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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店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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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加埃茨)。
       国籍;俄国。
       她于一九三九年四月三日在第十七区区
   政府与吉米·彼得罗·斯特恩结婚,后者一
   九一二年九月三十日生于萨洛尼卡(希腊),
   希腊国籍。
       库德勒斯小姐先后住在:
       巴黎第十三区奥斯特利茨码头9号
       巴黎第十七区罗马街97号
       巴黎第八区康邦街,卡斯蒂耶旅馆
       巴黎第八区康巴塞雷斯街10号乙
       库德勒斯小姐用“米特”的名字拍过一些
   时装照片。随后,她可能在拉博埃蒂街32号
   的JF妇女时装店当过模特儿;接着,她可能
   同一个叫做范·阿伦的人合伙,后者是一个
   荷兰人,他于一九四一年四月在巴黎第九区
   的巴黎歌剧院花园广场街6号开过一家女式
   服装店。这家服装店存在时间很短,于一九
   四五年一月关闭。
       库德勒斯小姐可能是一九四三年二月在
   企图偷越法国…瑞士边境时失踪的。对此,在
   麦热夫(上萨瓦省)和昂马斯(上萨瓦省)进
   行了调查,  但没有取得任何结果。

……

   那还是在皮埃尔…卡尤街的当铺里,我就认定我将永世厌恶
贫穷。有人会认为我缺乏理想。刚开始我的头脑也很天真浪漫。
但这一切在人生路上丢掉了。
                      ——《夜巡》

二十九




       姓名:吉米·彼得罗·斯特恩
       出生时间和地点:一九一二年九月三十
   日,生于萨洛尼干卡(希腊),父乔治·斯特
   恩,母吉乌维雅·萨哈诺。
       国籍:希腊。
       他一九三九年四月三日在第十七区区政
   府与德尼兹·伊韦特·库德勒撕(法图籍)
   结婚。
       斯特恩在法国的住址不明。
       只有一九三九年二月份的一张卡片指明
   有一个吉米·彼得罗·斯特恩,他当时住在:
       巴黎第八区贝亚尔路24号
       林肯宾馆
       这个地址也出现在第十七区区政府的结
   婚证书上。
       林肯宾馆现巳不复存在。
       林肯宾棺的一张卡片上写着如下的情
   况:
       姓名:吉米·彼得罗·斯特恩
       住址:(意大利)罗马,睹店街2号
       职业,经纪人。
       吉米·斯特恩先生可能在一九四〇年失
   踪。

三十




       姓名:彼得罗·麦克沃伊
       无论是在警察署还是情报局,都很难搜
   集到关于彼得罗·麦克沃伊先生的情况。
       我们接到报告,一个叫做彼得罗·麦克沃
   伊先生的多米尼加人在多米尼加驻巴黎公使
   馆供职,一九四〇年十二月时住在纳伊(塞
   纳河畔)的朱里安…波坦路9号。
       但自那以后,就杳元音信了。
       各种迹象表明,彼得罗·麦克沃伊先生
   在上次大战时就离开了法国。
       象当时所常有的那样,这个人可能用的
   是化名和假的证件。



……
   后来,他还思忖,这种感觉,也许不过是他的青春,这种一
直压抑他的感觉,终于脱离他了,犹如一块岩石缓缓滚向大海,
击起一束水花便消失了。
                       ——'法'莫狄亚诺 《一度青春》

三十一




   德尼兹过生日了。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巴黎上空飘落下来的雪花,一着地便成了泥浆。人们涌进地铁的入口,加快脚步地走着。圣奥诺雷区一带的玻璃窗里都亮着灯光,圣诞节快到了。
   我走进一家首饰店,又看到了那个男子的脑袋。他留着胡子,戴着一副镜片上过色的眼镜。我给德尼兹买了一只戒指。我从商店里走出来时,雪还在不停地下着。我担心德尼兹不来赴约。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认为在这些匆匆忙忙地走动着的人影中,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是会互相错过的。
   那天晚上,我的名字究竟是叫吉米还是彼得罗,是姓斯特恩还是麦克沃伊,现在可回忆不起来了。

三十二




   瓦尔帕莱索①。她在一辆有轨电车尾部靠近窗子的地方站着,被夹住其他的乘客中间,站在她一边的是一个戴墨镜的小个子男人,另一边的是一个面部干瘪的金发女人,那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堇菜属植物②的香气。

