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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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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西门被清军堵死,又直面谭江,清军由此夺城的可能性最低,周士相便让西门守将雄威营百户邵九公又抽了一队兵往东门,西门上原有的十几门炮也调了几门到东门。
包括十几门红夷炮在内,新会城共有大小火炮七十余门,所需药子甚多,好在汉军旗在去年就在城中备下大量火药,故而药子倒不虞短缺。后世之人周士相对这时代的火炮了解不多,在几个汉军旗俘虏胆战心惊的介绍下方才了解一些。大体上,这些火炮多是实心弹,只六门红夷炮有后世“开花”之效,但也非那种弹壳裂开杀伤敌人之开花,而是在炮膛内填塞大量铅子和小铁球,发射后距离也不如实心铁弹那么远,只能到一二里地,看上去这种炮弹倒和散弹枪有异曲同功之效。
铜炮各式各样,有发射几斤弹的,也有发射十几斤大家伙的,更有明初就有的虎蹲炮,另外大杆子铳也可以在近距离当小炮用。
开花弹诚然是周士相想拥有的火炮,可现实是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技术改进这些火炮,故而退而求其次,也只能盼着这些炮能够如同去年杀伤李定国大军一样给广州清军造成同样的巨大伤亡了。
除了火炮以外,这时代守军能够用上的守城手段基本上都被太平军用上,金汤、檑木、落石、石灰、连摆刀俱是周全,便是城内清军原先安置的那些大缸也都找人监听,各处也都备了不少水源,若是监听地道有人则掘土倒水,另外还可防备城中有火箭落下引起城中大火。
派到附近山区搜寻明军残兵的人还没有回来,一时之间太平军得不到更多人力补充。朱二带领骑兵队则每日都在城外探查,重点是广州方向,但骑兵队却不敢过于靠近广州方向,因为已有清军的侦骑出没。朱二手下的骑兵马上功夫不行,无法和清军的哨探对敌,因此多是发现之后便行后退。即便遇上只有几人的清骑,骑兵队也奈何他们不得。好在清军哨探无意和太平军的这支小规模骑兵有什么纠缠,大抵也是存了搜寻情报的意思,故而双方没有什么交手。
清军哨骑活动的消息报到周士相这里,毫无疑问,周士相认为广州清军即将进抵新会。守城的各项准备被不断催促加紧,所有人都捏着拳头等待清军的来攻,这当中,固然有不少人心存疑虑,或是害怕,但在全城总动员和太平军的高压下,任何异动都被暂时压制住,一切只等清军真正发现才能知晓。
……
广州清军比周士相预期的时间来得晚了两天,不过当看到城外清军时,周士相对他们的“迟到”也没什么奇怪了。显然,广州清军早已得到新会失守的消息,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重新组织了兵力,调来了大量攻城器械,一眼望去,绿营的绿旗,汉军镶蓝旗,汉军正黄旗,还有督抚标营的大旗密密麻麻。
曾任清高要绿营千总,现为近卫营试百户的李辅国在看到对面打出的旗帜后,不由失声惊呼道:“有督标旗在,难道是广东总督亲自带兵来了?”
邵九公闻言“哧”了一声:“有平、靖二藩在,广东总督算个球,这次八成是尚可喜那老家伙亲自来了!”
城上太平军诸将听了,面色都是一凛,就是周士相也不禁突了一下,虽说平日嘴里对尚可喜那老家伙无比轻视,可真当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是忍不住感到几分压力,此人可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些清军将领可比,论行伍经历,老家伙也是几十年血海出来的,论名望,虽说汉人无不对其咬牙切齿,可在清廷那边,老家伙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南征功臣,仅存的两个汉人藩王之一。若此次真是尚可喜亲来,这一仗怕是当真要人命了。
清军一到就向新会发起了进攻,他们选择的攻城方向赫然就是东门。号声中,大约两千多绿营士兵向新会城冲来,冲在最前面的绿营兵将都是身披双甲,有职司的军官身上还套了铁甲。
清军人群中除了几百名扛着云梯的绿营兵外,还有几百人推着盾车,另外人群中有数个方阵,方阵内都是箭手。
在绿营兵的最后面,有一百多汉军旗兵督马缓缓向前,这些汉军骑兵是用来督阵的,若是发现前方的绿营兵敢回头,便立即上前斩杀。因为知道新会城上有火炮,所以督阵的这些汉军骑兵倒也不敢太往前深入,一边策马一边不时朝城头看去。
进攻的两千多绿营兵也不是不知道新会城上有火炮的,可这会却是个个胆气壮得很,这些大多都曾是明军的绿营兵对城中的太平军根本瞧不上,不认为他们有能力守住新会城,再加上身后有汉军旗督阵,这会也都是豁出去了。炮子虽然无眼,可那也是怕死的倒霉,只要自个动作快,那炮子打不中自个。
“放炮!”
