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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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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每个选手的行为模式,否则很难看穿虚张声势的高手正在故弄玄虚。哈利倾向于认为崔斯可的看法是正确的,所以他并未根据史德普的表情、声音或肢体语言来判断史德普说谎。

“费列森死亡当天四点到八点你在哪里?”哈利问。

“嘿!”史德普扬起双眉,“嘿!关于这件案子,我和读者是不是有什么应该知道的?”

“你在哪里?”

“你说话的语气像是你们还没逮到雪人,是不是这样?”

“我希望你能让我发问,史德普。”

“好,我跟……”

史德普突然住口,他的脸突然亮了起来,露出孩子气的微笑。

“不对,等一等,你是在暗示我跟费列森的死有关;如果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想先知道这个问题是以什么条件作为前提。”

“要我记录你拒绝回答问题是很简单的,史德普。”

史德普举起酒杯做敬酒状:“很常见的反制招数,霍勒警监,我们新闻人每天都在用,所以我们才叫新闻人,英文是Press People,也就是‘逼迫别人’。可是请注意,我不是拒绝回答,霍勒警监,我只是克制自己不要立刻回答而已,也就是说,我要想一想。”他走回窗边,站在那里对自己点头。“我不是不肯讲,只是还没决定要不要回答,以及要回答什么,所以现在你必须等一等。”

“我有的是时间。”

史德普转过身来:“我不是要浪费时间,霍勒警监,但我曾宣告说《自由杂志》唯一的资产和生产工具是我个人的诚信正直,希望你能体谅我身为新闻从业人员有义务利用现在这个状况。”

“利用?”

“别闹了,我知道我现在就坐在独家新闻的小型原子弹上,目前应该还没有报社发现费列森的死有可疑之处吧。如果我现在就回答你,可以洗清我的嫌疑,可是这样一来我就摊牌了,没有办法在回答问题之前问出相关消息。我说的对吗,霍勒警监?”

哈利察觉到这段对话正往什么方向发展,以及史德普这个王八蛋比他预料的还要聪明。

“你需要的不是消息,”哈利说,“你需要的是被告知故意妨碍警方执行公务是会遭到起诉的。”

“说得好,”史德普大笑,态度明显变得热烈,“但是身为新闻从业人员和自由主义者,我必须考虑我的原则。现在的问题是,我身为公开的反现存社会体制看门犬,是不是该对宰治政权的法规和秩序无条件提供我的服务。”他丝毫不加掩饰自己话中带有的讽刺意味。

“你的先决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背景数据的独家消息。”

“我可以给你独家,”哈利说,“同时我也可以禁止你把数据传播给别人。”

“嗯,呃,这样我们还是没有交集,真可惜。”史德普将双手插进亚麻长裤的口袋,“不过这些就已经够我质问警方是不是抓到真凶了。”

“我警告你。”

“谢谢,你已经警告过了。”史德普叹了口气,“想想看你对付的是谁吧,霍勒警监。这星期六我们将在广场饭店举办一场盛会,六百名宾客将一同庆祝《自由杂志》创刊二十五周年。对一本总是挑战言论自由界限、每天都航行在被合法污染的海水中的杂志来说,这样算很不错了。二十五年啊,霍勒警监,而且我们在法庭上没打输过一场官司。我会把这件事拿去请教我们的律师尤汉·孔恩,我想警方应该认识他吧,霍勒警监?”

