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第三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春明外史-第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裁缝工钱欠上多少了,哪里的会钱到期了,小房子的钱已经欠了好几个月了,唠唠
叨叨,说一个不断。你插嘴不好,不插嘴也不好,教你真是难受。这还是善说啦,
有时候也就硬说,谁的屋子里今天有花头,谁的客人肯花钱,说梨云没有手段,屋
子里老是冷冷清清的,阿要坍台?再一看看那一张肉脸,板得一点笑容也没有,梨
云低着头,吓得哪里敢说一个字。有时候,杨杏园厚着脸皮,替她顶上两句,说北
京各机关,都是整年的不发薪,一班老爷们,自己的衣食都维持不了,哪里还能在
外面逛,胡同里生意清些,也是势所必然。况且老七是个清倌人,有这样的场面,
也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啦。无锡老三说:“啊哟!杨老爷,我们吃这碗亻堂子饭,
真不容易,你哪里知道呀!”说到这里就要背上一大本账簿,又指着梨云说:“阿
囡年纪轻,好胜不过,看见人家穿的什么好看,她也要穿什么,人家戴的什么时新,
她也要戴什么,我哪里忙得过来。你要不答应,她就闹小囡脾气,这也不是,那也
不是,有时候连饭也不吃。杨老爷,你是知道的,我是把她当作肚皮里出来的一样
看待,总拗她不过,只得借债和她弄了来,就是这一项,就大闹亏空了。”杨杏园
听了她这一篇议论,哪里有什么法子驳回,到了终局,总是鼻子里哼着答应一阵了
事。因此一来,他觉得到梨云那里去,乐不敌苦,懒得去了。这天他接着梨云的信,
才兜起了他的心事,心想不去吧,不说和梨云的交情如何,就看这一封信的情面,
也不能那样决绝。去吧,又恨极了那个无锡老三。盘算了半天,不觉已到吃晚饭的
时候,等到晚饭吃过,再也忍耐不住,只得穿起长衫,吩咐车夫拉车出去。上车的
时候,轻轻的对车夫说了“韩家潭”三个字。
    原来这冶游的朋友,白天是没有什么瘾,一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晚饭吃
过,无事可做,就会想到胡同里去。要是有两三个同志在一处,就有一个人笑着先
开口,说道:“去吧?”第二个人必定笑着答应道:“去呀,先上哪一家呢?”再
不待第三句,不由得脚就动起来了。还有一班人走得惯了,竟有一定的时刻,到了
时候非去不可。要不去就好像这天晚上,有一桩事情没做,心里老是不安。照这样
说来,杨杏园这晚的行动,也就国法人情,皆可相恕的了。
    他到了松竹班,那毛伙都认得他,早提着嗓子嚷道:“梨云,七小姐!”叫了
一声,这就算告诉她客来了的意思。梨云掀开一角门帘子,望了一望,见是杨杏园,
笑着说道:“哎哟!稀客!”杨杏园也笑着说了一声道:“稀客!”一进门就看见
无锡老三,穿一套半黑半黄旧湘云纱的褂裤,袖子卷起高高的,露出碗来粗的一只
胳膊,坐在白竹布蒙的沙发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扇子。她一看见杨杏园进来,
笑着站起来道:“真是稀客,大概今天是走错了路罢?可怜老七一天也不知念了多
少遍,说不知道是什么事得罪了杨老爷,真是嘴也念干了。”杨杏园笑着问梨云道:
“这话当真吗?”梨云道:“你说真就真,说假就假。天气很热的,脱了长衫,正
经坐一会罢。”说着,便走过来和杨杏园解钮绊。杨杏园把鼻子嗅了几嗅,说道:
“好香。”低头一看,看见梨云胸面前钮绊上,挂了两朵白兰花,便低着头拿鼻子
