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狐-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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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希坐在床头，替习姿的刘海抹到耳后，二个月了，她的头发长了很多，刘海也是时候该修剪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不对？以前，你常常在我耳边唠叨这八卦那，我说你烦，现在轮到我烦你了，那，我吃点亏，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很久没运动，你为什么反而消瘦了呢。
　　“习姿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哪天我没再来看你，你可千万别生我气，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因为有一件事一直悬在我的头顶，现在就像黎明前的寂静，太平静了，让我不得不怀疑它会突然崩塌，将我吞噬掉……”
　　李希摸了摸眼角，有泪花快要溢出眼眶。
　　“嗯，离别生死什么的你最讨厌了，我说这些干什么呢。对了，我已经打算在学校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去文学社、武术社、街舞社等社团报名，你知道的，我身材这么好，长得又甜，他们一定会抢着要的，被众星捧月、鲜花簇拥，想着就很有意思。你不会吃醋的，噢？”
　　习姿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动静，呼吸匀称，仿佛熟睡的公主。
　　李希不禁想：“可能，需要有个王子来吻你，才会醒吧。”
　　风卷起窗帘，窗户玻璃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李希探手，想把玻璃窗拉紧，但她探出的手僵住了，眼睛里的余光里，她看见了一个人。
　　穿着一袭紫袍，带着狰狞面具的人。
　　又是幻觉么？
　　李希往回缩回身子，看到有人站在房间里。只是，他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衣服，脸上戴着一块笑脸面具，头发雪白。
　　李希下意识的喊：“镺华？”
　　镺华摘下面具，嘴角微微弯起，“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
　　李希苦笑，这算哪门子的开场白，不过，的确是想了，只是并非思念的意思。
　　镺华说：“不说话？少女的矜持真是可怕，不过在我这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面前，休想瞒混过关。”
　　李希说：“我要说你盲目的自信才是真的。”
　　镺华找张藤椅坐下，伸下懒腰，“你可千万别问我干什么去了，不然这个故事得讲一天一夜，长途跋涉赶回来，真是有点累，我先休息会。”
　　李希忽然发现，什么时候开始，镺华少了那份咄咄逼人。
　　她真想问他干什么去了，但更想问的是，那些妖狐什么时候会找到她，将她吃掉。
　　镺华用手撑着额头，半靠着藤椅睡着。
　　这的确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庞，如果不是有着非人的肤色，走在大街上，一定回头率百分百吧。不过，有着非人的肤色，回头率会更高才对。
　　但他有曾在热闹的街道走过吗？他把居所建在阴暗的地下管道，那他这个人，是否也只行走在高楼大厦后面阴暗的小巷中？
　　看着镺华，李希恍惚又看到迷雾中戴着面具腾跃练功的紫袍少年。
　　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眼前的镺华不是那人，却会不知不觉把两人重合在一起。

　　第九十二章　师父，你才是该活着的人

　　不语再次来到拔藤谷的时候，已是镺华死亡后一个月。六尾老狐狸早已不知去向，山林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碧绿湖泊的湖水下降了很多，仍深不见底。
　　在深湖之中，不语找到镺华的尸体。他沉于水底，一如活着时的模样，湖中一头巨大的红鲤鱼，守护着不让任何其它生物靠近去啃噬他。当不语潜到镺华身边的时候，红鲤鱼在周围游动着，口中吐出巨大的水泡。
　　不语将镺华的尸体背上岸，红鲤鱼在水中探出头望着，过了一阵，扭身钻进水中，巨大的背脊如天边的红霞。
　　镺华死于这片土地，如果他的灵魂对世间仍有眷恋，灵魂碎片会在他的死亡之地附近流动，不语深信镺华仍然希冀活着，他将从城市里收集的梦蝶全部植于镺华身边，吟起《招魂曲》。
　　“魂去归来兮……”在谷中回荡，哀怨悲凉。
　　七天七夜后，梦蝶花全部盛开了。
　　不语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去触摸那些白色的花瓣，他回头望一眼鲜楽寨的方向，再次翻开了从阿紫处拿来的神禁之书，手摁于雪白的书页上，用灵力催动。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今日的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特殊的，因为这样，不言死了我却没死，我或许会成为与寨子里阿爸阿叔他们不一样的人。进入捕狐家的那一刻，尽管想家，但我内心深处很高兴，甚至兴奋，后来，在修行路上如鱼得水，也让我忘乎所以，自认被上天赋予了某种使命。你别笑话我，没有人教我，但我就知道这些。之后，情况直转而下，我才明白自己并非特殊的，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我必须要为自己的自大和自负付出代价。师父，你比我更加懂得这个世界，你有着我没有的东西，你才是该活着的人……”
　　梦蝶花瓣从枝头飞落，向不语身体飞去，如蝴蝶群，一片片飞入他的身体。
　　“身、魂、灵予上苍，乞亡者复活……”
　　不语咬着牙念字，鲜血从牙缝间渗出来，他双眼中慢慢充血变作通红，浑身青筋暴起，肌肉虬结，血液里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一片片的花瓣如同利刃刺入身体，一个个属于他的画面在脑中穿插。
　　他觉得有人在身体里一点一滴的啃食自己，比最开始学习魂变术时疼上千倍万倍。
　　镺华的记忆在一点点的复苏，不语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过去，亦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化。
　　“起死回生，真的起死回生了。”
　　这样的念头在不语脑海里重复着，他狂喜不已，仿佛所有的疼痛都远去了，两线泪痕从他眼角滑落。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浮起来，灵魂脱离身体飘向空中。他俯视，看见下方的草地上的身体在变得高大，棱角分明，正渐渐变成镺华的模样。
　　不语长长的吁一口气，露出了微笑：想要做的事，即使死亡也挡不住，师父，我总算做到了。
　　身侧是风，飞起的叶，湖中腾起的水汽，他闭上眼伸开双手，接纳崭新的世界。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拉住，猛地向下坠去。

