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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脸-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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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想去看看爸爸。”叶馨终于止了涕泪,轻声求道。
乔盈知道叶馨自从上了医学院后,胆子大了许多,虽然是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奔波,女儿面带疲惫,她还是点头应允。她回到楼上,和同事安排了一下工作,再下楼时,一颗心猛然一收:只见女儿斜倚在门厅的待客椅上,已昏昏睡去,身上盖着一件仿绸夹克,正是叶震禹身前常穿的外套!
“这夹克……是从哪里来的?”乔盈忙摇醒了叶馨。
叶馨也吃了一惊:“我把它埋在旅行箱里的,怎么跑出来了?……妈,无论你相信不相信,前天晚上,我真的见到爸爸了,他把这夹克留给我的,他还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这个家……”
乔盈心情又是一阵激荡,她望着女儿略略发黑的眼圈,心想:“也许她上次返校的时候,她爸爸因为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有预感,偷偷在她的旅行箱里塞了这件衣服,留作纪念。她说这样不着边际的话,一定是因为太难过了,引起了胡思乱想。”
叶震禹的尸体还停在第三人民医院的太平间里。乔盈和医院里的熟人打了招呼,专程有医工为她们打开了太平间的门,从冷冻仓中推出了叶震禹的尸体,又识趣地退出,让母女俩和亲人独处。乔盈不忍再看前夫死去的面容,对叶馨说:“我一见你爸爸的尸体就难受得不得了,你一个人看一下吧,会害怕吗?”
叶馨摇了摇头:“妈,您就在门外等着吧,我就看一眼。”
乔盈将太平间的门轻轻带上,等在门外。叶馨缓步走上前,伸手去揭那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心中惴惴的。在害怕什么呢?
她终于揭开了那尸布,看见的是一双圆睁的双目!
就在她要尖叫出声时,一只手从尸布下伸出,捂住了她的嘴。是叶震禹!
“不要……回……学校。”叶震禹的面色仍旧是死人般的灰败,手仍旧是死人般的冰冷,声音嘶哑,似是从一个破裂的喉咙中发出。
“为什么?”叶馨的唇在动,却发不出声。
“月光……”
“什么?什么是月光?”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儿,叶馨觉得天旋地转,人有些恍惚。
忽然,太平间的门被推开,乔盈的声音传来:“小馨,不是说好就看一眼吗?怎么这么久?”
叶馨遽然惊醒,眼前的叶震禹安详地躺在尸床上,双目紧闭。
这些仿佛都像刚发生过一般。
叶馨一个人坐在返校的火车上,回想起两周前和谢逊同车那一路,竟觉得孤单难耐。
这两周在点点滴滴的泪水中如飞般过去,但她自知,经过和母亲的一番互相依偎和鼓励,她已变得更坚强。
但为什么还是被若有若无的恐惧感烦扰着?
自己该相信自己的双眼和双耳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该相信父亲最后说的话吗?“月光”究竟是什么?怎么似乎不止一次地响在脑海里?
父亲显然预感到,自己回江医,就是走上了一条危险的路。
还有什么比“405谋杀案”更接近自己?
也许是个预兆,真的到了去解开“405谋杀案”之谜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行么?好在她从不愿轻易气馁,她自认为是个独立的女孩子。
但为什么还是感到了孤单?
“让我们把上回的话题继续说完,好不好?”谢逊不知何时又坐在了她对面。
“怎么又是你?”记得谢逊陪她到家,连家门都没进,就说要回校了,不愿打扰叶馨和母亲,毕竟整个丧事的处理也有千头万绪,没必要再分神接待他这个陌生人。如今,他又是从何而来?