葛正在绿营兵冲入红夷炮射程后挥手下令。
“开炮!”
听到号令的汉军俘虏炮手们起先都没有动,等到边上的太平军刀手拔刀时,立时就吓得将早就备好的,正在燃烧的火把拿到手中,对着露出药膛的火信引子烧去。火引子着后,炮手们脸跟死了爹娘一样难看。
“轰!轰!轰!”
东门上的八门红夷炮喷发出怒火,炮弹呼啸从炮口射出,向着远处的清军飞去。那尖厉的炮声十分的剌耳。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正中一辆盾车,炸得那辆盾车当场就四分五裂,木屑横飞,木轮一下向空中弹去,又瞬间砸落地面,“霹叭”一声,碎成一团。推着那辆盾车的几个绿营兵被炮子炸得身首两处,随着铅子、铁片、石块的飞弹,数十名绿营兵或死或伤,数丈之内,一片狼藉。惨叫声彼此起伏,很多绿营兵被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不知分成了多少块,手脚满天飞,好不骇人。没有被当场炸死的绿营兵们只恨不能早死,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凄厉地惨叫着。被炸瞎眼睛的绿营兵更是抓狂的胡乱抓着自己的眼睛,却是再也看不见,那碎裂的眼珠被手指带出,就那么粘在手心,渐渐的连是什么也分辨不出了。
第163章 攻守(二)
尸山白骨满疆场,
万死孤城未肯降!
寄语路人休掩鼻,
活人不及死人香!
“有明之季,士林无羞恶之心。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而封疆大帅,无不反戈内向。独阎、陈二典史乃于一城见义。向使守京口如是,则江南不至拱手献人矣。”
——悼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公
……
这一轮炮城头上看得清楚,就这八门炮怕是至少杀伤了数十绿营兵,炸毁了数辆盾车,连带扫断了不知多少具云梯,望着陷入混乱的绿营兵,听着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城上的太平军将士立时兴奋得欢声雷动,就连那刚才还在两腿直哆嗦的新会青壮也是一下有了心气,高声叫起好来。
开炮时,葛正就站在红夷炮跟前,炮声冷不丁一响,顿时将他耳膜震得生疼,直以为自己就此聋了,等到见到炮子在清军当中炸响,也顾不得耳中的嗡鸣声还在,重重一拍大腿,喜笑颜开的冲炮手们叫道:“他娘的,打得好,打得好!打,给老子接着打,把这帮狗娘养的炸上西天!”
“赏,赏,重赏,仗打完,老子给你们重赏,真金白银,真金白银……”
高兴坏了的葛正倒是忘了他手中哪有什么银钱,那银子都在公库堆着呢,不过这会谁还顾得了这茬呢。
远处的周士相也是点头示意,暗道汉军旗的这帮家伙果然是操炮的好手,几发炮子打出去端得是正中人群,看来日后对这帮家伙还不能一杀了事,得让他们发挥自己的用处,否则倒是可惜了,毕竟太平军底子太薄,如这等会操炮的“技术”兵少之又少。
也是头一次看到自家兵马开炮的宋襄公也是老怀欣慰,挼着下巴不多的几根胡须喜道:“这炮打得好,打出咱太平军的威风,打出士气来喽!”