凑去闻。梨云轻轻的一推道:“自在点(口虐)。”
    



    杨杏园还没有说话,只听见院子里嚷了起来,有一人操着一口蓝青官话,嚷道:
“也不打听你老爷是谁?对你直说了罢,陆军部,刘都督驻京代。表处,我都有差
事,惹起我的火来,仔细我写信给警察厅,请他来封你们的大门。”杨杏园听了这
话,就把门帘子掀开一点儿缝,对外张望。只见两个大高个儿,站在院子中间,一
个手上拿着一根手杖,指手划脚,在那里骂人。一个便拉着他走,说道:“走罢,
咱们别和他一般见识。”那人便摇着手杖,带骂带说的道:“这不能放过他们。咱
们哥儿俩身上,哪天不有几十张钞票,要照他们这样说,我们都使的是假的,要给
总长和刘都督知道,不说咱们哥儿俩损坏他的名誉吗?你别拦我,我就打电话给办
公处,叫他们来人。”这些毛伙听见他叫人的话,也有点儿害怕,都远远的站着看。
还好,另外一个大个儿,死命的把他拉住,不让他去打电话。谁知他两个拉扯得厉
害,长衫里面,掉下一样东西来,毛伙抢上前拾起来一看,却是一条葱绿色物华葛
女裤。那一个大个儿,看见露出了破绽,只当没有事,举起手杖,指着毛伙骂道:
“我没有工夫揍你这班王八旦,回头我叫人来收拾你们!”说着,就和那个大个儿,
一路骂着出去了。这里龟爪子,都笑了一阵,说:“这样的客人,要是多了,姑娘
们的衣服,都得保险才好。”
    杨杏园听见也笑了,便脱长衫,坐在风扇旁边。这时,阿毛早捧出半个黄瓤西
瓜来。杨杏园道:“我今天在家里吃一天的西瓜,早吃够了,不能再吃了。你们要
吃,请随便罢。”无锡老三道:“家里是家里的,我们这里,是我们这里的,总得
尝一点。”说着,拿出一只白钢茶匙,一个小饭碗,挖了半碗瓜瓤,递给杨杏园。
他只得吃了一茶匙,把碗放在桌上。说道:“我在这里,用不着客气,实是在家里
吃多了,不能再吃。”无锡老三道:“哟!家里哪来许多的西瓜,吃得这样饱。”
杨杏园笑道:“也是一个至好的朋友送的。我向来不很吃果瓜,哪里会巴巴的买来
吃。”无锡老三笑道:“杨老爷这句话露出马脚来了。既然不很吃果瓜,知己的朋
友,就不应当送西瓜。就是送来了,也不至于吃个饱。照这样说来,至好送的东西,
总要吃饱。在我们这里只吃一小勺子,显然见得,不把老七当是至好了。”杨杏园
听了这话,目视梨云,微微一笑。梨云生怕无锡老三看出破绽来,也笑着说道:
“你笑什么,姆妈这几句话,还不是很对吗?”她口里虽然这样说,究竟里面心虚,
满脸通红。无锡老三虽然是个有手段的人,也猜不出他们私下另外有段交涉,所以
还把梨云说的话,当作是撒娇,哪里知道人家秋波微送,已是灵犀暗通哩。杨杏园
这一回来,本是梨云那封信的效力,打算见面之后,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偏偏无锡
老三坐在一起,无机可乘。只是说些闲话,哪里的电影片子好了,公园里面哪天的
人多了。谈了半天,转眼已是九点钟,杨杏园要到报馆里去了,便穿起长衫来要走。
梨云是知道他有事的,也没有留他,便和他扣上钮绊。恰好这个时候,无锡老三有
事走出屋子去了c杨杏园笑着向梨云道:“你那封信写得好,只是别字多了些。我还
要留着当纪念品呢。”梨云把杨杏园的胳膊,轻轻的捏了一把,摇摇手,又对门帘
子外面努努嘴。杨杏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和她点点头,就一掀门帘子走了。
    这天杨杏园多吃了一点西瓜,晚上从报馆里回来,又晚了一点,吹了几口风,
到了家里,身上有点凉飕飕的。一觉醒来,四肢疲倦得很。起来洗了脸,一面喝茶,
一面看报,谁知只看了几个二号字的标题,人就头重脚轻,撑持不住,转身又摸上
床去睡,糊里糊涂睡了几个钟头。第二次醒来,觉着身上有些东西。睁开眼睛一看,
