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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儿不为奴-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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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士铭虽是洪承畴的儿子,但一直在家学业,中进士后又到礼部任职,故而对各地战事并不甚解,对于李率泰所说禁海有些不解,也不知这吴六奇何等人,更不知何为禁海,又如何禁海,禁海之后又有何好处。脸色甚是茫然。
  左清投桃报李,感激他先前为自己解说八大家的事,便笑着与他说道:“我广东潮汕地区与福建郑氏地盘接壤,又是鱼米之乡,故而郑氏对潮汕一直虎视,想占据潮汕以为粮源之地。潮汕地区又多心向郑氏之刁民,或为之通风报讯,或为之提供粮饷,官军禁绝不得,潮州总兵吴六奇才向朝廷建议禁海……所谓禁海便是在海边立下界石,官府明下榜文,凡越过界石一步的人一律杀无赦,同时使官军在界石两侧反复拉网搜捕,又使水师官兵日夜在沿海巡逻,要是有人敢冒险出海,也是捉住便杀。这样一来,海边便无人居住,郑氏海船靠岸后得不到岸上人的粮草供应,也无向导,自然无法深入,而官军却可闻讯即至,几次下来郑军只能无功而返。”
  “原是如此禁海,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好办法,既能巩固地方,又能隔绝敌军,一石两鸟,妙,妙!”
  洪士铭听后也佩服起吴六奇这个禁海的法子,他却是不知洪清区区几句话可是未能将吴六奇之功说得通透,也不知这禁海背后有多少性命在那界石碑上面呜咽。
  ……
  向清廷建议禁海后,吴六奇就把禁海当做头等大事来抓,他派出麾下清军日夜沿海巡逻,捕杀迫于生计而冒险出海的渔民,唯恐不能把他这些贫苦的广东同乡斩尽杀绝。同时他在海边设立的办石标志也是密不透风,每隔一里地便有一块。
  吴六奇对麾下清军下了严令,凡是越过界限一步的汉人,不论对方是谁,也不必上报,清军必须马上将他们当场格杀,如果清军手软的话,要与越界的渔民同罪。
  在禁海令的早期,清军有时还会接受贿赂,有时也会对女渔民和小孩网开一面,毕竟很多绿营兵都是潮汕人,对他们的老乡下不了死手,能网开一面便网开一面。但吴六奇这条军民同罪的命令下达后,清军便再也不敢手下留情,以前的通融统统消失。
  海边的汉人百姓被迁到内地后因为衣食无着,很多人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冒着杀头的风险偷偷下海,结果全被清军杀死。男人死了,女人们望着饿得嗷嗷叫的孩子却没有食物可以喂养,只能重走死去丈夫的路。结果数以万计的潮汕女子和她们的丈夫一样被清军杀死在海边,女人们的首级也和自己的丈夫一样被摆在界石上用铁丝串起排成一串,以此震慑那些想要出海的贫苦汉人。
  吴六奇是在去年九月开始禁海的,现在潮汕沿海地区的封锁线上首级密密麻麻,有鲜血淋漓的,更多的则是白骨骷髅,任何新鲜的人头很快就会被鸟兽吃得干干净净。那些风化的白骨吴六奇也不叫人拿走,仍摆在那,每到夜间,就可见界石上荧火丛丛,好似鬼火一般。
  ……
  欣赏吴六奇禁海妙策的同时,洪士铭对这位两广总督口中的良将生出了兴趣,他问左清道:“却不知这位吴将军是何地人?”
  左清吃了一口菜后抬头随口道:“也是潮汕人。”
  “唔……”
  洪士铭嘴角一抽,吸了口冷气,暗自寻思这吴六奇是如何对家乡人能下得了如此狠手的?
