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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上枝头-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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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黠,“就算我说的是真心的,那现在我反悔了,怎么样?二哥、铃铛他们就在村口,你想不跟我走也不行。”
青桐捏着拳头轻轻打在他胸口,“霸道,傻子,不讲理。”
他拥她入怀,贴着她的耳朵轻轻说道:“青桐,我爱你。”
番外之凤琰篇
一 往事如云烟(上)
寒风吹卷着雪沫呼啸而过,破败的茅草屋好似随时都会吹散一样。
冯远走下马车,看着眼前陈旧到不可思议的房子,看在世态炎凉的双眼中,却是平静无波。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进院子。跨过已经形同虚设的院门,轻轻敲响了房门。
房中的殴打之声立即停止,过了片刻,一个女子开门走了出来。虽然枯瘦如柴,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甄姬见到来人,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找谁?”
冯远淡淡的说道:“我是凤凰山庄的管家,特奉老爷之命,前来接小公子进山庄一叙。”
听到这话,甄姬立即激动起来,浑身抖了半晌,连忙扔到手里的擀面杖,匆匆的回身跑进了屋里。冯远趁机打量了一眼屋里的情形。
屋顶破了大大小小多处洞口,呜呜的寒风直接从洞里吹了进来。倒不至于太黑。屋里冷飕飕的,没有一丝暖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常年没有人住。像样的家具没有一个,却在正中央靠墙摆着一条长案,上面摆着几碟勉强说得过去的瓜果,香炉里插着三柱清香,一个牌位供奉在后。
不用看也知道,那个牌位上写着的人是凤家的祖宗。逢年过节的拜祭事宜,一向是由他来操办的。
冯远在心里冷笑,都已经被赶出凤家十年了,竟还妄想着有一天能回到凤家吗?一个不得宠的侍妾,若不是命好生了个儿子,恐怕现在凤家已经忘了时间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快走!”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和恼怒。冯远闻声望去,只见甄姬手里拖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乱糟糟的头发也看出打理的痕迹。冯远再次冷笑。
甄姬动作粗暴的将孩子拖了出来,站在冯远身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捋了捋头发,说道:“冯管家,已经都准备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不是我们,而是我和小公子。”
甄姬当场愣住。冯远却不理她,弯身看向那个孩子。
孩子实在是太瘦了,好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起,透过单薄的衣服,能清楚的看到一根一根的骨头。双眼红红的,显然刚哭过,已经脏到打了结的头发被草草的梳到脑后,显得一张脸更加无神。怯怯的看着他这个陌生人,触到他的视线,立即向母亲身手缩去。却不等隐藏住半个身子,又被拖了出来。
冯远冷漠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孩子说道:“小公子,我是凤家的管家,是来接你进山庄的。跟我走吧。”
孩子却缩得更厉害了。
甄姬瞪了他一眼,抬头看向冯远,为难的笑道:“您也看见了,这孩子离不开我。要不您看……”
“老爷说了,只请公子一人。”冯远淡淡的打断她的话,再次看向孩子,“小公子,请吧。老爷还等着您呢。”
甄姬见事情没得商量,只得推了推孩子的背,恶声恶气的说道:“去吧去吧,老娘养你这么大,你可得给老娘争气!”
“娘!”孩子慌张的拉住她的手,“娘我不走!别把我送人!娘!我听你的话!我不会再让衣服被河水冲走了!娘我不走!”
甄姬看了看已经背过身去的冯远,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时,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舍。她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道:“三儿,去吧,不是将你送人。进了山庄要好好听话,可不要见到好吃好玩的,就忘了娘亲。”
“可是我……”
“哭什么哭,真是晦气!又不是生离死别!让你走就快点走!快走!”甄姬不耐烦了,又露出凶巴巴的样子,使劲儿推了他一把。
孩子噗通摔在地上,眼泪刚刚涌上眼眶,触到母亲的瞪视,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他抬头看了看冯远,从地上爬了起来。
冯远对他点点头,抬脚往外走去。听到身后慢吞吞的脚步声,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孩子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走几步便回头望望母亲。冯远无动于衷,却放慢了脚步。
堂堂凤家的三公子,却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真是讽刺。这又能怪得了谁呢?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投错了生母吧。
马车平稳的驶进城门,停在一座碧瓦白墙的山庄门前。大红的木门上那一根一根的铆钉铮明瓦亮,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仍旧反射着金灿灿的光泽。门前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分别立在两旁,虎视眈眈的瞪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孩子。
冯远刚刚走下来,门前立着的侍从立即走了上来,为其撑起了伞,鄙夷的看了看他身边的孩子,说道:“冯管家,这就是?”
冯远打断他的话:“不该问的别问。”顿了顿,又说:“老爷、夫人呢?”
