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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浮萍随逝水-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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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尼尔嘉没想李眠儿应得这般爽快,颇为意外,刚要张口说什么,却听李眠儿开口续道:“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秋尼尔嘉蹙眉,应地比较谨慎,“你说说看!”

是晚,周昱昭依然没有露面,李眠儿没有想再去找他,晚上练了几页大字,便洗潄上床就寝。

辰时三刻左右,一身朝服妆扮的周昱昭步覆匆匆地跨进园来,这时候他应该还在朝上才对,可他头上的冠冕已经摘下,但身上的朝服还穿得齐整,许是急急从朝上过来。

李眠儿虽心知他来此为何,却一如往常地迎上面色冷凛的他。

一近得他身上,周昱昭便捉住她的一只手,神情痛苦地质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答应谁什么了?”李眠儿明知故问。

“你昨天去了秋尼那里!”周昱昭没有绕弯子。

“嗯!是,我去了!”李眠儿点头,目光迎着周昱昭的,突然面上一喜,“难道他被我劝服了?”

闻言,周昱昭眉峰凑起,双眸动也不动地紧盯在身前这张占据他一半神魂的面容上,将信将疑地问:“你拿什么劝得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眠儿听他这般问法,登时面上冷却如霜,抽出手,退开了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秋尼今晨突然松口,而你昨天下午才去的他那里!”周昱昭语气没有放软,仍然坚硬似铁。

“蓝锦一直守在外面,我与他不过说了半柱香的话!”李眠儿拿不准他语气中的怀疑是因着哪一件,是怪自己擅自做主见了秋尼,还是怀疑自己同秋尼暗下做了交易,但不管出于哪一件,自己都不能露出破绽!

第二百八十七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二十)

周昱昭闭了眼睛,右手两指用力捏着眉心,片时后,他睁开眼睛,踱到李眠儿身前,低低地问:“你怎么劝得他?”

他改口了,之前是“你拿什么劝得他?”,现在是“你怎么劝得他?”

听此,李眠儿依然不敢松口气,她面色不改:“很简单,他非要我可以,我只给他一句话,带我的尸首回南秋吧!”

闻言,周昱昭怔怔地愣住,颇感讶异:“就这样?”

“嗯!”李眠儿浑不在意地道,“很简单的事,是你们想得复杂了!秋尼不过是看着碗里想着锅里,只要你断了他的念想,他自然而然也就退一步了!”

周昱昭不可置信,再次趋向前,捉了她的手,这回是两只手,喃喃地道:“我一听到秋尼改变主意,不再讨要你作为结盟条件,我第一反应便是你做了什么!是以,想都没想,丢下满朝文武就跑来你这里了!”

“秋尼怎么说的?”李眠儿恍悟地点点头,“好歹我是他的外甥女,他总不好逼死我!”

“他说……他说……你,他答应不再作要求了!”周昱昭说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言辞也开始变得不利索,“只是……秋尼霁晓须留下来,给她……封个名份!算作……两下结盟之好!”

“这个好办啊!”李眠儿将周昱昭面上的不自在收在眼底,纵然心里是万倍的不自在,可此时,她也只能大而化之。“你即日册她为贵妃,就赐住她现在所住的园子便是……”

“眠儿——”不等她说完,周昱昭攥紧她的手,抢道,“眠儿,我不会碰她,留下她不过是权宜之计!”

李眠儿点点头:“秋尼这么做,主要还是看在他妹妹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另者顺带着还能巩固两方联盟,你又有何理由再三拒绝?”

“眠儿,今日,我一并连你的后位也封下来如何?”

一向果敢专断的周昱昭此时突然变得小心翼翼,李眠儿看在眼中,有些心动,也有些心疼。知道他是极在乎自己的,知道他眼下正陷入困境,知道他在委曲求全,也知道他因秋尼霁晓的事正小意地讨好自己,于是,她微微笑:“还是等你到了帝都之后吧!”

