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那棵樟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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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再一次的响起来了，这一次是万财亲自敲的钟，紧急而平和，人们再熟悉不过的钟声，很快就再一次集中起来了，很兴奋，也很意外，以为是几天以后的事了的，没想到那么快，晚上就能吃大食堂，小道消息说，还有腊肉吃，有酒喝，人人的那个期待，自不必说，散会后急急忙忙赶回家告诉好消息和布置碗筷去了。
　　散会后，有些离家近没回家的，就随干部来到了大食堂厢房参观起来，两口大锅已经架起来了，新泥巴新石灰糊起来的灶台高大而漂亮。生火做饭的女人们也在不停的忙碌，特别是那个大木饭甄子，显得格外的打眼，大家一边在夸奖风钦的手艺，一边在讨论这一甄子饭够不够吃，会不会很香，跟小锅灶煮出来的饭有什么区别，有些人干脆看到水不够用，自告奋勇挑水去了。还有那个大烟囱，从锅台上直冲屋顶，以后真的做起饭来，可真不是那袅袅炊烟，小小村落了，或者会像一个小型工厂冒出的粗大的青烟了的，直冲云霄，蔚为壮观的。
　　其实一忙起来，时间是过得很快的，那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这冰雪覆盖的世界还是一点没有改变的迹象，最多就是村边的小马路上，由于来来往往的忙碌，积雪已经被踏成泥浆，黑黑的半融半化之间，隔远看过去，一条黑线横在村前。村里的打麻场里亮起了明敞的灯光，几个大油灯盏悬在空中，把偌大一个屋子照得人眼昏花。崭新的几张大方桌整齐的摆在屋子中央，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白塑料壶，不用说，那壶里肯定装的是队里自己酿的纯谷酒了，还有那长长的长条凳，散发出一阵阵的松木的芳香，让人陶醉。
　　钟声终于响起了，人们花里哗啦的从村里的各个角落里成群的出来了，有说有笑，特别是小孩子的那种闹腾和无邪的尖叫，让整个山村陡然的欢腾起来，打破了钟声以前的那个短暂的寂静，比过节还热闹的那种场面。。。。。。
　　先到的人们一波一波的去参观了那个历史性的大灶台、大黑锅、大烟囱、大饭甄，小孩子们则围着几张桌子不停地追逐、穿梭、嬉戏，老人们则是三三两两的坐定说着食堂，说着贡献了多少粮食，说着今后的生活，特别是那些老太太，更是瘪着嘴，数一数二的掰着指头说着解放后的变化，中年汉子则是谈论着晚上的荤菜和酒啊什么的，总之，各有各的话题，伴着那灶房飘出的诱人的饭香、菜香，好个热火朝天。
　　大老太蔡一家四口沿着溪边的羊肠小路摸到打麻场的时候，只见队长他们几个干部们已经在台上站定，旁边一字蛇般摆放着一长串鞭炮，看来，还有隆重的仪式了。大老太蔡领着一家赶紧找了空位子坐了下来，这边万财就扯着嗓子开话了：
　　“各位社员，大家安静，大家安静”，振国这一如既往的示意大家安静。
　　“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号召，我们赵家湾村集体食堂今天终于搞起来了，其中的好处，大家都很清楚，也很积极响应支持，这应该来说是我们村的一件大事，值得庆贺！”
　　雷鸣般的掌声中，随着“鸣炮”的宣布，打麻场里响起了振聋发聩的鞭炮声，那震天的炮声夹着间隔的春雷的爆炸，好像要把整个打麻场掀翻天似的，久久的回荡在夜晚的小山村中，那气势真的是要告诉沉睡了几百年几千年的老祖宗，共产主义真的离我们不远了，或许就在眼前，就在明天，大家真的不分你我，不分贫富，在一个大一统的大同社会里，共同劳作，共同生活，就像陶渊明老先生的《桃花源记》里描述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者，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上菜啰”小伙子们端着几个大盆子，每桌每桌的上菜，要说还真不错，第一盆上过来的是干辣椒炒腊肉，红红黄黄的一大盆，在耀眼的灯光的照射下，油腻腻闪闪亮，真是诱人，还没来得及欣赏，万财振国他们端起海碗吆喝了起来：“社员同志们，为毛主席的英明决策干杯，毛主席万岁！”
