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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降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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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SRI,用医嘱缩写表示的话,S有许多解读,但宋极觉得后两者相对固定,从字面来说:sos、st、rp、iv这个组合可靠性最高。翻译成中文便是:需要时立即取静脉注射。意思是通顺了,却毫无意义,至少不是宋极所料的直白含义。这时他想到故意被写错日期的两名病人,并且他们名字后面没有留任何英文提示。可能他们的线索是需要破解了英文谜题才会浮现,于是宋极连忙翻看两人出错的某日病历,只有其中一个符合,那是个叫顾平的躁郁症患者,填写错误的日期是他死前的第三天。他看过当日开医嘱的医生,确认是王医师无疑,不过执行这项医嘱的并非小迪,而是丁娅。其中有个药物是临时加的静脉注射药,看记录说是该名躁郁症患者病情严重,需要马上注射氯丙嗪,时间是在夜里十二点半。
  从表面看,宋极不觉得里面还有什么门道。可待他静下心再看,才恍悟丁娅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她留下的线索是需要时,而医嘱上则是立即,执行人还是丁娅自己,看上去她似乎对这个相当不满。至少她是有疑问的,否则不会特意提醒解谜人。她不满的是医生对病情的判断错误?还是药物使用的不满呢?关于这点,宋极不得不再次找到老头。
  老头对于他偷偷塞过来的病历记录十分好奇,眼睛不住往病历与宋极之间流转,老头挑着眉,抬头纹恰似彰显军衔的条条杠杠,在额头上重兵布防。
  “你也看不懂是吧?”宋极为了阻止老头八卦的探问,故意挑衅对方。早被看穿的老头乖乖中招,起初的好奇迅速转化成强硬地驳斥:“这实在是侮辱我的智商。一目了然的事情。”老头用手指向两个缩写,“看清楚了。医嘱上写的是ivgtt,可不是你写的iv。前者是静脉滴注,后者是静脉注射,两种完全不同的注射方式。而且一个是需要时,一个是立即,说明前者的情况处于观察阶段,后者则是刻不容缓,丁娅作为当班的护士,如果她有存疑,说明有些事情并非她参与,或者说她所看到的情况还不至于那般严重。你再看,丁娅这一页的签名,和其它的存在差异,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吗?”
  宋极面上一阵臊红,更为细致地去观察签名的差别。很快他发现,丁娅签名后都会在名字旁边轻点一下,应该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但医嘱争议的那页却没有加点。他浮出一个大胆假设:丁娅并没有按照所书写的执行医嘱,应该是有人为了掩盖之后犯下的过失,刻意重写了病历记录,甚至篡改了医嘱。尽管字体可以完美模仿,却终究败在一个细节上。事后丁娅必定是发现了,但为了保命或者保住工作而没有立即透露出来,只用着她认可的方式留下伏笔。她一定是害怕过的,所以才会花尽心思在‘敌人’面前将线索一点点埋藏好。
  宋极一想到在她尸身上得以保存的碎片,心下便涌动起浓浓的酸意,不禁长叹,“我仍是不明白,即便注射方式不同,这个药物总归没有出格吧?”
  “如果情况很紧急,肌肉注射是最便利,而且风险永远没有静脉注射高。况且一个病人大喊大叫,你认为他会乖乖躺在那儿等着大瓶子滴光吗?再说了,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没几个人帮忙摁住,谁也没办法能治住。凌晨十二点的光景,院里每天也就一个医生一个护士,有出息的护士们早想方设法跳出去了。所以这里常年人手不足。那么你可以试想,哪怕算上值后半夜的护士,想要舒舒坦坦让对方接受点滴难上加难。”说这话时,老头并没有去看宋极,而是很专注地望向站在走廊长椅上高声歌唱的中年男人,自顾说下去:“这个病人急性发作,最理想的是立刻肌肉注射,平稳后再静脉滴注,而且从之前的病历看,这项是临时医嘱,并不是长期的。还有,丁娅留下的i,未必是你猜测的iv,很可能是ivgtt,也就是静脉滴注。别忘了,她强调的不是注射方式,而是需要时。说明在她值班的时候,这个病人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糕,或者说相对比较稳定,所以静脉滴注更符合当时的情形。然而第二天,她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尽管同样是静脉滴注,可病人所表现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当然,这是我从病历上的解读。毕竟任何一个精神病发作起来,都是很可怕的,也是身心最疲惫无助的时刻。她的存疑,便在于此。如果能够注意到细微处,她应该是个好护士。在我的印象里,她也的确是个好护士。没有其他白大褂那么忌惮的眼神,看你的目光永远保持平视,温柔又真切。”
  “能让你留下印象,那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宋极也留意到对面的男人,瞅见对方情绪不断高涨,对于护士的哄劝非但不予理会反而滋生拳脚,不觉领会道:“确实,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温柔以待的。”
