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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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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天小意蹲在方氏的身旁,可饶她如何地劝,方氏兀自捶胸顿足,哭得没个停。方氏的伎俩,李天天一心的数,想她一时半会也是劝不下来的,索性任方氏一劲地作态,自己只是起身,转首朝院中望去,见周昱昭已经从墙头跃下,正面对着墙站立在院子的一边,王锡兰则是在他身旁,勾着脑袋嘀咕些什么。
李天天不动声色地一整衣饰、鬓发,又叫贴身丫环暮紫小心瞧一瞧自己脸上的妆容,暮紫见自家小姐的脸上残有一滴血渍还有几根杂絮,忙拿起帕子轻轻擦拭几下,完了之后,李天天方才提了裙裾,茵红着脸,缓步移至院中。
周昱昭、王锡兰二人听闻动静,侧转过身,看着正在朝他二人走近的李天天。
感觉到射过来的四道目光,李天天暗自窃喜,心跳如鼓,遂而脸上的羞色越加浓郁。远远地瞧着这秀色可餐的美人,王锡兰咂咂嘴,啧啧赞叹。
李天天走近,立定之后,却是没勇气抬头,只依旧含着面孔,对着周昱昭敛衽一礼,声音刻意往柔处往娇了处发道:“李天天谢秦公子救命之恩,此大恩没齿不敢忘!”
周昱昭也不急于否认身份,只是微微点点头,也不作势虚扶,也不作声回应,可李天天一直低着头,如何看得见他所点的头!一旁的王锡兰见此无奈一笑,于是朝前走了一步,将李天天虚扶了一把。
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李天天忙顺势直起了身子,抬头却见那手的主人并非秦公子,却是王家公子的。
王锡兰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握着那柄已恢复原形的玉箫,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自己的胸脯,脸上满脸戏谑,幽幽说道:“天天小姐,您还真是偏心哪,只想谢我家表弟,殊不知,我可是在不久的刚才,救下您母亲的!”
王锡兰这一下调侃,李天天顿时撇下“那手的主人”的事,郑重对着王锡兰又福了福身子,谢道:“王公子的救母之恩,天天亦是没齿难忘!”
王锡兰听了,面上已是喜不自禁,却是毫不客套地回应道:“那可不是,这救母之恩您可千万不能随便就忘了的!”
他这番话本就吊儿郎当,再加上他那颇带几分嘻皮笑脸的语调,因而在李天天的听来,倒似话中有话一般,直令她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
周昱昭听着他二人一来一往,又见王锡兰在那自顾自地贫嘴;也不插话,只是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偎在过道边上的李青烟主仆。
这会儿,疏影倒是十分地淡定坦然,在她看来,只要自家小姐没事,别人的生死存亡她是管不来的,她可不似小姐整日的多愁善感,忧心忧情的。因而此刻,她很是自得地挺起脊背,揽住小姐的薄肩,任她偎依、取暖。
感觉到周昱昭的视线,疏影很是感激地冲他绽颜一笑,那笑很璀璨很真诚,笑里所含的意思,周昱昭大概是看懂的:不管他们之前有过如何的瓜葛和过结,自他救下她的小姐那刻起,两下便冰释前嫌了。
周昱昭心下一笑,表兄没看错,这小妮子倒还真是有趣。
感觉到疏影情绪的起伏,李眠儿不由抬起脸,然后顺着疏影的目光看向院子里,只是周昱昭已经收回目光,重又转向李天天、王锡兰二人的身上。
李眠儿转眸看了一眼李天天的背影,尔后,回眸,低眉,弯腰,拾起地上的针簪;插回自己的发髻中。
李天天致过谢,娉娉婷婷地转身,莲步轻移,往过道处回走,迎面李眠儿时,不由伸直了脖颈,扬唇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那份骄傲和自满。
同李眠儿擦肩而过,李天天连忙换了副神情,面露黯然凄伤,依至方氏的身边。
“金川呢?”王锡兰再次左顾右盼,仍是不见金川的猴影,便问起周昱昭来。
“我让他跟着那几个驼衣人去了!”
“哦……既是如此用得着人家,那你以后可得对他好些!更何况他还是我们的师兄!”