________________
   ①智利港口。
   ②旧误译“紫罗兰”。

   过一会儿,那些乘客几乎都要在埃省朗广场车站下车,那她就可以坐下来了。因为她住在山岗上,住在塞罗·阿莱格莱区,所以一个星期有两三回要到瓦尔帕莱索去买东西。她在那里租了一幢房子,办了个舞蹈学校。
   五年前,她踝骨骨折。她在知道自己不能再跳舞之后,离开了巴黎。但是,她对此至今不悔。她决心远走高飞,决心割断她同过去生活的一切联系。那么她为什么要到瓦尔帕莱索去呢?因为她在那里有个熟人,一位居瓦斯芭蕾舞学校的校友。
   她不打算再回欧洲去了。她留在那里,上她的课。最后,她把那些在巴齐尔上校芭蕾舞团时拍的、挂在墙上的旧照片,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很少去想骨折以前的那些事。在她的脑子里,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把名字、日期和地址都搞混了。然而她能有规律地,每星期两次,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回想起一桩事情来,她对这桩事情的印象要比对其他事情清楚得多。
   有轨电车在埃拉聚里林荫大道尽头停下来,就在今晚的这个时候,她回忆起来了。这条绿树成荫、坡度缓缓升高的大道使她想起了童年时住过的朱伊…昂…若阿斯的那条街。她记起在居尔泽纳博士路拐角处的那些房子、垂柳、白栅栏和新教礼拜堂,记起对面很低的地方是罗宾汉客栈.她想起在一个令她特别高兴的星期天,她的教母来找过她。
   她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德尼兹。她有一辆车篷可以折迭的汽车。那个星期天,是由一个棕发男子陪着她来的。他们三人去吃了冰淇淋,还划了船,晚上在离开凡尔赛公园后把她送回朱伊…昂…若阿斯那条街的途中,还在一个集市上停了一会。她和这个教母德尼兹一道登上碰碰车,那个棕发男子在一旁瞧着她们。
   她还想知道得更多些。他们两人确切的姓名到底叫什么?他们住在哪里?从那以后他们怎样了?当有轨电车沿着埃拉聚里林荫大道爬着缓坡向塞罗·阿莱格莱区驶去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些问题。

