳洗穿戴妥当,便随同长公主到达前殿,严阵以待皇上的册书。
约巳时正牌时分,福贝满脸堆笑地手托金皇册书珊珊来至仁寿宫前殿,宣读完毕,将册书交由长公主手中,然后后退一步,口里说着“奴才这就给烟熙郡主请安来!”,双膝便已着地。
李眠儿一时反应慢了两拍,直到福贝把礼行完,才连忙起身,出手虚扶将福贝请起。
长公主亦是笑容满面,拉过福贝,简单地寒暄两句,才领了李眠儿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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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不才小小地两更了一下,亲们别漏了哦!
第一百五十一回琼姿只合在瑶台(上)
李眠儿被封“烟熙郡主”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亦谈不上小。说它不大,因为没有册封仪式,只有皇上一纸册书;说它不小,则因为自册封那日之后,仁寿宫的请柬便开始满天飞,皇室的子嗣向来珍贵,偏大梁周家的子嗣来得艰难,是以即便是长公主的义女,那也是相当稀罕的。
不过,几乎所有的请柬都被长公主在第一时间回绝了,李眠儿虽知长公主的用意,却在心底乐得自在,她原本也不喜凑那些热闹场子,不若窝在自己寝宫里赶针线,堪堪一个月的期限就快到了,头一回,她在心里生出一股不想见到金川的念头来。
身在宫里,金川不便出入,没人教她其他的功夫,加之连月来又养伤在床,李眠儿暗里直懊恼,生怕之间所学的功夫都荒废了。于是这些日子,每趁没人的时候,她总会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影遁,幸好,基本的路数都还不陌生,稍微施展几回便就找到原先的感觉了。
这一日逢五月望日,一大清早,乔令侍揣了封描金请帖送来李眠儿寝室:“郡主,这封帖子是长公主昨日替您接下的,一早吩咐我过来同您说一声,车马已经备好,您梳洗一下,一会儿我派人过来叫您!”
李眠儿脸上为迎接乔令侍而提起的笑容因听了乔令侍的话不由凝固起来,见乔令侍说完话就要走的架势,忙追问一句:“乔令侍,请问是哪家的请帖!”
“陈王府上的!”乔令侍笑了笑,然后接着宽慰一句,“陈王府邸的景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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