哈利闷闷地点点头。史德普慎重地朝门口摆动手臂,表示这次访谈已经结束。

“我保证我一定会尽力协助警方,”史德普站在玄关说,“只要警方也协助我们。”

“你很清楚我们不可能跟你谈这种条件。”

“你不知道我们已经谈了什么条件,霍勒,”史德普微微一笑,打开了门,“你真的不知道。我希望很快就可以再见到你。”

“我没料到这么快就会再见到你。”哈利说,扶着开了的门。

萝凯快步踏上通往他家的最后一级台阶。

“有,你料到了。”她说,投入他怀中。她推他入内,用高跟鞋踢上门,双手抓住他的头,贪婪地亲吻他。

“我恨你,”她说,松开他的皮带,“我现在的生活不需要这些。”

“那就走啊。”哈利说着,解开她的外套纽扣,脱下她的上衣。她的裤子侧边有条拉链,他拉开拉链,伸手进去,直抵脊椎尾端,触碰冰凉柔滑的丝质内裤。玄关十分安静,只听得见他们的呼吸声和她的高跟鞋发出咔嗒一声,她挪动一只脚,让他进入。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共享一根烟,萝凯指责哈利贩毒。

“他们不是都用这种手法吗?”她说,“第一次免费,结果一次就上瘾了。”

“然后就得付钱。”哈利说着,朝天花板吐了一个大烟圈和一个小烟圈。

“付很多很多钱。”萝凯说。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性,”哈利说,“对不对?我只知道是这样。”

萝凯抚摸着他的胸膛:“你变得好瘦哦,哈利。”

他不接话,只是等待。

“我跟马地亚不是很顺利,”她说,“也就是说,他的部分很好,简直完美,是我的部分不好。”

“你们有什么问题?”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当我看着马地亚,心想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梦幻情人,他点燃了我心中的火,而我试着想点燃他的,我几乎都要攻击他了,因为我需要一点欢愉,你明白吗?那会很棒,感觉很对,可是我就是没办法……”

“嗯,我有点难以想象这个画面,可是我在听。”

她用力拉扯他的耳垂:“我们总是渴求对方,并不一定就代表我们的关系有质量保证。”

哈利看着小烟圈追上大烟圈,形成一个8。对,那是8,他心想。

“我开始找借口,”她说,“比如说马地亚从他父亲那里遗传来的奇特身体构造。”

“什么身体构造?”

“没什么特别的啦,只不过他自己很难为情。”

“别这样,快跟我说。”

“不行不行,没什么大不了的。起初我觉得他的难为情很可爱,现在我开始觉得有点烦,好像我想拿这种小地方来挑剔马地亚,作为借口……”她陷入沉默。

“作为来这里的借口。”哈利接口说。

她用力抱了抱他,起身下床。

“我不会再来了。”她噘嘴说。

萝凯离开哈利家时已接近午夜。毛毛细雨静静落下,柏油路面在街灯照耀下闪闪发亮。她拐弯走上史登柏街,她的车就停在这条街上。她坐上车,正要发动引擎,忽然看见雨刷下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有手写字迹。她把车门打开一条缝,伸手将那张纸拿进来。纸上字迹已几乎被雨洗去,她试着辨认模糊的字迹。

我们都得死,淫妇。

萝凯心头大惊,环顾四周,但四下无人,街上只见其他停在路边的车辆。其他车上也夹了纸条吗?她并未看见。一定是碰巧;不可能有人知道她把车停在这里。她按下车窗,用两根手指夹着纸条,然后放开,发动引擎,驾车离去。

车子快到伍立弗路尽头时,她突然感觉有人坐在后座看着她,她往后视镜看去,竟看见一个小男孩的脸孔。那不是欧雷克的脸孔,而是个陌生小男孩。她猛然踩下刹车,橡胶轮胎摩擦柏油路面发出尖鸣,接着就听见后面的车辆发出愤怒的喇叭声,大响三次。她看着后视镜,胸口剧烈起伏,只见后方车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脸惊魂未定。她浑身发抖,继续驾车前进。

艾莉站在玄关里,双脚像是粘在地板上,手中依然拿着话筒。原来她不是心理作用,完全不是。

安利亚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她说,“打错了。”

他们上床睡觉时,她想偎依在他身边,但她做不到,她没办法靠近他,她是不洁的。

“我们都得死,”电话里那声音说,“我们都得死,淫妇。”





