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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4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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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晋王在边外,陛下若要去寻他,这条路可是很远,也很艰难。”徐霖提醒皇帝陛下他要走的这条路可不好走。
  “无妨,朕和你昼伏夜出,避开那些关卡就是。这路再远,朕也要去,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朕不放弃,终能见到晋王。”
  朱由榔虽生性懦弱,可一旦有了目标,却是怎么也要坚持去做的。就如他登基第一日起,便将活下来做为自己的皇帝生涯一般。事实证明,16年来,他始终都在坚持这个目标。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目标。
  “陛下,再远的路也有尽头……便是陛下能够平安到达晋王那里,以后又怎么办呢?难道陛下仍如从前一样,流落边荒,直至老死异国吗?”
  徐霖的目光和天上的星星般一样闪烁,朱由榔却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身子一下颤抖起来:是啊,这再远的路也有尽头,好不容易才从边外回到中国,难道就这样再回去?从此一生再也不能回国?
  朱由榔眉头紧皱,仿佛在思索一个极难思索的问题!
  见状,徐霖缓缓起身,朝四下看了眼,突然说道:“陛下,你有没有想过退位?”


第1026章 朱由榔之死
  “退位?”朱由榔摇了摇头,“朕为什么要退位?”说完又哼了一声:“他们可没捉住朕。”
  徐霖却道:“陛下退位,既可保全性命,又可免流落边外,奴婢相信齐王殿下肯定会善待陛下的。”
  “什么齐王殿下,那贼秀才巴不得朕死,哪会善待于我……”
  朱由榔很是气愤,突然一凛,声音噶然而止,下意识的看向站起来的徐霖。
  徐霖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朱由榔。
  “你?”
  朱由榔很难相信这小太监竟是周士相的人,但现实却容不得他不信。
  “奴婢也是为陛下好,若陛下肯退位,奴婢这便带陛下离开此地。”徐霖说着就跪了下去。
  “连你都背叛了朕,这世上朕还有什么人可信!”
  朱由榔怒极反笑,那贼秀才的手都伸到自己身边了,可笑不但他不知道,吴三桂也不知道。枉自己还准备到了李晋王那里,就重用这小太监,真是可恶又可恨!
  “陛下,您就听奴婢的劝吧!”
  徐霖是真心不愿皇帝陛下一头走进死路。他是两年前被招募进军情司的,为了能够接近朱由榔,他狠心阉割了自己,可是他从来不曾有过怨言。因为要不是太平军,他的母亲和姐姐就会被线国安手下的清兵活活折磨而死。要不是太平军,他也会同他的父亲一样,被清兵驱赶去填那堆满死人的壕沟。他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徐霖接到的任务很明确,就是想方设法接近朱由榔,一有机会就毒杀于他。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直到吴三辅和张国柱放弃贵阳带着朱由榔逃跑。当时,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大乱,没有多少人跟上朱由榔的队伍,只有他,咬牙一路跟随,然后一步步的走近朱由榔的视线中。本来,吴三辅动手杀朱由榔是徐霖很乐意看到的事,只是想到朱由榔毕竟是皇帝,死后落个尸首分离实在是悲惨,所以他冲出来请求吴三辅能够给朱由榔一个体面的死法。只是不曾想,吴三辅没来得及处死朱由榔就被射死了,然后朱由榔就带着他逃跑。
  徐霖是接受的单线领导,他除了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不知道军情司其它的布置,因此他不清楚那些射杀了吴三辅的兵马是不是自家人马,所以他只好跟着朱由榔跑。只是,朱由榔并不知道,他们在林中摸黑潜逃时,徐霖手中始终握着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在林中树木上留的记号一直指向这水潭。
  徐霖很单纯,军情司的训练他门门都很优秀,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完成任务。可真到要他下手时,他却犹豫了,因为他要杀的人毕竟是做了十六年大明皇帝的人,是十六年来大明无数军民寄托的希望所在。哪怕他的所作所为让人无比寒心失望,可他终归是天子。
  徐霖心软了,于是他改变主意,他想给当了十六年皇帝的朱由榔一个选择,一个他看来十分可行的选择,那便是请朱由榔下退位诏,然后安生的归养藩下,甚至流放荒岛都样。这样,这位天子的结局无疑会比死去要完美一些,至少,很有人情味。不管别人怎么看,徐霖认为,朱由榔至少没有向满清投降,这点便足够留下他的命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被上面接受,因为这毕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也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不管如何,他都要试一试,给朱由榔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可惜,朱由榔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他放弃了这个机会。
  “朕不听你的劝又如何!”