  宋极看到后半夜值班护士小迪的名字,忽然有种不痛快的感觉:“这让我想到一个很不愉快的画面:本来情绪还在掌控中的病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作起来。已经崩溃的病人于是被医生和护士强行捆绑,出于扰乱清梦或者说是被惊醒的不快,他们没有采用最有效的镇静方法,而是让他在五花大绑的床上老实躺着,即便会因为挣扎而勒断骨头也不能平息他们的愤怒,相反施刑者会在病人被捆扎的手臂上,慢慢扎入针头慢慢注入药水,看他慢慢睡下去。”
  “这只是你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也不会有人关注一个精神病曾叫嚣被虐待的新闻。因为我们是本该死去却偏偏活着的疯子。你说,在这面墙的外面,有多少人不愿意看见我们这样的人被放出来?有多少人听闻我们曾被关在这里而惊惶失措,退避三舍?又有多少人与我们擦肩而过之后迅即转过脸对旁人说三道四?你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除了这里,我又能去哪里?”老头的眼睛似已湿润,离开时宋极才惊觉永远的绅士也是老态龙钟,佝偻的背影极像幼时自家盆里泡发的豆芽,纤细的骨干被迫弯曲着,仿佛一碰就会脆裂。老头渐行渐远,他的背影却在宋极心底越来越大。
  宋极收回目光,重新将焦点投放在尚未通关的谜团里。到目前为止,宋极对此事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轮廓,先前提到的第三个出口应该与这名叫顾平的患者有关。在小迪更改病历的第二天夜里,顾平自杀身亡,死因并没有提及。出事那晚依旧是王医生和小迪值班,所以顾平的葬礼他们非常热心的参与,在同事们的眼中成就了一段美谈。丁娅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她一定会在某处留下线索,应该还在资料室。那里是一切的开始,况且又是王医生生前最爱停留的地方。宋极只要想到资料室让人不舒服的格局,就觉得有必要再去探探。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把快递单号弄明白。能让丁娅死前还留在身边的快递单,里面的内容物肯定不简单。
  宋极翻看另外一名叫夏宇的分裂型精神障碍的病人,他名字后面留下的英文比较长:Tr、iv、caps、Bid、Neb、et、iH。对照翻译:酊剂、静脉注射、胶囊剂、每日两次、喷雾剂、及、皮下注射。宋极实在不能理解,这喷雾剂还能皮下注射?他又查找了出错日期的当日病历,每日两次的药物都有几样,并没有皮下注射之类的。他又去翻其它的页数,也没有找齐全部都开的医嘱。他冷静了片刻,猜想这次的线索应该不在病历里,这让他想到了丁娅的日记本。里面除了许多卡通画,还有几张全部画着圆圈,说不准这些圆圈是用来标字的。如此看来,丁娅应该是个有许多心眼的女孩。可惜包小娜失踪了,否则从她那里要来日记本就可以验出真伪。
  此时此刻,宋极更多的担忧起离奇失踪的包小娜。严虹死了,顾北死了,包小娜还能活着吗?不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至少还有个人更不愿看见包小娜步上丁娅的后尘,也许这个人会知道。他奔向护士站,掏出之前入院时带着的零钞,向当班护士请求能给家人打一通电话。护士见他这段时间情况稳定,这才肯同意,只是守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
  宋极难堪地背转身,给陈颖川打了通电话,大意要她想办法弄到精神病院的平面图,顺便提及包小娜日记本的事宜。起初陈颖川还纳闷,不断指责包小娜出事后曹毅冷漠的态度,后半发现宋极自信满怀,并且提到丁娅日记本的事情,她也就只能点头应承。这边她刚挂断宋极的电话,马上警局的小陈给她通风报信,说包小娜找着了,正在XX医院接受治疗。


☆、第五十章 第三个通道(三)

  陈颖川再见到包小娜时,她正打着点滴安然睡去。负责盘问的两位刑警和主治医生紧张交涉着,大意是让对方立即接受讯问,只是主治医生从病人考虑迟迟不肯答应。
  人来人往的走廊边,曹毅仰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紧抿的嘴像是在沉默中稍显的一点不满。陈颖川犹豫半天,无论从哪方面,她都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个男人。与宋极相比,男人与男人的差距过于明显。她始终记得当初巫昊阳说起包小娜失踪,他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的神情。如今包小娜找到了,他又为了显摆‘有情有义’才肯守在床榻前。陈颖川没由来的厌恶,甚至正眼都不捎带过去。
  与她的冷淡相反,曹毅不仅认出了她,还用着非常熟络的口吻:“宋警官最近好了吧?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陈颖川两眼直盯着病房,见暂时不能入内,便旁若无人地把玩起手机。坐在对面的曹毅兀自笑了两声,“不管怎么样,你们有心了。她没事,只是受了点外伤。”
  “凶手是谁?”她还是没能忍住。
  曹毅茫然地望望天,大叹道:“能逃出来已经不容易,如果她还记得凶手是谁,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是怎么脱险的?”
  “趁凶手送饭的时候刺伤了对方,然后她跑了出来。其他的警方会去问,我也无可奉告。”曹毅一说完,就听见医生对两位刑警说病人醒了,要他们注意点问话方式。他没能进去,起身跟陈颖川打声招呼:“如果你有幸见到她,跟她说我有事去办,让她等我的好消息。”
  陈颖川没有理会,余光送他离开。好容易熬到刑警询问结束,不想又瞧见巫昊阳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巫昊阳一眼就发现了她,还没来得及搭话,问话的两位刑警就将笔录递了过来。他翻看了一会儿,抬头便问:“你怎么就问到这点东西啊?这个包小娜身上的刀伤已经被缝合是什么意思啊?”