　　“干杯，喝啰”社员们的热情瞬间就被激发了出来，那种真诚，那种激动，那种向往，那种单纯，真的是不愧对了毛主席对乡亲们的信赖。中国的农民，几千年过来的农民，解放后翻身做主的农民，那种可爱和执着，是没有人可以轻易去诋毁的。
　　“个娘卖叉的，老子省吃俭用留下的两块腊肉，给你们拿过来大吃大喝了！”老地主看着那锅腊肉就来气，大老太蔡赶紧止了止旁边骂骂咧咧的老地主，端起碗酒跟老地主碰了起来。
　　“社员同志们，今天是我们赵家湾村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大食堂以后是大家共同吃饭的地方，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把大食堂办好，大家吃好喝好，再干杯！”万财显得格外兴奋，一咕噜，一大口，一海碗谷酒就下去了，不过豪气中多少显得有点勉强，是不是老老蔡和聋子不在的缘故呢，大家长的作风，每逢喜事盛事，总会想起身边还缺哪个的。
　　“大食堂万岁！”不知谁跟着喊了一句，“大食堂万岁，毛主席万岁！”接着排山倒海的呐喊声此起彼伏，还有那咕噜咕噜大口海碗喝酒的声音，那个热浪啊，那个激情，是后来的老老蔡和小脚女人所永远没法知道的。




23　聋子怎么了

　　这食堂办起来一段时间了，大家一直热情很高，那场雪后来因为连续的几天晴好日子，早已不见了那深山白雪的美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因为有了集体食堂，大家多了一份打柴的活，大冬天的，又快到了年关，对这个小山村来讲，土地本来也不多，没什么农活，最多是上山搞些柴草啊，挖些树坑啊什么的，等开年好栽树。打柴也就列为当头最重要的事了，集体上山，附近的山林是没有了柴火了的，只能到偏远的山上去，说白了，也就是经过樟树下，爬上那半山的半山腰了，一群大男人人浩浩荡荡开进了半山。。。。。。
　　晴好的山路当然是格外的好走，路上干蹦蹦的，而且上半山历来就一条路，长年累月，也就走成了坚硬的黄土路了，很快看林小屋就闪在了眼前，只见小脚女人在屋前那片空地上翻晒着柴火什么的，远远的看着一群人上山，定睛一看，竟是振国他们，像是遇到救星似的，迫不及待的向前打招呼：
　　“振国队长上山来了？大家伙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齐啊”小脚女人心想是不是队里组织过来帮助找聋子的。振国把小脚女人叫到一边，说是队里办起了公共食堂等等，集体上山来砍柴，并悄悄的问了聋子的情况。
　　“一直没个信，常宝天天上山去找”。小脚女人不由得眼睛就红了，但还是忍住了，这么多天也习惯了，还有老老蔡的陪伴和安慰，总算是安了些心，不过提起来还是有点放不下的。
　　“差不多了，估计就这几天就会回的”振国安慰道，“有一个礼拜了吧，今天再不回，我们队里明天就组织上山”
　　“等下我们下山时再来看一下，要是常宝回了，叫他等我们一下，我跟了解一下情况”
　　“好吧，你们山上小心，聋子今天再不回来，麻烦你们把我带下山去，快过年了
　　”“好，我们上山了”振国招呼着，就带着大家朝深山里走去了。