  又寻思此人心狠手辣倒是堪称枭雄,所谓乱世用重典,也唯有这种人能震得住地方,这倒是与乃父所提倡的治国治民治军理念相吻。
  “总督大人,吴六奇的潮州总兵官是平南王向朝廷保举的,他也向来唯平南王马首是瞻,他虽和咱们同出一脉,可一点情份也不与我们讲。大人挑选各地营兵建督标时,吴六奇一个兵将都不肯交,平南王一道命令,他先是送了500兵,其后更将麾下水师献了出来,这种人再能打仗再能治军又如何,总不会和总督大人一条心的。大人在这夸他,怕他却在潮州想着如何讨平南王的好吧。”
  说这话的是连州绿营守备王化成,他这番话立时引来其他几员绿营武官的共鸣,都说吴六奇是势利小人,未必肯为总督大人所用。
  左清原本也是存了这心思,李率泰若是一直留在广州,凭着两广总督的身份倒也能压服吴六奇,可现在京里却有风声要另换人来当这总督,这风声尚可喜迟早知道,他知道了又如何肯会让出吴六奇供李率泰驱使,他吴六奇自个也甘心投靠这个马上就要走人的总督大人?
  “哼!”
  李率泰听了诸将吵吵,哼了一声,道:“他吴六奇做得大清的官,不是尚可喜的官!”顿了一顿又自信满满的对众人道:“调吴六奇之事倒不难办,皇上那边定不会驳回,这样吧,我派人去潮州给吴六奇送封信,只要他能来广州,我便一力保他为广东提督,让他手下的绿营兵满十个营。如此,他必肯来助我。”


第301章 贼秀才要打广州
  左清沉默了,他不明白李率泰为何要执意拉拢吴六奇为己用,万一吴六奇不肯来广州又或是朝廷的调令比吴六奇先到了一步,却不知李率泰如何收场。
  莫非?
  左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暗道李率泰如此做,恐怕也是个离间计吧。不论他是否能说动吴六奇来广州当提督,又或是他是否还在广东总督任上,这送往潮州的书信便是横在尚可喜和吴六奇之间的一根剌。尚可喜不疑吴六奇,吴六奇却怕要自疑尚可喜如何看这事吧,二人一旦有了裂隙,李率泰便算是完成了自己任上一桩大事。
  洪士铭对广东情况知之不多,他此来广州只是为了广东乡试一事,广东文武军政大员之间的事情他问不着,也管不着,只觉吴六奇这人真是良将之材,若能选用得当,对大清无疑是好事。心下也存了回去后将吴六奇这人和其禁海的法子书信给父亲,让他老人家看看吴所为是否可在闽浙沿海推广开,这样盘踞在闽浙沿海的南明二张和海寇郑氏就如无根浮萍般再也不能袭扰沿海了。没有了沿海匪乱,父亲也就可专心用兵西南了,此时正值南明孙李二贼内讧,何愁大清不能趁此一举鼎定天下,创万世之基。
  王化成等一众绿营将领对吴六奇仍是一肚子意见,对总督大人许于他的广东提督和十营兵更是眼红得很,一个个心下气愤不平,可总督大人已经决定了,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反对的话。
  席至此间,众人也算是酒足饭饱了,几个绿营将领可是头一次和总督大人吃饭,一个个倍觉荣光,见总督大人那里也停了下来,便纷纷起身告辞。
  李率泰心中记挂拉拢吴六奇之事,便示意李桂保送客。洪士铭这边也告了辞往驿馆歇息,众人刚走到花厅门口,外面却有急报声传来。
  “急报,顺德军情急报!”
  听到那“军情急报”声,一众绿营武官都是下意识止住了脚步,李率泰和左清也是心中俱是一动,不约而同想道:莫非是胡启立那边有消息过来了?
  转念一想又不对,胡启立领着兵马正在追剿攻打增城的太平军,不可能跑上百里外的顺德去的,难道是三江口出事了?!
  二人大惊。
  “急报,番禺大良外委千总胡明义急报!”
  顺德急报声还没停,后脚就跟着来了番禺急报声。
  同时来了两封急报?
  厅内众人都是一凛,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
  顺德报信的是督标的一个标兵,风尘仆仆的在总督侍卫的带领下直闯后花厅,见到厅内一众绿营将领,他愣了下不知哪个才是总督大人,边上的侍卫点了他一下,忙迫不及待跪在了红宝石顶戴的李率泰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封急报高高举起,急道:“顺德加急军情,请总督大人过目!”