　　第九十二章　师父，你才是该活着的人

　　不语再次来到拔藤谷的时候，已是镺华死亡后一个月。六尾老狐狸早已不知去向，山林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碧绿湖泊的湖水下降了很多，仍深不见底。
　　在深湖之中，不语找到镺华的尸体。他沉于水底，一如活着时的模样，湖中一头巨大的红鲤鱼，守护着不让任何其它生物靠近去啃噬他。当不语潜到镺华身边的时候，红鲤鱼在周围游动着，口中吐出巨大的水泡。
　　不语将镺华的尸体背上岸，红鲤鱼在水中探出头望着，过了一阵，扭身钻进水中，巨大的背脊如天边的红霞。
　　镺华死于这片土地，如果他的灵魂对世间仍有眷恋，灵魂碎片会在他的死亡之地附近流动，不语深信镺华仍然希冀活着，他将从城市里收集的梦蝶全部植于镺华身边，吟起《招魂曲》。
　　“魂去归来兮……”在谷中回荡，哀怨悲凉。
　　七天七夜后，梦蝶花全部盛开了。
　　不语跪在地上，伸出双手去触摸那些白色的花瓣，他回头望一眼鲜楽寨的方向，再次翻开了从阿紫处拿来的神禁之书，手摁于雪白的书页上，用灵力催动。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造就今日的自己。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是特殊的，因为这样，不言死了我却没死，我或许会成为与寨子里阿爸阿叔他们不一样的人。进入捕狐家的那一刻，尽管想家，但我内心深处很高兴，甚至兴奋，后来，在修行路上如鱼得水，也让我忘乎所以，自认被上天赋予了某种使命。你别笑话我，没有人教我，但我就知道这些。之后，情况直转而下，我才明白自己并非特殊的，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我必须要为自己的自大和自负付出代价。师父，你比我更加懂得这个世界，你有着我没有的东西，你才是该活着的人……”
　　梦蝶花瓣从枝头飞落，向不语身体飞去，如蝴蝶群，一片片飞入他的身体。
　　“身、魂、灵予上苍，乞亡者复活……”
　　不语咬着牙念字，鲜血从牙缝间渗出来，他双眼中慢慢充血变作通红，浑身青筋暴起，肌肉虬结，血液里仿佛有无数条虫子在蠕动。一片片的花瓣如同利刃刺入身体，一个个属于他的画面在脑中穿插。
　　他觉得有人在身体里一点一滴的啃食自己，比最开始学习魂变术时疼上千倍万倍。
　　镺华的记忆在一点点的复苏，不语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过去，亦能感觉到身体在变化。
　　“起死回生，真的起死回生了。”
　　这样的念头在不语脑海里重复着，他狂喜不已，仿佛所有的疼痛都远去了，两线泪痕从他眼角滑落。渐渐的，他感觉自己浮起来，灵魂脱离身体飘向空中。他俯视，看见下方的草地上的身体在变得高大，棱角分明，正渐渐变成镺华的模样。
　　不语长长的吁一口气，露出了微笑：想要做的事，即使死亡也挡不住，师父，我总算做到了。
　　身侧是风，飞起的叶，湖中腾起的水汽，他闭上眼伸开双手，接纳崭新的世界。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拉住，猛地向下坠去。