……
料到城上太平军会开炮的绿营尽管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真等炮子打过来,眼瞅着四周同伴募不丁就被炮子砸烂,那场面不由他们不胆颤。
砸得都瞅不出人样的尸体,重伤未死的哀号,再加上飞得到处都是的木头渣子,连上那些断臂残肢,正在冲锋的绿营兵们立时陷入了混乱。
“冲,向前冲!”
混乱中,有老到的绿营军官提刀喝喊起来,很快,就有老兵越过了那些还在傻站的新兵,发疯似的朝城下冲去。
几门红夷炮给绿营造成的伤亡虽大,但对于冲锋的两千绿营兵而言却也算不得什么,没用多久,调整过来的营兵们就继续向前冲去。
城头上太平军的火炮全部打响,没有留手。新会城依江畔平原而建,东门前更是一马平川地形,两千多绿营兵集中此处向城墙猛攻,固然可以达到人多势众之效,但在火炮的打击下同样也是伤亡惨重。
一声声的炮响后,城头上竟有铜炮哑火,呆怔的汉军炮手一脸恐惧的望着举起刀的两个刀手,不住的解释,唯恐那什么也不懂的刀手把自个宰了。真要是存心不放那也没什么说的,可这炮是真哑了火,为这人头落地可就真冤枉了。
有炮打得次数多了,炮膛通红,药子放都不能放,强行放下立时就是炸膛。不得已只能提水来冷却,水不够的解开裤子就尿,待炮膛冷却后再用铁钩小心清理,这才能再次发射。
……
东门几近集中了城中半数火炮,如此密集的炮击让攻城的绿营兵苦不堪言,尤其是冲到里许地后,城上突然砸下的散子炮堪比厉鬼,一炮下来竟是能收割十几二十条人命。
“散开!散开!快散开!”
有绿营军官发现城上打的是散子炮后,吓得赶紧喝令手下散开,要不然一炮打过来,也不知要死多少。
“不许撤,不许撤!”
此次攻城的绿营兵是广州绿营一部及广州府辖绿营兵,广州绿营还好,毕竟是省城绿营,胆识都还算有,内中老兵也多。广州府辖各县绿营兵却有不少都是新征的兵,哪里见识过冒着火炮夺城的场面,炮击没多久,这些新入营的兵就害怕起来,开始下意识的往后跑。不过没跑几步,就被后面上来的老兵们给推翻在地,然后拉着他们向前冲。
碰上老兵的还好,碰上军官的则直接就被一刀了事。这当功夫,军官们哪里顾惜人命,又哪一个不是手上沾着上百条人命的,又如何会对逃兵手下留情。真要是手下留情,后面的旗兵可不是瞎子,事后能有自己的好!
在军官们的弹压下,营兵们止住后退之势,又在军官的喝令下纷纷散开,如此一来,倒是叫城上的炮子落了不少空。有经验的军官在判断城上火炮射击间隙,然后趁着城头火炮忙着换药装弹的空隙率部上冲。
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后,绿营冲于冲到城下,离城墙不到里许地。距离太近导致笨重的红夷炮根本无法调整炮口,周士相见状,果然下令红夷炮不需调整,只严阵以待,待发现汉军旗上来便立行开炮,以便隔断汉军旗和绿营兵的联系。此办法放在后世就是炮火隔断,让敌军的前锋和主力不能相连。
红夷炮打不到,其他小炮却是能够着。“轰轰”声中,几十门小炮将药子如下雨般打在城下。呼啸的炮声中,一颗颗铁球向绿营兵射去。那铁球砸落地面,瞬间又跳了起来,如慧星尾巴一般扫过,将当面的绿营兵砸成一滩滩烂泥。铁球在战场上跳下又跳起,每跳一次,便是一条人命。一颗铁球余势未消,再跳一下,重重地砸在后面一个营兵的脑袋上,那铁球镶嵌入他的头内,脑浆流了一地。一颗铁球也不知如何弹跳,竟然直接从一营兵的肚子中穿过,瞬间带走所有血肉骨头,露出一个空荡荡的大圆洞“噗哧噗哧”的冒着鲜血。
城下的绿营军官们也顾不得伤亡惨重,嘴里骂骂咧咧的指挥部下靠到城下,有几辆盾车趁乱竟是要冲到城门下。别看那些盾车离得近,要想正中它却是很难。