“我其实并没有回校,好不容易‘下江南’一次,就把附近几个城市游玩了一遍。江南水乡,造化钟神秀,难怪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孩子。”谢逊总是将意图挑得赤裸裸的,让叶馨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这毕竟是公共场所,请你注意用词。”
“我说的是我所见,没有用错词儿啊?你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我再次体会到,有个体贴的妈妈多重要。如果这个母亲还很睿智,那更是天大的福气。”
“真羡慕你。”谢逊的眼光有些僵硬。
“难道你妈……”
“我从未见过我妈。”
“上回我们说到哪儿了?”叶馨感觉谢逊的家世里似乎有许多伤心之处,忙岔开话题。
“说到‘405谋杀案’之谜。”
“想起来了,你只是问了小倩的意见,自己还没有发言呢。”
谢逊又陷入了沉思:“我其实一直在琢磨,这其中一定有一段历史。”
叶馨叹了一声:“我当你有什么高见呢,原来是废话一句。这其中当然有一段历史。从1977年起开始出事,怎么也有十五六年的历史。小倩仔细问过,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怪事。”
“问能管什么用?道听途说的什么时候会成为真正的历史?当然,史家之笔有可能谬误更大。我猜的那段历史,一定埋得很深,不去发掘它,405将永远被死亡的阴影充斥。”
“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可是,到哪里去挖掘你所谓的历史呢?”
谢逊耸耸肩:“我只是个傻孩子,无可奉告。只有靠你自己了。”他忽然欠身向前,用手指着脑门:“其实,一切都在这里。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要想,想。有时候轻易想不出,就得靠意志,坚持不懈地想。”
叶馨忽然想起章云昆来:“你刚才指着脑袋说话的样子,特别像教解剖的那个小老师,是他说,我的那些古怪见闻都是从脑子里来的。”
谢逊枕着胳膊斜倚着车座靠背,说:“如果你连自己都不能相信,我只有两个字送给你:绝望。”他忽然又将身子移向前,双目炯炯地盯着叶馨:“下一站无锡,有太湖之美,到站后,咱们下车去玩一天,怎么样?”
叶馨望着他的双眼,那双眼诚挚无比,饱含着青春的热情,这邀请虽然突兀,她却几乎要答应了。但她脑中深深印着父亲在尸床上的两句话,现在,可不是玩乐的时候。
“只怕不行。前一阵那么多的怪事出在我的身上,我觉得该做些什么,就像刚才你说的,该去发掘‘405谋杀案’的秘密,小倩和我从开学以来一直在琢磨,但至今毫无头绪。我总觉得,我爸爸的造访,似乎是个预示。所以从现在起,我得加紧解开这个谜,不能再让无辜的女生一个个死去。”
“拯救众生,听上去很光荣伟大。”谢逊带了点讥嘲说。
“死去的可能会是我。”
碎脸 第七章
第七章 传奇
月光,什么是月光?
叶馨的脑中隐约载着这个词:月光。究竟从何而来,她已记不真切,似乎是在梦中,似乎是出自白衣女子之口,又切切实实地听父亲的尸体说起过。
“我第一次听见,是那天晚上在解剖楼黑暗的走廊里,你摔了一跤,说出了这两个字。”欧阳倩安慰过叶馨的丧父之失,又听说叶馨要从这“月光”二字入手,查出“405谋杀案”的真相,只恨自己无法脱身,但乐得做个“高参”。
“当时,你似乎立刻又忘了这两个字,我想继续问下去,那驼背老头打眼色让我不要说。事后我问他,他说:‘我是怕你那位同学总是忘不掉我在月光下切死人的样子,所以不让你提醒她,对她的心理健康没有什么好处。’”欧阳倩随即解释。
“好啊,原来你背着我,偷偷找过那驼背老头!”叶馨恨恨地用解剖课本在欧阳倩头上敲了一记。
“忘了他是怎么恶狠狠地叮嘱不让你去的么?想找到他,偏偏只有在深更半夜。为此,我还被他凶神恶煞般地训过呢,你不在场,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这就奇怪了,如果说我是那晚被‘月光’吓着了,可是为什么依稀记得梦里的白袍女也说过这两个字?那具漂亮的人体标本会在我眼中整合成白袍女的样子,会不会那白袍女、月光、405谋杀案、以及解剖楼的鬼故事,都有着关联呢?”叶馨越来越觉得着手于“月光”只怕是唯一的方案。
欧阳倩说:“奇怪的是,如果白衣女是解剖楼里的一个灵魂,她不应到你的梦里作祟,那高高的门槛岂不成了摆设?”
“小倩,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一个修饰考究的中年妇女走进屋来。她是欧阳倩的母亲梁芷君,见到叶馨,舒眉笑道:“小叶子,你千万别听信我们家倩倩的胡言乱语,她说话总没正经,成天神头鬼脑的,就是不好好学习。多亏了你帮着她录音、记笔记,否则,她非留一级不可。”
欧阳倩不失时机地说:“妈,你看小叶子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让她担惊受怕吧。这不,她正发愁那‘405谋杀案’的事儿呢,您能再提供点儿线索吗?”