“正坐在大堂里等着您的回话呢。”
冯远点头,弯下腰示意孩子跟上,抬脚往前走去。
孩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仍按捺不住好奇的天性,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蜿蜒的回廊,袅袅的湖面,五彩的锦鲤,美丽的侍女……这对一直窝在陋室中除了挨打就是干活的他来说,仿佛是来到了仙境。两旁的侍女掩嘴轻笑,看着他议论纷纷。他慌忙往冯远身后缩了缩,惹得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大厅之中,已经年过半百的凤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看到正走进来的孩子身上破旧的衣服,冷漠的双眼中终于露出第一抹表情——嫌弃。身旁同样坐着的夫人,穿着打扮无不透着富贵,一双已经生长了皱纹的眼睛里布满了精明之色,彰显了一个当家主母的严厉。
冯远示意孩子停下脚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夫人,小的已经遵从老爷夫人的命令,将三少爷带来了。”
凤老爷点点头,视线落在孩子身上,看了半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局促不安的看了眼冯远,见他点头,怯懦的说道:“我、我没有名字,娘一直叫我小三儿,我大概就叫小三儿吧。”
话音刚落,凤夫人已经皱起了眉头:“那个女人怎么可以……丫鬟就是丫鬟,给自己孩子起个名字,都这么随随便便,更何况这是凤家的孩子。”
凤老爷沉吟半晌,又问:“你,读过几年书了?”
“书?”孩子歪了歪脑袋,一脸困惑的样子。
“难道你从来没读过书吗?”凤老爷对冯远使个眼色,冯远会意,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那是为今年采办年货罗列的清单,第一行写着几样青菜的数量。放在孩子眼前让他念,却是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羞红了脸。
这下不只是凤夫人皱起了眉,凤老爷那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波动。
算算时间,这孩子今年也该有十岁了,到现在居然连一个字都不认识。这……到底是丫鬟生的孩子,穷不说,看上去也笨。
几个大人正皱眉间,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从门外传了进来。
帘子一掀,一瘦一胖两个少年走了进来。俱是一身的锦袍,看得孩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两个少年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微微一顿,忽然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文儿,武儿,你们过来。”凤夫人抬手召唤,两个少年立即跑了过去,亲昵的靠在凤夫人的怀里撒娇。
“娘,这个小叫花子是谁啊?”“是啊娘,身上怪脏的,怎么好端端的叫花子带进山庄里来了,万一有虱子怎么办?”“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小叫花子偷我们家东西吃,被冯管家抓住了。”“对对,大哥说得对,肯定是小偷。”
两个少年嘻嘻哈哈,旁若如人。忽然一声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是小偷!”
笑声一顿,齐齐看了过去。只见孩子脸涨得通红,怯懦却又愤怒的吼道:“我不是小偷,我是坐着马车来的。”
凤文凤武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他居然说是坐马车来的。”“做梦吗?一定是疯了。”“依我看啊,他就是嘴硬,这样的人就应该交送官府。”“交送官府多没意思,娘,不如就交给我们俩玩了吧。”
“别胡说。”凤夫人嘴上虽在斥责,脸上却一直带着宠溺的微笑,她看了孩子一眼,说道:“他是你们的弟弟,以后就要在山庄里住下来。你们要和睦相处,听到了吗?”
两个少年一愣,笑得更大声了:“娘,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做叫花子的弟弟啊?”“娘,弟弟是叫花子,难道不是在说您和爹也是叫花子吗?”“哈哈哈……”“哈哈哈……”
凤老爷轻咳一声,笑声小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凤夫人,凤夫人点了点头,他明了,转头看向孩子,说道:“我不管之前你娘说了些什么,又教了你写什么,统统给我忘光。明天起,我会请镇上最好的夫子教你读书。记住,你姓凤,单名一个琰字。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凤家的三少爷。”
二 往事如云烟(中)
“三少爷,这是您住的院子,这一间呢是卧房,出门朝南那一间是书房。夫子教课的时候就在那里,你明早可一定要早起啊。”
“三少爷,您没事的时候别到处乱跑,山庄很大的,您如果想去哪里玩,就告诉奴婢,奴婢带您去。”
“三少爷,您的衣服脏了,让奴婢给你梳洗一番吧。”
“三少爷……”
“三少爷……”
凤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绣着象征富贵花色的金色纱帐,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已经是他在这里住的第三天了,就仿佛是置身于一场美梦中,久久没有醒过来一样。
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白色干净的睡袍,料子滑溜溜的,一开始穿的时候还会有些凉。油腻打结的头发被洗的香喷喷的,软软的散落在枕头上,身上也香香的,比春天上山砍柴时看到的任何一种花都要香。真想让娘亲也看看呀,那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姐姐真漂亮,说话声音软软的,好听极了。就是总是三少爷三少爷的叫,怪别扭的。娘亲都叫我三儿的。
那个长着胡子的老伯伯是谁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过他给我这么漂亮的衣服穿,还给我这么温暖的房子住,一定是个大好人。听隔壁的黑子说,城里捐钱行善的大善人都是这样的。他一定也是个大善人吧。唉,要是他把娘亲也接来就好了。哦对了,不如明天去求求他吧,这样娘亲也不用挨饿受冷了。
凤琰边想着,一只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身上暖暖的被子。指甲忽然一紧,他吃了一惊,连忙坐起身来,对着月光仔细的看。
哎呀,起了一个线头!
