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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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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一丝缥缈没有灵魂的句子逸出,找不到归去的方向,我茫然转身。

那背对着我的身影猛烈地一震,仿佛听见摧枯拉朽的崩塌声,一个支撑不住的脆弱踉跄扯断了我神经里紧绷的那根弦。

第33节:第十三章 风里落花谁是主(3)

“为何?容儿为何要对我如此狠心!……我从来不曾奢望什么……只愿这辈子就这么远远望着容儿便是满足……为何容儿竟连我这最后的微小快乐也要狠心剥夺!”哽咽的白色身形狼狈地跌跌撞撞欲离去。

不!我听见心底歇斯底里的呐喊,便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呜咽着。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脚下一顿,颤抖地转身,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我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那是记忆中熟悉的温暖,契合而舒适,仿佛天生便该如此依偎。我闭着眼不敢睁开,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淌,羽毛般柔软的吻轻飘飘地落在我的眼角、鼻尖,最后覆上了我的双唇,辗转缠绵,两个人的泪水在唇瓣混合。一个人的泪水是苦涩,两个人的泪水交融却是甘美。顺着探入口中的灵舌流过干涩的喉咙,最后汇集在心里,刹那间,像熔岩流过雪山,心底的冰雪就这样云开雾散地融化了,涓涓潺潺、奔流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靠在他的肩头,闭着眼,心跳却似擂鼓般震得我耳膜通响。

“容儿……”那语气里有不确定的试探和醉人的温柔。

“嗯!”我轻轻地嘤咛出声,撒娇似呻吟般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像是被这呻吟刺激了,一个更加浓重的吻再次落了下来。世纪末日般的狂吻结束后,我把脸藏在他的胸膛里微微地喘气,不敢抬头。

他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缓缓抬起,我张开眼,对上了一双透明却眩黑的双目,一下便跌了进去。眼里浓浓的爱慕那样深重,让我满足而心酸,十几年了,它们一直萦绕在我的周身,我却迟钝地从未曾领悟,直到今天才看清。

记忆的闸门一下打开,回忆像一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诉说着我们的过往:槐树下,小小的你搬一张小小的板凳,清澈的眼睛看我为戏入迷,你也一板一眼咿咿呀呀地唱;树上知了吵闹,我命你上树捉来,小小的你身量未足却努力地爬了上去,弄污了脸蹭破了膝盖开心地举着大大的黑蝉下树来,我却早就忘了你,兀自回屋睡得香甜,看不见你失落的表情;我顽皮吵闹总是被爹爹罚抄《女诫》,每次都是堂而皇之地丢给你替我完成,却不知早晨书桌上那工工整整一摞摞的书抄是你挑灯熬夜累红了双眼的辛劳;小小的你举着和自己一般高的重剑一遍遍挥舞练习只为将来可以保护我;我得了花粉过敏,不能赏花,你便从此开始只画花鸟图,你说:“哥哥定要将这花鸟图练得逼真,让容儿以后见着哥哥的画就和看见真的花一样。”……一幕一幕,原来爱情早在我们之间深种,我却刚刚觉醒。

凝视着我的双眼,他轻轻吐露心声:“我爱你,容儿,很久很久了……”

心,就这样被充盈得满是幸福,我回望他,一字一字回道:“我也爱你……”

那一刻我看见雀跃的幸福流光四射,点亮了他眼中多年沉静的寂寞,那时,我的心好疼:“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不值得。”

他认真地摇摇头,用春风般的柔情抚上我的脸:“为了容儿,什么都值得!”我的心里好甜好甜,傻傻地笑开了花。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小白嗫嚅道:“容儿,其实刚才公主是磕绊了裙子要摔倒,我才伸手扶她。”

我哼了一声,看他又紧张起来,才蛮横地扯着他的脸说:“下次再这样,我可不饶你!”小白开心得如释重负,宠溺地任由我拉扯他的俊脸。

折腾半日后,我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我坐在屋里,就听见花榭下雪碧惊呼:“公子,那是柱子……”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便传来。一秒钟后,又是雪碧的惊呼:“公子,那是墙壁……”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然后,就在雪碧的惊呼和一路的“砰砰”撞击声中,小白越 行越远,而我,则是笑到内伤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

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

但并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缪塞

第34节:第十四章 偷梁换柱蝶破茧

第十四章 偷梁换柱蝶破茧

草色烟光的残照里,薄荷清凉若有似无地飘散,香径尽头的幽柏浓荫下隐约透出一角黄金缕衣。十六皇子狡黠一笑,不自觉间放轻了脚步,似猫儿般悄声靠近,却被眼前的景致眩惑了:绘花团扇轻轻摇晃,滑落下些许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皓腕,蛾儿雪柳般的腰身斜倚着竹椅圈扶,面前展着一幅精致的花鸟画,凝视着落款一角的眸光里似有精灵跳跃,温情脉脉,眉宇间有罕见的娇柔憨嗔。美人如花隔云端,看得本想捣乱的猫儿一阵呆愣。

“你已经知道战况了?”

一个脆生生略带童稚的声音猛然打断我的思绪,一抬头,看见小蓝猫背着手站在我身边,脸色微红。

我却不明所以:“什么战况?”