  前后脚进来的番禺急报使是个驿兵,他不是由总督府的人领着进来,而是被广州知府朱国荣领着进来的。
  番禺那驿兵为人颇是精明,看到前面顺德的人往李率泰面前跪了下去,也上前跪倒在地,将急报高高举起:“番禺大良外委千总胡明义急报,请总督大人过目!”
  “快,拿过来!”
  一听是紧急军情,且是两份,广州知府朱国荣也来了,脸色却十分的不好看,李率泰打了个突,面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让侍卫将两份奏报拿过来,随手让左清拿着一份,自己拿起一份,打开一看,扫了数眼却是神色大变,捧着奏报的双手竟然抖了起来,越往后看脸色越是难看。
  左清见李率泰脸色难看,也是大惊,只道三江口防线叫新会明军给破了,情急之下忙问道:“大人,可是三江口有失!”
  “不是三江口。”
  李率泰将奏报递给左清,竭力平抑自己心头怒火,淡淡对一众神情不定的部属道:“督标胡启立奏报说太平寇于鹿头河设伏兵数万大败我军,他率督标奋勇与寇血战,奈寇兵力强他十数倍,他冲杀数阵虽然重创寇兵,但却未能击退太平寇,随后赶到的汉军也覆没于寇手……他还说我满州正白旗兵也摄于太平寇凶焰而不敢与之对阵,见事已无可挽回,他胡启立只得退兵……随他一同进军的广州绿营大部溃亡,总兵林进忠以下将校官佐二十余人遇难。”
  说到这里,李率泰突然冷笑一声,“胡启立领着督标退到了顺德,计奏报前,他说他已经收容了600多溃散营兵,现在正整军备战,誓要与太平寇血战到底……这话你们信吗?”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他抄起桌上酒杯就砸在了地上,怒道:“笑话,太平军哪来的数万大军,他胡启立欺本督无知吗!他分明是轻敌中了太平军的埋伏,为了推卸兵败责任,竟还说我满州将士也畏敌如虎,这厮当真可恶,枉本督一直信重于他,一再委他重任,却无能至极,还敢谎奏军情,当真是该杀,该杀!”
  李率泰心中愤怒至极,脸都扭曲了,吓得那顺德报讯的标兵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王化成等绿营将领都是面面相觑,心中既骇然于胡启立的大败,更骇然于林进忠的战死,同时也不禁幸灾乐祸起来,胡启立往日仗着总督大人信重对他们这帮人也是没好脸色看,现在他吃了大败仗还敢将责任推到满州大兵头上,这不是分明在找死吗!
  什么太平寇大败了官军?
  洪士铭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满脸不解,不是说广州境内早已为大清所有,境内民生安泰,人心归一,不复兵乱,这才要开乡试吸纳当地士人报效大清的吗,怎么这会却又闹出了太平寇?
  他有心要问左清到底怎么回事,却见左清猛摇头,叫道:“大人,不对,不对!这事蹊跷,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人待下一向宽宏,断不会因一时之败而重责胡将军,故而胡将军大可回返广州整兵与太平寇再战,却不知为何他反而不回广州去了顺德?又为何将兵败推诿到满州将士头上,他就不怕事后满州将士与他对质,不怕总督大人砍他脑袋!”
  李率泰怒哼一声:“他就是怕本督砍他脑袋才跑到顺德去的!”
  话音刚落,却听朱国荣道:“大人,胡将军所言非虚,大良镇的外委千总胡明义送来急报,说太平军在大胜官兵之后便分兵四出,在番禺境内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其主力数万已在寇首贼秀才率领下进逼大良,显是要夺取大良进军广州!”
  贼秀才要打广州?!
  左清呆在了那里。


第302章 银子和粮食
  太平军要攻打广州?
  洪士铭听到这个消息的脸色比左清还要难看,整个人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广州知府朱国荣,心下只反复一个念头——广东局面怎的崩坏到这地步了!