凤琰急的都快哭了,抱着被子来来回回走。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把老伯伯家的被子弄坏了,他一定会生气的!都怪我!这笨手!笨手!!没事瞎摸什么!
他狠狠地打着自己的手,像是要打死地头上的蛇一般,不遗余力……
天亮了起来。晴空万里,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花白胡子的许夫子倒背着手,手里的戒尺闲闲的晃动着。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急速的跑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快,忘了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狠狠的摔进了书房里。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觉得鼻子里一热,留下两道鲜红。
许夫子吓了一跳,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蹲下身给他仔细的擦拭。看他头发乱糟糟的,眼神还有些呆滞,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夫子有些生气,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睡、睡过头了。”凤琰愧疚的低下头。
许夫子重重一哼,将手帕塞进他的鼻子里,拿起戒尺,说道:“把手伸出来。”
小小的手掌伸了出来,戒尺却久久没有落下。许夫子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掌,吃惊的说道:“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凤琰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将把被子弄坏、自我惩罚了一夜的事情说了出来。许夫子沉默了。
眼前这个凤家三少爷,他是有所耳闻。不得宠的侍妾所生的孩子,在外吃苦劳累了近十年之久,好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折磨成了谨小慎微处处小心的性格。不过是勾起了一个线头,居然就怕成了这样,可见他是有多珍惜现在的生活。虽然起步晚了许多,但却是很用功。不论布置下去什么样的任务,都会认真的完成。要说有多出色倒不至于,但比起凤家的另两位少爷,却是好了很多。
“老师。”凤琰抬起脸,举着双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学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子责罚。”
罚?夫子呵呵笑了起来,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肯忍心打这样惹人怜惜的孩子。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已过。
昔日瘦弱怕生的孩子已经渐渐长成。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意思就是说,许多人对品德不去修养,学问不去讲求,听到义不能去做,有了不善的事不能改正,这些都正是我所忧虑的事情。老师,我说的对吗?”
少年一笑,笑容之中,有耀眼的光华乍现即逝。
许夫子欣慰的点点头,摸了摸手中的戒尺,笑道:“看来我这戒尺,不只是三年不动,这接下去的时间,恐怕永远也用不到了。三少爷,老夫胸中所学,已经尽数教于您。明日起,老夫就不用再来这里教授课业了。”
初长成的身形微微一滞,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不舍,可也知道再求也是无望。凤琰垂下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老师三年的谆谆教诲教诲,琰,此生毕不会忘记老师的大恩大德。”
“好。老夫这就要离开了。”
“学生送您。”
回廊,湖泊,寒冬已过,春意盎然。凤凰山庄前的石狮子仍旧是威武的立在两旁,当年进门时瑟缩发抖的孩子已经长成,单单的往门前一站,便已经引来许多目光。尽管他有多么不好的背景,多么凄惨的过去,都已经随着三年的时光渐渐变得淡薄。
马车前,许夫子目光深沉的看着他。
虽然只是三年,但他付出的努力与辛劳,却是有目共睹的。起步时间比凤家的两位少爷晚了整整十年,可是现在,整个城中,再也找不出比他还要出色的学生。犹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他慌张躲闪的眼神,瘦弱小小的身影,以及那衣服领口是不是就会露出的青紫伤痕,仍是清清楚楚。而现在,他虽然变得强壮了,在山庄里的境况却变得更加恶劣。
想到这里,夫子叹了口气,虽然知道问也是白问,可他仍是低声说道:“我只问你一次,若是诚心求学,可愿意随老夫去上京?”
凤琰明显一愣:“老师这是何意?”许夫子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凤凰山庄的大门,他顿时明白了。他想也没想,摇摇头,说道:“学生还有母亲需要奉养,多谢老师好意。”
许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深感惋惜:“罢,罢,罢。”
马车绝尘而去,凤琰站在街前,看着渐渐消失的马车,眼睛终于湿润了起来。在这个山庄里,唯一能对自己好的人,也离开了,如果有可能,他真的随了老师去上京求学,以考取功名。可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三年来,他终于明白,那个胖胖的老伯伯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爹,多么讽刺的一个称呼。试问天下家,有哪个当爹的能舍弃自己亲生骨肉长达十年,又有哪个丈夫忍心在妻子怀胎十月时将她赶出家门。他终于明白小时候为什么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挨打,为什么母亲一边打自己还一边哭,为什么十年中自己被叫做“三儿”,又是为了什么,所有人,甚至是下人都可以肆意的欺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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