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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店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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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国加斯科涅湾的一个滨海城市,有海水浴和温泉疗养地。
“我尽量把花园的这一边维护好,”他说,“但是光一个人干,太困难了。”
我们沿着一条环绕草地的砾石小路走着。路的左边,是一片灌木丛,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一人那么高。他指着这片灌木丛对我说:
“真象一座迷宫。这些树是弗雷迪的祖父当年栽植的。我尽最大努力把它维护好。有些东西,应该让它们保持原状阿。”
我们走进“迷宫”的一扇侧门,由于用灌木架成的拱门较低,我们不得不弯着腰。进去一看,几条小径纵横交错,真好象既有十字路口和圆形广场,也有环形弯道和直角交叉,既有死胡同,也有旁边摆着青木长椅的林荫小径……我孩提时,一定常在这里同我的祖父以及和我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们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呢。在这座散发着女贞树和松树香味的迷宫里,我也许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我们从迷宫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禁不住对我的向导说:
“真叫奇怪……这座迷宫使我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但他好象没有听见我的话。
在草坪的边沿,竖着个生了锈的秋千架,上面还桂着两副秋千。
“承您允许……”
他坐到其中的一副秋千架上,重新点着了烟斗。我坐到另外的一副上。夕阳西下,草坪和迷宫的灌木丛沐浴在柔和的、橙黄色的余辉中。宅邸的灰石上,也抹上了同样的色彩。
我决定在这个时候把嘉·奥尔罗夫、老吉奥尔吉亚奇和我合影的那张照片拿给他看。
“您认识这些人吗?”
他长时间地端详着照片,烟斗没有离嘴。
“那个女的,我认识……”
他把食指点在照片上嘉·奥尔罗夫的脸部下面。
“她是俄国人……”
他是用迷惘而兴奋的语调,说出上面这句话的。
“您想我是不是认识她,这个俄国姑娘……”
他发出短促的笑声。
“最后那几年,弗雷迪经常同她一起到这里来……她是一个绝妙的女孩子……她长着—头金黄色的头发……我可以告诉您,她的酒量过人……您认识她吗?”
“认识,”我说, “我在美国看到过她和弗雷迪在一起。”
“莫不是他在美国认识这个俄国人的,对吧?”
“是的。”
“只有她才能告诉您弗雷迪在哪里……应该去问问她…。”
“那么,俄国姑娘旁边那个棕色头发的人,又是谁呢?”
他凑近照片,仔细地审视着。我的心情非常紧张。
“是的……我也认识他……请等一等……是的……那是弗雷迪的一个朋友……他是同弗雷迪,俄国姑娘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到这里来的……我认为他是南美一带的人……”
“您不认为他象我吗?”
“象……为什么不象呢?”他并不怎么自信地对我说。
这样,一切都清楚了,我原来不叫弗雷迪·奥瓦尔·德·吕兹。我看了看这块长着很高杂草的草坪,只有我们所在的这一边还能见到斜阳的余辉。美国祖母从来没有搀着我环绕草坪散过步。童年时,我也没有在“迷宫”里玩过。这个挂着秋千的生了锈的秋千架子,可不是为我竖立曲。岂不遗憾。
“您刚才说,他是南美人?”
“是的……但他的法语说得同您我一样流利……”
“那么,您过去常在这里见到他吗?”
“见过几次。”
“您是怎么知道他是南美人的呢?”
“因为有一天,我驾车去巴黎接他到这里来。他同我约定在他工作的地方见面……那个地方是南美某个国家的大使馆……”
“哪个国家的大使馆?”
“哦,这个,我可说不上来了……”
我必须习惯这个变化。我并不是那个姓氏列入几本艺的上流社会《博坦》和同年年鉴上的家族的苗裔,而是一个南美人,他的踪迹还要难找。
“我认为他是弗雷迪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他来的时候有个女人陪着吗?”