　　第九十三章　何必出场让我看见

　　李希等镺华醒，等了将近三个小时。她静静坐在习姿身边，没有继续和习姿说话，因为她不确定镺华是否真正有睡着，如果没睡着，势必让他听了笑话。
　　她也不敢盯着镺华看，尽管她很想看看为什么看着镺华会想到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她甚至有想过，那个少年的名字就叫不语。
　　不语究竟在自己过去的生命里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呢？为何会念念不忘这个名字，几乎从接触到过去的记忆开始，它就在脑海中回荡了，但奇怪的是，除知道他也是捕狐人之外的一切，到现在还想不起来。
　　要不要开口问问镺华呢，他肯定知道。
　　镺华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李希偏过头，看到镺华撑着额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脸微微泛红，暗想镺华或许已经醒来多时，早看见自己发呆的样子。
　　李希说：“没，什么也没想。”
　　镺华指了指双眼，说：“不要撒谎，我才说过我的双眼可以看穿一切的，就忘了？”
　　李希皱了皱鼻，说：“那你还问！”突然想到这个动作过于轻佻，赶紧板起脸。
　　镺华站起身，说：“看穿人总是费神的，如果说话可以解决，我何必浪费力气。”
　　李希看他的样子似乎要走，皱眉问：“你就要走？”
　　镺华点头。
　　李希有些不满的说：“这算什么啊，你让我等三个小时，就等你睡饱觉？”
　　镺华煞是有趣的望着她：“噢，看来你期待着我要说点什么？”
　　李希收拾起包裹，说：“没有，我才没期待。我也要回家了，爸妈还在等着我吃晚饭。”
　　镺华说：“你果然对我有所期待。我回来就是告诉你一直想要的答案，妖狐们不会再来抓你，你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李希诧异的望着他，似乎很不相信，“真的？”
　　他突然凑近李希，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李希脸色变得通红，心跳加速，呆呆的站着，不知道镺华要做出什么举动。镺华与她保持着小小的距离，静静的望着，世界仿佛停住了。
　　李希僵直的向后退出一步，差点跌倒在病床上，镺华笑了，说：“你没觉得自己身上的怪味越来越淡了？”
　　李希脑袋短路，“啊”了一声，忍不住嗅向自己的衣服：“怪味，什么怪味，没有啊，我早上才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
　　镺华得意的笑出声，笑了很大一阵，仿佛好久都没这样开怀笑过，终于找到一个开心的理由。笑完后，他说：“是那种被妖狐们追着走的怪味，你自己是闻不到的。”
　　李希羞红脸，狠狠瞪了镺华一眼，“不跟你说了，我回家。”
　　镺华说：“你真不想都和我多待一会儿？也许，以后会见不到了。”
　　李希站定，几乎木然的问出一句，“为什么，你要离开这里？”
　　镺华说：“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
　　李希低着头看着地面，“自始自终，我也没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事。你的出现那么莫名其妙，离开也莫名其妙，明明你说我是事件的核心，可是只有我一直蒙在鼓里，你既然从一开始就想让我过普通人的生活，你默默的站在黑暗里做完一切就好了，何必出场让我看见……”
　　她飞快的跑出病房，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让她鼻头泛酸。

　　第九十四章　果真是比狐狸还狡猾的人

　　不语仰头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闪烁，风卷起湖水涛声在耳畔起伏。
　　镺华的复活计划失败了。在最后的那一刹那，镺华的灵魂离开为他准备的身体，再次散在天地之间，而不语的灵魂回归到身体里。
　　那本《神禁之书》消失了，要想再复活镺华，已经没了可能。
　　“为什么？”
　　不语很想问镺华。
　　“你能为我而死，我就不能为你而死吗？我最想做的就是复活你，不是我自以为是要做的事情，而是内心里真正要做的事情啊。”
　　不语叹息，夜风也在随着他叹息。
　　夕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有些付出是心甘情愿的，没有理由，不是你对我怎样，我就对你怎样，也不是你能为我而死，我就要为你而死。”
　　不语说：“我为他而死，是心甘情愿的。”
　　夕照坐在高高的岩石上，说：“可是，你忽视了一件事。”
　　不语问：“什么事？”
　　夕照说：“你忘了师父捕狐人的身份。”
　　不语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夕照说：“他为了我背叛了捕狐家，于他而言，以后再也无法为捕狐家效力。或许，你认为他可以成为独行侠，四处奔波猎杀妖狐，但这并非捕狐人存在的理由。捕狐人的真正任务是看守青丘，以及里面的灵兽望归，青丘是连同妖界的通道所在地，望归不仅是妖狐进入青丘的通行证，更是开启通道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妖界之门’的钥匙。存在于人世的妖狐，汇集在青丘附近的理由正是为了伺机拿到这把钥匙，以求打开通道。三千年，曾有妖狐打开通道，引得妖界之中的大妖将世，造成人世浩劫，千万生灵惨遭涂炭。镺华为救我一人，将整个人世的置于险地，这不只让他成为捕狐家的叛徒，更是成为其他家族的眼中钉，谁都不会放过他，死亡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不语呆然，说：“怎么会这样？镺华他知道是这样的后果？”
　　夕照说：“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仍然做了，我想，他一定是要在换得我平安后，再想办法把望归带回青丘中，可惜……”
　　不语接过话头：“可惜，他没料到我会跟上来，为了救我，他只好搁置计划，为救我而不顾天下人。”
　　夕照点头：“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不语说：“在他看来，我活着的意义比他要大，因为我不是捕狐家的叛徒，可以得到捕狐家的支援，找回望归的希望更大。”
　　夕照说：“正是如此。我从阿紫那里问到了你要复活师父的想法后，并没有阻止你就是这个原因。师父，会亲自给出他的答案。”
　　不语仰头大笑：“师父果然狡猾，不枉是比狐狸还狡猾的人！把这样重的担子就甩手丢给了我们，自己却睡他的万年舒服觉。”
　　夕照站起，浅浅的笑，“是啊，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交易。”
　　不语摊开手，一片片的梦蝶花瓣在手心上飞快旋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