梁芷君脸色微变:“啊哟,叶馨你可不能再呆在那寝室了。可是,我又有什么线索啊?”她显然还不知道欧阳倩背着自己换了宿舍,又想了想。“那间宿舍总死人的事儿,我看八成还是巧合,女孩子们功课压力一重,没排遣好。这十五年都没能解开的谜,你们在这儿瞎操心,又有什么用?这样吧,6月15晚上,小叶子就到我们家来住一宿吧。我用大链子把你们俩都捆床上,这总安全了吧?”叶馨忍不住和欧阳倩一起大笑起来,这才知道欧阳倩的美好基因得自何处。
梁芷君一走,欧阳倩又说:“可是,‘月光’这个词儿这么普通,你又从哪里着手呢?”
叶馨凝神想了片刻:“依我看,就事论事,还是从‘405谋杀案’查起,只不过,这次,我要专业化了。”
欧阳倩趁机调笑:“如果需要个帮手,叫上那个‘金毛狮王’吧,我看他鞍前马后的,真好使唤。”
临床医学院党委副书记陆秉城的办公室位于新建成的勉初楼十五楼上,凭窗而望,眼底是郁郁葱葱的江京第二医科大学校园,远处是朝气蓬勃,甚至日趋纸醉金迷的都市中心。他非常喜爱这个景观,每当工作劳累,思考过度时,举目就能使自己心境开阔,重新振奋。
“陆老师,是我。”一个女学生在敞开的门上象征性地敲了敲。作为分管学生工作的党委副书记,陆秉城自上任起就施行“开门办公”,任何学生,只要有思想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他谈心。
“是小周啊,进来坐。”陆秉城认出来访的是93级二班的班长周敏。他为周敏泡了杯茶,开门见山地说:“你们班主任李老师已经和我谈过叶馨同学的情况了,今天希望你能具体地说一下,尤其最近几天的发展。”
周敏迟疑了一下,陆秉城心领神会,将大敞的门掩上。她这才开口:“大概是期中考试前一周左右吧,我们开始感觉叶馨同学有些异样,”她又迟疑了一下,抬眼看见陆秉城一双坦诚的眼睛,正鼓励自己往下说。“有一次在解剖实验室,她坚持说在一间小屋里看见了一具精美完整的人体解剖标本,而我们去看过,那屋里分明是具腐烂的尸体。另外,她有时会在半夜跑出宿舍,不知去向,很久才返回,有一晚,她竟然站在了窗台上,似乎是要跳下去的样子……”
“后来怎么样了?”陆秉城忽然打断道,他的脑海中,一连串令人痛心的回忆泛了上来。
“我当时不敢出声,因为听说梦游的人,如果被突然喝止,会出现异常的反应,但好在她往楼下看了看,像是猛然被惊醒,又爬回床上睡觉了。还有她睡觉的时候,也常常发出尖叫,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恶梦。”
“她这么颠三倒四,成绩一定受影响吧。”陆秉城若有所思。
“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大影响,几门考试成绩都相当出色,解剖课还考了满分呢。”
“听说她是校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很有文艺天分,是位颇具专业水准的节目主持人,就在不久前还成功主办了校园原创歌曲大赛,这样优秀的同学,如果任其偏差下去,将是多么可惜。”陆秉城想起过去十几年里离奇逝去的女生们,不由长叹了一声。
周敏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她主持完歌曲大赛的那天晚上,她说她父亲来看她,他们一起散了步,但第二天早晨就听说,她父亲其实一周前就脑死亡了,躺在千里之外的医院里。”
陆秉城感觉事态远比他想象的更严峻:“这样的同学,我们一定要密切关注。她在学校,有什么样的社会交往?”
“她有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欧阳倩,也住我们宿舍,但欧阳倩最近得了甲肝,她就常独来独往的,不过……我们都猜她最近有了男朋友。”
陆秉城想追问周敏是怎么“猜”出来的,但他搞学生工作多年,知道女生对浪漫的事有第六感,往往问不出个所以然,反显得无聊,离了题。他沉思了片刻,温声说:“班里,尤其是同宿舍的同学出了这样的情况,你作为班长,工作的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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