  朱由榔自视自己比这小太监高大的多,竟是上前一脚将徐霖踹倒在地。徐霖不敢反抗,任由朱由榔踹打自己,直到朱由榔踹得都没有力气,他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仍是劝说朱由榔退位。
  “滚,你给朕滚,朕再也不要见到你!”
  朱由榔根本听不进去,他心中只有被背叛的怒火。徐霖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朝后退去,却在离朱由榔丈余处立定。
  “你怎么还不走?……是了,你是要去通风报讯,告诉那些乱臣贼子,朕在这里吗!”
  朱由榔凶性大发,他奈何不了那些士卒,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身材弱小的小太监吗。他将心一横,这小太监不死,他就得死。虽然他从来没有杀过人,甚至都没有杀过鸡,但是他知道如何做才能保住自己的命。为了保命,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宁可事后后悔,事后痛哭流涕,百般自责,也绝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地。
  然而就在朱由榔往前踏出几步,准备对徐霖下毒手时,一句阴侧侧的声音却飘入他耳中。
  “陛下,你想干什么?”
  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朱由榔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惊愕的发现徐霖的左右两侧走出两个黑影。
  这小太监还有帮手?!
  朱由榔魂飞魄散,本能的就掉头想往后路,可是他的身子转了过去,脚下却是迈不出去。身后,两个黑影封死了朱由榔的退路。
  “徐霖,你做得很好,这功给你记下了,回头上面重重有赏!”
  说话的是军情司派在贵州的军情使潘建山,此人祖籍江苏丹阳,不过14岁时随家族南逃岭南以避清军,后一直随族人在西南跑马帮,故而对西南各省地形甚熟。太平军大举西征广西时,军情司招募向导之时看中了他,由此加入太平军。因其不但对西南地形熟悉,又读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办事颇是得力,所以被提为百户,负责贵州军情司。
  “看不出来,皇帝陛下倒是心黑手辣的很,啧啧。”
  潘建山左边那人冷笑着逼近已然呆若木鸡的朱由榔。此人叫李炎昭,四川龙安府人。清军入川后,他于川中组织反清义师反清,战败之后和一众兄弟潜在青城山一带落了草。为人颇是凶悍,不计手段,去年底被四川军情司物色看中,酬以重金,要他在川中剌探军情。
  封住朱由榔退路的两人一个是往荣县说服狄三品出兵的李援城,一个则是潘建山的手下张兴祚,猎户出身,射得一手好箭,随身带的一张大弓据说是当年大西王张献忠曾用过的。
  “若不是徐兄弟留下的暗号,还真不知道皇帝陛下逃到这里来了。”
  李援城和张兴祚同时向前近逼,将朱由榔彻底围住。
  潘建山看了眼远处丛山,对李炎昭道:“谭诣和狄三品他们的人马上就要搜到这里,事不宜迟,动手吧。”
  李炎昭微一点头,上前一步就要对朱由榔下手,可却停了下来,迟疑道:“怎么杀?”
  潘建山迟疑一下,道:“捅死得了。”
  “好!”
  李炎昭自反清失败落草之后,行事已是不管正邪,这么多年土匪生涯,双手早就沾血无数。太平军酬他重金,休说是杀皇帝,就是让他干玉皇大帝,他也不皱眉头。
  徐霖犹豫了下,知道朱由榔是肯定难逃一死了,但还是忍不住道:“百户大人,是不是将人活捉回去?”