　　好久没表表这老老蔡蔡常宝了，主人公连着一个礼拜都没有出现，连万财队长都一直在惦记他的，那天食堂开张时，万财端起酒碗的时候，心里倒是想起过老老蔡和聋子的，这么大个事，毕竟还是缺了两个人参加，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说实话，老老蔡这几天也一直没闲着，老森林、振国他们那天下山之后，老老蔡就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思念之中，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寻找聋子身上了，每天一大早，老老蔡就进山了，满山的搜遍了，哪怕每一个洞，每一个坑，每一条沟，只要能看见，老老蔡都会跑过去仔细察看，真是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即使被什么东西吃了，衣物应该还有点的吧，有时候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聋子似的，也许各种纷杂的心情吧，战友情？邻居情？亲戚情？还是因为小脚女人，或者本身就是老老蔡那种天生倔强的个性，是啊，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这种挑战真是让老老蔡难以释怀的。
　　这一天，老老蔡下了决心的，他一大早就径直朝西边林子的西边去了，因为前几天他一直中央林子的周围搜索，主要以收尸的姿态去找的，既然没有尸体，肯定还是有可能活着的，所以，按着这种逻辑，老老蔡最后一天肯定是奔着活人去了。西边的那个塆口，再下去十多里地，就是隔壁邻县的地盘了，一直有几户人家的，听老人们讲好像是姓石的。这也许是最后一线希望了，老老蔡一直朝那个两峰之间的塆口走去，也不知道一直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饿，沿路山沟的水倒是喝了不少，突然一阵猛烈的塆口风吹过来，老老蔡差点一个趔趄滚下山去，幸亏下意识反应及时，老老蔡一把就抓住了塆口的那棵小松树，一用劲就顺势爬上了那个峰口，一屁股坐了下来。老老蔡真是累了，刚才一阵虚惊，再加上连日的辛苦，老老蔡掏出个干红苕没吃了口就势躺在峰口上睡着了，睡梦中又见到了聋子，聋子拿着那杆土铳对着他瞄准，“砰”的一声，铳杆上一股青烟，老老蔡惊得一声冷汗，聋子真的就在了眼前。。。。。。




24　山背的汉子

　　“聋子！”老老蔡睡梦中突然惊醒，还没从刚才聋子那冷漠无情的枪声中回个神来，聋子真的就出现在了眼前。
　　“常宝！”聋子喊了一声，看到老老蔡终于翻了身子，聋子不由得激动和惊喜。
　　老老蔡揉了揉眼睛，确实是聋子，“聋子，你。。。。。。”，说着就一骨碌爬起来一把抱住了聋子，“你总算还活着啊”聋子也紧紧的抱住了常宝便哽咽了起来。
　　“他是谁？”旁边的一个人问道。原来聋子不是一个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汉子，身上背着个麻袋。
　　“是跟我们村跟我一起看林子的老蔡”聋子抽噎着。
　　老老蔡感到站不稳，便松开聋子说：“走，这儿风太大，到峰口下面去避避风，慢慢说”
　　“小心点，他不能走，腿还没恢复”旁边的壮汉边提醒，边搀扶着聋子往老老蔡来的这边山口下去，找了个平地坐了下来，老老蔡急得不行，
　　“聋子，你脚怎么了？”壮汉便把那天碰到聋子的情形慢慢的说了起来。
　　“我们就是这峰口下石墙湾口的，下大雪那天，很晚了，我刚从山下队里开完会回来，在我家门口的坡上，看到一个黑黑的东西躺在路旁，我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冻在了我家门口，还在想晚上有一顿美餐了”汉子顿了顿，接着说：“结果我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人，把我着实下了一大跳，几乎冻僵了，快没了气，我赶紧背着他打开大门，搞到火塘边，烧一阵大火烤着，老婆弄了一大碗姜水跟他灌下去，才慢慢醒过来”
　　“人倒是救过来了，可腿脚冻的太厉害，一个礼拜了，还没怎么恢复，今天看他强些了，能勉强走路了，我就尝试着送他回来。”
　　“是啊，多亏了这位老弟，不然咱们就见不着了”聋子满怀感激的握着壮汉的手。
　　“真是多谢啊，老弟。”老老蔡也感激的握着汉子的手道着谢，“天好像不早了，快走吧，边走边说，细脚子家里等的急哦。”老老蔡看着天色渐晚，就扶着聋子起来，“老弟您请回吧，真是难为你送过来，辛苦了的”。