19 电视


第十六日

隔天早上调查小组集合开会时,卡翠娜那份七人名单当中的六个已经清查完毕,只剩一个人尚未清查。

“亚菲·史德普?”侯勒姆和麦努斯同时发出疑问。

卡翠娜默不作声。

“好吧,”哈利说,“我跟孔恩律师通过电话,他清楚地表示史德普不想回答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或其他问题。我们可以逮捕史德普,但他完全有权利不发表任何意见。要是我们逮捕他,只不过是跟全天下昭告说雪人依然逍遥法外而已。重点在于史德普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他只是在演戏。”

“可是那么有名的人会杀人吗?”麦努斯做个鬼脸,“有谁听过吗?”

“O。 J。辛普森(O。J。Simpson)、”侯勒姆说,“菲尔·斯佩克特2、马文·盖伊3的父亲。”

“菲尔·斯佩克特是谁啊?”

“跟我说说你们的想法吧,”哈利说,“不用深思熟虑,想到什么就说。史德普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吗?侯勒姆?”

侯勒姆揉揉他腮边的肉排形鬓胡:“他不肯正面回答费列森死亡的时候他在哪里,的确可疑。”

“布莱特?”

“我认为史德普只是觉得自己被怀疑很有趣而已,对他的杂志来说,这根本算不了什么,相反的是这件事正好强化了《自由杂志》那种局外人的形象,史德普就好像伟大的烈士独自对抗舆论的洪流。”

“我同意,”侯勒姆说,“我靠边站,他如果有罪的话不可能冒这种风险,他图谋的一定是独家新闻。”

“史卡勒?”哈利问。

“他在虚张声势,这些根本都是胡扯,有人真的了解媒体和言论自由这种东西吗?”

没人回答。

“好吧,”哈利说,“假设多数人的看法是正确的,他说的是实话,那我们就应该尽快把他剔除,继续调查其他线索。我们可以想到费列森死亡时有什么人可能跟史德普在一起吗?”

“想不出来,”卡翠娜说,“我打电话问过一个我认识的女性友人,她在自由杂志社上班,她说史德普在闲暇时间并不勤于社交,多半都独自待在阿尔克港的那间房子里,当然女人除外。”

哈利看着卡翠娜,联想到过度热心的学生,总是抢先老师一步。

“两个以上的女人吗?”

“据我这个朋友说,史德普一向喜欢招蜂引蝶,而且恶名昭彰。就在她拒绝他进一步求欢之后,他直截了当告诉她说她不够格当记者,应该转换跑道。”

“这个表里不一的王八蛋。”麦努斯不屑地说。

“她跟你有同样的看法,”卡翠娜说,“但事实上她真的是个烂记者。”

侯勒姆和哈利爆出大笑。

“去问你这个朋友能不能列出史德普的情人名单,”哈利说,站了起来,“然后再打电话去问杂志社员工同样的问题,我要他觉得我们紧迫盯人。去干活吧!”

“那你呢?”卡翠娜问,并未移动。

“我?”

“你没跟我们说你觉得史德普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这个嘛,”哈利微微一笑,“他讲的话绝对不是句句属实。”

其他三人看着他。

“他说他不记得他跟费列森的最后一通电话说过些什么。”

“然后呢?”

“如果你发现昨天跟你通过电话的人是连环杀手,而且还自杀了,你会不会立刻仔细回想你们的对话,问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卡翠娜缓缓点头。

“我纳闷的另一件事是雪人寄一封信叫我去找他,”哈利说,“也就是说他应该早就料到我会去追查他,可是我一接近,他怎么就立刻急着脱身,设下骗局,要我们以为费列森是雪人?”

“说不定他老早就这样计划好了,”卡翠娜说,“说不定他跟费列森宿怨未了,早就有意栽赃,打一开始就这样引导你。”

“又或者他想借由这件事来打击你,”侯勒姆提出看法,“逼迫你犯错,然后在一旁安静地享受胜利。”

“得了吧,”麦努斯不以为然地说,“你说的好像雪人跟哈利之间有什么个人仇恨似的。”

另外三人沉默地看着他。

麦努斯眉头一皱:“真的有吗?”