  潘建山冷冷的扫视了徐霖一眼,徐霖立时知道自己错了,将头垂下,低声道:“朱由榔毕竟是天子,大人还是给他个体面吧。”
  “张兄弟那里有张弓,就用弓弦绞死他吧。”
  李炎昭最烦做事不痛快,磨磨蹭蹭的,示意张兴祚将负在身上的弓取下,用弓弦勒死朱由榔。潘建山没有反对,李援城也未吭声,张兴祚便将弓取下,嘿嘿一笑,走向朱由榔,正准备用弓弦勒住朱由榔脖子时,潘建山却挥手让他停住,然后对朱由榔道:“陛下,有人让我带句话给你,尔弃天下,不能为人主,今为人主杀尔!”言毕,将手一挥:“动手!”
  “不要杀朕!”朱由榔惊叫一声,哀求道:“你们不要杀朕,朕愿退位,朕愿为平民,朕马上就写退位诏,这样那位就不必担心朕了。”
  “嗯?”
  潘建山一怔,朱由榔所言让他颇是动心。他看向李援城,李援城也是一脸为难,不知这事是否可行。李炎昭和张兴祚是拿钱办事,虽说他们已不当皇帝是个什么稀罕物,可怎么也是弑君,若能不动手就能拿银子,他们何乐而不为。
  “大人,朱由榔既愿下退位诏,不如就暂留他一命,由上面决定。”
  徐霖本就不愿朱由榔死,这时自然要为他说上一句。潘建山拿不定主意,这事关系重大,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于是和李援城低声商议,二人正说着时,却见朱由榔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推开放松警惕的张兴祚,然后拼命往林中冲去。
  “快抓住他!”
  潘建山等人大惊,连忙冲上去。可朱由榔速度太快,又是黑夜之中,视线看得不远,竟是眨眼间就失了去了朱由郎的身影。
  “坏了!”
  潘建山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此刻也是顾不得后悔,只能带着李炎昭他们冲进林中搜寻。这茫茫树林一片漆黑,朱由榔真个跑进去,又哪里还能再将他找出来。众人在林中找了片刻,一无发现,都是又急又气。突然,却听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明显就是朱由榔。众人惊喜交加,也不管地上是否有绊脚物,只往那声音传来方向冲去。半道却又听“啊”的一声,然后就有落水声响起。
  “猫熊!”
  徐霖人小,最先跑到地方,首先看到的却是方才那只在潭边的猫熊。再往前看,却是一处悬崖,崖下是一汪深潭,那潭水和方才他们歇息的水潭是相通的。视线中,朱由榔正在那潭中拼命挣扎呼救。
  “快救朕,快救朕,朕不会水,朕不会水……”
  朱由榔的惨叫声从潭底传了上来,在林中到处回荡。那猫熊也是受了惊吓,见又有一帮怪物到来,忙窜到远处,头也不敢回。
  潘建山他们也赶了过来,望着落入潭中的朱由榔,只在那发呆。徐霖想下去救人,可这崖高十数丈,哪里还赶得及下去。
  很快,潭中的朱由榔停止了挣扎,也再无呼救声传出。


第1027章 虚君?
  苏州,拙政园。
  日前从南都回到苏州的太傅钱谦益和其夫人柳如是正在园中漫步。这拙政园布局甚美,以水为魂,园中有洞有壑、有堂有阁、有桥有亭,竹、槐、桃花、山茶,错落四布。在园中既可优游林下,又能濯足听松,叫人置身其中十分怡然。
  钱谦益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走了一会,便在一凉亭中坐下,笑问柳如是:“河东君可知此园由来?”
  柳如是不解道:“不是崇祯初年御史王心一的归田处吗?”