“皇兄初战告捷!狠狠煞了那雪域狗贼的嚣张气焰!看你这么开心,我还以为你已知晓。”小兰兰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咳了一下,端起藤编小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掩饰我的表情。我刚才看起来很开心吗?其实我是在看小白给我的画,看着看着就想起他来了,总觉着这送药的日子隔得好漫长。

“是吗?如此甚好,收复国土指日可待。”我应付着小蓝猫。这孩子现在大了,眼神慢慢开始变得有些深邃,有时威严起来却也让人不敢逼视。小白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来,眼神始终如一地清澈,似收尽了雨后天空的纯净,不染片尘。不知不觉间,我又神思恍惚地开始想他了。

发现自己的走神,我赶忙收回心思。幸好小蓝猫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开始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狸猫如何足智多谋、英勇杀敌。

我听了个大概,心想狸猫倒有些智谋,这一战算得上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狸猫抵达金缕城后按兵不动静养了数日,直到子夏飘雪按捺不住首先开战,狸猫才率军迎敌,数回合后诈败,将子夏飘雪的舰队引入金缕城的一片狭窄水域。此时,风向突变,南风忽然转北,雪域国兵士不习风浪,香泽国却突然调头反击,敌军一片混乱。此时,狸猫一声令下命众将士发射火药箭,由于子夏飘雪舰队的帆都是油布做的,九百多艘战舰顿时被滔天火海吞没。此一战,雪域国兵士死伤过半,士气重挫。子夏飘雪万万料不到狸猫会使出同样的火攻之计。捷报传回,香泽国朝堂上下一片振奋,认为太子率军大破敌营收复失地,回朝指日可待。

小十六走后,我却慌了。若狸猫回来,我和小白该如何自处。那狸猫临行前的话语现在还回荡在我耳边,及笄!圆房!以前我没看清自己的心意,不明白小白的情意,还可懵懵懂懂地和狸猫同榻,现在是绝对不可能了。我还没有开放到爱着一个人却和另外一个人同床异梦的程度,而且一想到小白的黯然神伤,我的心就会没来由地伤痛。

但若和小白私奔出宫去,那狸猫和皇室断然不会放过我云氏一族。到时即使我和小白逃脱了,云家肯定躲不开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灭顶之灾,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尴尬莫过于此。

上一刻我还沉浸在豁然开朗的清明甜蜜之中,现在却是愁云惨淡,一筹莫展。只有在心里埋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和万恶的皇帝老儿,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日便是小白送药来的日子。

当我踏入花厅看到那抹云淡风轻的白色身影时,惶惑了一夜的心就这样莫名安定了下来。这一刻,我才发现小白之于我就像是空气,无处不在地包围着我,透明温柔却又悄无声息,那是我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心灵根本。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时空不是没有不安,但我就这么快乐无忧地生活了十几年,因为我知道即使我是一叶漂泊在暗夜海面的小舟,也总会有那么一个坚定的彼岸始终如一地等待我的停靠。他,一直都在。

我要的爱情不是天崩地裂山盟海誓的激烈,不是鲜花珠宝花前月下的浪漫,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一个细水长流可以互相依偎取暖的怀抱。

“容儿……”小白快步走到我面前,眼里是满溢的温柔和不加掩饰的相思,本想伸手揽我,却碍于一旁的宫女们,只好收了手攥紧袖口放在身侧。

我微微一笑,屏退了雪碧和七喜,让她们在花榭下候着。

投入小白的怀抱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贪婪地汲取那温暖的味道。碎金的阳光沙漏般流泻于他的周身,水晶眼眸爱恋地把我的身影满满收纳其中,再容不下旁物。

“容儿,告诉我这不是梦境。记不清多少次,你都是这样午夜入梦投进我怀里,却在我满心欢喜时转身离去,徒留我一人怅然望月……如果是梦,那就让我再也不要醒来。”

我的心被拧疼了,那语气里颤抖的不确定让我好生悔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以至于伤他到如此这般。我执起他的手掌,张口就在他的右手心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又将我的手覆上去,紧紧地与之十指交握,缠绕在一起。

“傻瓜,上次回去的时候脑袋还没撞够呀。这下知道痛了吗?”

没有得到他的回话,得到的是一个温柔绵密的亲吻,热烈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辗转缠绵。天长地久般的一吻结束后,我倚在他的怀里,微微喘气,他拥着我,光洁的下巴反复轻柔地摩挲着我的发顶。

“容儿咬的如何会疼,甜还来不及。”

我掐了一下他的手背,嗔道:“哼,何时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小白却发誓般郑重地注视着我的双眼:“适才所言句句肺腑,此生对容儿绝无二心!”

我抚上他的脸,慢慢道:“呆子,跟你开句玩笑话,好好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白搂紧我,将我深深没入他的怀抱:“叫我如何不紧张,这么多年守着容儿,从未敢奢望得到容儿的回应,只想此生这样望着便是最好,如今容儿说欢喜我,怎能不让我欢欣雀跃。”稍微停顿了一下,接道,“那太子……娶了容儿入宫……那厮看着你的眼神……”语气开始有破碎的不稳,仿佛伤疤被揭开般血淋淋的不堪回首。我握紧他的手希望给他传递我坚定的决心,他反握住我的手,终于稍稍稳定了下来。

“还有那妖王……竟敢前来索要容儿!我恨不能肋下生出双翼带着容儿飞离这污秽浊世,不再让人可窥视!容儿可能体会?”