“哼,我的玉佩至今还不见一点踪影呢,他顶多也就是将功折罪罢了!”周昱昭撇撇嘴,又咬咬牙,拿这只猴子师兄,他也是既狠不心恨又放不心去爱。
开宝寺在众僧人的收拾清理下,总算不再狼藉,而方氏在众人的劝说下,也总算止了哭,周夫人则是从头至尾闭目诵经,冷眼旁观。
无论发生过什么,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方氏领着众家眷的寺院中辞别悟言大师等,这就预备回国公府去了,回了府还有许多事要操办,她也能想出今日之事远远不是所见地那般简单,再者,如若宣扬出去,恐怕对几个丫头的声誉也大大不利,因此,她只能再三叮嘱下人,未经她点头,不得同任何人透露今日这一茬。
周昱昭等将诸事处理妥当过后,也准备离寺,大家都齐集开宝寺的后院,套马的套马,上车的上车……忽然,一团金黄的毛球从一间屋顶上窜下来,直直地跃到王锡兰的肩上,王锡兰面露欣喜,揉搓了几把猴脑袋,口中亲热地唤道:“金川,你总算回来啦,可是寻着他们的落脚处了?”
金川抓耳挠腮,凑和着随意给了个回应,然后伸出一只猴爪至周昱昭眼前,周昱昭见了,立时凑近,接过猴爪中托着的一只翡翠扳指;凝眸对着扳指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任何头绪,只得将其先行收入袖中,示意王锡兰领了金川上车。
王锡兰将转身,腿才抬至半空,忽闻一声饱含惊喜的清脆女音:“阿仁!”又听她继续唤道:“阿仁!小姐你看,那可不是阿仁?”
听见声音后,金川比王锡兰反应快得多了,一个纵身,便越过一辆马车,直奔到李眠儿和疏影的车驾上。金川显然也是十分兴奋的,不停地对着这主仆二人是张牙舞爪又摇头晃脑。
见了金川,李眠儿亦是一扫先前的悲苦,握住金川的两只前爪,轻轻唤道:“阿仁?你是阿仁对吧!”
金川双脚着地,立起身子,原地转了个圈,逗得李眠儿主仆扑哧一笑,不要再问,眼前的这只金猴定是她们的老朋友阿仁了。
“金川,什么时候你改名阿仁了?貌似你对之还十分中意,听得不亦乐呼么!”王锡兰甚为觉得稀奇,这死猴子什么时候勾搭的这两个小美人,连昵称都叫上了!这不兴致盎然地走将过来,欲要一看端的。
“金川?”疏影看看王锡兰,又看看她们的阿仁,“难不成阿仁是你所养?”
王锡兰挠挠后脑,只觉小丫头说得这句话听得怎么这么别扭,如果师傅听到,定要啼笑皆非,大师兄岂是他能养来的!清清嗓子,王锡兰正色回道:“倒不是本人所亲养,却是家师所豢!他本名金川!”
疏影闻言,立刻撅起嘴,样子很是不情不愿地对着金川说道:“原来你叫金川啊,却是比阿仁更像个人名,看来你的主人也是很看重你的!去吧,回你的主人那去吧!”
李眠儿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了,正因两家离得近,阿仁,哦不,金川才得以与自己慢慢熟络起来的。很是不舍地握握小猴爪,然后抽身转头便往车厢蹬去。
这下金川可不依了,紧紧攥住李眠儿的裙裾,就是不让她上车,无奈,李眠儿复又回过头,摸摸猴头,捋捋猴背,好生安抚了一会,待金川平静了,才掉过头重新蹬上马车。
然她一转身,那边金川又开始撒起泼来,就是不让李眠儿上车。李眠儿深感无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李眠儿主仆只当金川不舍,而一旁的王锡兰却是知道金川的意思,是不想她们上这辆马车!王锡兰仔细瞅了瞅这辆从外面看风国公府其他几辆没什么两样,马也是相同的高硕健马,那金川为何要作此等反应呢?