听她这么说,周昱昭一时看向她的眼神复杂。看着看着,他手上一松,胳膊一展,将她整个身子紧紧搂入怀中,然后就像是要把她囫囵吞入腹中一般地向她索吻。

许久过后,李眠儿才觑到他喘息的当口,唇齿间溢出一句:“朝上,还在等你呢!”

不想周昱昭竟是闻若未闻,呻吟着应付道:“先让他们等着罢!”

他的声音含吟带喘,魅惑无比。激得李眠儿浑身一颤,脑中登时一片空白,一并连将才折磨她身心的那些苦恼和痛楚蒸发掉,神魂中只剩下口里周昱昭那条搅得她天旋地转的灵动之舌。

又不知多久过去,周昱昭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在她的额间印上一吻,撩整一下裳摆,便转身出了园子!

当日。大周朝后宫算是正式有了妃子,霁贵妃。

想来,与南秋的盟约进展定也是顺利非常,因为第二日。秋尼尔嘉就带了使团秘密回去南境。

自此,李眠儿的园子里就多了一位常客。

在秋尼尔嘉走后的第二日,秋尼霁晓便神采奕奕地跑来,名义上是来串门儿,实际上呢不排除炫耀的成份,以及摸探周昱昭行踪的目的。

而李眠儿自己并没有什么心思应付秋尼霁晓,因为她知道,秋尼尔嘉回境后,真正地对抗就要开始了。

周昱昭这会儿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所有心神都会放在如何尽快造出大船,如何遥控远在南边边境的白展怎么与秋尼内外联合收服边军,如何监视王锡兰在西腹之地的进展等等。

四月十八这一日,大梁南部边境告危,秋尼尔嘉的十万大军在边境囤了十来日之后,终于正式发动进攻,其攻势之犀利,比之当年更加凶悍。

就在秋尼进攻的第二日,大梁边军出现内讧,有人鼓动不战而降,接着就有将官带领属兵与秋尼尔嘉里应外合,致使边境大片守城被秋尼一举攻陷,进而大梁南境边防瞬间崩溃瓦解,远在都城的太宗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这一消息直令地处一东一西的陈王和楚王深为震撼,南秋分明是趁人之危,如此一来,大梁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内忧外患,哪一个都是要耗掉半条命,如今两下同时夹击,直叫大梁分身无术阿。

被逼得不得不背水一战的陈王,于四月二十五日这一天,举倾全军之力发动最猛烈的一次进攻。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相比一个头两个大的陈王和楚王,河对岸的周昱昭如今总算能松了一口气。

有了这近二十天的时间空当,准备用来渡江的十艘超级战船已经可以入江作战,面对陈王的进攻,他不用再像之前一味地持保守之态,这一次,非要亮出些厉害给对岸瞧瞧了。

他这招牌一亮出,的确够陈王瞧了。

当身先士卒的陈王率船队扬帆快至江心时,遥遥望见对面并排十余艘巨型战船如离弦之箭冲锋而来时,他原本自信满满的心顷时凉了半截,船上所有的士兵看到对面那每艘船足赶自己脚下所立之船的两倍有余,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待陈王反应过来,下令所有船只掉头撤退时,业已为时已晚。

如此一来,反倒不如不撤的好,这样起码还有很多船能够控制得住,从而可以及时逃散开来,不至于匆忙撤退间,船头撞船尾、船尾碰船头地自家先乱起来。

但这些都是事后意识到的,当是时,所有船员在面对冲涌而来的巨无霸时,下意识地便想着撤逃,一接到陈王撤退的命令,个个巴不得立马掉头最先撤离。

所有人都这样想时,自然便一窝蜂样地乱了章法。

船可不似马,可以随意操控,一旦失了序后,就很难掌控。

陈王发现船队陡然间混乱,知道自己下令下得仓促,但错已造成,纵喊破嗓子,也无法将船队重整有序。

大梁船队正乱得不可开交时,周昱昭的十艘先锋战船以无人可挡之势飞驰而来,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朝着北岸骚乱无序的船队纵力横冲。