　　“没得事，能救人一命是前世修来的，何况都是山里山背的呢。我再送你们一程，你们还远着呢”
　　老老蔡见汉子诚心诚意，也就不再推辞，一起一瘸一瘸的搀着聋子往中央林子走去了。一路上，聋子边走边回忆着自己迷路的方向，还有那打麂子的地方。。。。。。
　　大雪之后连续的晴朗日子，周边的近山早已是不见了雪的影子，深山里还是有部分没有融化的白雪，一堆一堆的出现在眼前，显然已经到了林子的正中央了，樟树林子里，更是白茫茫的一片，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老老蔡来时踩过的脚印还分明就在眼前。
　　“石老弟，你回去吧，天也不早了，不然你回去就要摸黑了”老老蔡感激道。
　　“是的，石老弟，真是感激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请受我一拜”聋子说完就跪着向恩人作揖。
　　“哎呀，不敢当，这点小事，应该的，谁碰到都会做的，你老哥别太在意”，汉子忙不迭的扶起聋子，“好吧，那我就回去了，路上小心点，这位大哥多吃点亏，聋子大哥腿脚还不利索，到看山屋后多休养几天，再回去过年，不慌着赶下山去。”
　　“晓得，老弟放心吧，只要聋子活着，我就有办法把他弄回家。老弟有空闲的时候过山这边来玩。”
　　“是啊，恩人一定要过来玩，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安的。等我腿脚好了，我一定带上全家过来感谢你。“聋子紧紧的握着汉子的手，不忍放下。
　　“回去吧，你家里还有事的，不远了，我们可以慢慢走的”老老蔡再三道别着。
　　“好的，那我走了，老哥小心啊”汉子把那个麻袋交给了老老蔡背着，“这是聋子打的两只麂子，聋子大哥非要送给我，他是有任务的，我不能要，再说我们那边这玩意儿也不少的”。说完汉子就大踏步往山峰口回去了。
　　“多好的人啊”聋子望着远去的背影，依依不舍的那种歉疚的恩重于山。
　　“是啊，山里的人就是纯朴，我们快走吧”老老蔡擎着聋子一瘸一拐的往樟树林看了一眼，跟聋子边说着前几天老森林他们上山搜寻和祭拜老樟树的事，边向山下走去。




25　多灾多难的一年

　　老老蔡他们回到看山屋的时候，看到小屋旁边堆满了柴捆子，待走到小屋场前边的时候，一群人在前边的空地上聊着天，好像是队里的人
　　“常宝回了”振国第一个发现了老老蔡，“还有聋子”。
　　“哦，真的是他们”大家伙一下子威围拢过来
　　“我说吧，聋子哥命大，不会有事的”不知谁得意的说道。
　　“咯吱”“砰”的一声，木门推开了，小脚女人听到什么动静似的，马上推开门迎出来。
　　“我看看，是不是聋子回了”
　　“哎呦，我的聋子啊”小脚女人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个么事，先到屋里躺着再说，聋子腿坏了”老老蔡大声说道。
　　大家伙七手八脚把聋子扛到看山小屋西边的厢房里躺下，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聋子哥，你这几天跑到哪去了？”
　　“哪个叫你去打的麂子，差点把老命都送了”
　　“聋子哥的腿怎么了？”
　　“大家先别乱问，先让聋子喝点水”还是振国老到，说话间，小脚女人端了一杯开水过来，坐到聋子的床前递了过去，聋子接过去喝了几口，跟大家大概讲了一下经过。
　　原来那天聋子跟老老蔡分开之后，就往西边的林子头也不回的走过去了，不到中央，便打到一直麂子，说来也算比较顺利，可就在往林子中央走看到第二只麂子的时候，由于长时间雪地里滚爬，手有点僵了，一扣扳机，打歪了，那麂子飞快的朝西边跑去，那聋子当仁不让，一路的追了过去，这样一直追了好远，运动中，聋子的激情被调动了起来，一枪很干脆的解决了战斗，可任务是完成了，但方向是没有了，茫茫雪原，真的找不到东南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