  王化成等绿营将领也全傻了眼,前些天还被追剿的太平军转眼就要来打广州城,这反差之大实在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
  “一派胡言,太平寇哪来的数万大军!大良镇的营官是叫太平寇吓破了胆,贼人真有数万大军,他还能在安稳呆在大良给本督发奏报!”
  李率泰压根不信从新会跑到香山去的太平军能短短几月就拥军数万,更不信贼秀才周士相有胆量敢来攻打广州城,大良镇的那个外委千总也是姓胡的,八成是胡启立安插的私人,这才为了替他掩盖真相而谎报军情。
  他怒问左清:“大良奏报上说什么?”
  左清还没从朱国荣的话中回过神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瞥见左清在那发呆,李率泰不由怒道:“左大人,大良的奏报上面到底说了什么,念,给本督念!”
  “啊?好,下官这就念头…”
  左清清醒过来,忙打开手中的大良奏报,扫了数言,脸色一下白了,抬头看看着李率泰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着本督做什么,念啊,难不成还有什么比太平寇要打广州还要坏的消息吗!”李率泰怒极反笑。
  “这倒没有……只不过……下官这就念,这就念……”
  在李率泰逼视的目光下,左清终是结结巴巴的低声念了起来:“职番禺大良外委千总胡明义奏报:职闻听官军失利于鹿头河即向该处派遣探马打探详情,然太平寇已封锁关卡,职部探马不得南下,职又遣舟船从鹿头河逆流而上,于下游数里处发现我绿营将士…将士尸首千余具,因尸体众多堵塞河流,舟船无法继续往上游打探……十七日,大股太平寇攻击职司辖境,三水、沙坪、威井等处皆陷于寇手,寇于乡间抢劫粮草、焚烧房屋,杀害百姓,无恶不作……有从寇手逃脱百姓往职处报称寇首扬言要攻打省城,欲在端午日于珠江百舟竞勇。职接报后立遣快马往督抚报讯,以求省城早作防备……另寇兵来势汹汹,职所部只数百战兵,大良无险可据,职是战是走,请上官早作决断。”
  念完之后,左清忐忑不安的看向李率泰,不知该如何评断这大良外委千总胡明义的奏报。说它是满纸荒唐言又不像,说它句句属实更不像,当真不知如何说好了。
  李率泰皱眉看向朱国荣:“广州府派人去查了吗?”
  朱国荣上前回话道:“回大人话,下官已使番禺县派人去查了,大良千总所报属实,番禺县境确是遭到了太平军进攻,寇首周士相更扬言要攻打广州,欲在端午在珠江搞什么百舟竞赛。”
  “什么百舟竞赛,贼秀才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而矣,不必怕他。”
  李率泰笃定太平军根本没有攻打广州的能力,虽然督标和广州绿营在鹿头河大败,又折了尚可喜的一个汉军旗牛录,不过广州城内还有数千二藩部下旗兵,更有驻防满州八旗在,广州附近还有上万绿营官兵驻防,更不说广州城比新会还要坚固,贼秀才就是有神兵相助,他也打不下广州城!
  贼秀才闹出这些动静来,无非是吓唬人而矣,他若真有心,也有那实力就不必在番禺境内劫掠粮草,而是挟鹿头河大胜之势直逼广州而来了。兵贵神速这道理他贼秀才能不知?
  虽说认定太平军不可能有攻打广州的实力,可是眼下情形却也叫李率泰大为头疼,为了围剿灭太平军,他已经将督标和广州绿营连同新建的督标炮队、马队尽数派了出去,眼下他手头实是无兵可派了。
  虽然胡启立奏报中没提马队和炮队被太平军歼灭,但李率泰也不抱什么指望了。胡明义的奏报中说得清清楚楚,鹿头河水都被战死的绿营官兵尸体堵得断了流,汉军旗的几百骑兵也全军覆没,还能指望马队和炮队跑出来不成。
  当务之急是马上调兵攻打太平军,纵然不能将之歼灭,也要将其赶出番禺,要不然任由太平军在广州的附廓县活动,他这两广总督还不被骂死!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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