陈王眼瞅着大周的战船就要冲进自己这边的船队时,暗道不好,腾身飞起,弃了自己所坐的头船,落至后面的船上。

脚一落船,便指挥居于后面几排的船只以船头作船尾、船尾作船头的方式有序撤离,而前面的那些船兵只得狠心放弃了,否则今日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就这样,周昱昭取得了与陈王对阵数月以来的头一次压倒性胜得。

将缴来的船兵收编入伍,周昱昭不打算给陈王以喘息之机,自己的杀手锏已经暴露,如若不趁胜追机,陈王很可能如法炮制,到时,两方又要陷入僵持之局。

但登岸之战最是苦难,没有强大的兵力作后盾,万一失利,此次积攒下来的优势就会拱手让人了。

几经权衡,周昱昭最终决定还是等秋尼尔嘉来了之后,汇两家之兵,一举占下北岸。

至于秋尼尔嘉,自他打进边境之后,便径直北上,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但因为同周昱昭签署盟约之时,已明确应下,沿境不得滋扰抢掠百姓,对于新占的城池也以招安为上策,只有顽抗者,才采取强攻。

这么一来,许多防御薄弱的城池,守城者眼见大梁摇摇欲坠的形势,不等秋尼打来,便纷纷倒戈。

不足半月时间,已将两广、福建三路纳入麾下,然后率十五万多大军,沿着周昱昭的地盘江南两路,前往应天府。

当陈王得知,周昱昭未作任何抵抗地任秋尼途经大周领地、直奔应天时,他方才意识到,秋尼与周昱昭早已成串通之势,难怪秋尼一路畅通无阻,难怪两下配合得如此默契,原来早有预谋。

此时陈王的状态已不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他当即书信告知父皇和楚王,共商对策。

楚王那里,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以五万余兵对抗王锡兰和朗格近十多万兵力,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确然在一截一截败退,城池正在一座一座地以每十天丢一座的速度丧失,最终败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镇守都城开封的太宗皇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才多长时间,十五个月前,自己刚刚将北寒赶出大梁的边境,率亲军凯旋,铲掉叛党秦王一党,又逼死武王,可谓春风得意,顺风顺水地将大梁彻底挪到自己这一支族下。

然,十五个月后,自己竟被一个毛头小子逼到如此境地?

联蛮军,结南秋,渗边军,他这分明是蓄谋已久,是谋了一年还是两年,是武王谋的还是他自己谋的?否则,仓促间他凭什么联合起这么强大的力量共同对付大梁?

他也真敢为之,就不怕到头来,被盟友反咬一口?

第二百八十八回 杨花落尽子规啼(二十一)

大梁都城开封府大内皇宫御书房内,在御书房已恭候多时的燕国长公主显得有些不耐,好容易将太宗皇帝盼来。

“皇兄,励玟那里怎么样了?”太宗一进书房,长公主匆匆告了礼,便沉声探问,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那小子不知从哪倒腾出十来艘大战船,励玟给弄了个措手不及!”太宗脸上更是阴得能降下雨来。

“既然励玟也遭了重创,皇兄,该到了阻止局势恶化的时候了!”长公主这一年半来就没有过几天舒坦日子。

先是三王兄秦王篡权后不知去向,再又是侄子武王夫妇自尽,然后侄孙周昱昭于南方建权立制,公然与大梁对峙。

大梁到如今已是岌岌可危的状态,若再任之发展下去,很可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先皇太祖千辛万苦打下的基业,最后葬送于手足相残,而拱手让人,岂不愧对周家列祖列宗。

当初,虽然知道立储一事会闹得不可开交,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态势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早在周昱昭对应天称帝之时,她便来劝过皇兄太宗,让其立周昱昭为储君人选,免得一场氏族内部纷争。但太宗当时除了怒不可遏,根本就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

事到如今,大梁由稳操胜券的一方,变成眼下四面楚歌的境地,倘还不知进退的话,只怕结局会两败俱伤。

“阻止?箭在弦上,你倒要朕如何阻止?”太宗直面长公主,试问。

“当初。我不止一次劝过皇兄,早些立下储君,不管是励瑾、励玟还是励勤,我想就算皇兄选了励瑾或励玟,励勤那里也不会有何异议的,我还是了解他们夫妇的,绝不是冥顽之人,只要皇兄给他们一个准头。他们便晓得知进退!结果……”

你倒好,非要赶尽杀绝,逼得皇氏一家家破人亡!