“那就让金川一路跟着她们吧!”身后的周昱昭亦发现金川的反常,可一时也摸不透金川的意思。
刚好这时,已经坐在车里多时的方氏也催将起来了,于是李眠儿带了金川,一行三人上了马车……
第五十二回 落花飞去尘烟起
国公府的五辆马车紧连着疾驰在狭仄的山道上,嘚嘚的马蹄声在山间不断回荡着,连同飞扬的尘土,似乎在联袂叫嚣着,此时马车中的主人心里是何等焦躁不安。
方氏将李天灵安排在自己的车厢内,而临时给明月所制的棺柩则单独放在原本为明月、李天灵娘俩二人共乘的马车内。
李天灵只一路抽抽噎噎,方氏听得有些不耐烦,于是冷声斥道:“你母亲还没死哪!”
李天灵一听,连忙收了泪,应了声“是”,便大气也不敢再出了。没有了亲生姨娘时常的左右护佑,以后当真唯有指望嫡母垂怜的份了,李天灵想及此,虽腹有万般苦楚,却也只能生生往肚里咽了。
暮紫服侍李天天重挪了个位置,改坐车厢靠窗的一边上。李天天心里像有只小鹿在四处乱撞,终忍不住,她伸手揭起车帘,抻着脖子朝马车后头望去,越过自家的三辆马车,果然看见一辆华丽车驾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最后头,便喜滋滋地回身端坐,抿嘴而笑。
暮紫一早便猜着自家小姐的心思了,那位秦公子真好风华,又武功高强,招小姐上心,也是难免的,只是那秦公子在京都名不见经传,而小姐可是才名享誉整个京都的国公府小姐,他俩门不当户不对的,怕是姻缘难成。然又想,这些都是大爷和大少夫人操心的事,何时轮到她个小丫环干涉了,她只要依着小姐的心意办事就足以了!
“金川,瞧,我手上这个可是我新近才绣的香囊,你要是不要?”疏影自一上车便兴奋得没个歇,不住逗弄着金川,只是金川却似有心思一般,只一径儿地盯着车厢前头,对疏影是爱搭理不爱搭理的,就连疏影忍痛割爱到把袖里珍藏着的一只菡萏香浮小绣囊拿出来引诱他,他也不为所动。
李眠儿瞧着金川一路心事重重的样子,暗里也觉着怪怪的,这会见金川两眼直盯着车厢前壁,不由起身,小心晃至金川旁边,然后伸手在厢壁上戳一戳又摸一摸,眉头不禁一皱,并没发现有何不妥之处啊!
金川以为李眠儿了悟他的意思,兴奋地龇牙咧嘴;两只爪子攥起李眠儿的一截衣袖就将她往车头拽,疏影一见可不乐意了,忙扯开他的猴爪,急道:“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家小姐啊,这么一跳下去,岂不得断胳膊断腿哪!”
金川听了,干脆连疏影的衣袖一起,将她二人一并往车门处拖拽,这下可惹恼了小丫环,疏影气得恨恨一跺脚,双手拎住金川的两只耳朵:“喂,姓金的,怎么一年不见,就变得这么不听话呢,快,松开你的爪子,扯坏了,我可是要找你主子赔的!”
金川闻言,收回爪子,耷拉个脑袋,重又没精打采地回到原坐处,依旧紧盯着车厢前壁。
华饰车厢内,石洵盘膝而坐,双眼阖起,周昱昭亦是同样姿势,只是手中却一直把玩着将才金川递给他的那枚翡翠扳指,凝神细索。
王锡兰则是在一边一会仰头眉蹙,一会低头抿唇,脑海里总盘旋着金川那反常行为,而他冥冥之中觉着金川的反常自己是晓得原因的;纵使他前思后想了半天,就是没摸着头绪,可他明明是晓得的……
王锡兰暗自低咕:“马车!他不给她们上那辆马车!马车?……是马?是车?”蓦地,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回想起,当时,他刚刚清理完窝在配殿里的几个驼衣人凶徒,出了配殿一路撒奔,在马厩外又摞倒两个驼衣人,然后就见马厩内正瑟缩在马槽边上的方氏主仆三人,彼时,他隐约觉着哪里不对劲,却一时也来不及细思。此刻想来,那喂马一事何时劳需她一个当家主母亲自上阵了?
想及此,王锡兰猛地坐起身子,对着周昱昭低吼了一声:“马!是马!那马有问题!”