三十三




   那天晚上,我坐在一家杂食店的桌边,这家杂食店是于特以前介绍我去的,它就在侦探事务所对面的尼埃尔林荫大道。店里有一个柜台,多层架子上摆满了富于异国风情的物品:茶叶,阿拉伯香甜糕点,玫瑰花瓣果酱和波罗的海的鲱鱼。过去的一些赛马骑师仍然常到这里来,他们彼此换看一些旧马照——尽管照片上的那些马匹早就已经被肢解了。
   在杂食店里,两个人在低声说话。其中一个穿着件一直拖到踝关节的大衣,大衣的颜色象枯树叶一样。他跟大多数顾客一样,身材矮小。他转过身来,也许原是为着看看挂在进口处大门上方的钟是几点了,但眼光却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非常苍白,张口结舌地看着我,两只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他皱起眉头,慢慢地挨近我,在我那张桌子前面停了下来:
   “彼得罗……”
   他抓住我的上臂,
   “彼得罗,是您吗?”
   究竟要不要回答他,我犹豫不决。他显得很狼狈。
   “请原谅我,”他悦,“您难道不是彼得罗·麦克沃伊吗?”
   “是的,”我突然对他说,“有何贵干?”
   “彼得罗,你……你不认得我了吗?”
   “不认得。”
   他坐在我的对面。
   “彼得罗……我是……安德烈·维尔德梅尔……”
   他顽乱不安,抓住了我的手。
   “安德烈·维尔德梅尔……赛马骑师……你不记得我了吗?”
   “请原谅,”我对他说,“我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啊……同弗雷迪在一道的……。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象触了电似的。一个赛马骑师。瓦尔布勒兹的老花匠曾对我说起过一个骑师。
   “真有趣,”我对他说,“在瓦尔布勒兹……有个人对我谈起过您……”
   他的眼睛模糊了。是酒喝多了,还是太激动了?
   “不过,彼得罗……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同弗雷迪一起去过瓦尔布勒兹吗?……”
   “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这些正是瓦尔布勒兹的花匠告诉我的……”
   “彼得罗……这么说说,……这么说,你还活着罗?”
   他非常用力地握着我的手,都把我握疼了。
   。是啊。怎么啦?”
   “你……你是在巴黎吗?”
   “是啊。怎么啦?”
   他恐惧地看着我。他几乎难以相信我还活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我很想知道,但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不敢正面接触这个问题。
   “我嘛……我住在瓦兹省的……吉韦尔尼,”他对我说,“我……我极少来巴黎……你愿不愿意喝点什么,彼得罗?”
   “来一杯‘玛丽·布里扎尔’,”我说。
   “好吧,我也来一杯。。
   他把我们的杯子斟满酒,动作很慢,我好象觉得他是要赢得时间。
   “彼得罗……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他举杯一饮而尽。
   “就是你们企图同德尼兹一起偷越瑞土边界的时候?……”
   我能回答他什么呢?
   “从那以后,你们就没有给我们来过什么信。弗雷迪非常不安……”
   他又把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我们还以为你们在雪地里迷了路呢……”
   “您用不着担心,”我对他说。
   “德尼兹怎样了呢?”
   我耸耸肩膀。
   “您还记得德尼兹吗?”我问。
   “说到哪里去了,彼得罗,那当然啦……我首先倒要问一问,你为什么用‘您’来称呼我?”
   “请原谅我,我的老兄,”我说,“已经有一个时期了,我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用。我竭力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但是太模糊了……”
   “我能理解。所有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弗雷迪的婚礼吗?。
   他笑了。
   “记不大清楚了。”
   “在尼斯……他和嘉结婚的时候……”
   “就是嘉·奥尔罗夫吗?”
   “对,就是嘉·奥尔罗夫……他不是同她,还能同谁结婚呢?”
   他看我不大记得这桩婚事,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在尼斯……在俄国教堂……举行的是宗教婚礼……不是公证结婚……”
   “哪一个俄国教堂?”
   “一个有花园的俄国小教堂……”
   是不是就是于特在他信上绐我描写过的那一个?有时的一些巧合,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对啦,就是,”我对他说……“就是……隆尚街上有花园和堂区图书馆的那个俄国小教堂……”
   “怎么样,你想起来吗?我们四个是证婚人……我们把花冠举在弗雷迪和嘉的头上……”
   “四个证婚人?”
   “是啊……就是你、我、嘉的外祖父……”
   “老古奥尔吉亚奇?……”
   “对……吉奥尔吉亚奇……”
   这么说,我和嘉·奥尔罗夫、老吉奥尔吉亚奇在一起照的那张相就是那一次拍的了。我刚才正要给他看呢。
   ‘第四个证婚人,就是你的朋友鲁维罗萨……”
   “你的朋友鲁维罗萨……波菲里奥……多米尼加的外交官……”
   想起这个波菲里奥·鲁维罗萨,他笑了。一个多米尼加的外交官。也许正是因为他,我才在那个公使馆里工作的呢。
   “以后,我们是一起到老吉奥尔吉亚奇家里去的……”
   我看到我们中午时分在尼斯的一条两边种着法国梧桐树的林荫大道上走着。天气晴朗。
   “德尼兹也在那里吗?。”
   他耸耸肩膀。
   “当然在啦……很明显,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们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一共是七个人,即:赛马骑师、德尼兹、我、嘉·奥尔罗夫、弗雷迪、鲁维罗萨和老吉奥尔吉亚奇。我们穿着白色的礼服。
   “吉奥尔吉亚奇住在阿尔萨斯…洛林花园拐角处的一幢房子里。”
   几棵棕榈树高高地挺立着。有些孩子在滑梯上滑着。楼房白色的门面上,挂着橙色的帆布遮帘。我们的笑声在楼梯上回荡。
   “晚上,为了庆贸他们天作之合,你的朋友鲁维罗萨请我们到埃敦·罗克去吃了晚饭……怎么样,想起来了吧?你还记得吧?……”
   他气喘吁吁,好象刚刚干了一件很重的力气活。那一天,弗雷迪和嘉·奥尔罗夫举行了宗教结婚仪式,阳光明媚,大家无忧无虑,那也许是我们青年时代最美好的一个时刻了……在回忆了上面这些事情之后,他看来枯疲力蝎了。
   “总之,”我对他说,“我们,你和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对……但我首先认识的是弗雷迪……因为我曾经是他祖父的赛马骑师……遗憾的是,我没能干多久……老人就失去了一切……”
   “嘉·奥尔罗犬呢……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就住在她家附近……阿利斯康花园街……”
   嘉·奥尔罗夫从那幢大楼的窗口,一定可以看到奥特伊尔跑马场美丽的景色。她的第一个丈大瓦尔多·布朗特告诉我,她因为担忧人老珠黄而自杀了。我想象她以前定是常常从窗口俯视跑马场的。每天都可以看到下面的情景,甚至一个下午就能看到好几次:十几匹马沿着场地—起向前冲,有一些在障碍物上撞得粉身碎骨。那些侥幸跨过障碍物的,还能再活几个月。之后,也同别的马一起死掉了。这样,总是不断有些新的马匹补充进来,取而代之。进行同样的、到头来不免要被摔死的冲锋。这样的场面,看了使人感到凄惨和沮丧。也许就是因为住在跑马场的附近的原故,嘉·奥尔罗夫才……我很想问问安德烈·维尔德梅尔对此是怎么想的。他呀,他是应该明白的,因为他是赛马骑师啊。
   “真叫人伤心,”他对我说,“嘉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啊……”
   他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脸,他的皮肤红红的,有痘瘢,眼睛是褐色的,一道疤痕爬过右边的腮帮子,一直延伸到下巴尖上。头发是栗色的,但有一绺白发,不熨贴地散在前额上。
   “你呢,彼得罗……”
   但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我住在纳伊的朱里安…波坦路时,你就认识我了吗?”我带着碰碰运气的心理说,因为我牢牢地已住了写在“彼得罗·麦克沃伊”卡片上的地址。
   “是你住在鲁维罗萨家里的时候吗?……当然了……”
   又是这个鲁维罗萨。
   “我们经常同弗雷迪一起来……每天晚上都象过节一样……”
   他放声大笑。
   “你的朋友鲁维罗萨晴来几个乐队……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你还记得他老是用六弦琴绐我们伴奏的两支曲子吗?。
   “不记得了。”
   “《钟表》和《你使我顺从你》。特别是《你使我顺从你》……”
   他轻轻地打着口哨,吹出这个曲调的几个小节。
   “怎么样?”
   “对……对……我想起来了,”我说。
   “您给我弄了一本多米尼加的护照……但它没能帮我什么忙……。
   “你到公使馆来看过我吗?”我问。
   “去过。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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