眼看一辆盾车被几个披着双甲的营兵要推进城门洞里,城楼上的七八个太平军立时将一块巨石吃力的搬起,然后使劲向下砸去。那盾车避让不及,被砸中的时候迅速分裂,一根支木不偏不倚剌中一名营兵,透胸而出,那营兵如被钉在那一般,挣扎着,却是怎么也动不了。
第164章 攻守(三)
前方绿营攻城死伤惨重,后方清军营中却是鸦雀无声,既无收兵鸣金声,也无调兵增援的动作,只传令的骑兵进进出出。
在付出近半伤亡后,广州绿营终是抵近新会城墙,这次营兵终是不惧城上火炮,但城上不时砸落的石头却是比那炮子更叫人恐惧。
炮子砸着,尸身分裂,终归还有个样子,那石块落下,却是连着脑袋一块给砸扁,和着地上的烂泥血水作成一团,连个样子都看不出,红的白的黑的,粘乎乎的,看着好不碜人。
广州绿营采取的是典型古代攻城法,他们奋勇抵近城墙,将无数云梯搭在墙上,攀城的营兵人踩人往上爬。城门洞子那边,砸烂了十几具盾车后,终是有两辆盾车冒死钻了进去,然后用力向城门撞去,直撞得城门后堵死的石块不住滑落。
火炮停止了轰鸣声,守城到了关键时候。城墙上每个垛口都有太平军士兵用长长的矛枪向下剌去。
营兵的箭手在抵近城墙下后终是有了用武之地,他们中的箭术高超者对着垛口瞄准,十箭能有九箭射中。箭术不高超的则是斜拉长弓,射出的箭枝或是落在城墙上,或是越过墙头掉到城中。
营兵的箭射得极刁,极准,使得太平军竟是不敢在探头下看,一时之间城上压力陡增。
南侧有十几架云梯上已是爬满营兵,爬得最高的离垛口都不到一人远,见状,上面的小旗官急叫一声,顿时几个太平军士兵发一声喊,一齐用力拽动手上的铁链将那锅熬得滚溅的“金汁”吊到了垛口上方,然后一齐松手。
“噗哧!”
热油从高处洒下,顿时烫得下方的清军鬼哭狼嚎,首当其冲的几个营兵那脸都叫烫胡了,黑黑之中泛着血红之色,哪里还有脸的模样,分明就是骷髅。
下方的营兵倒没这么惨,可哪个不是被烫得哇哇叫,有披了双甲的还好些,顶多是叫热油烫着头皮,运气不好的叫油钻进肚子,“嗞”的一声钻心痛,伸手想去摸,一摸却更疼,烫得严重的直接是一抹一层肉。
没披甲的营兵则是那个惨,人没被烫死,可全身上下却是大范围的烫伤,一眼瞅去没一处好的。那金汁可不光是热油,还有大粪,臭不可闻,内中更是毒菌无数。烫伤是小事,伤口进了菌却是大事,不死也得废。
城上太平军抵抗坚强,不时有人中箭从城上跃下,清军的云梯也是倒了一架又搭一架,城上城下都是杀红了眼,谁也不肯退一步。城门早被周士相下令堵死,因此任清军的盾车使劲砸门,那门也是纹丝不动,倒是后面的石堆被震塌几次,但随即就被青壮又给堵上。
被太平军强征的新会青壮这会和太平军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清军一旦破城,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加之战前周士相令宋襄公将清军守新会时的种种惨事告诉青壮,又将清军破城多屠城一说,这帮大多本不是新会人的青壮自然没得选择,唯有硬着头皮死撑到底了。
清军俘虏们这会却是心思蠢动,但太平军看得极严,竟是不顾城上兵力不足,愣是分出人手专门监管他们,故而他们就是想有异动,也要先掂量手无寸铁的自个能不能跑得过身后的刀手。
金汁一锅锅的往下倒,石头一块块的往下砸,石灰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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