身上已经盖了一床旧洋绉的秋被,吴碧波拿着一本书,坐在下面桌子上看。他便一
翻身,问吴碧波几点钟了,一句话说完,接上就哼了一声。吴碧波道:“杏园,我
看你这病起得很猛,请个大夫瞧瞧罢!我刚才给你盖上被条,叫你几遍,你都不知
道。我一摸你的额角上,烧得像火炭一样,恐怕不是小病。”杨杏园道:“大概受
了一点感冒,不要紧的,药吃快了,也怕误事,过一半天再说罢。”吴碧波也觉得
他说得有理,把请大夫的话搁下。谁知到了次日,不但烧没有退,而且时时作恶心
要呕吐。杨杏园知道病已害成功了,便叫老长班胡二进来,问这里附近有什么好的
医生没有?胡二说道:“这街口上的宋大夫就很好,他门口挂满了匾额,是很有名
的。”杨杏园想道:“这无非是小病,随便吃点药就好了,在附近找一个医生也好。”
便叫胡二把那位宋大夫请来。这位未大夫也知道他是新闻界的人物,治好了人家,
也好请人家鼓吹鼓吹。还仔细问了他的病源。听到他说是吃西瓜吹了晚风来的病,
只当他受了凉,便下了几味细辛干姜发散的药。杨杏园看看药单,以为也离不了哪
里去,便照方子抓一剂药吃了。谁知一吃下去,出了一身汗,发散算是发散了,可
是呕吐更厉害了,头也痛起来了。眼睛一闭上,好像看电影一样,山川城市人物鸟
兽一幕一幕的过去,心里只觉烧得难过,又说不出什么痛苦来。
    这时何剑尘已得杨杏园害病的消息,特意来看他,恰好杨杏园睡着了,吴碧波
低着头背着两只手,只在中间屋子里踱来踱去,一声不响。何剑尘一看杨杏园昏沉
沉地睡着,盖着半截身子,面朝外睡,眼睛眶陷了下去,颧骨突起,两颊瘦削,烧
得通红。走到床面前轻轻的喊了一句“杏园”,他答应了一声,一翻身,仍旧闭着
眼睛,朝里睡了。何剑尘走到外头屋子里,轻轻地对吴碧波道:“这个样子,恐怕
不是受凉或者中暑,很像是猩红热。”何剑尘说出猩红热三个字,倒吓了吴碧波一
跳。吴碧波道:“猩红热这个病,十分危险,中医是绝对没有方法医治的。那末,
我们赶快想法子,把他送进医院去罢。”何剑尘道:“我也不敢断定他是猩红热,
先得请个西医决断一下再说。因为北京的医院,只有日华德国两家能治这个病,若
是乱送去医治,恐怕有害无利。我有个朋友刘子明,医理很好,我去打电话请他来,
先请他来看看。”说毕,便打电话去。恰好这刘子明在家,过一会就来了。他在皮
包里,先取出测温器,放在杨杏园口里,一面解他的衣服,听了五分钟脉,然后取
出看看,是三十九度。便对何剑尘道:“病是很重的,只要再不增加热度,那还不
要紧。”吴碧波禁不住先插口问道:“这不是猩红热吗?”刘子明笑道:“不是,
若是那个病,病人不能睡得这样舒服了。”何剑尘道:“只要不是猩红热,那就好
办。无论我在这里不在这里,请你每日来一回,诊金日后归我再算。”刘子明听了
何剑尘的话,照例谦逊了几句,然后再走。
    从这日起,杨杏园就糊里糊涂睡在床上,一直到第四天头上,人清醒些,病才
慢慢的好起来。不过睡在床上,两只眼睛,只是望着帐顶,十分不耐烦。白天还好
些,到了晚上,大家都睡了,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不免南天北地,
胡思乱想起来。偏偏越想又越睡不着。睁开眼睛,就对着桌上一盏灯。听听窗子外
头,也只有阶沿下,几头蟋蟀,唧唧叫的声音。好容易,闭着眼睛,睡了一觉,不
到一刻儿工夫,又醒过来。望着桌上,灯还依旧的亮着,一摸枕头底下,拿出表来
一看,还只三点钟。夏天虽然夜短,不用提,离天亮还早。这个时候,口里渴得厉
害,很想喝口茶,便一个人扶着床起来,把桌上茶壶里的剩茶,倒上半茶杯,就灯
下一看,全转了黑色。勉强喝一口,又凉又涩,全没有茶味,只得搁下,依旧爬上
床去睡。本想叫吴碧波起来,设法弄点茶来喝,一来想,白天累得人家够了,半夜