周昱昭睁开眼,转面盯过来,王锡兰忙解惑:“金川不让她们坐那马车,是因为那马有问题!”说完,就命驾车人加快速度,追上前面的车队。
然他话音没落地,一连几声尖锐的马嘶传来,周昱昭愣都没打,即刻启窗飞跃而出,脚尖在其中一头赤马的脑门上轻轻一点,借力腾空而起,远远望见前面一辆马车在山道间横冲直撞,那牵引的马匹显然已经疯乱,车前的驾夫也没了踪影,怕早被甩出。
更前面的几辆马车却是纷纷加快速度,欲离那疯马再远些。周昱昭脸色阴郁,心急如火燎,眼看离得越来越近,却突然一个陡弯出现,前头四辆车尽皆平稳转过,唯最后一辆仍旧胡乱地朝前猛冲,堪堪就要奔进山崖。
周昱昭抽出腰间长鞭,身子一横,侧身横走于山壁,飞奔助跑,然后全力一跳,将腕间长鞭奋臂甩出,勾住那几欲坠崖的车厢后驾上的一段木轴……
周昱昭暗松一口气,迅速落地扎稳下盘,然他一人之力,加之自己前冲的惯力,一时擎之不住,于是连人带鞭被马车朝前拖了半丈有余,脚底的地面因此硬生生被划出两道一指深一鞋宽的长沟。
然也就是这半余丈的距离,前面的马车窜出道路,已经一半冲出崖壁了,那匹疯马正半空悬挂,不住地长嘶哀鸣。
周昱昭见马车不在移动,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收鞭,双脚交替着往前挪移,近了些,又近了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地,他手中的长鞭鞭头所勾勒的木轴终于支撑不住这众多的力道,“咔嚓”一声,断裂了,长鞭嗖地弹回,周昱昭受势趄趔着倒退了几步,尔后,就看到马车整个地翻下悬崖,以及崖下传来的疯马最后的凄绝长嘶,如此,周昱昭仍不死心,飞也似地奔到崖边,兜手甩下长鞭……
他这么一折腾的功夫,王锡兰也已来到崖边了,二人呆呆地看着悬崖之下,崖壁崖底,到处皆横亘着灌木杂丛,疯马的尸首早已消失无影,车厢亦是分崩离析。
方氏等人的马车在不远处停止下来,一个一个都心惊胆寒地朝这边走来,方氏尤为惧怕,一路上的魂不守舍就因这等事。
原本只是想喂李眠儿的驾马一点药,指望回头的路上,出点小状况,好叫李眠儿受个惊吓或者小伤小患什么的,届时入不得明日的寿宴便好。
却不想在她施药途中,突然闯入两个持刀的蒙面劫匪,吓得手上一时不查,药参入得多了些,再后来又是担心女儿,又是哭丧明月的,就把这茬事给忘干净,直到临走上车时,最后催促李眠儿主仆的那一瞬才想起马的事,可究竟那药效具体怎么个烈法,她也不甚清楚,故而总怀着幻想,料想应该不会出何大事云云,也就听之任之了。
方氏手脚发抖,她这会,甚至残忍地、晕了头地,忘记李天娇、李天灵是李青梧的女儿这一茬事,而稀里胡涂地宁愿那坠崖的是李天娇、李天灵姐妹中任一个,也不想换作是李青烟,她的潜意识里,感觉自己的相公或许也是这么宁愿的。
虽贵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可夫君是她的天啊,李青梧怎么看重李青烟,她自己比谁都清楚,也许嫡女天儿也不一定超过去。如今竟不意害了她的命,回头,再怎么着,李青梧定不会饶恕自己了。
周昱照缓缓地抽回自己的鞭子,额前细汗一滴滴渗出,再沿着面部优美弧度划至光洁的下巴处,殊然一落……
第五十三回 东流怅望西流水
李眠儿仰面瞬也不瞬、眨也不眨地盯着崖上神美骨秀的毓华男子,眼见一颗汗珠幽幽地从他下巴上滚落,滴在自己身旁一株杂草的叶片上,依稀像是滴在了自己的心上,熠熠闪闪着,将自己的胸膛都照得透亮。
周昱昭专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长鞭以及那条缠绕在自己鞭上的金黄尾巴,然后双手交替着,将之一截一截地往上轻拽,即便感受到李眠儿的目光,他也不敢回应,崖壁上峭石横生,一不小心就可能划伤皮肤,而她的皮肤又是那般得娇嫩。
疏影紧闭着双眼,死死拉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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