  “不,不,”钱谦益摇了摇头,“还要更早,是正德时一位王御史献臣所建,当时已有堂、楼、亭、轩等三十余景。”
  听丈夫这么一说,柳如是顿时想起来了,道:“文征明有二句诗作,绝怜人境无车马,信有山林在市城,便是说得这拙政园了。”
  “河东君好记性。”钱谦益赞了一声,说道:“王献臣死后,他儿子一夜之间把园子给赌输掉了,到王心一接手时,这园子其实已有多处荒废。”
  柳如是点了点头:“永历元年,我为救你而住在此地,到处是不通文墨的鞑子,他们还嫌园子里水多桥窄,行走不便呢。”
  “真是苦了你!”
  想到当年之事,钱谦益不禁感慨,握住柳如是的手,温柔地说道:“当年要不是你抛头露面,多方请托,我俩今日哪里能旧地重游。”
  “唉,那时黄毓祺也一直帮我营救于你,只是他真是时运不济,永历三年原本想要一举攻下江阴、无锡,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大风。”
  “黄毓祺是我老友,崇祯十五年,密云禅师圆寂,他要我为禅师作铭文……这都快二十年了,铭文却是一直不得作,不知何时才能了却此文,慰他于九泉。”钱谦益神情黯了黯。
  柳如是也是有些悲伤,叹道:“后来才知道,黄毓祺的三个儿子在武进接应,一起被鞑子捉住,无一人幸免。他的长媳周氏先是绝粒,不死;再是投水,被救起;又吞金屑,仍不死;接着在府衙大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割喉,血流满地,第二天已有人持香烛来拜,竟然在半夜苏醒;最后终于投环而死。刚毅至此,真是世间少有!”
  夫妇二人口中的黄毓祺是江阴人。弘光帝逃亡后,先参与陈明遇主持的江阴抗清,城破之前突围逃出,藏匿在乡间。清军退去后,他又召募义军,于永历元年春天,在舟山起兵,目标是攻占常州。不料,出航不久就遇上飓风,大部分船只都被大浪吞没,黄毓祺侥幸不死。后来遭人密告,于永历三年在南京被处死。此案当时牵扯到钱谦益,因为黄毓祺曾向他筹款白银五千两,钱谦益因而于家中诵经时被清兵上枷带走。当时情况危急,极可能性命不保,全赖柳如是多方请托,打通关节,在狱中待了四十多天后获释。
  钱谦益道:“等我回头上道奏疏,为周氏请封吧,这等刚毅女子,古来又有几人。”
  闻言,柳如是有些惊讶:“你不准备回南都了吗?”
  “回南都做什么?在那受气么?”
  钱谦益说着起身,柳如是忙上前扶住他。夫妇二人便又在这园中漫步下去。
  “皇上现在连朝会都罢了,外朝的官员也很少见了,南都现在可是冷清的很,我留在那里也没有意思……人家嫌我老了,碍事,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退下来。”
  钱谦益苦笑一声,有些话对别人说不得,对妻子河东君,他却是不避的。说完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的青竹很是神伤。
  “圣叹的事,你一直放不下?”追随钱谦益这么多年,柳如是如何不知丈夫心中所想。
  钱谦益并不瞒她,坦率道:“我身为舅父,却连嫡亲外甥都保不住,世人如何看我钱谦益,看我这太傅?再说,你亲自去求他,他却见都不见你一眼,这架势可比鞑子还要大。”这话,钱谦益自是带了怨气的。
  “不纳粮,不纳税,便无国家,这话说的也没错。圣叹被人所惑,聚众哭庙为的便是抗税,这触犯了国家根本,齐王以国家为重,夫君又何必耿耿于怀呢。难道夫君就忍心将士们挨饿受冻去和鞑子拼命么?”柳如是却是比丈夫看得明白,她劝了几句。
  钱谦益道:“话是这么说,可圣叹怎么也罪不至死啊!……再者清欠是可,然却是过了。你在苏州可不知,我在南都时,那门坎都要被人塌破了,无一不是来求我出面保他家的,可这事,我哪里插得了手。我这太傅,也就是个面子货,现在他们都说我枉为文坛领袖,枉为江南士绅之首了。你说,我还有脸呆在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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