最后一句,长公主吞在腹里,没好说出口来。

“谁又晓得朕的良苦用心?”太宗一双眼睛通红,泛着疲乏,“你以为朕想把大梁搞垮?你当真以为励勤是省油的灯?朕只恨当初手软。把他的儿子放走!”

“皇兄——”长公主逼近一步,“难道你真要和昱昭这么斗下去?不管是你还是他,姓的都是周啊,都是父亲先高祖的子孙,何苦呢又是?”

“我知道姓周,你那宝贝侄孙儿知道么?勾结蛮军,串通南秋。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太宗说着近乎咬牙切齿。

“所以,你还是一纸召书将储君之位让与他吧,免得生灵涂炭!”长公主皱着眉头,苦口婆心。

“你是不是让朕认较输,是不是以为朕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太宗一甩袖口,面色愠怒。

“这不是认输不认输,这是对大梁最好的保全之法!”长公主一再苦劝。

“哼——朕当年血里来血里去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实在不行,朕亲自过去会会他!”

闻此,长公主摇摇头:“皇兄。南部边军里头有士官被昭儿策反,你就不怕北边万一亦是如此?”

万一北部边军南下,占下都城,那这场对峙几乎可以宣布结束了!

“哼!”太宗冷哼一声,侧头对长公主道,“你先回仁寿宫!朕还有要事处理”

心知皇帝是不愿听下去,长公主张口欲言又止,暗叹一声。然后福身行礼退出御书房。

不过在听了长公主的提醒后,太宗没有率兵南下的意思,而是镇守都城,只命陈王不惜代价守住大江北岸。

然事实情况是。陈王的确不惜代价地拼命镇守,但无奈周昱昭与秋尼尔嘉联手,强强联合,不到半月功夫,便成功登上北岸。

陈王秉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意念,带领残兵败将退居徽州境内山区。

徽州境内山区绵延重叠,陈王借此为屏障,做为歇脚之地,只待寻机定夺下一步的打算。

五月十五,月圆之夜,周昱昭和秋尼尔嘉在徽州城城楼内设庆功宴,犒赏大周和南秋文臣将士。

李眠儿是在周昱昭胜利过江之后,被接往徽州,这一晚的宴会她自然是要出席的。而秋尼霁晓则是应了她哥哥秋尼尔嘉要求随后也被接来,只是晚宴周昱昭未让她露面。

不过对此,秋尼尔嘉似乎不大乐意,当着所有人面,说是想她妹妹了。

周昱昭不好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便着人请来秋尼霁晓。

其实这个宴殿是有东西各一处偏门的,但秋尼霁晓却偏要从大殿正门口摇曳而入。

仍旧一身轻薄红裳,只是样式更妖娆,长长的裳摆远远地拖在地上,飘扬的披帛从臂藕间穿过继而荡在身后,随着她娉婷的身姿一漾一漾。

殿内已酒过两巡,许多人渐现微醺,眼前乍然走来这么一位婀娜多姿的绝色美人,顿时个个眼神一亮,若非知道来者身份,不敢生出觊觎之心,只怕一时殿内定满是吞咽口涎之声。

李眠儿抬眉扫向殿央,眼前这个场景让她忆起三年前第一次参加国公府家宴时的情形。记得当时自己走得还是偏门,但众目睽睽的感觉令她记忆犹新。

但与自己不同的是,秋尼霁晓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面上妆容精致美艳,应是极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吧!

她低首饮着酸梅汁,右手边已经摆好一张空座榻,只等秋尼霁晓来坐。

当秋尼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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