“有的。有那么两三次。那是个法国女人。加上那个俄国姑娘和弗雷迪,一共四个人……那是发生在祖母死后的事……”
他站了起来。
“我们回星里谈去,您觉得怎样?外面已经开始凉起来了……”
天色差不多全黑了,我们又进了那间“夏季餐厅”。
“这是弗雷迪当年很喜欢的一间房子……每天晚上,他总是跟俄国姑娘、南美男子和另一位少女在这里呆到深夜……”
看上去,长沙发只不过是一个柔和的黑点。在天花板上,一些影子至现出菱形和方格状。我试图捕捉从前那些晚上在这里聚会时的回声,但是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曾在这里安放过一个弹子台……特别是那个南美人的女朋友,非常爱玩弹子……她每次总是赢……因为我曾同她打过好几盘,所以才能跟您回忆起这些来……瞧,弹子台还一直放在那里呢……”
他把我领到一条黑暗的走廊里。他打亮了手电,我们来到一间铺着石板的大厅,那里有一座高大的楼梯。
“这是正门……”
在下面的楼梯上,我果真看到一个弹子台。他用手电照了照,可以看到一只白色的球还留在弹子台的中央。就好象这一盘因故暂停,随时要接着打下去似的;就好象嘉·奥尔罗夫,或者我,或者弗雷迪,或者陪着我到这里来的那位神秘的法国姑娘,或者博布,正在弯着腰准备瞄准呢。
“您看见了吧,弹子台一直在这里呢……”
他摇晃着手电,照了照高大的楼梯。
“爬上楼去没有什么意思了……他们把一切都贴上了封条……”
我想弗雷迪在楼上淮有个卧室。他在那里,由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青年。卧室里有几个书架,墙上还贴着一些照片,说不定在其中的一张上面,有我们四个人,或者弗雷迪和我两个人,——还胳膊挽着胳孵呢。博布倚靠着弹子台,又点着了烟斗。我呢,不禁观察起这个高大的楼梯,因为楼上“已被查封”,再去爬它就没有什么意思,而它也因此变得没有用处了。
我们从旁门出来,他把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两圈,然后重新把门锁上。一片漆黑。
“我还得乘火车回巴黎去呢,”我对他说。
“请您跟我来。”
他抓着我的胳膊,领我顺着围墙走。我们来到从前的牲口棚前面。他打开一扇玻璃门,点亮煤油灯。
“很久以前,他们就把电源切断了……但是,他们忘记断水了……”
我们走进一间后子,屋子中间摆着一张深色木桌和几把柳条椅子。墙上,挂着彩釉的陶碟和铜盘。窗子的上方,吊着一个塞满稻草的野猪头。
“我要送您一样东西。”
他走向放在房间深处的大柜子,把它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盒子,把盒子放在桌上。盒盖上印有这样的字样:“南特市①勒费弗尔·于蒂尔饼干厂出品”。然后,他站到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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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国地名。
“您是弗雷迪的朋友,对吗?”他对我说,声音很激动。
“是的。”
“那么,我把这个送给您……”
他对我指了指盒子。
“这是弗雷迪留下的物品……当他们来封门的时候,我只能抢出这样一些小件东西……”
他确实很激动。我甚至相信他在流泪。
“过去我是很喜爱他的……在他少年时,我就认识他了……他是一个爱幻想的人。他那时总对我说以后一定要买只钒船……他对我说:‘博布,你将来就是我的大副……’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呢……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一定能够找到他,”我对他说。
“您知道吗,他的祖母太宠爱他了……”
他拿起盒子,把它递给我。这时,我想起了斯蒂奥巴·德·嘉戈里耶夫,想起了他给我的那只红盒子。显然,一切线索都在这些旧盒子——一些装巧克力、饼干或者雪茄姻的盒子——里消失了。
“谢谢。”
“我送您上火车。”
我们顺着一条林中小径走去,他用手电在我前面照着路。他不会迷路吧?我觉得我们正在进入密林深处。
“我尽量想想弗雷迪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就是您指著照片给我看的那一位……就是那位南美人……”
我们穿过林中的一块空地,月光把空地上的杂草照得莹光闪闪。那里,有一个意大利五针松树丛。他灭了手电,因为我们几乎能象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当年就在那里,弗雷迪同他的朋友一起骑过马……那是一位赛马骑师……他从来没有对你们讲起过这个赛马骑师吗?”
“从来也没有。”
“我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了……但他曾经很出名……当弗雷迪的祖父有一厩马匹的时候,他就是老人的赛马骑师了……”
“那个南美人也认识这个骑师吗?”
“当然认识了。他们经常一块到这里来。骑师同其他人一道打弹子……我甚至觉得就是他把俄国姑娘介绍给弗雷迪的……”
我担心一下子记不住这许多细节。真应该把它们立即记在小本子上。
这是一条平缓的上坡路,但因为铺着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所以我走起来很吃力。
“怎么样,您想起那个南美人的名字了吗?”