“我知晓,我都知晓。”我喃喃地抚挲着小白的后背安抚他。

“容儿,你可愿随我出宫去,到一个只有我俩的地方?”小白郑重地握着我的双肩,直直地望进我的眼里,祈祷般虔诚,语气却又有些许不安。

“呆子,既然欢喜你,自然不能再在这宫里住下去,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到时候你嫌烦想丢了我都不成。只是,我们若走了,爹爹、姑姑和云家上下要如何?”

小白欣喜地搂着我,眼眸里烟花绽放,交缠着我的手指,“今生今世不再放开容儿!容儿担心的我早已考虑过,容儿只管放宽心。”

就在我疑惑不解时,小白快步踱至门口唤进来一个他今日入宫带来的丫鬟。那丫鬟屈膝向我行了个礼,却不是宫廷礼:“奴婢云逸给六小姐请安。”好久没有听到人叫我六小姐了,竟让我感觉有些家的温暖。端详眼前的丫鬟,姿色一般,约摸及笄年岁,应该是云家的奴仆,不过我却不认得。云家人口繁多,支系庞大,饶是我在里面生活了十年也没能搞清到底有多少亲属,更何况丫鬟奴仆,但是那窈窕身姿和声音却让我却又几分熟识之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谁。在我细看她时,她却伸手一把揭去面上的人皮,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孔。

小白从袖内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递与云逸,云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片刻后,脸上的五官就像受到外力拉扯一般开始扭曲变形,一条条青筋似虫蛇般在脸部下方蜿蜒游走,眼睛充血暴突,紧紧盯牢我,好不狰狞。我吓得直往后退,小白将我纳入怀里,安抚道:“容儿莫怕。”

待我再回头时,发现那云逸的脸庞如蝶蛹蜕变般脱落下一层还带着血丝的皮,面貌如焕然新生般破茧而出,细看那变化后的容颜,让我震惊!

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右眼尾的那颗墨痣都分毫不差!

此时此刻,我突然明白过来了:“这……这莫非就是方师爷说过的最高易容之术‘蝶蜕’?!”

“容儿好聪明,正是‘蝶蜕’。”小白揽着我赞道。我白了他一眼,心下想这还猜不到我岂不要成傻子了。

以前,方师爷教我易容时曾经提到过这“蝶蜕”,说是易容中的最高境界,因为一旦使用了“蝶蜕”,就等于整个容貌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旁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容貌上发现这个人是易过容的。“蝶蜕”的药丸极难炼制,就算炼出来也极少人敢用,因为这药丸根本就是致命的慢性毒药,服食后不出两年便会暴毙。吞咽下此药丸的同时看着谁,蜕变后面貌便会和此人长得一模一样。

无怪乎我刚才觉得云逸的身形声音熟悉,原来是和我相仿,如今服了蝶蜕后根本就和我是同样的一个人。云家的死士里有一个特殊的群体被称为“云守”。他们的武艺身手不是最突出的,但他们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容貌、身材或声音类似于云家最重要之人的人,他们平时的主要任务就是模仿主人的一言一行,做到尽可能相似,随时准备在危险的时候代替主人赴死。简而言之,也就是替身。我一直知道有这样一个特殊的人群存在,却不知里面居然也安排了我的替身,今天第一次看见,多少有些震惊。

但是,小白把云逸带出来,如何瞒得过爹爹?莫非爹爹竟也知晓此事?难道爹爹竟也默许?不过以我对爹爹的了解,虽然爹爹宠溺我,但这样在古人眼里的“乱伦”之事,爹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容儿莫要担心,爹爹并不知晓此事,此药丸是我自己炼制的,云逸也已被我安排假死,爹爹还以为云逸已死,并不知被我带进宫来。”小白像是看穿了我的疑惑,向我做了简要的解释。

“只是,这‘蝶蜕’可是剧毒,服食后性命堪虞……”为了自己的爱情让无辜的人送命叫我情何以堪。

“云逸和家人的性命都是少爷救的,为了少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云逸的家人要托付少爷小姐照拂一些。”云逸对着我们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自会安置妥当。”小白伸手虚扶了一下,转身对我道:“容儿莫急,虽无解药,但我已配出药方可暂缓毒性,只要按时服用,性命可保,'奇。书'只是发作时有些疼痛。”

我提着的心总算稍许放下。之后,我与云逸对换了衣服,解下身上的滴血暖玉系在那腰带上,并把这玉类似现代GPRS全球定位的特殊性能都对她交代清楚,嘱她务必随身携带。我用云逸进门时从脸上揭下的人皮面具覆在自己的脸上易了容貌,便抓紧时间将狸猫平日里与我相处的一些事情和他的一些习性包括他睡觉喜欢睡床外侧的习惯都细细地向云逸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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