哈利从衣架上拿起他的夹克:“卡翠娜,我要你再去找包格希一次,就说我们有搜查令,可以查看患者病历,出事的话责任我来扛,看你能不能挖出什么关于史德普的事来。我要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提维塔区的那个女人,”侯勒姆说,“卡米拉·罗西斯,她依然下落不明。”

“你去查一下,侯勒姆。”

“你要去干吗?”麦努斯问。

哈利微微一笑:“去学打扑克牌。”

哈利站在维格兰广场上唯一一栋公寓的六楼、崔斯可家门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奥索普乡每个人都度假去了,在按过所有其他人家的门铃后,这是最后的去处、绝望的行动。本名叫阿斯比·崔斯卓的崔斯可打开门,绷着一张脸看着哈利,因为他跟小时候一样知道,哈利来找他纯粹是因为别无他法可想。

崔斯可家的大门直通三十平方米的空间,说好听点,这叫作有开放式厨房的起居空间;说难听点,这叫作套房。房里的恶臭令人避之唯恐不及,那是细菌滋生在潮湿脚掌和污浊空气中所产生的气味,挪威语称之为T?fis,意思是“脚趾放的屁”。崔斯可那双容易流汗的双脚遗传自父亲,他的绰号“崔斯可”也是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崔斯可的挪威文为Tresko,意思是木鞋,他经常穿这种四不像的鞋子,以为木头会吸收他的脚臭。

崔斯可的脚臭如果有什么优点可言,就是它掩盖了水槽里堆积如山的未洗餐具的气味、满溢出来的烟灰缸的气味、吸饱汗水挂在椅背上晾干的T恤的气味。哈利忽然想到在拉斯韦加斯世界扑克冠军锦标赛总决赛上,崔斯可过关斩将时,他那双汗津津的脚掌很可能将对手一个个都给逼疯了。

“好久不见。”崔斯可说。

“对啊,很高兴你有时间见我。”

崔斯可大笑,仿佛哈利说了个笑话。哈利不想在这间套房里多待片刻,直接切入正题。

“为什么打扑克牌只是在分辨对手是不是说谎?”

崔斯可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哈利直接跳过寒暄的部分。

“大家都认为扑克牌跟统计数据或概率有关,可是一旦你打到最高阶,面对的每一位选手都对概率了如指掌,那么战争就变成在别的地方开打。一流高手之所以能胜出是因为他们有能力读出其他选手的心思。在我前往赌城之前,我就知道跟我较量的会是一流高手。我家的卫星电视可以收看博弈频道播出的高手赛事,我把赛事录下来,仔细研究每个选手虚张声势的行为,用慢动作播放,记录他们脸上最细微的变化、他们的言行举止、重复的动作。我研究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了某些重复出现的行为,比如说有个选手会搔右鼻孔,有个选手会抚摸牌背。离开挪威的时候,我有把握自己会赢,结果惨的是我有个更明显的习惯:脸部会抽搐。”

崔斯可的阴森笑声听起来仿佛啜泣,连他那软趴趴的身体也为之震动。

“如果我找一个人来讯问,你可以分辨出他是不是在说谎吗?”

崔斯可摇摇头:“没那么简单。第一,我需要录像。第二,我必须看到牌面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虚张声势,然后我才能倒带,分析他唬人时会出现什么异常的行为。这是不是有点像校准测谎机?开始测谎之前,你会先叫受测者说一些显然为真实的事,像是他的名字,然后再叫他说一些显然为谎言的事,之后你看报表才有参考的基准。”

“显然为真实的事,”哈利喃喃地说,“还有显然为谎言的事,录成影片。”

“不过呢,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什么都没办法保证。”

哈利在痛苦之屋找到贝雅特·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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