三更,又去把人吵起来,很不过意。况且就是人家起来,有了水,也没有火,忍耐
一点,只得罢了。睁开眼睛躺着,清醒白醒的,望见窗子上发亮。过了一会,隔墙
大街上,得儿的得,得儿的得,骡车轮盘子转动的声音,也陆续响起来。又过了一
会,窗上亮光越发白了,由床上望窗子外,看见那棵梨树的树叶儿,被风吹着摇动。
在这个拂晓的时候,旁人正睡得有味,杨杏园病在床上,却睡得满心烦躁。半夜的
时候,恨不得一刻就天亮,天亮了,又恨不得一刻就出太阳。其实他反正是睡着,
天不亮也罢,太阳不出也罢,一点没有关系。一会儿,隔壁屋子里的钟,(车磨)(田
磨)的敲了六下,他一想,不料醒了半天,还是这样早,这时要茶没有茶,要水没有
水,心里非常的焦急。想起若是这个时候,陡然变症死了,有谁知道?可见孤身作
客的人,这病境最是可怜的。想了半天,由追悔不该到北京来,一直海到不该读书。
心想病一好了,什么事也不干,赶快回家罢。一个人睡在床上,只是昏沉沉的想,
等到吴碧波起来了,说说闲话,才把念头打消。到了晚上,依旧又是如此。所以他
的病外表虽有点起色,只是心中忧虑过甚,病根很难铲除。
    时光容易,转眼他就病了十几天。一天清早,杨杏园因为一晚没睡稳,天亮以
后反睡着了。正睡得迷糊的时候,忽觉得有个人摸他的手,睁开眼睛一看,一个穿
花衣裳的人,站在床前,接上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话,问道:“你身体阿好些?”
他再抬头一看,却是梨云。她穿了一套花点子麻纱裤褂,辫子蓬蓬松松的,正是晨
装未上的打扮。她后面站着阿毛,见杨杏园醒了,也点点头说道:“杨老爷好点吗?”
杨杏园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会来,赶着问梨云道:“你怎样来了?”那阿毛插嘴道:
“她早就要来,总是没有工夫。今天早上,她叫我送她到小房子里去,走到半路里,
她说谢谢我,叫我瞒着姆妈,同来看看你。我说杨老爷人很好,应该看看他,我就
拚着碰了一个钉子送她来了。”杨杏园听了这话,在枕头上点一点头道:“那末,
我也谢谢你。”说时,就在被里伸出一只手来,握着梨云的手道:“你怎样知道我
病了?”梨云道:“我知道好几天了。因为我有一天打电话到你报馆里去问你,说
你害了病,没有来。回头我又打电话到这儿来问,果然说是你病了。我想你既然睡
在床上许多天,决计不是小病,很想打听打听,偏偏这几天,一个熟人也没有遇见。
今天早上,我只好自己跑了来了。”杨杏园道:“这真是不敢当!”便对阿毛道:
“请坐!请坐!我睡在床上,不能招呼你,对不住!”阿毛一面坐下,一面笑道:
“你太客气了,将来你把七小姐讨去了,我还要伺候你啦!你这样客气,将来这主
人的牌子,是扶不起来的了。”梨云把眉毛一皱,对阿毛道:“你总有许多话说。”
杨杏园扯扯她的手道:“你也坐下。”梨云斜着身子,就在床沿上坐下了。这时,
只见吴碧波笑嘻嘻的进来,后面跟着长班,把一个托盘,托着一壶茶,四碟点心进
来,全放在桌上。梨云说道:“我说呢,你把我们一引进来,就不见了,原来是忙
这个呀。”吴碧波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呢,各尽各人的心罢了。”梨云知道他这
话中有话,倒羞得满脸通红。吴碧波也觉得自己失言,只得忙着请她们喝茶,吃点
心,敷衍一阵。阿毛轻轻的对梨云说道:“七小姐,不早了,走罢。”梨云为着许
多的人在当面,除问了杨杏园几句病况而外,别的话,一句没说,反而和吴碧波说
了一阵应酬话。梨云也怕坐久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