“请等一等……等一等……我快想起来了……”
我把饼干盒紧贴在髋骨上,急于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也许我能够找到一些答案呢。比方说,能查出我的名字,查出那个赛马骑师的名字。
我们来到了一个斜坡的边上,再往下走就是火车站广场了。广场上空荡荡的,大厅里闪耀着霓虹灯。有人骑着自行车慢慢地穿过广场,停在火车站的前面。
“想起来了……他的名字叫……彼得罗……”
我们在斜坡的边上站住了。他又掏出烟斗,用一个古怪的小玩意把它捅捅干净。我心里反复念着我的这个乳名,在我的一段生命里,人们就用它来称呼我,有些人一提起这个名字,就能回忆起我的容貌。啊。彼得罗。
十二
这个饼干盒里并无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一尊士兵击鼓的旧铅像,表皮都已经脱落了。还有个白信封,上面贴着一枚四瓣叶片的三叶草①。此外,就是一些照片了。
其中的两张照片上有我。可以肯定的是;这和我们在嘉·奥尔罗夫和老吉奥尔吉亚奇身边所看到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他一头棕色的头发,高高的个子,——这无疑就是我了。唯一不同的是,我过去没有留小胡子。在其中的一张照片上,我同另外一个和我一样年轻、一样高,但长着浅色头发的小伙子在一起。他就是弗雷迪吗?对,一点也不错,因为在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彼得罗…弗雷迪,于拉博尔②。”我们在海边上,大家都穿着游泳衣。这张照片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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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叶草通常只有三瓣叶片;如谁能发现四瓣的;则表明他的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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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法国靠近南特的一个海水浴场。
在第二张照片上,我们一共四个人,那就是弗雷迪、我、嘉·奥尔罗夫(我很容易地就把她认出来了)和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大家都席地而坐,背靠着夏季餐厅里的那张红色丝绒长沙发。在右边,可以辨认出那张弹子台。
第三张照片上就是那位同我们一起在夏季餐厅里的青年女子。她站在弹子台前,两手抓着一根弹子捧。长长的浅色头发垂过肩膀。她是否就是我带到弗雷迪宅邸去的那一位姑娘?在另一张照片上,她胳膊肘支在阳台的栏杆上。
一张明信片上印着纽约港的景色,明信片是写给“奥恩省瓦尔布勒兹村,奥瓦尔·德·吕兹家的罗贝尔·布伦先生收”的。上面写道:
亲爱的博布。从美国问候你。不久见。
弗雷迪。
还有一份奇怪的文件,上书:
阿根廷共和国
总领事馆
第101号
负责代管占领区内希腊利益的阿根廷共
和国驻法国总领事馆,兹确认在一九一四至
一九一八年的大战期间,萨洛尼卡①市政府
的档案材料巳在火灾中被毁。
________________
①希腊的一个港口
负责代管希腊利益的阿报廷共和国总领事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五日,于巴黎
下面还有一个签字:
R.L·德·奥里维也拉·赛萨尔总领事
是我吗?不是,他的名字不叫彼得罗。
还有一小块剪根:
应国有财产管理处的申请于四月七——
十一日在瓦尔布勒兹村(奥恩省)的圣拉扎
尔宫由政府拍卖奥瓦尔·德·吕兹名下有争议
的财产:
重要家具
新旧艺术品和室内摆设
绘画——瓷器——陶器
地毯——床上用品——室内布制品
埃拉尔牌三角钢琴
电冰箱
等等
四月六日(星期六)14:00…18:00展出
七——十一日上午10:00…12:OO拍卖
我打开那个上面贴着四瓣叶片三叶草的信
封。它里面装着四张尺寸同“证件快照”一样大
小的小照片。一张是弗雷迪的,一张是我的,第
三张是嘉·奥尔罗夫的,第四张是浅色头发育年
女子的。
我还找到丁一本多米尼加共和国的空白护
照。
我在偶然翻看那张浅色头发青年女人照片的
背面时候,看到寄自美国明信片上的那个潦草笔
迹在这里用蓝色墨水写道:
彼得罗:ANJou 15—28①。
________________
①这是个电话号码。
十三
我从前的这个电话号码,今天在多少人的记事本上还能查到呢?它是不是人们只有下午才能在那里找到我的那个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呢?
我拨了电话号码ANJou 15—28。电话铃响着,但没有人接。在那个空空的套间里,在那套好久没有人住、今天晚上电话铃徒然响着的房子里,是不是还残留着我曾经居住过的痕迹呢?
我用不着打电话去向问讯处了。我只消小腿肚子使点劲一蹬,把于特的这个皮扶手椅转个向就可以了。在我的面前,就是一排徘的《博坦》和年鉴,中间有一本比其它的要小一点,书皮是用染成浅绿色的山羊皮制成的,它正是我所需要的。巴黎三十年来的电话号码及其相应的用户地址,都汇编在里面。
我心情激动,一页一页地翻着,终于查到:
ANJoul5—28——第八区康巴塞雷斯
街10号乙
但是关于这个电话号码,在当年按街道汇编的《博坦》上,没有任何记载。只能查到:
第八区
康巴塞雷斯(街)10号乙
钻石商联谊会 MlR 18—16
法西翁妇女时装店 ANJ 32—49
埃菜娜·皮尔革朗 EIY 05—31
雷班戴尔(公司) MLR l 2一08
收容所 ANJ 50一52
金融、工业、商业经济协会
MIR 74—31
MIR 74—33
MIR—74—33
十四
一个名叫彼得罗的男子,电话号码是ANJou15—28,住在第八区康巴塞雷斯街10号乙。
看来,他在南美一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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