  “巫队,医生说包小娜送进的医院检查之后,发现她背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并且是很专业的医学处理。”一位刑警回答。
  巫昊阳拧眉,“这可真是奇了。要害她干嘛还要救她呢?不过从这点可以断定,囚禁她的和杀害严虹的凶手估计是一个人。对了,谁送她来的?”
  刑警说:“她躺在马路边,群众报警这才送到医院。大夫说她精神刚稳定,还不适宜录太久的口供,所以也没问出太多。”
  巫昊阳把口供递给他,朝苦等多时的陈颖川打了个手势,也不顾医生劝阻径直走进病房。
  包小娜侧躺在病床上,经过几天的折磨,饱满的两颊略显松垮,肤色也透着蜡黄。她眼神一直放空,似乎在看你,又好像谁也不在乎。究竟这些天她遭过何种罪,陈颖川无法想象,只能捂着微微发酸的鼻头,静默地立在病榻一旁。
  巫昊阳端详着眼前这张呆滞又刻板的脸,轻轻唤了一声:“包小娜,还记得我吗?”
  包小娜眨着眼,视线一直没从对面的墙上移开,只说:“还要问什么吗?”
  巫昊阳问:“你说囚禁你的嫌犯戴着面具,并且在争斗中扎伤了他,所以你才能逃脱。而当初是严虹想杀你,这个人却反将严虹杀了。”
  “是这样。”她点头。
  巫昊阳又问:“他为什么要救你之后又囚禁你?又什么要杀害严虹?”
  “我不知道。”
  “好好想想,真不知道原因吗?”
  “我不知道。”她重复。
  巫昊阳有点耐不住性子,强忍着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有没什么线索?”
  包小娜不假思索地说:“是顾北,我知道是顾北干的。”
  “顾北已经死了。”巫昊阳盯着她的脸,见到她平静的面容因为这句话而微微起了些许变化,似乎有点猝不及防。他质问:“你难道不知道他死了吗?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包小娜垂下头。
  “严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你?顾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凶手为什么要囚禁你?”
  “我说过,因为我是白辰逸的女朋友。严虹爱陆羽,将陆羽的自杀归咎与白辰逸。她又认定白辰逸抢了陆羽的心理学论文,抢了叶欣梧,才会导致陆羽自杀。所以,她要报复我!要杀了我!”包小娜眼眶已发红。
  “你说是顾北刺伤了你,他和严虹联手想谋害你,那顾北为什么要帮严虹,又为什么会死?反倒你活了下来?”
  包小娜想到严虹被分割的尸首,害怕的闭起眼,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巫昊阳口气并没有因为她的畏惧而放缓,仍是追问:“曹毅是白辰逸的化名,你应该知道吧?他和案子有没关系?”
  “没有,没有!”一听到曹毅的名字,包小娜矢口否认。
  她开始激动的情绪令巫昊阳更加确定心中所想,不断逼问:“严虹的死和曹毅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为了救你而杀了顾北和严虹?那个囚禁室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你是不是在帮曹毅隐瞒实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包小娜双手抱头,激动得差点将针管挣脱。
  陈颖川及时搂住她。在男人们轮番的攻势之下,追查真凶早已凌驾在情感之上,却忘却了眼下被盘问的也是一名受害者。也唯有同为女人的陈颖川,才真心怜悯一个九死一生的女人。她很想打断巫昊阳强势的问讯,同时又迫切想知道真相,除了紧紧抱着浑身发抖的包小娜,她无力再多做任何事。
  “现在你是唯一幸存者,如果你不跟警方合作,就等于纵容凶手继续去谋害下一个!我知道你不愿意回想,可现在牵涉了几条人命,为了他们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勇敢起来!将凶手绳之于法!还有,不要试图包庇任何一个有罪的人!否则,你也是帮凶之一!”巫昊阳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包小娜泪如泉涌,受到刺激的她,后半越发不肯开口。
  陈颖川实在看不过眼,开腔向巫昊阳求情:“巫队,她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也问不出什么。要不,让我来试试?我们都是女人,总归容易沟通点。”
  她知道巫昊阳急于侦破案子难免火气大,这番劝告总算让巫昊阳压低了姿态。她趁着巫昊阳走到门外抽烟的空隙,轻声对包小娜说:“别怕,你现在很安全。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再去想了,好吗?”
  包小娜开始并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不能放过这个凶手。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看见他的样子。”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陈颖川抚摩着包小娜因为抽泣而耸动的肩膀,柔声细语地劝道:“如果不是你那么坚持的要追查真相,兴许也不会遭遇不幸。那天和你通过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你的消息。听到严虹被杀,我就更加担心,生怕你会出事。现在你也别多想,好好养身子。”
  包小娜想到一直以来所经历的坎坷,不免悲从中来,“其实我也很想能早点抓住凶手。都怪我自己不争气,为什么没有掀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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